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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鹿洞书院嵩阳书院 秋訪嵩陽書院

火烧 2022-11-07 07:03:43 1043
秋訪嵩陽書院 作者簡介曾紀鑫,國家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廈門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出版專著三十多部,多次獲國家、省市級獎勵。主要作品有文化歷史散文《千秋家國夢》《歷史的刀鋒》《千古大變局》,長篇小說

秋訪嵩陽書院  

作者簡介

曾紀鑫,國家一級作家,中國作家協會會員,廈門市作家協會副主席。出版專著三十多部,多次獲國家、省市級獎勵。主要作品有文化歷史散文《千秋家國夢》《歷史的刀鋒》《千古大變局》,長篇小說《楚莊紀事》《風流的駝哥》,長篇人物傳記《晚明風骨·袁宏道傳》《大明雄風·俞大猷傳》等。

嵩陽書院爲中國古代四大書院之一。“四大書院”之說,最早源於南宋,是對北宋時期影響力最大的四所書院的一種稱謂或褒獎,普遍認可的有應天書院(睢陽書院)、嵩陽書院、嶽麓書院、白鹿洞書院或嵩陽書院、嶽麓書院、石鼓書院、白鹿洞書院。鵝湖書院建於南宋,因朱熹與陸九淵等人的“鵝湖之會”而享譽天下,加之應天書院日漸衰落,於是也有人將四大書院列爲嵩陽書院、嶽麓書院、鵝湖書院、白鹿洞書院。不論何種說法,嵩陽書院總在“四大書院”之列,可見其地位歷來衆所公認。

這些書院,我去過的有嶽麓書院、石鼓書院、鵝湖書院,一直期待着嵩陽書院之遊,機會說來就來。

細雨中游過人潮如涌的少林寺,在永泰寺素齋館用過午餐,然後馬不停蹄地趕往嵩陽書院。

驗過門票,一行人緩緩前行,走了十來分鐘,眼前兀然出現一座新修的牌坊式建築,上書“高山仰止”四個大字。這就是所謂的儀門了,提醒學子來到如此莊嚴神聖之地,得注重穿着打扮,言談舉止須符合儒家禮儀纔是。

進入儀門,便是嵩陽書院的地盤。一行人在導遊的引領下左行參觀大唐碑,我從正面登上臺階,剛剛跨進嵩陽書院大門,便被一陣樂聲吸引,原來先聖殿前正在舉行拜孔誦經表演。規模不大,僅五人,一男四女,着淡藍色古裝,戴青色儒冠,手捧卷冊,在背景音樂中誦讀祭孔文及儒家經典。駐足觀看,頗合儒家禮儀規範,演員面無表情,表演單調,雖聊勝於無,但吸引力不大,便移步遊覽院內景緻。

嵩陽書院毀建多次,今日建築,經當地政府二十多年修繕維護,基本保持了清代原有建築格局和環境風貌。嵩陽書院的建築,顯得中規中矩,中軸線上排列着五進院落,依次爲先聖殿、講堂、道統祠、藏書樓;左右兩邊配房,原爲程朱祠、書舍、學齋,如今多爲陳列室,展示嵩山文化、嵩陽書院歷史變遷等方面的文物、圖片資料;廊房牆壁,鑲有歷代文人墨客的題字留言,這些碑刻多爲原物,書法作品各具藝術特色,彌足珍貴。

院內建築,青磚灰瓦,格局緊湊,典型的硬山捲棚式中原民居風格,置身其間,有一種古樸、肅穆、雅緻之感,還可感受到儒家樸素、中庸、平和的思想理念。裏面植有大片竹林,茂盛的翠竹彷彿具有濾塵洗心之功效,將外面的喧囂世界隔開,奔波之人,頓時就清靜了下來。一時間,只覺清風吹拂,鳥語花香,在琅琅的書聲中,我彷彿逆時光而上,眼前出現一幅當年的盛世光景。作爲一座書院,其歷史實在是太悠久了。一千五百多年前,即北魏太和八年(484年),這裏就有了一座寺廟,因位於嵩山之陽(南麓),故名嵩陽寺,又稱嵩陽觀、天封觀、奉天宮等,是佛教、道教的活動場所,唐朝還是宮廷皇室的行宮。五代周朝時,改建爲太室書院。此地揹負嵩山主峯峻極峯,面對水流清澈的雙溪河,東邊是林泉幽深的逍遙谷,西面是如鳳翱翔的少室山,環境清幽,景色宜人,的確是一塊不可多得的風水寶地,一個適於士人修身養性、著書立說、講學讀書的好地方。

除成片翠綠的修竹外,滿目所及,便是鬱鬱蔥蔥的樹木,多爲松柏、槐樹與楊柳。常言道,背靠大樹好乘涼。大樹下不僅好乘涼,更宜於讀書修身。面對森森古木,喚起的是滄桑古老的歷史。書院內,聳立着兩棵高大的柏樹,僅看樹幹,便知多麼古老!大的那棵,粗壯的樹幹因漫漫歲月的侵蝕,分裂開來,或旁逸,或直立,彷彿幾棵叢生的柏樹,細看,其實就是一棵,蔥翠的枝葉構成巨大的綠色樹冠,與樹皮皴裂的乾枯樹幹形成鮮明對比。青春茁壯於古老之上,不禁想到了中華文化,如果沒有傳統文化的深厚根基與兼容幷蓄,就不可能有古今交融、中西並匯的現代文明。

古柏有兩棵,相距不遠,離院門近的那棵較小,名叫“大將軍柏”,而這棵大的卻叫“二將軍柏”。相傳漢武帝劉徹前來遊玩,剛進大門,便見一棵巨柏,不禁叫好,脫口而道:“真乃大將軍也!”繼續前行,見到一棵更爲高大的柏樹,君王一言九鼎,“大將軍”已經封賞,這棵只能屈居“二將軍”了。其實,當年的嵩陽書院共有三棵柏樹,長在後院的那棵漢武帝最後看到,依照慣例,只能是“三將軍”了。三棵比較,它長得最小,稱“三將軍柏”也算名符其實。但這棵最小的柏樹,壽命卻最短,明末毀於火災。

兩棵至今仍然活着的柏樹,據林學專家推測,它們屬原始森林遺物,樹齡在四千至四千五百年之間。

見過“二將軍柏”,我從不同角度拍了好多照片,這才轉到“大將軍柏”前。這棵柏樹不知是盛名難副,還是承受不了自身重量,只見樹幹斜生,靜靜地倚靠在一堵圍牆上。當然,你也可以說它是睥睨天下,“斜眼”看人,一副典型的“大將軍”派頭。有人說它因爲封了個大將軍,高興得大笑不已,竟將腰給笑彎了,於是成了一棵“彎樹腰”。“大將軍柏”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樹幹,幾乎佔了整棵樹的一半,大有“袒胸露肚”之勢。“大將軍柏”樹幹完整如一,“二將軍柏”的樹幹則“四分五裂”,便有人拿這兩棵樹“做文章”,說最大的卻封了個老二,氣憤無比,竟將肚皮給氣炸了,於是成了一棵樹幹分岔的空心樹。

兩棵堪稱全國最大、最老的柏樹,與它們一同見證嵩陽書院歷史的,還有一棵位於中軸線講堂東北的槐樹,樹幹嶙峋,看上去老態龍鍾,但樹姿優美、枝繁葉茂、老而不衰。可不要小看這棵槐樹,它也是大有來頭的,爲著名理學家程顥、程頤兄弟親手種植。北宋神宗熙寧、元豐年間(1068-1085),程顥、程頤在此講學,種了不少槐樹、柏樹,唯有這棵古槐倖存,人稱“二程手植槐”。

北宋是嵩陽書院的鼎盛時期,這不僅與趙家王朝的重文輕武有關,書院突出的地理位置也是一個相當重要的因素。它東距都城汴京(今開封市)一百多公里,西離西京(今洛陽市)五十多公里,算得上東西兩京之間的中轉站。這個中轉站不僅是物質的,更是文化的,當初誰也沒有想到的是,一個小小的書院,作爲理學中轉站,向南發展至福建形成閩學,竟上升爲影響中國傳統文化長達七百多年之久的程朱理學。

程顥爲嘉祐年間(1056-1063)進士,宋神宗時任太子中允、監察御史裏行。因反對王安石新政遭到排擠,於是潛心學術,與弟弟程頤創立了一門新的學說。程氏兄弟爲河南洛陽人,故名“洛學”,也是當時“濂、洛、關、閩”四大學派之一。洛學奠定了理學基礎,“二程”稱得上理學創始人,他們以嵩陽書院爲“平臺”,在此修身養性、完善理論、講學授課、傳播學說。他們最得意的弟子有四人——楊時、遊酢、伊熔、謝良佐,並稱“程門高弟”,其中楊時、遊酢都是福建人。

楊時學有所成,南下返鄉,恩師程顥將他送出嵩陽書院大門,師生依依惜別。程顥望着高足遠去的背影,情不自禁地說道:“吾道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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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顥不僅創立門戶,還具哲人睿智的穿透目光。洛學的影響,當時僅僅侷限於中原一帶。中原長期都是專制正統控制最嚴、浸染最深的地盤,新的學問一時難以立足,而福建在唐以前還屬化外之地,進入宋代,福建士子雖在多次科舉考試中有出色表現,但就整體而言,文化的深度與廣度與中原不可同日而語,因此,程顥對“洛學”經由弟子在福建的傳播寄予了極大的期望。而此時,北宋積貧積弱金兵日益緊逼,中原眼看就要淪爲敵土,文明的重心將發生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南移,那時的福建,傳統文化與新的學說相融匯,可以預見的是,將形成一股蔚爲壯觀的新文化洪流。

事實也正是如此,楊時回到故鄉閩北,收徒講學,傳播二程理學,到他八十三歲離世時,門生多達千餘之衆,被後世譽爲閩學鼻祖。理學發展史上的關鍵人物——羅從彥、朱鬆、劉勉之、李侗等人,都是楊時的得意門生。從學術淵源來看,楊時一傳羅從彥,羅從彥二傳李侗,李侗三傳朱熹。作爲二程四傳弟子的朱熹,以洛學爲基礎,站在前輩的肩膀上,吸納佛教、道家、陸九淵心學、張栻湖湘學、呂祖謙婺學等諸多學說之長,以恢弘的氣勢、超拔的氣概、包容的大度,完成了對舊儒學的改造,構建了集理學之大成的朱子學說,被全祖望稱爲“致廣大,盡精微,綜羅百代”(《宋元學案·晦翁學案》)。這一新儒學思想體系,又稱“程朱理學”,後發展爲宋明理學。到了明代,朱元璋更加推崇朱子學說,程朱理學由區域化、民間化走向普世化,朱熹由一名學子,躍升爲人們景仰、供奉、朝拜的萬世聖人與新的神祇,形成理學七百多年對中國傳統思想的絕對統治。

追根溯源,朱熹理學源頭,就在嵩陽書院。如果沒有這一“平臺”,二程理學的傳播會大打折扣,與楊時的“無縫對接”也就無法完成。也許,日後就沒有南下福建的閩學,難以形成“綜羅百代”的朱子學說了。

偶然,在歷史的進程中往往起着難以想象的舉足輕重的作用。

嵩陽書院大門前的平臺仍在,稱爲“道南臺”,又名“吾道南矣”處。

說到程朱理學,人們自然會想起“程門立雪”,這一典故也發生在嵩陽書院。

楊時與恩師告別僅四年,程顥就去世了。楊時聞訊,悲痛萬分,在臥室專設靈位祭奠。程氏兄長辭世,而弟弟程頤尚在,十多年後,年近四十的楊時懷着崇敬的心情,專程拜訪程頤。仍是嵩陽書院,正值冬天,風雪交加,他與同學遊酢抵達時,適逢程頤在講堂內閉目打盹。爲了不影響老師休息,楊時與遊酢恭敬侍立門外。等到程頤睡醒之時,門外積雪已達一尺多深。

講堂外,有一磚砌月臺,便是“程門立雪處”,又稱“程門立雪臺”。歷代多有重修,而今此臺,據說爲清康熙二十三年(1684)修建。

程顥、程頤在嵩陽書院講學十多年,言近旨遠,從者如雲。“士大夫從講學者,日夕盈門,虛往實歸,人得所欲。”(《二程集·朱公剡問學拾遺》)弟子朱光庭聆聽二程講課一月,由衷地感嘆道:“光庭在春風中坐了一月。”於是,“如坐春風”以嵩陽書院爲原點不脛而走,凝爲成語,至今仍然“活”在人們的口頭或筆端。

我造訪嵩陽書院如此心切,還與另一人物——北宋政治家、文學家、史學家司馬遷有關。提及司馬遷,人們首先想到的是他主持、編纂了中國第一部編年體通史《資治通鑑》。《資治通鑑》家喻戶曉,影響深遠,其中的第九卷至第二十一卷,就是在嵩陽書院完成的。

1997年,我花了近一年時間,摒棄俗務,專心致志地通讀《資治通鑑》,並做了不少讀書筆記。近年有報紙副刊約稿,我翻揀出那些筆記,一邊重讀原著,一邊以《古史今讀》爲題,撰寫《讀系列札記》。擬寫二百多篇,每篇兩千字左右,已成二十餘篇。因之,便想在此好好走走看看,親身感受一下司馬遷當年編纂《資治通鑑》的環境氛圍,吸取一點靈感,以助系列札記之創作。

近年來的全國民間讀書年會,每屆都有一張藏書票,設計者均爲崔文川先生。今年由他設計的藏書票,主體圖案便選取了清代著名金石學家黃易繪製的《嵩陽書院》。在剛結束的年會研討會上,大家一致認爲今年的藏書票是所有年會中設計製作得最好的一枚。

那是清嘉慶元年(1796年)九十月間的事了,黃易帶着兩名拓工,前來嵩洛一帶踏訪碑刻,寫有《嵩洛訪碑日記》,並作《嵩洛訪碑圖冊》。

黃易訪碑,不僅用文字生動地記錄尋訪古碑經過,還親筆繪圖,描摹現場,留下了不少珍貴史料。紙本墨筆畫冊《嵩洛訪碑圖》共二十四幅,涉及等慈寺、大覺寺、中嶽廟、少室石闕、開元寺、太行秋色、少林寺、會善寺、白馬寺、嵩嶽寺、伊闕、龍門山、香山、奉先寺、邙山、老君洞等名勝二十四處。每幅圖片,構圖簡約,用淡墨幹筆突出所畫景物,雖疏淡超逸,但古意盎然,並自題名稱,加以註釋。《嵩陽書院》爲《嵩洛訪碑廿四圖》第六幀,設色,篆書題跋。

前來探訪嵩陽書院的名人甚多,我所知的還有晚明文學流派——“公安派”領袖、古代十大散文家之一袁宏道。袁宏道,字中郎,字比其名更響亮。幾年前,我爲這位四百多年前的湖北公安老鄉寫過一部長篇傳記《晚明風骨·袁宏道傳》,記得他於明萬曆三十七年(1609年)奉命典試秦中(主持陝西鄉試),任務完成後,喜好遊歷的他逛遍秦中名勝,然後出陝西,入河南,遊嵩山,作有《嵩遊五篇》,《嵩遊第三》所寫便是嵩陽書院。其時,院內三株柏樹皆在,他在文中寫道:“觀漢三柏,大者七人圍,皮如皴石,望之若山,幹不甚修者,土掩其本也。……柏之得封也,必以偉,在漢已爲故物,前此之積埃,又不知幾許。”此外,他還寫了三首詠柏詩。

論及吟詠嵩陽書院的詩歌,最著名的當數山長耿介於康熙十八年(1679年)仿朱熹詩文體裁寫下的《嵩陽書院四時讀書樂》。詩分爲春夏秋冬四章,請看春天第一章:

綠滿平蕪草色齊,燕子初歸白晝遲。

映溪桃李才爛漫,夾岸楊柳正參差。

一年好景是青春,古人讀書惜寸陰。

讀書之樂樂未央,夜來微雨長新篁。

耿介好友、學者竇克勤緊步其後,寫了《奉和耿逸庵先生嵩陽書院四時讀書樂》,此後還有鍾國士、樑家惠、耿爾昌、李佩衡等奉和不已,一時傳爲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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