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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渊明 自祭文 陶渊明自祭文:旷达中含几多悲凉,飘逸中带几多沉重
陶渊明自祭文:旷达中含几多悲凉,飘逸中带几多沉重 晋人狂放,喜爱给自己作祭文和挽歌,不但不以为嫌,反以此表示自己勘破生死的旷达清通。一时之间,此习蔚为风尚。临终留有遗言者,早在春秋时就有记载,而在死前
陶渊明自祭文:旷达中含几多悲凉,飘逸中带几多沉重

晋人狂放,喜爱给自己作祭文和挽歌,不但不以为嫌,反以此表示自己勘破生死的旷达清通。一时之间,此习蔚为风尚。临终留有遗言者,早在春秋时就有记载,而在死前给自己自作祭文,设想自己已死而祭吊之,根据现有的记载则始自陶渊明。宋文帝元嘉四年,陶渊明自觉身体衰微将不久于人世,于是在九月为自己坐了自祭文,人们常以为陶渊明卒于此月,但朱熹《通鉴纲目》说,他卒于此年十一月,是文则是卒前两月所作。 自祭文 魏晋:陶渊明 岁惟丁卯,律中无射。天寒夜长,风气萧索,鸿雁于征,草木黄落。陶子将辞逆旅之馆,永归于本宅。故人凄其相悲,同祖行于今夕。羞以嘉蔬,荐以清酌。候颜已冥,聆音愈漠。呜呼哀哉! 茫茫大块,悠悠高旻,是生万物,余得为人。自余为人,逢运之贫,箪瓢屡罄,絺绤冬陈。含欢谷汲,行歌负薪,翳翳柴门,事我宵晨,春秋代谢,有务中园,载耘载籽,乃育乃繁。欣以素牍,和以七弦。冬曝其日,夏濯其泉。勤靡余劳,心有常闲。乐天委分,以至百年。 惟此百年,夫人爱之,惧彼无成,愒日惜时。存为世珍,殁亦见思。嗟我独迈,曾是异兹。宠非己荣,涅岂吾缁?捽兀穷庐,酣饮赋诗。识运知命,畴能罔眷。余今斯化,可以无恨。寿涉百龄,身慕肥遁,从老得终,奚所复恋! 寒暑愈迈,亡既异存,外姻晨来,良友宵奔,葬之中野,以安其魂。窅窅我行,萧萧墓门,奢耻宋臣,俭笑王孙,廓兮已灭,慨焉已遐,不封不树,日月遂过。匪贵前誉,孰重后歌?人生实难,死如之何?鸣呼哀哉! (1)律中(zhòng)无射(yì):指农历九月。律:乐律。古时把标志音高的十二律同十二个月份相配,用十二律的名称代表月份。无射:为十二律之一,指农历九月。 (2)逆旅之馆:以旅店比喻世间,人生如过客一般。 (3)祖行:指出殡前夕祭奠亡灵。 (4)羞:进献食品,这里指供祭。 (5)荐:进,供。《周礼·天官·庖人》:「 ”共王之膳与其荐羞之物。”郑玄注:「 ”荐,亦进 也;备品物曰荐,致滋味乃为羞。”清酌:指祭奠时所用的酒。 (6)大块:指大地。《庄子·大宗师》:「 ”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扶我以老,息我以死。” (7)高旻(mín):高天。 (8)絺绤(chī x ì):夏天穿的葛布衣,缔是细葛布,络是粗葛布。 (9)翳翳(yì):昏暗的样子。柴门:用树条编扎的门,指屋舍简陋。 (10)事我宵晨:谓料理日常生活。 (11)乃育乃繁:谓作物不断滋生繁衍。乃:就。 (12)勤靡余劳:辛勤耕作,不遗余力。靡:无。 (13)乐天:乐从天道的安排。委分:犹「 ”委命”,听任命运的支配。 (14)愒(kài):贪恋。 (15)存为世珍:生前被世人所尊重。存:指在世之时。 (16)嗟我独迈:感叹自己独行其是。迈:行。 (17)涅(niè)岂吾缁(zī):污浊的社会岂能把我染黑。涅:黑色染料。缁:黑色,这里用作动词,变黑。《论语·阳货》:「 ”不日自乎,涅而不缁。” (18)捽(zuó)兀:挺拔突出的样子,这里形容意气高傲的样子。 (19)肥遁:指退隐。《周易-遁卦》:「 ”上九,肥遁,无不利。”肥:宽裕自得。遁:退避。 (20)奢耻宋臣:以宋国桓魋(tuí)那样奢侈的墓葬而感到羞耻。宋臣:《孔子家语》说,孔子在宋国时,宋国的司马(官职)桓魋为自己造石椁,三年不成,工匠皆病,孔子以为过于奢侈了。 (21)俭笑王孙:以汉代的杨王孙过于简陋的墓葬而感到可笑。《汉书·杨王孙传》载:杨王孙临死前嘱咐子女:「 ”死则布囊盛尸,入地七尺,既下,从足引脱其囊,以身亲土。” (22)不封:不垒高坟。不树:不在墓边植树,《礼记·王制》:「 ”庶人县封,葬不为雨止,不封不树。”作者自视为庶人。 深秋的夜晚,萧瑟的寒风刮得正紧;草木相约着一起枯黄萎去;夜色里还传来几声鸿雁南飞的哀唳。陶渊明终于感觉到生命的大限已到,该是辞别人世、永归「 ”本宅”的时候了。在辞世的弥留之间,追索飘逝而去的一生,想到自己的困顿生涯,也曾为之黯然,不过令他宽慰的是,清素养育了他的淳真之心,窘困也未移易他对人生的热爱。虽然每天不免要为生活而操劳,然而他有欢乐,有歌声,有书籍和古琴得以自娱自乐。人生虽然很琐碎,很平淡,没有官场中人车骑雍容的气象、笙歌院落的富丽,但却恰恰让诗人引以为豪,他终究保持了自己的遗世独立的傲岸身影。营营惜生、追名逐利的生涯毫不可慕;在那污浊的世界里,适足以秽污了人的美好本性而已。陶渊明洁身自好,不以尊宠为荣,肮脏的东西又岂能沾染他的身心。置身于陇亩之中,独立于天地之间,才是值得追求的傲岸率真之人生。陶渊明正是这样做了,这一生已无所遗恨,所以对于即将到来的死生之变,陶渊明显得格外平静。 然而,陶渊明对自己的一生,也并非真的一无憾意。在他的内心深处,仍蕴蓄着几分悲怆和苦涩。虽然陶渊明一向旷达,似乎已经看破生死,但当自知将死时仍然不免惘然。陶渊明曾经也有过大济苍生的雄心壮志,但是在他生活的那个时代,理想被幻灭,壮志被摧毁,他只能够归隐于自己创造的桃花源中孤寂一生。生之难,实在已经饱尝,死后又会是什么样呢?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陶渊明一无所知。「 ”人生实难,死如之何?”实在是饱含了太多的无奈与悲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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