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秺侯国 西漢郡國更置與侯國遷徙

火烧 2022-01-15 19:12:35 1052
西漢郡國更置與侯國遷徙 【內容提要】西漢中期,「王國不轄侯國」成為定制。但當漢郡要改置為王國時,其境內的侯國歸屬便成為問題。本文通過對臨朐、畢梁、高平等侯國地理方位變動的考證,揭示出在郡國更置過程中,

西漢郡國更置與侯國遷徙  

【內容提要】西漢中期,「王國不轄侯國」成為定制。但當漢郡要改置為王國時,其境內的侯國歸屬便成為問題。本文通過對臨朐、畢梁、高平等侯國地理方位變動的考證,揭示出在郡國更置過程中,西漢政府會以侯國遷徙的方式來保證「王國不轄侯國」制度的執行。明確西漢存在「郡國更置引發侯國遷徙」的規律,有助於我們進一步限定千乘郡的始置年代。而在西漢後期的王國分封中,侯國分布則成為漢廷所要兼顧的因素,這是西漢政區地理研究中值得注意的現象。

【關 鍵 詞】西漢政區/王國分封/侯國遷徙/侯國地理分布/千乘郡始置年代

【作者簡介】馬孟龍,1981年生,復旦大學中文系漢唐文獻工作室博士後。

景帝中六年(前144)以後,諸侯王國不轄侯國成為定制①。元朔二年(前127),武帝頒布的「推恩令」便是對這一定制的發揮。《漢書·中山王勝傳》載:「(武帝)其後更用主父偃謀,令諸侯以私恩自裂地分其子弟,而漢為定制封號,輒別屬漢郡。」武帝借「推恩」的名義令諸侯王以王國地分封子弟,析置王子侯國。同時,因為諸侯王國不能轄有侯國,王子侯國必須轉屬周圍的漢郡管轄,王國疆域因此受到蠶食。漢廷利用「推恩令」達到了削弱王國勢力的目的。

西漢時期,郡國屬性並非一成不變,皇帝通常擇取漢郡改置為王國作為諸侯王的封地。具體到某一個郡,隨著諸侯王的分封和除廢,其性質常在郡國之間轉化。而因王國不能轄有侯國,所以每一次郡國改置都會引發郡境內侯國隸屬關係的變更。如元朔三年(前126),武帝分封魯共王子劉政為瑕丘侯②。瑕丘侯國,《漢書·地理志》(以下簡稱《漢志》)屬山陽郡,但在居延漢簡中卻常見「大河郡瑕丘」(498·11,499·3③)。出土文獻與傳世文獻所載瑕丘侯國隸屬關係的不同,正與郡國更置有關。據周振鶴先生考證,瑕丘侯國本隸屬大河郡,甘露二年(前52)大河郡改置為東平國,瑕丘侯國因不能隸屬王國而改屬山陽郡,直至漢末③。《漢志》所載為成帝元延三年(前10)的版籍④,這時的瑕丘侯國隸屬山陽郡。而居延漢簡中瑕丘侯國隸屬於大河郡則應當是甘露二年之前的情形。瑕丘侯國隸屬關係的變更可以表明,「王國不轄侯國」制度在武帝以後一直被嚴格奉行⑤。

地處漢郡邊緣地帶的侯國,在郡國更置過程中會通過改變隸屬關係來保證「王國不轄侯國」定制的執行。但如果某侯國地處漢郡中心,不與他郡相鄰;或是所鄰也是王國,則顯然難以別屬漢郡。對於此類侯國,西漢政府又會作以怎樣處理?文獻對此沒有明確記載,不過東漢時期對此類問題的解決方式也許會給我們一些啟發。《後漢書·劉般傳》載:「(建武九年)光武下詔,封般為菑丘侯,奉孝王祀,使就國。後以國屬楚王,徙封杼秋侯。」⑥劉般初封為菑丘侯,屬楚郡。建武十五年(39),光武帝改楚郡為楚國,分封皇子劉英。因諸侯王國不得轄有侯國,劉般被徙封為杼秋侯,屬梁郡管轄。⑦與之相類似的還有丁鴻之魯陽侯國。魯陽,李賢註引《東觀記》曰:「魯陽鄉在尋陽縣也。」元和三年(86),丁鴻徙封為馬亭鄉侯。李賢註引《東觀記》曰:「以廬江郡為六安國,所以徙封為馬亭侯。」⑧丁鴻之魯陽侯國位於廬江郡尋陽縣。元和二年,漢章帝改廬江郡為六安國,徙江陵王劉恭為六安王。丁鴻因郡國更置而徙封馬亭鄉。馬亭鄉,地望不詳,不過其地處漢郡應當沒有什麼問題。由以上兩例可以看出,在郡國更置過程中,東漢政府會將王國中的侯國遷出,重新安置於漢郡,從而保障「王國不轄侯國」定制的執行。

對於那些在郡國更置過程中無法改屬漢郡的侯國,西漢政府是否也會以侯國遷徙的方式來解決這一問題?換句話說,東漢政府在郡國更置過程中的侯國遷徙方針,是否是對西漢相關政策的承襲?在本文,筆者將通過考證一些侯國遷徙的實例,以證明西漢同樣存在類似的政策。明確西漢存在「郡國更置引發侯國遷徙」這一規律後,我們可以借此為切入點來重新檢討西漢政區研究的相關問題,以往的一些觀點也會得到修正。

一元狩六年齊國設置與臨朐侯國遷徙

元朔二年,漢武帝分封淄川懿王子劉奴為臨朐侯⑩。據《漢書·王子侯表》,臨朐侯至王莽敗絕。《漢志》齊郡和東萊郡皆有臨朐,都不註「侯國」。顯然,齊郡臨朐和東萊郡臨朐中有一個失註「侯國」,至於哪一個是劉奴封國所在,歷來的解說存在分歧。《王子侯表》臨朐侯條下註「東海」,但東海郡遠離淄川國,與王子侯國分封通例相違,《表》註顯然有誤。全祖望曰:

本《表》曰「東海」,而《地志》屬東萊。案東海是朐,東萊是臨朐,本《表》誤也。(11)

全祖望認為《表》註「東海」是錯誤的。但全氏只提到《漢志》東萊郡之臨朐,而不提及齊郡臨朐,顯然認為「東海」是「東萊」的誤寫。梁玉繩也持有類似的看法:

《索隱》謂「《表》在東海」,今本無。而臨朐有二縣,一屬齊郡,一屬東萊。據《水經·巨洋水註》,此侯封於東萊。「東海」乃「東萊」之訛。(12)

梁玉繩明確提出《表》註「東海」為「東萊」之誤,並舉《巨洋水註》作為輔證。不過,梁氏援引《水經註》是有問題的。《巨洋水註》提到的臨朐侯國乃是齊郡之臨朐,並非東萊郡臨朐。(13)梁玉繩因對巨洋水方位未予細查,錯將酈道元提到的臨朐侯國當作東萊郡臨朐,結果犯了張冠李戴的錯誤。

乾嘉以來,考訂《王子侯表》者對臨朐侯國地望所持見解,多與全、梁二人相同。如錢大昭、王念孫便全取梁玉繩之說。(14)錢大昕對《漢志》所載侯國進行梳理,亦將臨朐侯國系於東萊郡。(15)惟有王先謙取信《水經註》的說法,將臨朐侯國定於齊郡。(16)對於臨朐侯國地望解說的分歧,周振鶴先生曾從「推恩法」的角度予以辨析。依據「推恩令」,王子侯國當在王國附近,東萊郡不與淄川國接鄰,而齊郡之臨朐卻與淄川國相近。(見圖二)周先生因而指出「甾川國鄰齊郡,故王子封國應在齊,不可能遠至東萊」(17)。周先生的解釋合乎情理,無疑是正確的,但臨朐侯國並非不能遠至東萊,元狩年間齊郡更置王國之事值得注意。

圖一元狩五年齊郡侯國分布示意圖(18)

圖二元狩六年齊國侯國遷徙示意圖

《史記·齊悼惠王世家》:「齊厲王立五年死,無後,國入於漢。」按齊厲王元光四年(前131)嗣,五年薨,無後國除,故齊國除國於元朔二年。同年分封淄川王子劉奴為臨朐侯,時齊國已國除為郡,故臨朐侯國當如周振鶴先生所言由淄川國別屬齊郡。(見圖一)但元狩年間齊郡復置為王國。《漢書·武帝紀》:「(元狩六年)夏四月乙巳,廟立皇子閎為齊王,旦為燕王,胥為廣陵王。初作誥。」元狩六年(前117),漢武帝分封皇子劉閎為齊王,更齊郡為王國。而這時的齊郡轄有臨朐侯國,根據「王國不轄侯國」的定制,臨朐侯國當別屬他郡,而這時與臨朐侯國相鄰唯有淄川國。因此,無論臨朐侯國繼續留在齊國,還是回屬淄川國,都會出現諸侯王國轄有侯國的狀況。如果我們理解了元狩六年臨朐侯國所處的特殊態勢,則東萊郡之臨朐應當是臨朐侯國遷徙後的方位所在。即,元狩六年漢廷為了保證「王國不轄侯國」定制的執行,將原本地處齊郡的臨朐侯國遷往東萊郡,原臨朐侯國恢復為臨朐縣仍屬齊國。東萊郡之臨朐侯國一直延續到新莽時期,而齊國的臨朐縣也未省並,於是在《漢志》中便出現齊郡、東萊郡皆有臨朐的現象(19)。

清楚了臨朐侯國的遷徙過程,則前賢對臨朐侯國地望的分歧可迎刃而解。酈道元所言齊郡臨朐實際是劉奴侯國初封所在。《漢志》東萊郡之臨朐乃是臨朐侯國遷徙後的方位。《王子侯表》臨朐侯條下註「東海」當如全、梁二人所述,為「東萊」的誤寫(20),今本《漢志》東萊郡臨朐當補註「侯國」(21)。

寫到這裡,筆者聯想到平度侯國和宜成侯國地望問題。元朔二年,漢廷在分封劉奴為臨朐侯的同時,還分封淄川懿王子劉衍為平度侯、劉偃為宜成侯。平度,《漢志》屬東萊郡。又《水經·膠水註》載「(膠水)又北逕平度縣,漢武帝元朔二年,封菑川懿王子劉衍為侯國」(22)。《元和郡縣圖志·萊州膠水縣》「平度故城,在(膠水)縣西北六十七裡」(23)。據此,漢平度侯國當在今山東省平度市西北(24)。宜成,《漢志》屬濟南郡。清人錢坫定宜成地望於山東濟陽縣西北,《中國歷史地圖集》亦從此說(25)。可以看出《漢志》之平度侯國、宜成侯國皆遠離淄川國,顯然與王子侯國分封通例不符。若以臨朐侯國地望變遷作為參照,則平度、宜成兩侯國遠離淄川國也與侯國遷徙有關。元朔二年平度、宜成兩侯國分封後,當與臨朐侯國一並由淄川國別屬齊郡。元狩六年,齊郡更置為王國,兩侯國因不能留在王國而分別遷徙到東萊郡和濟南郡。與臨朐侯國不同的是,平度、宜成侯國遷徙後,原封國被省並,故不見載於《漢志》齊郡。(參見圖一、圖二平度侯國、宜成侯國位置變化)平度、宜成兩侯國與臨朐侯國一樣,都是因齊郡更置王國而徙封他郡。

二廣平、清河、淮陽「郡國更置」與侯國遷徙

西漢時期分封的數百個王子侯國中,有時會出現王子侯國遠離本王國的特例。那麼,這些特例是否也能用「郡國更置引發侯國遷徙」的規律來加以解釋?應該是可以的。

對征和年間所封趙王子侯國地望的考訂,便可以驗證這種可能性。征和元年(前92),漢武帝分封趙敬肅王子劉樂、劉周舍、劉起、劉道為栗侯、洨侯、猇侯、揤裴侯。而在此前,漢武帝還曾分封趙敬肅王子劉慶為南陵侯、劉當為爰戚侯(26)。通過檢索《漢志》可以確定,栗侯國、洨侯國地處沛郡,猇侯國地處濟南郡,揤裴侯國地處魏郡,爰戚侯國地處山陽郡(27)。南陵侯國雖不見於《漢志》,但《王子侯表》南陵侯條下註「臨淮」,說明南陵侯國地處臨淮郡(28)。這六個王子侯國中,除揤裴侯國與趙國相鄰外,另外五侯國皆遠離趙國。清末學者王榮商對此現象疑惑不解,其《漢書補註》曰:

南陵侯慶。臨淮。榮商案:臨淮非趙封地。此下爰戚侯在山陽,栗侯、洨侯在沛,猇侯在濟南,皆與趙地遠不相接。未詳其故。(29)

趙王子侯國遠離趙國的現象並非不可解,我們可從「郡國更置」的角度來予以詮釋。通過復原征和元年趙國周邊的郡國態勢(30),可以看出,這一年趙國與魏、上黨、常山、巨鹿、廣平五郡相接壤。查對以上五郡建制沿革,廣平郡在征和年間恰有更置王國的經歷。《漢志》日「(廣平郡)武帝征和二年置為平幹國,宣帝五鳳二年復故。」由此我們可以大致推斷出,趙王子劉慶、劉當、劉樂、劉周舍、劉起五人分封後,其封國由趙國別屬廣平郡。征和二年,廣平郡更置為平幹國。因王國不能轄有侯國,五侯國既不能留在平幹國,也不能回屬趙國,於是被漢廷分別更封為南陵侯、爰戚侯、栗侯、洨侯、猇侯,從而使五侯國地處漢郡之中,不與王國相涉。與前述臨朐侯國不同,臨朐侯國遷徙後,侯國名稱並未變化。而《王子侯表》所載五個趙王子侯名當是更封後的新名,其原封號已不可考(31)。周振鶴先生在《西漢政區地理》中推測栗、汶、猇三地作為趙王子侯封地是因侯國更封他縣所致(32)。現在看來,這個說法無疑是正確的,而導致三侯國更封他縣乃是因廣平郡改置為王國。

征和二年,廣平郡更置平幹國,導致了趙王子侯國的集體更封。元鼎三年(前114),清河郡更置王國的變動同樣引發了侯國遷徙。元朔三年,漢武帝分封廣川惠王子劉嬰為畢梁侯。畢梁,《漢志》無載。《王子侯表》畢梁侯條下註「魏」,說明畢梁侯國地處魏郡,但魏郡不與廣川國相接。梁玉繩對《表》註持懷疑態度,故稱畢梁「《漢表》在魏,未詳」(33)。今考元朔三年所封廣川王子,除畢梁侯外,尚有蒲領、西熊、棗強三侯(34)。其中西熊地望無考,蒲領、棗強兩侯國分封後別屬清河郡(35)。筆者懷疑元朔三年武帝所封廣川王子侯國,皆別屬清河郡。元鼎三年,漢武帝徙代王於清河,更清河郡為王國(36)。時蒲領、西熊、棗強三侯國已除(37),而僅存的畢梁侯國因地處清河、廣川兩王國間,不能別屬漢郡,故被遷徙至魏郡。同受這次郡國更置影響的,應當還有蓋胥侯國。蓋胥侯劉讓為河間獻王子,元朔三年封,元鼎五年國除(38)。蓋胥,《漢志》無載,《表》註「魏」。魏郡遠離河間國,此侯國顯然也發生過遷徙,遷徙原因當與畢梁侯國相同。即元朔三年蓋胥侯國分封時,清河為漢郡,故該侯國由河間國析出,別屬清河郡。元鼎三年,清河郡更置為王國,蓋胥侯國因不能別屬漢郡而與畢梁侯國一道遷往魏郡,從而形成畢梁、蓋胥兩王子侯國遠離本王國的局面。

以上所舉多為王子侯國,這裡再舉一個功臣恩澤侯因郡國更置而徙封的例子。地節三年(前67),宣帝封丞相魏相為高平侯(39)。《漢志》臨淮郡有高平侯國,此高平侯國為河平二年(前27)成帝分封王逢時之侯國(40)。清儒普遍認為王逢時之侯國與魏相之侯國同為一地。何焯曰:「弱翁所封,蓋臨淮之高平,《地志》註曰‘侯國’者也。」(41)王先謙註《漢志》臨淮郡高平侯國曰:「魏相國,宣帝封。王逢時,元帝封。」(42)趙一清註《水經註》曰:「今江南宿遷縣,疑是弱翁封邑。」(43)但《漢書·外戚恩澤侯表》高平侯魏相條下註有「柘」。柘縣,《漢志》屬淮陽國。根據《漢表》體例,高平侯國地處柘縣境。全祖望以《表》註為是,其《功臣侯表外戚恩澤侯表補正》曰:

本《表》曰「柘」,則淮陽也。《地志》無。《索隱》以為臨淮者,誤。(44)

全祖望反對將王逢時與魏相之侯國混為一談,認為魏相之侯國當據《表》定於淮陽郡,與臨淮郡之高平無涉。對於全祖望的這一說法,日本學者日比野丈夫和仲山茂均表示讚同(45)。綜上所述,清儒對高平侯國地望的分歧主要因《志》、《表》歧義所致。各家因分別取信《漢志》、《侯表》而各執一端。其實《志》、《表》之間的矛盾並非不可調和,清儒顯然沒有留意淮陽「郡國更置」之事。

地節三年,時淮陽為郡。故魏相所封高平侯國,當如《表》註,地處淮陽郡。時至元康三年(前63),淮陽郡更置為王國。《漢書·宣帝紀》「(元康三年)立皇子欽為淮陽王。」同書《諸侯王表》「淮陽憲王欽。元康三年四月丙子立,三十六年薨」。淮陽更置王國之時,魏氏高平侯國尚存。因王國不能轄有侯國,高平侯國只能遷出,重新安置於漢郡。《漢志》臨淮郡之高平當為魏相侯國遷徙後的方位所在。甘露元年(前53),第二代高平侯魏弘獲罪國除,其侯國改置為高平縣。河平二年,漢成帝復以高平分封王逢時,至王莽敗絕,故高平侯國見載於《漢志》臨淮郡。如此則可明確《志》、《表》之間的歧義是因時代斷限不同造成。《侯表》所註乃是高平侯國初封所在,《漢志》臨淮郡之高平侯國為侯國遷徙之後的方位,持「淮陽說」或「臨淮說」的清代學者都只講對了一半。

三千乘郡置年考

通過以上考釋可以看出,明確西漢存在「郡國更置引發侯國遷徙」的規律,一些文獻記載中看似無法理解的侯國地望,便可得到合理的解釋。不過,掌握這一規律的意義不僅僅是可以用來探尋個別侯國遷徙的線索,它還可幫助我們解決西漢政區研究中的一些問題。對千乘郡始置年代的判斷,應該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千乘郡,《漢志》自註「高帝置」。《漢志》的這一說法未引起人們的懷疑。直到清末王國維作《漢郡考》才指出千乘郡並非高帝所置。其考證曰:

《史記·諸侯王表》:「文帝十五年,分齊為膠西國,都苑。」徐廣曰:「樂安有苑縣。」按《漢志》齊地無苑縣,據《水經·瓠子河註》所引,則作「高苑」。高苑,千乘縣也……是漢初千乘之地屬於膠西,不得有千乘郡也。(46)

至於千乘郡的始置年代,王國維以為在景帝三年平定七國叛亂之時,故謂:「是歲,七國反,既平其地,又以其餘威削諸侯,於是始得平原、千乘、濟南、北海、東萊之地於齊。」王國維不盲從《漢志》本註的說法,見地極高,但立論卻有問題。譚其驤先生已有考辨:

《史記·漢興以來諸侯年表》:齊分膠西,都宛。《集解》徐廣曰:樂安有宛縣。《水經·瓠子河註》引《史記》徐廣皆作高苑……竊謂史公原文亦當作高密,其後訛密為苑,徐廣、酈元所見本是也。更其後又訛苑為宛,脫去高字,則今本是也。夫高苑於《漢志》為千乘屬縣(東漢更千乘名樂安),地處淄、濟之間,去膠西亦已遠矣,且中隔齊、菑川二國,二國與膠西同日俱立,使膠西都於高苑,則二國何以為國?王國維《漢郡考》不審其謬,且據以為漢初千乘地屬膠西之證,疏矣。(47)

譚先生所論極是,茲不贅言。王國維有關千乘郡析置於膠西國的論說並不成立。關於千乘郡的由來,譚先生的看法是:

漢初千乘之地自當屬齊。蓋自文帝析齊郡為齊、菑川二國,齊但有故郡之西半。而《三王世家》武帝立子閎為齊王,猶曰關東之國無大於齊者,齊東負海,天下膏腴地莫盛於齊者矣,故知齊兼有《漢志》千乘十五縣之地也。(48)

譚先生以為千乘郡乃分齊郡地置,而且直到元狩六年武帝分封皇子閎時仍無千乘郡。

周振鶴先生則依據《漢書·卜式傳》判定千乘郡始置於元封元年(前110):

元鼎中,南越呂嘉反,卜式上書曰:「臣願與子男及臨淄習弩、博昌習船者,請行死之。」博昌《漢志》屬千乘郡,時卜式為齊相,是懷王齊國有千乘之地,然時尚未分置千乘郡。元封元年,齊王薨無後,齊國除,分為齊、千乘二郡。(49)

周先生言之有據,所論精當。但若將侯國分布納入考慮范疇,則千乘郡始置於元封元年的看法便出現了問題。元朔四年,漢武帝分封故齊孝王十子為列侯,其中劉燕為被陽侯、劉忠為繁安侯(50)。檢《漢志》,被陽、繁安屬千乘郡。今據譚先生和周先生的看法,元朔年間千乘郡尚未從齊郡中析置,故被陽、繁安兩侯國當處齊郡境內。元狩六年,武帝封皇子閎為齊王,更齊郡為王國。遵循「郡國更置引發侯國遷徙」的規律,被陽、繁安兩侯國當與前敘臨朐、平度、宜成三侯國一並從齊國遷出。(見圖一)但《漢志》千乘郡之被陽、繁安下皆註「侯國」,說明兩侯國直到元延三年仍然留在原地,從未發生遷徙。如此一來,則元狩六年至元封元年之間,齊國境內勢必轄有侯國,這顯然與「王國不轄侯國」定制相違。因此,唯一合理的解釋是,元狩六年分封齊國時已經存在千乘郡,因千乘郡地不屬齊國,故兩侯國不必遷出,而仍然留在原地。如此則可明確,千乘郡的設置不可能晚於元狩六年,元狩六年當為千乘郡置年下限。

前面提到,譚先生認為元狩六年之時尚無千乘郡。其實,譚先生的看法是有問題的,因為他所援引的史料並不可靠。《史記·三王世家》載:

閎且立為王時,其母病,武帝自臨問之。曰:「子當為王,欲安所置之?」……武帝曰:「關東之國無大於齊者。齊東負海而城郭大,古時獨臨菑中十萬戶,天下膏腴地莫盛於齊者矣。」王夫人以手擊頭,謝曰:「幸甚。」

《三王世家》中的這條記載並非太史公原文,乃是褚先生的補敘。元、成之際的褚少孫是否清楚武帝史事,未免令人生疑。而《漢書·武五子傳》便對褚少孫此語不置一詞。再細考褚先生所敘,顯然與史實存在出入。《史記·封禪書》曰:「其明年(元狩四年),齊人少翁以鬼神方見上。上有所幸王夫人,夫人卒,少翁以方蓋夜致王夫人及灶鬼之貌雲。」(51)據此,王夫人元狩四年之前已經病故,而皇子閎受封乃是元狩六年的事情。皇子閎受封時,其母早已亡故,所謂「王夫人為子請封齊國」之事絕非信史,此當是褚少孫得自「長老好故事者」的逸聞。憑據如此史料所得出的結論,其可信度自然大大降低(52)。

至於周先生所引《卜式傳》的記載,未必可作為千乘郡地元鼎年間屬齊國的直接證據。博昌《漢志》屬千乘郡,但《漢志》所載乃是西漢末年的政區狀況。而博昌縣地處千乘、齊兩郡交界地帶(53),故博昌縣在元鼎年間可能屬齊國,而不屬千乘郡。西漢兩郡交界地帶的縣和侯國,其隸屬關係常常會發生變更。除本文開篇所舉瑕丘侯國外,還可舉貝丘、長平為例。《漢志》貝丘屬清河郡,長平屬汝南郡,但居延漢簡見有「東郡貝丘」(EPT56·191(53))、「魏郡貝丘」(EPT52·479)和「淮陽郡長平」(19·40)。查《中國歷史地圖集》,貝丘地處清河、魏、東郡三郡交界,長平地處汝南郡、淮陽國交界,顯然兩縣隸屬關係幾度變更,《漢志》並不能作為判斷某縣隸屬沿革的唯一依據。

綜上所述,千乘郡應設置於元朔二年至元狩六年間,而筆者以為該郡的設置正在元狩六年齊郡改置王國之時,這可從同年所置廣陵國的情況得到啟發。元狩六年,皇子劉閎、劉胥同日受封為齊王、廣陵王。而廣陵王並非以廣陵整郡受封。據《西漢政區地理》考證,元狩六年漢廷從廣陵郡中析置臨淮郡,以餘地置廣陵國(55)。依此類推,漢廷從齊郡中析置千乘郡,以餘地置齊國亦在情理之中。(見圖二)

在這裡,筆者附帶談一下元狩六年齊王、廣陵王不得整郡受封的原因。周振鶴先生曾經言及元狩年間所封廣陵王僅得廣陵郡部分地,可能與中央集權強化,有意削弱王國勢力有關。而筆者想補充的是,二王不得整郡之地,除武帝限制王國勢力之外,侯國分布可能也在考慮之中。元狩六年,齊、廣陵兩郡境內已分布有相當數量的侯國(56),若兩郡以整郡改置王國,勢必引發大量侯國遷徙。侯國遷徙並非僅是變更封地那麼簡單,隨之而來的還有地方行政區劃的變更和一整套侯國官制系統的重建,其調整過程十分繁復。大量侯國的異地安置將帶來巨大的行政成本支出,這是漢廷所難以承受的。因此切實可行的方法無疑是將漢郡重新規劃,將侯國分布地區開置為新郡,而將餘地組建成諸侯王國。若以上解釋不誤,則侯國分布也是引發西漢新郡產生的因素之一。

四郡國更置過程中對侯國分布因素的兼顧

在對西漢所封數百個王子侯國地望進行梳理後,可以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王子侯國遠離本王國的特例幾乎都出現在武帝時期,宣帝以後此類現象極為罕見,而宣帝、元帝、成帝時期郡國更置的頻繁程度要遠遠高於武帝時期。郡國的頻繁更置與王子侯國遷徙數量的減少,這兩者之間的反常關係該如何解釋?這是筆者在作進一步思考後所遇到的疑惑。

在對宣、元、成時期諸侯王國置廢年代進行排比後,一個耐人尋味的現象顯現出來。即,宣帝以後極少出現相鄰兩郡同時置為王國的現象。為方便敘述,筆者擇取地域相鄰的信都郡、清河郡以及山陽郡、濟陰郡作為兩組對比的標本。

根據《諸侯王表》,信都郡於地節四年至甘露四年、建昭二年至陽朔二年、建平二年至初始元年置為王國,清河郡於元鼎三年至地節四年、初元二年至永光元年置為王國,山陽郡於建昭五年至河平四年置為王國,濟陰郡於甘露二年至黃龍元年、河平四年至建平二年置為王國。為方便考述,筆者編制表一、表二,分別對宣帝至哀帝時期信都郡、清河郡,山陽郡、濟陰郡的郡國更置情況進行排比(圖表中的黑色部分為某郡置為王國的時段)。

表一本始四年至元始二年信都郡、清河郡置國簡表

表二五鳳元年至元始二年山陽郡、濟陰郡置國簡表

從兩份圖表可以清楚地看到,宣帝以後從未出現信都、清河兩郡,山陽、濟陰兩郡同時置為王國的情況。尤為值得關注的是地節四年和河平四年兩個年份。地節四年,宣帝紹封廣川戴王子劉文為廣川王,改廣川郡(即《漢志》信都郡)為廣川國。宣帝擇取紹封廣川王的年份,恰為清河國除國之年(57)。河平四年,濟陰郡改置定陶國也在山陽國除國之時。發現這一規律後,筆者的上述疑問可以得到化解。由於漢廷不再將相鄰兩郡同時置為王國,從而避免了侯國因地處王國之間而必須遷徙的先決條件。

若再作以深入思考,西漢後期「相鄰兩郡不同時置為王國」現象的出現應該是對侯國地理分布的兼顧。前面已經提到,侯國遷徙會帶來巨大的行政成本支出,而隨著時代的推移,那些曾置為王國的漢郡,其境內已經累積了數量龐大的王子侯國,若使相鄰兩郡同時成為王國,勢必引發侯國遷徙。為了避免龐大的行政支出,皇帝不得不將漢郡境內的侯國分布作為改置王國的考慮條件。其表現為,當皇帝分封王子時,會盡量避免在王國周邊新置王國,從而消除侯國因地處王國之間而必須遷徙的矛盾。於是在隨後的郡國更置過程中,侯國只需要通過改變隸屬關係來保障「王國不轄侯國」制度的執行,而無需遷徙他郡了。

皇帝在郡國更置過程中對侯國分布因素的兼顧,還有另外一種表現:漢廷從不將某些漢郡改置為王國。這一類漢郡包括北海、瑯邪、巨鹿、涿、沛等郡。仔細分析這些漢郡的地理方位,均處於諸侯王國之間,在「推恩令」頒布後這些漢郡接納了大量王子侯國。顯然,如果漢廷將這些漢郡改置為王國,也會引發侯國遷徙。為了避免這一情況的發生,漢廷便把上述漢郡規劃為不封置王國的地區。這些漢郡由於從不建制王國,得以不斷接納王子侯國,至西漢末年均成為侯國密集分布的地區。(58)

結 論

西漢侯國制度在景帝中六年出現過一次劇烈變革。這次變革的結果,是將原本處於獨立地位的侯國納入地方行政體制,使侯國成為與漢縣地位相當的基層行政組織,由漢郡統一管理(59)。要使侯國處於漢郡管轄之下,就必須保證侯國地處漢郡境內,而不能分布在王國。因此,在這次侯國制度變革之後,逐漸形成「王國不轄侯國」的制度,「王國境內無侯國」也成為武帝以後西漢侯國地理分布的顯著特徵。

由於西漢郡國性質處於變動之中,當某一個領有侯國的漢郡要改置為王國時,便會出現「王國轄有侯國」的局面。為了避免這一局面,漢廷又制定了相應的補救措施。郡國更置過程中的侯國隸屬關係的變化就是這項措施的重要內容。對於地處漢郡邊緣地帶的侯國可以通過改變隸屬關係的形式來別屬他郡。至於那些地處漢郡中心,或是與王國相鄰的侯國,就只能以遷徙的方式來避免「王國轄有侯國」局面的出現。西漢政府的此項措施一直沒有引起學界的注意,本文通過對一系列侯國遷徙實例的考證,意在說明西漢即已存在此類制度,而見於東漢郡國更置過程中的侯國遷徙乃是對西漢制度的承襲。

在文獻記載中,常出現王子侯國遠離本王國的特例,而通過揭示郡國更置與侯國遷徙的關係,我們有理由相信,王子侯國遠離本王國是因侯國遷徙所致。西漢一代,許多侯國都發生過遷徙,但學界對侯國遷徙的研究還十分有限(60)。現在看來,「郡國更置」是引發侯國遷徙的重要原因,這對於我們分析西漢侯國地理分布以及侯國遷徙制度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另外,掌握「郡國更置引發侯國遷徙」的規律還有助於解決西漢政區研究中的一些問題。例如將侯國分布納入考慮范疇,一些郡國的置廢年代可以得到限定。本文對千乘郡始置年代的考訂就是對這一研究設想的實踐。

在西漢政區研究中,武帝以後的皇子分封,在封地擇取上似乎沒有規律可循。而從本文所做的考察來看,侯國分布有可能成為左右皇帝擇取諸侯王封地的因素。受到侯國分布因素的制約,可供皇帝選擇改置為王國的漢郡,數量可能很有限。西漢後期,不以整郡分封諸侯王(61),以及相鄰兩郡不能同時置為王國現象的出現,都應當是皇帝對侯國分布兼顧的結果。在漢代政區地理研究中,那些看似繁復的郡國更置,其背後是否還存在著諸如侯國分布這類制約上層權力運作的因素?筆者認為這是學界今後所要關注的方向。

本項目研究得到復旦大學「985工程」三期人文學科整體推進重大項目「中古中國的知識、信仰與制度的整合研究」的資助。

①參見拙作《西漢「王國境內無侯國」格局的形成——以景帝封建體制改革為視角的考察》,《中國中古史研究:中國中古史青年學者聯誼會會刊》第3卷,北京,中華書局,2012年。

②《漢書》卷一五上《王子侯表上》,北京,中華書局1964年標點本,第456頁。

③此類簡號見謝桂華、李均明、朱國炤《居延漢簡釋文合校》,北京,文物出版社,1987年。下同。

④周振鶴:《西漢政區地理》,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30頁。

⑤參見拙文《漢成帝元延三年侯國地理分布研究》,《歷史研究》2011年第5期。

⑥寧陽侯國分封後隸屬關係的變動與瑕丘侯國十分相似。周振鶴先生指出:「這個情況表明漢制諸侯王國不能屬有王子侯國。」(見《西漢政區地理》,第30頁)周先生嚴謹起見,只稱諸侯王國不能屬有王子侯國,其實功臣侯國、外戚恩澤侯國也不能屬王國管轄。詳見後文所舉高平侯國之例。

⑦《後漢書》卷三九《劉般傳》,北京,中華書局1965年標點本,第1304頁。

⑧李曉傑:《東漢政區地理》,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9年,第35頁。

⑨《後漢書》卷三七《丁鴻傳》,第1264—1265頁。

⑩分別見《史記》卷二一《建元以來王子侯者年表》,北京,中華書局1959年標點本,第1078—1079頁;《漢書》卷一五上《王子侯表上》,第442頁。

(11)[清]全祖望撰,朱鑄禹匯校集註:《漢書地理志輯疑》卷五《王子侯表封國考異補正》,收入《全祖望集匯校集註》,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0年,第2572頁。

(12)[清]梁玉繩:《史記志疑》卷一四《王子侯者年表》,北京,中華書局,1981年,第703頁。

(13)[清]楊守敬、熊會貞疏,段熙仲點校,陳橋驛復校:《水經註疏》卷二六,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89年,第2207頁。筆者按,巨洋水即今山東省彌河,發源於沂山,匯入渤海。

秺侯国 西漢郡國更置與侯國遷徙

(14)[清]錢大昭:《漢書辨疑》卷四,北京,中華書局《叢書集成初編》本,1985年,第46頁。[清]王念孫:《讀書雜誌》,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2000年影印本,第192頁。

(15)[清]錢大昕:《廿二史考異》卷九《侯國考》,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4年,第179頁。

(16)[清]王先謙:《漢書補註》卷一五上《王子侯表上》臨朐侯條,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影印光緒二十六年虛受堂刊本,第176頁。

(17)周振鶴:《漢書地理志匯釋》,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25頁。

(18)圖一所示平度侯國、宜成侯國方位為筆者依據臨朐侯國方位推測而繪。因繁安侯國地望無法確定,故未在圖中標繪。政區考訂依據《西漢政區地理》,底圖據《中國歷史地圖集》西漢「兗州、豫州、青州、徐州刺史部」圖改繪。見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第2冊,北京,中國地圖出版社,1982年,第19—20頁。

(19)《漢志》常有名稱相同的縣和侯國分載於不同郡國的現象,這其中有一些是因侯國遷徙所致。如零陵郡有鐘武縣、江夏郡有鐘武侯國,就是因鐘武侯國遷徙造成。參見錢大昕《廿二史考異》卷七,第133頁。

(20)《漢書》侯表所註郡名,主要利用西漢末年版籍資料,故有時所註侯國方位已非初封所在。如富平侯國。《漢書·張延壽傳》:「延壽已歷位九卿,既嗣侯,國在陳留……天子以為有讓,乃徙封平原。」張延壽之富平侯國初封於陳留郡,宣帝時徙封平原郡。《漢書·外戚恩澤侯表》富平侯條下註「平原」,正是富平侯國遷徙後的方位所在。故《王子侯表》臨朐侯條不註侯國初封所在之「齊」,而註徙封後的「東萊」。

(21)《漢志》所載為成帝元延末的版籍,這時的臨朐侯國已遷往東萊郡。周振鶴先生所補元延末侯國總目將臨朐侯國列於齊郡下,不妥,當列於東萊郡下。見《西漢政區地理》,第240—243頁。

(22)《水經註疏》卷二六,第2284頁。

(23)[唐]李吉甫撰,賀次君點校:《元和郡縣圖志》卷一一,北京,中華書局,1983年,第309頁。

(24)參見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第二冊西漢「東郡北海間諸郡」圖,第21頁。

(25)[清]錢坫:《新斠註地理志集釋》,《二十五史補編》第一冊,上海,開明書店,1936年,第1095頁。

(26)《漢書》卷一五上《王子侯表上》,第477—479頁。南陵、爰戚兩侯封年不詳。

(27)《漢書·王子侯表》揤裴侯條下註「東海」,實為澎侯條下註錯格所致。見王榮商《漢書補註》卷五,《二十四史訂補》第二冊,北京,書目文獻出版社,1996年,第1037頁。

(28)《漢志》京兆尹有南陵縣。此為文帝母薄太後陵縣,非趙王子侯國。

(29)王榮商:《漢書補註》卷五,第1037頁。

(30)參見《西漢政區地理》所附「西漢郡國沿革表」。

(31)周振鶴先生曾歸納西漢侯國遷徙的兩種類型:「城陽瓡侯國遷往北海,這是帶著原侯國名遷徙的;另有一類是更封,改變侯國名的,如代王子離石侯國更封涉侯國。」(見《西漢政區地理》,第94頁)臨朐侯國遷徙後,封號並未改變,當屬第一種類型。沛郡栗、洨及山陽郡爰戚漢初即見載於史籍,不可能是趙地名的移植,故劉慶等五人徙封當屬第二種類型,即侯國封號已發生變化。

(32)周振鶴:《西漢政區地理》,第80頁。

(33)《史記志疑》卷一四《王子侯者年表》,第709頁。

(34)《漢書》卷一五上《王子侯表上》,第446—447頁。

(35)棗強,《漢志》屬清河郡。蒲領,《漢志》屬勃海郡。另據《王子侯表》,蒲領於漢昭帝始元六年復封清河王子。周振鶴先生曾對蒲領的隸屬沿革作以考證,「元朔三年時,清河尚為漢郡,故廣川之蒲領侯國先別屬清河,後該侯有罪,侯國廢為縣。元鼎四年(當作元鼎三年——筆者按),清河復置國,又以蒲領縣封王子侯國,方別屬勃海郡。是蒲領一地前後凡三屬,由廣川而清河,而勃海」(見《西漢政區地理》,第88—89頁)。周先生所論極為精當。

(36)《漢書》卷一四《諸侯王表》,第409頁。

(37)畢梁侯國廢於元封四年(前107)。蒲領、西熊、棗強三侯國除國年不詳,但從元鼎三年所置清河國領有蒲領、棗強兩縣來看,三侯國當除國於元鼎三年以前。

(38)《漢書》卷一五上《王子侯表上》,第450頁。

(39)《漢書》卷一八《外戚恩澤侯表》,第696頁。

(40)《漢書》卷一八《外戚恩澤侯表》,第705頁。錢大昕:《廿二史考異》卷九《侯國考》,第181頁。

(41)見全祖望註《水經註》引何焯語。《水經註疏》卷二六《泗水註》,第2122頁。

(42)《漢書補註》卷二八上《地理志上》臨淮郡高平侯國條,第749頁。此「元帝」為「成帝」之誤。

(43)《水經註疏》卷二六《泗水註》,第2122頁。

(44)《漢書地理志輯疑》卷六《功臣侯表外戚恩澤侯表補正》,第2630頁。

(45)日比野丈夫:《漢簡所見地名考》,中國社會科學院歷史研究所戰國秦漢史研究室編:《簡牘研究譯叢》第2輯,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7年,第339—351頁。仲山茂:《前漢侯國的分布——以〈漢書·外戚恩澤侯表〉為中心》,《名古屋大學東洋史研究報告》第30號,2006年,第20—48頁。筆者按,日比野先生之所以取信全祖望的看法,依據的是居延漢簡11·2號簡釋文「田卒淮陽高平常昌裡上造柳道年廿三」。日比野氏所見此簡釋文引自《居延漢簡考釋·釋文之部》,此簡釋文乃為勞榦的誤釋。細察圖版,該簡「高平」當作「新平」。新平見於《漢志》淮陽國。《居延漢簡甲編》、《居延漢簡甲乙編》已對此簡釋文作以訂正。

(46)王國維:《漢郡考上》,收入《觀堂集林》卷一二,《王國維遺書》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影印,1983年。

(47)譚其驤:《西漢地理雜考》「漢初膠西國都」條,(初刊《益世報》,1942年3月24日及1943年7月15日)收入氏著《長水集》(上冊),北京,人民出版社,1987年,第91—98頁。

(48)譚其驤:《西漢地理雜考》「漢初千乘之地屬齊」條。

(49)周振鶴:《西漢政區地理》,第101頁。

(50)《漢書》卷一五上《王子侯表上》,第464—165頁。

(51)《漢書·外戚傳》誤將「少翁致神」之事系於李夫人。《資治通鑒考異》雲:「《漢書》以此事置《李夫人傳》中,古今相承以為李夫人事……按李夫人卒時,少翁死已久,《漢書》誤也。」(《資治通鑒》卷一九《漢紀十一》,北京,中華書局1956年標點本,第647頁)另《文選》卷二三《潘安仁悼亡詩》李善註引漢人桓譚《新論》曰:「武帝所幸李夫人死,方士李少君言能致其神。」(《文選》,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影印胡克家重刻宋淳熙本,第331頁)但唐人司馬貞曰:「《漢書》雲:‘帝悼之,李少翁致其形,帝為作賦。’此《史記》以為王夫人最寵,武帝悼惜。《新論》亦同《史記》為王夫人。」(《史記》卷一九《外戚世家》,第1981頁)可知司馬貞所見《新論》作「王夫人」而非「李夫人」。故不能排除李善所見《新論》「李夫人」為「王夫人」傳抄訛誤的可能。

(52)《史記集解》引張晏曰:「元成之間,褚先生補闕,作《武帝紀》、《三王世家》、《龜策》、《日者列傳》,言辭鄙陋,非遷本意也。」《史記》卷一三○《太史公自序》,第3321頁。

(53)參見譚其驤主編《中國歷史地圖集》第二冊西漢「東郡北海間諸郡」圖,第21頁。另《中國文物地圖集·山東分冊》載漢博昌城遺址在今山東博興縣湖濱鎮寨郝村南。見《中國文物地圖集·山東分冊(下)》,北京,中國地圖出版社,2008年,第871頁。

(54)此類簡號見甘肅省文物考古所等合編《居延新簡》,北京,中華書局,1994年。

(55)周振鶴:《西漢政區地理》,第38頁。

(56)元狩六年,齊郡境內有2個齊王子侯國、3個淄川王子侯國,廣陵郡境內有3個江都王子侯國。

(57)《漢書·諸侯王表》載劉文紹封於地節四年五月。而據《宣帝紀》,清河國除國於當年十二月。似乎廣川國之設置與清河國之除國沒有關係。但細查《漢書·代孝王參傳》,地節年間冀州刺史林已上奏清河王劉年無道。地節四年有司又「奏年淫亂」。筆者懷疑地節四年五月置廣川國時,宣帝已決定廢免清河王。十二月當為漢廷正式下詔之時。

(58)參見拙作《西漢「王國境內無侯國」格局的形成——以景帝封建體制改革為視角的考察》。

(59)參見拙作《漢成帝元延三年侯國地理分布研究》。

(60)目前學界對漢代侯國遷徙的研究主要集中於文帝時期的「遷淮南國三侯邑」事件。(見李開元《西漢軟國所在與文帝的侯國遷移策》,《國學研究》第2卷,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94年;陳蘇鎮《漢文帝「易侯邑」及「令列侯之國」考辨》,《歷史研究》2005年第5期)至於導致侯國遷徙的原因以及西漢的侯國遷徙制度,目前的研究還處於空白。周振鶴先生曾提到:「漢代大約有一套侯國遷徙之規定,惜不得其詳。」(《西漢政區地理》,第123頁。)

(61)不以整郡分封諸侯王,除了元狩六年的齊王和廣陵王,還有元鼎三年所封泗水王,本始元年所封高密王,其封國分別是以東海郡、膠西郡部分地設置。參見《西漢政區地理》相關章節。

本文來源:中國社會科學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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