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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难题”新解——兼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

火烧 2019-03-27 00:00:00 经济视点 1025
文章探讨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难题,提出广义生产关系为核心,并延伸至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方向,强调国家资本与分配关系的研究。

 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难题新解

——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

 

 

(厦门大学,经济学院,福建厦门 361005

 

摘要学界对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的《资本论》研究对象表述存在不同解读,对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研究也存在分歧,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由此成为一个存在争议的“难题”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的“广义生产关系”,由狭义的生产关系和广义的交换关系组成,后者再一分为二为狭义的交换关系和分配关系,分别对应于《资本论》第一、二、三卷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中的“广义生产关系”,但其具体内容不同于资本主义广义生产关系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学应在资本跨国运动条件下,研究“国家资本”的起源、生产、流通和分配运动规律,研究对外贸易和世界市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联系

关键词: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难题;广义生产关系

 

由于对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的《资本论》研究对象表述存在不同解读,导致对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研究产生了分歧,成为“难题”。本文在仔细分析原文逻辑的前提下,通过对《资本论》本身的结构分析,试图对这个“难题”给出新的解释。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的“广义生产关系”,由狭义的生产关系和广义的交换关系组成,后者再一分为二为狭义的交换关系和分配关系,分别对应于《资本论》第一、二、三卷。“四环节说”中的消费不属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范畴,且“四环节说”不属于马克思经济学的理论,而是马克思批判对象的古典经济学理论。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中的“广义生产关系”,但其具体内容不同于资本主义广义生产关系。本文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具体内容做了尝试性的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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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导论

自习近平总书记提出要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以来,学界积极响应这一号召,进行理论探索,推出了大量成果。“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一个新的理论体系。一个理论体系的构建,一般需要具备四个基本要素:研究对象、研究方法、研究目的和具体内容。当前对“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主要集中在研究目的和研究内容两个方面,对于研究方法和研究对象研究甚少,尤其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文献只搜索到一篇(卫兴华,2016[①]。关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方法笔者已有一篇专论(杨继国,2017)。由于传统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究竟是什么,理论界至今是一个存在争议的“难题”,因而在确立“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之前,先要搞清楚“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所以,本文的主要任务是试图通过一个新的视角——对《资本论》结构进行样本分析——来探讨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并在此基础上简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

关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的研究分为两个阶段:改革开放前和改革开放后。在改革开放前基本取得共识: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生产关系。虽然在20世纪60年代有个别研究者提出争议,但没有得到普遍的反应。改革开放后则逐渐成为一个争议问题。

当今的政治经济学属于马克思经济学范畴,所以,马克思《资本论》的研究对象就是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虽然《资本论》第一卷的出版距今已有150多年,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作为一门学科、一门课程在中国也已经存在将近70年了,但关于其研究对象至今是个“难题”。

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之所以成为问题,从实践上说,是由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向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转轨。一些研究认为,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亦应发生相应转变,并从本就存在争议的马恩的论述中找到“根据”;当然也不乏“醉翁之意”者,目的在于别有用心地批判所谓“所有制崇拜”(吴宣恭,2013),或者借要研究“生产力”,指明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转换成新古典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的“资源配置”。从理论上说,争议来源于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序言》中的一句话:“我要在本书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这句话从形式上看,有3个内容:(1)资本主义生产方式;(2)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生产关系;(3)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适应的交换关系。分歧就在于,第一,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对象究竟是“生产方式”,还是生产关系,或者是交换关系?抑或是三者?第二,怎么理解生产关系?

本文不拟对上述问题做全面分析,将研究重点放在如何理解“生产关系”这一问题上。因为,生产关系与生产方式、交换关系等密切相关,搞清楚了生产关系范畴,也就搞清楚了其他几个范畴;更重要的是就算在取得“共识”的时期,或者在取得“共识”的学者内部,对“生产关系”范畴的理解上却从来没有取得过一致。所以,弄清楚“生产关系”范畴就显得更为重要。

二、           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难题”

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难题”,源于马克思在德文版《资本论》第一卷序言中的这句话:“我要在本书研究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对这句话的理解,一是把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理解为“生产方式”(胡世祯,2015;于金富、王胜利,2001);二是将其理解为“生产关系”,这是主流的观点。不过对于什么是“生产关系”的问题,又产生了分歧。

(一)“生产方式”与“生产关系”的“关系”的难题

对于“生产方式”的理解基本有三种(马工程教材编写组,2012):(1)生产方式就是广义的生产关系;2)指生产方法或劳动方式,即生产力意义上的使用;(3)指社会经济形态。

可见,除了“第(2)”种理解外,“第(1)”种理解与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是生产关系的主流观点似乎不冲突,因为生产方式就是生产关系,因而无论说生产方式或者生产关系,都是指的“生产关系”,第(3)种理解,也化解了“生产方式”与“生产关系”不一致的矛盾。首先,生产方式不等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前者是一般概念,后者是特称概念,只是众多生产方式的一种。马克思讲的是资本主义,不含其他社会形态。因此,如果马克思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如果是指广义生产关系的话,马克思所指的《资本论》的研究对象是资本主义的广义生产关系。

把“生产方式”理解为“生产关系”,确切说是理解为“广义生产关系”,即包括生产、交换、分配、消费关系在内的广义生产关系,或者马克思所说的“生产关系总和”、“社会生产关系”、“经济关系”,而不是仅在生产领域中发生的、与交换、分配关系并列的狭义的生产关系(吴宣恭,2013),虽然化解了“生产方式”与“生产关系”的矛盾,但仍然存在一个“难题”:即“广义生产关系”是指“生产、交换、分配、消费”四个环节的“有机整体”,还是指“生产和交换”两个环节?因为,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中的“生产关系”应该是物质资料直接生产过程中的“生产”关系,是不包含“交换”的“狭义生产关系”,而包含“交换”的生产关系成为了“广义生产关系”。但明明又将“广义生产关系”定义为包含“生产、交换、分配、消费”四个环节的“有机整体”,前面的理解漏掉“分配和消费”两个环节;如果说“四个环节”中,“生产”是起决定作用的关系,“消费”是终端,不属于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对象的话,则为何单独提“交换关系”而不提“分配关系”呢?

生产方式“社会经济形态”说,从逻辑上对“生产方式”本身的理解更加顺一些,而且能够从马克思自己的其他著作中找到旁证。马克思后来在《资本论》第1卷“法文版”中对“生产方式”概念进行了修改,以避免理解上的混淆,说明马克思的原意为,《资本论》的研究对象是生产关系,而不是包含生产力含义的那个“生产方式”(胡均,1997)。 但是,同样存在究竟是“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是广义生产关系,还是“生产、交换、分配、消费”四个环节这个“有机整体”是广义生产关系的难题。

(二)关于“生产关系”本身的难题

由上面的分析可知,“生产方式”与“生产关系”的关系的难题,最终都归结为“生产关系”本身的难题。

1.两个不同的“狭义生产关系”

    “狭义生产关系”有两种不同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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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传统教科书对狭义生产关系的解释包含三层含义:物资资料归谁所有,即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劳动者在生产过程中的地位;产品的分配形式。“百度百科”对“狭义生产关系”的解释是:包括生产资料所有制的形式,人们在生产中的地位和相互关系,产品分配的形式等。其中,生产资料所有制的形式是最基本的,起决定作用的。这两个定义基本含义相同。如果说三层含义中,生产资料所有制形式和劳动者的地位属于四个环节中的“生产”环节的话,则“产品的分配形式”在属于四个环节中的“分配”环节。如此一来,“狭义生产关系”是指四个环节中的“生产和分配”。显然,与把四个环节中的“生产”理解为“狭义生产关系”是冲突的。如果说把这个定义理解为广义生产关系,则又缺“交换和消费”环节,且明显与马克思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的表述相冲突。

2)“四个环节”中的“生产”中的关系属于“狭义生产关系”。这个理解与上面的第(1)点的表述存在冲突。

     2.两个不同的“广义生产关系”

“广义生产关系”也有两种不同的理解。

1)广义的生产关系是指人们在再生产的过程中结成的相互关系,包括生产、分配、交换和消费等诸多关系在内的生产关系体系,是由“生产”决定的四个环节形成的一个有机整体。

2)马克思在《序言》中讲的“生产关系及交换关系”。按照广义生产关系四个环节并列组成一个“总体”的说法,就算认为狭义的生产环节的“生产”决定其它关系,则缺乏分配与消费关系。

 

三、           “难题”求解

解决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难题”的前提,是认可马克思在资本论提出的观点:即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和它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这样,“难题”转换为如何正确理解马克思的这句话的问题。理论界提出的各种各样的“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大部分是对马克思这句话的不同理解。

(一)究竟应该怎样理解马克思的论述?

马克思的那句话看似说马克思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生产方式,而不是生产关系。但仔细分析则不然。

首先,生产方式不等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前者是一般概念,后者是特称概念,只是众多生产方式的一种。马克思讲的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不含其他社会形态的生产方式。马克思在《序言》中的这句话有两层含义:(1)只研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即只研究资本主义的经济,不涉及其他社会形态。也即是说马克思经济学是“狭义政治经济学”,不是“广义政治经济学”。(2)在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形态中,研究对象是与之适应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

其次,生产方式是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统一体。如果研究对象是生产方式,已经包含了生产关系,为何要再提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呢? 说研究对象是生产方式和生产关系,违背思维逻辑。显然,理解为研究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的生产关系,才符合逻辑。

最后,生产方式中含有三种关系:人与人的关系、人与物的关系和物与物的关系。其中,人与物的关系是人与人的关系的“物化”形式,人与人的关系是人与物的关系的本质内容。所以,三种关系实质上只有两种:人的关系与物的关系。物的关系属于自然科学研究的范畴,人的关系属于社会科学研究的范畴。经济活动是人类的一种特殊的、但是基本的社会活动,因而经济学属于社会科学范畴。生产方式中的生产力属于物的关系,属于自然科学中“工艺学”的研究范畴。从商品属性分析,生产力的“凝结”与商品的使用价值相关,而不与商品的价值相关。使用价值为研究“商品学”提供材料[④],商品学属于“自然科学”,不属于经济学。

因此,我们可以说,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但是,如上所述,生产关系有广义和狭义之分,而且,广义生产关系和狭义生产关系各自都有两个理解。政治经济学学的研究对象究竟是哪个生产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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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破解“难题”的钥匙在《资本论》的结构之中

这个答案在马克思的直接论述中是找不到的。但是,我们可以以《资本论》本身为样本来分析这个问题。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范本或者元典,无疑是《资本论》。分析一下《资本论》将什么作为了研究对象,不就一清二清了吗?现有所有论述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论文基本都停留于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版“序言”和《<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作字句考释,有的通过马克思的其他文献考证,但也停留于字句考证。鲜有把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元典作为“解剖对象”来研究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也鲜有通过马克思的这个“范本”来理解马克思对《资本论》研究对象的论述的。本文尝试从这一角度来破解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难题”。

《资本论》三卷,无疑是研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为何马克思要说研究对象是“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这里的生产关系显然是狭义的生产关系,加上“交换关系”(可以理解为“广义生产关系”),但得解释清楚两种“狭义生产关系”和两种“广义生产关系”及其“冲突”的问题。

从形式上看,《资本论》三卷,分别研究资本主义生产过程、资本主义流通过程和资本主义生产总过程,或者说,分别研究资本主义的生产、流通和分配。犹如所谓生产关系四环节不是并列关系,而是有层次的有机整体一样,《资本论》三卷也不是并列关系,也是一个有层次的有机整体。具体说,三卷作为一个整体,研究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但这个三卷第二个层次是“二分”的:即《资本论》整体一分为二,分出的第二部分再一分为二,形成三个层次的结构体系,分为对应《资本论》的第一、第二、和第三卷。

图示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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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清楚地表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这个生产关系是“广义的”,包含“狭义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流通即交换)。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版《序言》中的那句话:研究“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的含义不是很清楚了吗?

将《资本论》的层次如此划分,有什么客观依据吗?

有两个依据。一是马克思的研究方法的基础是辩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主义,即矛盾分析法。辩证唯物主义将任何一个范畴都视为一对矛盾组成的有机整体。这在《资本论》中几乎所有范畴都是这样构建的:如商品的二因素,使用价值与价值,就是一对矛盾;货币,既是“特殊商品”,又是“价值的代表”,也是一对矛盾;资本,既是“特殊货币”,又是“增殖的价值”;资本有机构成是由技术构成和价值构成形成的整体,如此等等都是一分为二的“矛盾”。作为矛盾分析方法的“一分为二”,也是《资本论》的基本分析方法之一。这个方法的基本操作手段就是一个概念的整体作为最高层的第一层次,将这个整体一分为二,这个“二”成为第二层次,再将“二”二分,构成第三个层次。《资本论》一至三卷的结构显然就是这样安排的。作为整体的“生产关系”一分为二,分解为“生产过程(狭义生产关系)”和“流通过程(交换关系)”,交换关系再一分为二,分为狭义的“交换”(流通)和“分配关系”。不过,由于生产、交换和分配是一个整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三者的关系也不能孤立地理解。关于这点,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讲得很清楚。第二个依据是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的《序言》中明确写道:“这部著作的第二卷将探讨资本的流通过程(第二册)和总过程的各种形式(第三册),第三卷即最后一卷(第四册)将探讨理论史。”[⑤]这里的“第三卷”是《剩余价值学说史》,不属于我们通常说的《资本论》范畴。现有《资本论》三卷其实应该叫“三册”。《资本论》三册分为两卷:第一卷即第一分册,第二卷,即第二和第三分册。马克思把《资本论》两次“二分”:第一次“二分”分为“第一卷和第二卷”,第二次把第二卷“二分”为“第二册”和“第三册”,也即我们现在的“第二卷”和“第三卷”。

(三)如何认识生产关系的“四环节”说?

从上面的分析可知,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既不是生产方式,也不是生产力,而是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即包含生产、交换、分配三个环节的“广义生产关系”,也即狭义生关系和“广义交换关系”——包含交换和分配两个关节的交换关系。

这里就提出了另外一个问题:如何看待“生产、交换、分配和消费”四个环节的“广义生产关系”的问题。由于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详细讨论“生产、交换、分配和消费”四个环节的相互关系,绝大多数《政治经济学》教科书都把这个“四个环节”当成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广义生产关系”。其实,这个观点是值得商榷的。除了马克思明确说过,消费不是经济学研究的范畴外,“四个环节”说本来不属于马克思提出的观点,而是古典经济学家穆勒的理论。马克思只是在批判古典经济学的“四环节”理论时才讨论这个生产关系的“四环节”的关系,且明确说,“消费”不属于经济学的范畴。

四、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

探讨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这个问题,不仅是解决一个“难题”,还是为了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服务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与“政治经济学”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理论体系,前者的研究范围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或者则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那么,前者的研究对象是否也与后者完全不同呢?

我们的答案是,既相同,又不同。说相同,是因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和“政治经济学”二者同属马克思主义经济学范畴,应该有共同的范式、共同的研究方法和研究对象,即二者的研究对象都应该是“广义生产关系”。特定的研究对象和特定的研究方法决定一个理论的性质。只有坚持了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方法和研究对象,才能保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马克思主义性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性质无疑是马克思主义的。如果将其研究对象替换为新古典经济学的“资源配置”,即研究生产力,那么这个理论的性质必将发生改变,或者说,这样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已经不是马克思主义性质的经济学(杨继国,2017)。说不同,是因为二者的“生产关系”本身不同,生产关系的具体内容不同。前者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生产关系,后者是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论坛上有人认为,传统的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有缺陷,只研究生产关系,忽视对生产力的研究,尤其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阶段的任务是解放生产力、发展生产力,因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应该采用现代经济学的通行范式和研究方法,应该重点研究资源配置,即重点研究生产力(洪永淼,2017)。还有研究者提出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政治经济学,还是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问题(张宇,2017)。我们觉得还有一个问题: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涉及的范围,是新中国建国以来的社会主义生产方式(含改革开放前的计划经济生产方式和改革开放后的市场经济生产方式两个阶段),还是改革开放后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

针对这些问题,下面重点讨论三点。

(一)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要重点研究生产力吗?

此论的理由是传统政治经济学不重视研究生产力。在马克思那里,生产力和和生产关系是一个整体,共同构成一定的生产方式。由于生产力在生产方式中起终极的决定作用,而生产关系对生产力的发展有反作用。在特定生产方式确立后,特定社会的生产力的发展受制于特定社会的生产关系,并且生产力发展为特定的生产关系服务。研究生产关系的目的,除了揭示特定社会经济的发展规律外,正是为了说明,何种生产关系能够促进生产力的发展,何种生产关系阻碍了生产力的发展。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正是通过对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研究,才正确揭示了资本主义生产力是如何内生的得到发展的和受到限制的。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由于资本对剩余价值,尤其是超额剩余价值的追求,资本家会通过不断加大劳动强度,改进生产技术和管理,不断提高劳动生产率来达到目的;个别资本家的行为,通过社会竞争,实现了社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促进了科学技术的发展。这个机制正说明了生产力是如何提高和发展的。马克思还研究企业内部分工如何提高了劳动生产率,内部分工如何转化为社会分工,实现了社会劳动生产率的提高。不过,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资本获取剩余价值和超额剩余价值的方式,既是促进劳动生产力提高的机制,同时也是导致资本有机构成提高,导致一般利润率下降,使扩大再生产的条件遭到破坏,最终引发周期性经济危机的机制。可见,说传统政治经济学不研究生产力,是毫无根据的。

如果研究的对象不是资本主义特有的生产关系,而抽象研究生产力发展,就不能解释资本主义生产力发展的这样一个辩证的过程。如果无视特定的生产关系抽象地研究“资源配置”,即生产力,一方面,无法说明这种生产力是否得到了最大程度的发展,是否受到了阻碍;另一方面,无法说明,这种生产力的发展是为了谁的问题。资本主义生产力的发展为资本服务,生产力成为了资本增殖的工具;超出了这个界限,再先进的生产力也不会让其发展。社会主义生产力的发展,是为了最大程度地满足广大人民群众对美好生活的需要;如果社会主义某个阶段的特定生产关系阻碍了这个目的的实现,则要对生产关系进行调整。

因此,政治经济学研究的对象既不能是“资源配置”,即抽象的生产力研究,也不能是既研究生产关系,又研究生产力,将生产力与生产关系并列。后者将生产关系与生产力分裂为两个无关联的东西,而不是把它们当成一个有机的整体。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范围是否应该包括“计划经济”?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产方式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考察范围,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发展已经包含了前后两个阶段:社会主义计划经济时代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范围是否要涵盖前后两个历史阶段,是当前研究的一个空白。

201678,习近平总书记在经济形势专家会上明确指出:“坚持和发展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要以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为指导,总结和提炼我国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伟大实践经验,同时借鉴西方经济学的有益成分。”[⑥]这段话除了指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性质是马克思主义的外,也明确提出研究对象的范围包含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两个阶段。其中,“改革开放”主要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时代,“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含计划经济时代。我国计划经济时代除了建立了社会主义基本经济制度,就是明确规划并进行了“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建设,基本建立了完整的工业化经济体系,为改革开放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创造了物质条件。

按照中央“两个时代不能互相否定”的精神,也是为了坚持马克思主义历史唯物主义原则,前后两个阶段同属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都是中国特定历史决定的,都有其必然性和合理性;前者是后者的基础,后者是前者的必然发展。因此,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范围理应涵盖前后两个阶段。否则,无法说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建设的基础(国家资本原始积累)和取得成功的事实,也无法从逻辑上说明前后两个阶段同属社会主义生产关系。不过,相对而言,前一个阶段的时间相对较短,后一个阶段的时间相对较长。从改革开放算起,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已经走过了40多年,且以后尚需持续相当长的时间;而计划经济时代不到30年。所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考察范围虽然要涵盖两个阶段,但应该将重点放在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阶段,重点研究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运行规律。

(三)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具体是哪些方面的生产关系?

具体研究对象的确定,要结合研究方法来进行。实际上,研究对象的确定本身可以看成广义的研究方法之一。比如,首先要确定好逻辑起点,然后才知道研究对象的具体范围。逻辑起点就是历史的起点,涉及到了上面那个问题: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开始,还是从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开始?这个问题上面已有答案,就是要从社会主义计划经济开始。另外,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要遵循马克思的“科学抽象法”,研究问题从具体到抽象,叙述问题从抽象上升到具体。在《资本论》中,马克思从最抽象的商品开始(逻辑起点),以资本为主线,研究资本的起源、生产、流通和分配。历史地看,资本由个别到社会,由国内到国际的运动。从马克思的“六册计划”(《资本》《土地所有制》《雇佣劳动》《国家》《对外贸易》《世界市场》),我们知道,《资本论》研究的内容大致涵盖了前三册,即资本在一个国家内部的运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确立,是在国际化大背景下完成的。因而应该按照马克思的思路,在资本跨国运动条件下,研究“国家资本”[]的起源,生产、流通和分配的运动规律,研究对外贸易和世界市场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联系。举要如下:

1.在资本全球化时代,在资本主义环视的背景下,阐明落后的半封建半殖民地大国资本主义必然失败,社会主义必然胜利的原因和途径。

2.阐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原始积累”:这种原理积累不同于资本主义的原始积累,可以用“国家资本原始积累”这个范畴阐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建立初期实行公有制计划经济的必然性,以及相应的流通和分配制度。

3.在社会主义生产关系确立的条件下,阐明私人资本如何转化为“国家资本”。这种国家资本具有“双重性质”:对社会主义国家内部,它是公有生产资料的运动形式;对外,参与国际资本市场竞争,具有资本的属性。

4.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原始积累”完成后,即基本建立完整的工业体系骨架后,具备了与资本主义国际资本竞争的基本条件,社会主义计划经济转化为市场经济,从此进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共存的时代,国内也处于私人资本与公有资本共存状态;由于国内出现了私人资本,公有资本与私人资本进入共同的市场竞争。在中国特色社会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公有资本与私有资本共同构成国家的“国家资本”,与国际资本竞争,从而使国家资本在国内国际都具有了“双重性质”:“人民性”与资本的盈利性,其中资本的盈利属性应该是其“人民性”的手段,服务业中国的特色社会主义制度。

5.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条件下的生产组织形式,管理方式,流通方式,和分配制度,增长方式,积累机制和发展战略等。

6.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国家与市场的关系,公有与私有的关系,中国经济与国际经济的关系,收入差距与共同富裕的关系,民族性与世界性的关系,等等。

五、     结论

构建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需要事先确定研究对象和方法,这二者决定了理论的性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抽象层次当然是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相同。因此,弄清楚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就成为了确定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前提。

由于对马克思《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对《资本论》研究对象的表述存在不同解读,导致了对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究竟是什么产生了分歧,至今没有定论,成为马克思经济学研究中的“难题”之一。本文在仔细分析原文逻辑的前提下,通过对《资本论》本身的结构分析,试图给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这个“难题”给出新的解释:即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资本主义经济形态中的“广义生产关系”。这个广义的生产关系可以分解为所谓生产关系“四环节说”中的,生产、流通和分配。马克思之所以说,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的“生产关系和交换关系”,是因为按照“矛盾分析法”中“一分为二”的方法,首先将广义的生产关系分为狭义的生产关系和广义的交换关系,再将广义交换关系一分为二为狭义交换关系和分配关系,分别对应于《资本论》的第一、第二和第三卷。这种分法有马克思在《资本论》第一卷第一版《序言》中的“证言”。

“四环节”中的消费不属于政治经济学的研究范畴。“四环节说”不属于马克思经济学的理论,而是古典经济学的理论。马克思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导言》中批判了古典经济学把四个环节并列并孤立分析的错误,正确辨析了它们之间的辩证关系。多数政治经济学教科书将生产、流通、分配和消费“四环节”当成马克思的“广义生产关系”,是不恰当的。

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在中国的最新成果,其性质属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范畴,其研究对象自然应该是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生产方式中的“广义生产关系”。但由于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是完全不同的社会形态,生产关系的具体内容不同。在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的研究对象是“广义生产关系”的前提下,应该研究其具体内容,本文对这些具体的内容做了尝试性的提示。

 

参考文献:

洪永淼,2017:站在中国人的立场上,用现代方法研究中国问题,用国际语言讲述中国故事》,《经济研究》第5期。

胡均,1997:<资本论>研究对象的再认识》,《经济学家》第2期。

胡世祯,2015:对政治经济学若干范畴传统认识的质疑第6期。

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与教学工程重点教材编写组2012:<资本论>导读》,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人民出版社。

卫兴华,2016:创新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人民日报》1221 007版。

吴宣恭,2013:《论作为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生产方式范畴》,《当代经济研究》第3期。

杨继国,2017:《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几个方法论问题》,《武汉科技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第6期。

于金富、王胜利,2001:<资本论>结构重新认识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当代经济研究》第3期。

张宇,2017:努力探索和完善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理论体系,《政治经济学评论2   

 

 

 文章原载《厦门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 2018年04期

 

  作者:杨继国  袁仁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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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简介:杨继国,男,重庆市人,厦门大学经济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袁仁书,男,贵州人,厦门大学经济学院博士研究生、贵州师范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

  基金项目:福建省社科规划重大项目“习近平新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思想的理论创新研究”,批准文号:FJ2018MGCZ008.

  

 



[] 卫兴华先生的另一篇文章题目为《创新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发表于《人民日报》2016 1221 007 版,不是专门研究“中国特色社会主义政治经济学”研究对象的。

[]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8页:人民出版社,200912月版。

[]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8页;人民出版社,200912月版。

[] 《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48页;人民出版社,200912月版。

[] 马克思:《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5卷,第13页;人民出版社,200912月版。

[] 习近平:《习近平主持召开经济形势专家座谈会》,《 人民日报 》( 2016年07月09 01 版。 

[] “国家资本”为本文暂定的一个概念,指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经济中的“公有生产资料”的货币形式及其资本化的运行形式,是相对于“私人资本”的概念。该概念与资本主义经济中的“社会资本”(社会化的资本),如股份资本等,是不同的概念。“社会资本”的性质是私有的;而“国家资本”的概念性质是公有的。也不同于当前的“国有资本”概念,“国家资本”涵盖了计划经济时代的生产资料货币形式及其运行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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