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正道是沧桑——点评白先勇《我的昆曲之旅》中的一段文字
01
国民党高级将领白崇禧将军之子白先勇先生是台湾著名作家。这些年致力于“昆曲研究推广计划”,在大陆颇受欢迎,被多所高校聘为兼职教授、荣誉院长等等,风头一时无两。
昆曲之外,白先生也研究战史。其在讨论1946年春季四平之战的长文《养虎遗患——父亲的憾恨》中,严斥蒋介石不听其父白崇禧之言,在攻克四平后对东北民主联军“穷寇不追,以致养虎贻患,丢掉东北且殃及整个大陆沦陷”,引起相当反响。
其实,蒋介石之所以下令杜聿明止步于松花江,倒并非在于“宁饶敌人,不饶朋友”的“怪性格”,也并非是来华调停的美国特使马歇尔将军施压,真正的原因是兵力不足。继续追下去,不仅已成强弩之末的东北国军有可能被林彪指挥的东北民主联军逆袭,南满也可能丢失。
所以,如果白崇禧当年真的向蒋介石进言追过松花江并且被采纳的话,则国军在东北的败绩可能来得更快。如此看来,在四平之战后的东北战局问题上,“小诸葛”不知彼不知己,有一点轻狂冒进,蒋先生反而更加“老成谋国”。
02
蒋介石在逃台后总结丢失大陆的原因在于西安事变,白先勇先生总结国军内战失败的原因在于没有追过松花江。看来蒋介石、白崇禧等国军高级将领和他们的后代分享了一个共同的哲学思维方式——形而上学。他们都把偶然的、表面的、非本质的联系当成是必然的、内在的、本质的联系。
这真叫不长进,没出息。尽管被打得落花流水,失去了江山,但还是什么也没学会,什么也没忘记。
扯远了。现在聊白先勇先生2015年发表的《我的昆曲之旅》。
03
如果白先生只谈昆曲,我就无缘置喙了,但他偏偏要谈历史,我就忍不住要点评几句。
在《我的昆曲之旅》中,有这么一段文字,被很多“民国粉”自媒体转载——
【白文】我是一九四六年战后国民政府还都,跟着家人从重庆飞至南京的,那时抗战刚胜利,整个南京城都荡漾着一股劫后重生的兴奋与喜悦,渔阳鞞鼓的隐患,还离得很远很远。
“渔阳鼙鼓的隐患”?这个词用的有意思。白居易《长恨歌》中有“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对唐玄宗和杨贵妃的“悲剧”充满了惋惜和同情。白先生在这里借用这个典故,等于是把毛主席、共产党领导的人民革命,比喻成造成巨大破坏和灾难的“安史之乱”,而把蒋介石统治下的满目疮痍、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旧中国,比喻成盛唐了。诛心不好,但白先生这样怨毒,也真是其心可诛了。
【白文】我们从重庆那个泥黄色的山城骤然来到这六朝金粉的古都,到处的名胜古迹,真是看得人眼花缭乱。我永远不会忘记爬到明孝陵那些庞然大物的石马石象背上那种亢奋之情,在雨花台上我挖掘到一枚胭脂血红晶莹剔透的彩石,跟随了我许多年,变成了我对南京记忆的一件信物。
白先生当年在雨花台兴致勃勃地挖掘“血红”的雨花石时,还是一个九岁顽童,那个时候懵懂无知情有可原。但写这篇文章时白先生已年逾古稀,难道还不知道雨花台正是当年国民党的杀人场?从1927年开始,有近10万革命志士在这里被杀害。雨花石之所以“血红”,正是被他们的鲜血染红的。作为国民党高级将领后代,白先生到这里故地重游,只有失去“故都”的怏怏,没有一丝一毫对被残杀的年轻革命志士的歉疚?甚至觉得杀得太少以至于“养虎遗患”,至今“憾恨”?
【白文】那年父亲率领我们全家到中山陵谒陵,爬上那三百九十多级石阶,是一个庄严的仪式。多年后,我才体会得到父亲当年谒陵,告慰国父在天之灵抗日胜利心境。
正如我多次指出的,抗日战争的胜利是人民战争的胜利,国民党片面抗战路线的失败和日本军国主义的失败。国民党垄断了全部外援和全国大部分人力物力资源,但由于腐败无能,这些资源没有被有效地运用于抗日战场,很多都被毫无意义地浪费了,由此助长了日本侵略者的嚣张气焰,增加了人民痛苦。在抗战问题上,国民党需要的是总结失败的教训,而不是贪天之功为己有。
【白文】四十年后,天旋地转,重返南京,再登中山陵,看到钟山下面郁郁苍苍,满目河山,无一处不蕴藏着历史的悲怆,大概是由于对南京一份特殊的感情,很早时候便写下了《游园惊梦》,算是对故都无尽的追思。
1949年暮春,江南正是杂花生树,群莺乱飞的大好时节,随着人民解放军百万雄师横渡长江,南京从国民党统治时期的“美国殖民政府”所在地,回到了人民手中,这是南京的新生,有何“悲怆”?
【白文】台上张继青扮演的杜丽娘正唱着《皂罗袍》: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这段唱词,通过良辰美景与赏心乐事之间的矛盾,表现了杜丽娘黯然的心情与艳丽春光间的不谐,春天的生机强化了她伤感的情怀。白先生借用来暗喻他自己的心情,的确恰如其分。南京解放已经70年了,国民党高级将领的后人还是走不出“故都沦陷”的遗恨,还是对当年被赶出历史舞台不能释怀,看来要一个人忘记曾经拥有但已经失去的“天堂”,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04
蒋介石、白崇禧一代,国民党政府由于坚持反人民立场而遭到了军事上、政治上的彻底失败,这已是无法更改的历史事实。他们的后人放下枪杆子,拿起笔杆子,试图用重新叙述历史的方式把父辈从军事战场上丢掉的东西从文化战场夺回来,这倒是一个值得关注的动向。
白先勇先生愿意哭泣,可以继续哭泣,哭出来心里会好受些。但南京不相信眼泪,新中国也不相信眼泪。
关于南京,我还是想用毛主席气吞山河的《七律·中国人民解放军占领南京》来表达一下我的心情:
钟山风雨起苍黄,
百万雄师过大江;
虎踞龙盘今胜昔,
天翻地覆慨而慷;
宜将剩勇追穷寇,
不可沽名学霸王;
天若有情天亦老,
人间正道是沧桑!
2019年1月23日星期三于赴昆明高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