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故友》85——90
“姨妈。”牛横生兴高采烈地说。“机械化施工队都到位了吧?下午的施工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施工当然可以。不过,横生。有一个情况我应当告诉你。这对于我们来说可能是一个麻烦。”
“什么事?”
“一个叫做联合商社的机构买下了金塘区我们想要的街区。”谢裙说。“为主的居然是吴聪。他是作为联合商社的顾问出面的,董事长是一个叫做汪虹的女人。”
“这个汪虹是什么人?”牛横生问。
“是省长郑波的姨姐。”谢裙说。“郑波在省里可是呼风唤雨的人,听说上面考察了几次,大有上升的空间......”
“不怕!姨妈。”牛横生说。“现在我们已经打湿了衣服,还怕什么雨淋?不说上面还有硬茬支着我们,就是银行都已经被我们捆绑了......”
“横生,你这意思是指......”
“你当我带了很多钱过来了?”牛横生笑了。“我总共才带来两个亿,是当地一些银行看我来头大,抢着巴结,是他们支撑着我的。我们先把阳江的房价搞起来再说,今年金塘车站搬迁是铁板钉钉!只要地域萧条了,房子贱得同捡一样便宜。只要我们在沙湖打开一个缺口,以后就是财源滚滚了。姨妈,要不惜一切代价,我们先和吴聪谈,只要他把收购了的地盘让出来给我,我们会给他回报的。”
“横生。”谢裙心有余悸。“这个吴聪是很难谈的。当初真看不出,呆头傻脑,居然看出了商机,而且抢先一步。莫非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
“姨妈。”牛横生安慰说。“先挖他个断路难行,给他一点颜色看看。谈判是肯定要的。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政府部门,再说对方既然有省长撑着,肯定也不好惹,否则会不好收场的。”
“吴大哥!”孙立新问。“这个局势怎么看?道路都挖成这样了。”
“这叫做‘下马威’。”我说。“我们仓库这边的群众我不大担心,他们都是金塘区的底层百姓。过年他们都是没钱回不了家的,经常和我在一起唠嗑,喝酒,谈城里打工的难受,心是贴在一起的。只是街对面的住户,基本上是银桂商场做生意的,现在还在家的很多。七百多户人家,我只签约了三百一十二家,属于少部分。我现在很担心他们会事先崩溃,正组织人员联络。可对方既然动手了,加上财大气粗,我们可能不是对手。”
“赵律师讲的你认为有几分道理?”孙立新问。“我个人认为这次可能全军覆没了。”
“为什么?”我有些紧张。
“既然街对面的阵地守不住。”孙立新分析。“崩溃只是早晚的事。赵律师说损失不会太大,我看见好就收算了。今后还会有机会的,只要你心里记着这事,早晚还不是一样吗?”
“不!”我斩钉截铁。“立新,这早晚大不一样!农民工兄弟早一天脱困,我们早一天安心。绷着的心放下来自己才会舒服。你不知道这个娄金贵心毒着呢!社会底层的农民工居然敢向他挑战,他会怎么样?只要有机会他就会报复,而最好的报复就是解雇他们。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在沙湖流离失所,但没有工作还不是一样得走人?开办商社,为他们找到生路,开发贫民区,为在沙湖流浪的民工兄弟创造生存环境。我每天心里焦躁不安的,就是这里的一切工作都不能象山背乡那边那样按部就班地进行。要是能那样,我吴聪哪怕是少活几十年都行!”
“吴大哥!”立新眼圈跟着红了。“这是我......我第一次真正地了解了你。大哥,今后只要你这里需要,我孙立新随叫随到。娟姐那边我再帮解释一下,在联合体内我再为你去争取,那边我会尽量抓紧进度,争取早一天来沙湖为这里的农民工兄弟服务。”
“谢谢你!立新。”
我紧紧抓住立新的双手不肯放开。
“我们又见面了。”谢裙悠闲地说。“这个项目居然被你吴先生抢先了一步,真是不可思议。当然,现在说什么都是枉然了,是我看走了眼。说吧!请吴先生开出条件。”
“我得先弄清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我回答。
“我们要得到这个地盘的开发权。”谢裙说。“吴先生拿到了住户的委托书,现在把这个权让出来,吴先生能够得到比较大的好处......”
“我记得谢女士到沙湖来的目的是组建汽车自选商场。”我不紧不慢地说。“你们自选商场的地址已经确定了,而且道路拓宽工程正在按照你们商场的规划在进行,难道谢女士又涉足房地产?”
“房地产是代人谋划的。”谢裙说。“吴先生是不是明知故问?当初我到沙湖来是向吴先生透露过房产开发信息的。我不知道吴先生自己有产业在这儿。当然,对于给吴先生的好处我们会慎重考虑的。但这是在吴先生作出让步的前提下......”
“我不会作出任何让步的!”我寸土不让地说。“光我一家的好处我不满足,如果谢女士能够考虑到整个金塘老街区老百姓的切身利益,我自己受点损失没有什么。”
“他们的切身利益是哪些?”
“按照现行的房价收购他们的房产,而且必须妥善安置他们。”我说。“这些都是农民工,进城打工许多年了,好不容易积攒了几个钱购置了这些破旧房子,你们一声令下喊拆就拆,那么低的拆迁费用他们怎么能够再次买得起房子?既然谢女士要和我谈条件,这就是基本条件。”
“吴先生认为我们做生意的应当是慈善家?”谢裙嘴角带着讥讽。“如果不想赚钱,我们来沙湖做什么?来为农民工建造房子来啦?算了吧,吴先生!我可以说世界上这样的傻瓜还没有出现,至少我还没有看到。吴先生开出的条件太高,是不是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切身利益?”
“对于我来说,暂时还没有什么是自己的切身利益。”我郑重地说。“谢女士要是不相信,可以看看我们和住户签定的合约。”
我把一份合约递过去。
“我们联合商社保证住户的基本权利,保证给予住户合理的安置房和届时的收购价位,并且保证在我们开发房产之先,住户有暂时居住的权利。如果违约,我们还付给住户三万元违约金......”
“这不是陪嫁条款吗?”
谢裙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老板!”老莫喜出望外。“阳江的楼盘已经开始暴涨了!势头不可遏制。”
“总价涨了多少?”娄富贵问。“要是我们能够收回上次的损失,可以考虑开盘。”
“涨了百分之五十了。”老莫回答。“上次的损失可以弥补,但随着房价上涨,基建材料费用也在攀升......”
“不要去计较那些。”娄富贵指示。“立即开盘售楼。和黎老联系一下,阳江北区那片保留地尽快拿到手,剩余的资金炒楼盘。这事情只能秘密进行......”
“明白了!老板。”老莫回答。
“你说什么?”牛横生莫名其妙。“你说对方任何条件都不接受?不可能吧!”
“是的,横生。”谢裙无可奈何。“他是有个条件,就是按照他和住户签署的合约实施,他可以主动退出,但我们必须信守重新签署的合约。横生,他的那个合约我看过,几乎是无偿给那些农民工建房子。这种傻瓜我看什么事都做得出,要是我们采取欺骗的话,他会和我们把官司打到底的。现在我们怎么办?”
“先看看有什么突破点再说。”牛横生说。“世上没有攻不破的堡垒,你要手下仔细搜寻他们这些住户的材料,总有能够突破的地方。我们只要突破了他整个防线的一点,他就会全线崩溃的。相信我,在许多地方我们都是这样做的,可以说是无往而不胜的。”
“他那么优惠的条件开出来,住户如果不是傻瓜哪个愿意丢开他?而且这个吴聪确实与众不同,几乎毫无缝隙可乘。我看还是让政府部门出面算了......”
“不行!”牛横生说。“政府部门的人你我还不知道吗?都是些养不家的。事情要是塌了场,他们会推得干干净净的。姨妈,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能请他们。”
“吴聪!”詹梅埋怨。“娟子临走都交代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的。要是急出个三长两短,这边的事情怎么办?去吃饭吧!”
“谢谢你!詹梅。”我不知道自己多久没有吃饭了。“我现在确实不饿,等到我自己觉得饿了再说吧!”
“是不是要我把师傅师娘请过来?”詹梅几乎发火了。“那些住户没有回来,这不是你的错,犯得上连饭都不吃吗?我派出的人都在外面打听,我交代过了,只要有那些住户的消息马上回来报告的。”
“詹梅。”我忧愁地说。“街口住户还有大半人家没有给我们委托,这个漏洞太大了。对方只要抢先一步,我们不是前功尽弃吗?对方来势很猛烈,我真担心抵挡不住。”
“不怕!”詹梅说。“我们毕竟拿下了大多数的住户。而且即算这次不成,我们也不会亏损。赵律师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们不会亏损的。”
“我们要是光想自己不亏损,那当初不做这件事情就是了。”我心里在反省。“从娄金贵那里出来,我就觉得他眼里有一种邪恶的光芒在闪烁。我心里发紧,环卫工人的这次罢工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唯一使他们脱离娄金贵的暗算就是辞职,但黄娟说,辞了职这些人怎么办?这么大的群体怎么找工作?这是我日思夜想的困局,那天天降福音,我总算在金塘得到了金塘仓库这块地皮,想自己整理一下可以开办商场了。詹梅,即使是那边商业氛围不好,我们也会想办法把商场做下去,哪怕是惨淡经营也行。只要能让大家生活下去......”
“这个我知道。吴聪。”詹梅很感动。“你先吃饭吧!我给你盯着。只要外面有消息传来,我第一个告诉你。吃完饭睡一觉,你眼睛都红肿了。”
“吴大哥!”秦斌气喘吁吁地来了。
“秦斌,先歇歇再说。”詹梅瞧着这位不速之客。
“原来,原......来。”秦斌气喘吁吁地说。“这些人都在银桂商场那边租了房子,从......从乡下回来后,他们没有到金塘这边......这边来,我们打听了许久才得知这个情况的。”
“我们马上去!”我迅速地说。“詹梅,给我带点吃的,我在路上吃。”
“老板!”老莫兴高采烈。“一切都很顺利,刚刚把我们自己的楼盘销售完,阳江的楼价下跌了。我们已经拿到了几家的房产,开发商们心里惶惶地。这楼价一时涨一时跌,把风不住呀!”
“哈哈!”娄富贵笑了。“这就叫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老莫,估计这个北京来客会找我谈判的,而且是想我们一起哄抬房价。没有绝对的好处我是不会和他合作的,要记住,那片地皮要马上拿,这可是一个黄金时代,谁拿下了地皮谁就拥有了今后。”
“我知道。”老莫说。“周老那边是不是还按过去的规矩?”
“可以增加一些。”娄富贵说。“要想取得今后的发展,这个姓周的还得利用。听说他有个孙子要出国读书,可以考虑在国外的费用问题。好了!我现在要休息了!”
“老板!”老莫问。“您身体是不是真好了?”
“真的好了。”娄富贵说。“这吴聪先生还真有本事,几根金针,几贴药就能治病。神奇呀!”
“横生!”谢裙说。“这个吴聪还真留下了隐患。”
“怎么回事?”
“金塘那边的住户分两类。”谢裙说。“一个就是金塘仓库那边的打工者,另一边是在银桂商场那边做服装生意的小商小贩。打工买不起临街房屋,只能在金塘仓库的周边买破烂的旧房。吴聪想把所有人都纳入他的代建范围,但苦于找不到所有商贩,所以只签署了三百多家。现在我们已经找到了这些商贩,我们准备拿现金买下他们的住房......”
“行!”牛横生十分干脆。“出手要快,不怕花费,抢在姓吴的前面。姨妈,这可是打开缺口的唯一环节。只要拿下这些人,不怕其他的人不就范。通知施工队把金塘仓库那边继续深挖,要造成他们出行不便。同时这边也一样,施工先不管,主要是阻塞交通。”
“可天气预报说最近有雨。”谢裙担心地说。“要是发生交通事故我们怎么办?”
“放心吧!姨妈。”牛横生说。“我要那边的住户心惊胆战地过日子,他们到时候非得和我签约,否则,只能生活在那种恶劣的环境当中!”
“金塘那边到底怎么啦?”郭建中问。“道路弄得一塌糊涂的,今天早晨又有两起交通事故!”
“听说是金塘区政府在那边进行道路拓宽。”郭建华说。“今天我们的人过去看了,道路泥泞,连人行道都堆满了土。我向施工方讲了,这种作业属于违规,必须规范,否则,将采取罚款和行政处罚......”
“这不行!”郭市长教导兄弟局长。“昨天的阳江电视台就现场报道了这次道路扩建。说这是搅民的做法,而且说成是故意的行为。这项工作是十五开始的吧......”
“正月十四。”郭局长纠正。“正月十四开始施工,到今天已经十多天了。光看见挖掘,没有向外运送渣土,而且挖得很深,大约有五六米深吧。我到过那边,群众很难通行,而且路中间摆满了施工机械,加上这几天下雨,不出事才怪呢!”
“你再去一次现场。”市长交代。“说是市政府的态度,必须严肃对待这次事故!并责成他们进行施工改进。否则,市府将出面解决这个问题!”
“娄老板吧?”牛横生礼貌地问。“我叫牛横生,是这次金塘车站路道路拓宽工程的承包人。我知道,无论是在阳江还是沙湖,娄老板都是人物。所以,晚辈特地来拜访前辈。希望晚辈在沙湖的工程能顺利地进行......”
“真是后生可畏啊!”娄富贵客气地说。“看到牛老板使人想起了我们当年呀!牛老板来沙湖不单单就是一个修路的工程吧?有什么指教,请随便。”
“真是老前辈!哈哈!”牛横生笑了。“晚辈看中了金塘的两块地。当然,这样的地皮老前辈是看不上眼的。金塘车站马上要撤消了,那边地位偏僻,开发房产只是勉强。晚辈初来乍到,也只能作这样的小事了。晚辈这是为阳江的客户搬迁来沙湖作的前期准备,所以,阳江的房价必须抬高......”
“所以,从正月十三起阳江的房价开始了史无前例的暴涨。”娄富贵打着哈哈。“这种情况在阳江是没有过的,老百姓人心惶惶,开发商也是朝思暮想,猜不到老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其实,只要大家齐心,这个时候正是赚钱的绝好机会......”
“所以我要请老前辈和我一起做。”牛横生眯斜着眼睛看着娄富贵。“前辈在前段已经大捞了一把,这是我礼貌不周的结果。这次来和前辈商量。只要我能顺利拿到这两块地皮,基本目的就达到了。我想,如果要垄断两地房产业不是不可能的,而唯一能和我合作的非老前辈不可!”
“行呀!”娄富贵爽快地答应了。“我知道老兄会找上门来的,其实我已经恭候多时了。能和京城来的牛先生联手,我们只能是感到非常荣幸。冒昧地问一句,老兄的计划还顺利吧?”
“一切顺利!”牛横生淡淡地笑着,心里把娄富贵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我们早就说过。”我竭尽全力地解释。“我们联合商社之所以和大家合作,是怕大家在这次拆迁中被开发商计算。我们大家抱成团,不是一家一户地谈,我们就有了主动权。大家都是乡下来城市或打工或经营小生意的农民,城市里的许多道道大家怎么会知道?所以,这次我们商社特地聘请了律师来为我们维权,他已经为我们上次签署的合约作了公证,这是具有法律效应的文本,是保护大家利益的东西。至于刚才有人说的全额付给,这个我可以同意,但是,现在我拿不出这么多钱。请大家相信我,凡是我答应了的东西我都会想尽办法兑现的......”
“吴先生。”人丛中有人说。“你的信誉我们都知道,但实际情况都逼着我们呀。在银桂市场有地方歇脚的到不怎么样,我们每天出进都很不方便了。阳江来的谢女士答应给我们临时安排地方,也是全额付给......”
“但她的全额付给是现在的低房价。”一个老者抢白说。“吴聪先生是到时候按照当时的实际价格给我们。吴先生答应在一到两年之间为我们安排新房,那个姓谢的答应了什么?”
“房价现在是这样了。”那人还是占住理。“到时候谁知道房价是涨是跌?早几天阳江也是,一时间大涨,一时又大跌。金塘车站撤消了,我们还能拣着好?让我说,这世上吃亏总是咱老百姓,好处都是有钱有权的人占了。我没有参与联合商社的合约,我是自由的。对不起,吴先生。我知道你是一番好意,但我们不敢拿自己的切身利益来打赌......”
“对!”谢裙出现了。“这才是讲究实际的人。吴聪先生说大家跟了他可以和开发商讲条件,人多了讲条件就硬气,其实这是捆绑大家。我想,各家各户都有实际情况吧?各家各户的房屋都有好坏新旧之分吧?之所以有些地方单独谈,其根据也在于我刚刚讲的那些区别。说实在的,我就是开发商的代表,我代表开发商收购大家的产业在沙湖建房,为的是这次金塘车站撤消之后这里的环境清静了。居住在城市里的人爱图个清静。当然,这是我们自己的想法,住户是不是爱清静要看各人的喜好。但商业氛围没有了,这是实际问题。我们这次来收购,正好赶上金塘区的道路拓宽工程的进行。我是一个女人,又上了几岁年纪,在这样的环境中真是吃足了苦头。我想大家都有同情心吧?要是大家觉得一起商量价格好,那我正好赶上大家在一起。吴聪先生给的什么价格我们也给什么价格。怎么样?”
“但吴先生答应到房子拆迁的时候价格如果上涨,他会按照那个时候的实际价格补偿我们的。而且他还许可我们在他没有利用之前我们享有居住权。”
“这样也行。”谢裙说。“我也可以答应你们这个条件。只要我们没有开发,你们还是可以居住。至于价格,到拆迁的时候倘若价格下降了怎么办?是不是要从价差上把你们的钱扣回来?吴聪先生讲的都是属于不切实际的揣测,你们看到的房价涨跌是阳江出现的一个怪现象,已经迅速地被政府遏制住了。你们都是做生意的人,这种交易你们没有见过吧?买卖本身就是一锤子的事情,还没听过事后有多退少补的情况。是吧!”
“可......可是......”
“那位先生有什么问题?”谢裙问。“趁着大家都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提出来的。”
“我们和吴先生签署了合约。”那人说。“双方都必须信守合约,违反的一方要付给违约金的。”
“......”谢裙沉默了。
“吴先生怕我们吃亏,特地注明了赔付违约金这一项。”老者说。“我们既然都已经和吴先生谈好了,按照吴先生的办法做,我们不会吃亏的。但是如果我们违约,我们怎么付得起违约金?各位,你们看怎么样?”
“这份违约金我们出!”谢裙斩钉截铁地说。“大家签约吧!既然吴先生之先这样做了,我们只好做赔本的买卖了。这样大家都满意了吧?”
当大家用怜悯的眼光看着我的时候,我知道大势已去了......
郁结在胸口的闷气伴随着血液翻滚,我张口哇的一声,大口的鲜血喷了出来。
“吴大哥!”刚刚赶到的秦斌大声叫着。“你......你怎么啦?”
“秦斌,你去了哪儿?”我问,声音微弱得我自己都听不到。
“我去了一趟金塘仓库。”秦斌急急地说。“我请大家帮忙拿出自己的钱来帮你。大家很快地把你给他们的钱返还回来啦,我们可以全额收购了......”
“迟了,秦斌。”我费劲力气说完,昏了过去。
“梅姐!”秦斌对着电话哭喊着。“我们在银桂市场,快叫救护车!”
大多数的拆迁户都围了过来,默默无语......
八十六
“嘿嘿!你真是呕心沥血啊!”张诚看着我笑。“要是老子在场,一定揍那个牛横生半死!”
“算了,张诚。”我心灰意冷。“那个牛横生没在场。姓谢的女人口才太行了,而且当机立断,使我真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我们给银桂市场的住户准备全额付给,她们也采取全额付给,连违约金都愿意出。张诚,这次我是不是栽到底了?我当时想,要是你们在多好,特别是黄娟在......”
“你东张西望地是不是在找黄娟?”张诚打趣地问。“告诉你吧,现在黄娟已经在和对方打官司了。那个姓谢的当时答应付给违约金,转眼就变卦了。现在赵律师和黄娟一起去了沙湖,对方说合约是你和拆迁户签署的,与他们无关......”
“如果官司赢了,那由谁赔付违约金?”
“当然是那些拆迁户。”张诚说。“真是些见利忘义的小人,当我们联合商社把合约拿到法院的时候,这些人都傻了。”
“张诚。”我挣扎着起身。“扶我一把,我要起来,我要尽快赶到沙湖去......”
“你现在去沙湖做什么?”张诚问。“你没看到你刚回家的时候,劳爷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小妮哭得眼睛都舯了。还算黄娟挺得住,也是牙关咬得咯咯响。你现在刚刚好一点,又要糊弄什么啦?”
“我要到沙湖去,我要黄娟立即撤诉。”我费力地说。“张诚,我们是好朋友,都是三四三厂的好兄弟,只有你能帮我。送我去沙湖吧!我不能让那些农民兄弟雪上加霜了。”
“你先冷静一下。”张诚说。“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生病到现在都已经十天了,赵律师办理案子是六天前,法庭正在调解,估计这个时候都了结了。赵律师说,这不是我们和住户之间的争执,是与谢裙她们的争执,是为弱势群体争取利益的问题。黄娟说不管结果如何,她今天下午总是要回来的。还有,内丹县的楚书记听说你生病了,也说下午来看你。你总不能人家来了你倒走了吧?”
“楚书记来看我?这为什么?”
“那些住户都是内丹县的人。”张诚说。“他是内丹的书记,他说没有尽到责任。看到你为了内丹县的老百姓这么拼命,心里感动吧!”
“谢裙说我这么做是因为我自己有产业在金塘的原因,说是我把大家捆绑在一起的。最开始我确实是因为自己买下金塘仓库失败了,想怎么挽回损失的。但后来我调查了当地的住户,都是乡下来的农民,眼看着开发商马上就要征地拆迁了,我想不能使得住户被开发商一个个忽悠,我们应当联合起来和开发商共同协商。即使他们不征收我们这边,我们也可以自己利用,金塘仓库就是一个做商场的好地方。”
“这个我们知道。”张诚说。“你的方案到了山背乡,黄娟说吴聪找到了公社的后续发展力量。我们听了黄娟的分析,都认为有道理。所以,不管当时我们资金多紧,还是首先解决你那边的急需。”
“后续发展力量?”我不解。“黄娟是怎么讲的?”
“黄娟说。”张诚把一杯水送过来递给我。“公社发展起来了,可以解决社员的基本生活,但是我们不能是孤立的,公社还要发展,要壮大,否则,我们的公社不能生存下去。要做到这一点,我们就要有销售渠道,这就是商业。人民公社要冲破过去的概念,既要破除小农经济的自给自足型的经济,也要破除过去那种单纯的生产模式,因为现在已经没有了统购统销政策,成了市场经济社会了。我们现在的公社其实是一种企业,是农业企业,也要把好产.供.销三条线。你在金塘的做法是在为公社摸索销售这条线,是一种大胆的尝试。不管成功还是失败,公社都必须走这条路子。”
“黄娟真这么看?”我很是惊喜。“张诚,当时我听到金塘仓库那边要拆迁的消息,真是当头浇下了一盆冷水。我是想解决那边环卫工人的就业问题,没有黄娟想得那么深。我想,我第一次单独出马就惨败了,我准备等时间闲暇了再回来作检讨的,毕竟这个事情没有向公社汇报,也没有得到公社批准。”
“你向黄娟要资金的时候黄娟就知道你想做什么了。”张诚说。“她说你离开山背乡的时候曾经说过公社办商业的问题。她把方案拿到了会议上讲了,大家都批准了这个方案。吴聪,现在是不是觉得饿了?云山送来了小吃,我想你要是不试试就是太可惜了......”
“什么小吃?”我对云山送来的东西总是十分向往,因为给我的惊喜太多了。
“你先试试再说。”张诚从桌上端来一碗凉粉。“我给你浇上卤汁,你想什么口味?”
“随便吧!”我有些渴望了。
“没有随便的。”张诚笑了。“这里有麻辣,葱姜,肉末,胡椒四种,你想要哪种?”
“先来麻辣的吧!”我说。“或者都试试......”
“不行!”张诚大声笑了出来。“都加在一起反而不好,这是云山讲的。我自己喜欢肉末的,那是一种十足的口味......”
“啊!”我惊喜交加。“张诚!这是什么东西制作的?这么可口,我找到了一种解决环卫工人就业的渠道了!”
“环卫工人就业渠道?”张诚不明白。“怎么解决?”
“就是这种凉粉。”我含着满口的食品说。“沙湖的生活习惯是时间紧迫,生活节奏快,每天在外面吃早点的人占绝大多数。我们要是把这种凉粉投放到沙湖,在工厂,学校,医院,社区定点供应......”
“是呀!”张诚恍然大悟。“你这一说还真是个办法。我们怎么没想到?吴聪,看来他们算是深深扎根在你的心里了。”
“横生,现在怎么办?”谢裙问。“当初我真不该答应这些住户的......”
“你要是不答应能胜得了吴聪?”牛横生说。“你是不是想混得了一时再说?我告诉你,姨妈,现在所谓的口头答应,没有签字是对那些民工的技巧,对付律师是行不通的。人家可以问你,你开出的条件比对方低,住户为什么答应?你如果说你付给的是全额,对方也是全额呀,而且他们还有安置,有到时候的补差,有开发前的居住权,有新房建成之后的新房优先购买权,并且这个购买基本上是低价。那么我们有什么?连违约金对方都付,我们连违约金都没有答应法院会相信?现在也不好说没有公证这样一条,恰恰对方公证了,这样我们就显得很站不住脚了。没办法,姨妈,既然要拿下全部金塘车站地区,现在花这点本钱我看是值得的,你也不要自责了。”
“那在下次调解的时候是不是答应啦?”谢裙还是有些不放心。“要知道,这可是一个效应问题。我们答应了街口的居民这样的条件,仓库那边的居民是不是也会有同样的要求?”
“这个先不要提。”牛横生思考着。“看来要出动金塘区政府了。我们当然不会一味地让步的,让政府出面以城市规划拆迁比起我们自己瞎闯好得多。政府规划,吴聪总不敢和政府方面较量吧?到时候,政府规定的拆迁价格谁都得接受的。”
“这是什么东西做的?”我问。“这个东西我好象吃过,但又怀疑......”
“你怀疑什么?”张诚笑着问。“这样的东西如果你吃过,我张诚每天洗澡给你擦背怎么样?”
“擦背到不要。”我也笑了。“等到我想吃这个了,打个电话你给我送过来就行了。”
“行呀!”张诚说。“你先说说是什么东西再说。要是猜错了,今后就再也别想了。”
“葛根球。”我说。“是不是里面有一种东西叫做葛根球粉?这个我过去吃过的,我还给我师傅挖过,是在犁沟那边的山里。那个时候师傅在三四三厂工作,师娘和大全在乡下。大全还小,家里没有劳动力,总是吃不饱。我和师傅去沙湖买过粮票。那个时候的沙湖还不叫沙湖市,叫做什么沙头镇。后来我们在犁沟的大山里发现了这个东西......”
“好啊!”张诚瞪大了眼睛。“这么秘密的配料你都猜得出来,可见无所不能真是名不虚传。行!以后你想吃了,我给你送过来......你,你怎么啦?吴聪!”
在三年困难的时候,老街的老百姓都饿,但我家里却平安地度过了。
都说我娘的存在是我的一种幻觉,但为什么我觉得这是真实地存在过?
还有慧姐,封平......幻觉不会永远留在一个人真实的记忆中吧?
在沙头镇那两百斤粮票总是真实的,这个师傅可以作证。但是为什么我在沙湖这么久也没有看到慧姐,难道真是幻觉?那么,我留在沙湖的另一个目的是不是还残留着慧姐的阴影,比如说还对这种幻觉不死心?
“还有。”我想。“那年来沙湖,路上不是一直和许正支师傅在一起吗?要是幻觉,我为什么会跑那么远去了落马镇?又怎么知道那个时候会有火车?封平是实实在在的,不是他,我恐怕已经死在那个姓杨的书记手中了......”
“吴聪!”肩膀上传来张诚狠劲的一拍。“你在想什么啦!这么样叫你都不答应。”
“哦!张诚,对不起!”我感慨地说。“刚才是走神了。我想起了老街,想起了兴宝表哥。我觉得他好象在有意躲着我。上次过年来的时候,我没有看到他和翠翠嫂子,这次又没有看见他,过去在老街,凡是有人欺负我,只要听到信,兴宝表哥总是挺身而出的。这次他们全家都到了山背乡,怎么倒和我生疏啦?”
“哪里!”张诚说。“兴宝表哥是一个很受人尊敬的人,身体非常好,喜欢到处看看。至于栓子俩夫妇,都是大忙人。你翠翠嫂子只能给他们带孩子,要不就被表哥拉出去到处看。现在还没有适合他做的事情,前向,青枫坪那边搞鱼塘,请表哥去了,也不过几天时间就完工了。黄娟说,不能给表哥作安排......”
“为什么?”我问。“我表哥可是一个闲不住的人呀,要是这样闲着,他可要生病的。”
“他不会生病。”张诚说。“现在好象你表哥有了一个追求,说什么这个地方他过去来过。我们都说他是讲胡话,他说要证实给我们看看。他说他到过一个他一生中最有印象的地方,那里山水相连,人们和善友爱,一条河流从村子边流淌,鱼虾都看得清清楚楚,河上面有石板桥,坡地上稻谷飘香,山凹里牛羊成群,牧童隔山呼唤,村里炊烟四起,人们唱着山歌完成了一天的辛劳回家......”
“表哥在描述一个世外桃源。”我十分欣慰。
“兴宝表哥赌咒发誓,说这不是他捏造的,是确实存在的。”
“他那个时候怎么能到这个地方来?”
“他说是当年逃荒的时候随奶奶来的,那时侯他刚好出生。”张诚说。“你的父亲也和他们一起逃难到了这边。就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们到了他刚才描述的那个地方。当地的人接受了他们,他们在那个地方生活了五年多......”
“那现在我表哥去了哪里?”我担心地问。“我姑婆那时确实说过逃难的事情,说是为了躲日本的飞机轰炸,他们单独走的。那时我爸还小,只有十多岁。后来,也就是生我表哥的那天,我爸失踪了。大家一要看护我伯母,她刚刚生了孩子,又要找我爸爸,结果,我爸爸没丢,我伯母去世了......”
兴宝表哥肯定是在寻找出生地去了!嘿!这个老顽童。
“老板!”老莫问。“难道我们就听姓牛的指令这么干耗着?现在房价又开始下跌了,我们应该加紧收房。前两次我们利润可观,怎么姓牛的一来我们就收手啦?”
“我们当然要赚取利润的。”娄富贵慢条斯理地说。“不过现在还不到好时机。牛横生的目的是想逼迫阳江的人到沙湖来买房,所以促使阳江的房价上涨。但他们至今还没有拿到地皮,是吴聪先生在作梗。吴先生帮过我,这个我们要感激。现在我们有一举两得的做法,既赢得了利益又帮了吴先生......”
“怎么做?”老莫问。
“你派人看住姓牛的,当他开始找银行的时候就立马告诉我,我们那时候就可以开始我们的计划了。沙湖这地方我不想呆了,桂花园大厦现在卖出什么价我都可以接受。”
“为什么要到牛横生找银行的时候我们动手?”
“那个时候说明姓牛的弹尽粮绝了。”娄富贵哈哈笑着。“世界上的钱总不是他一个人的吧?什么时候他总有促手的时候。他现在手头拿下了大宗的房产,但在沙湖他再想吃下地皮就显得吃紧了。什么时候他急于抛售手头的房子,那个时候就是他经济陷入困境的时候。现在我们按照他的意思屯房,好处还是有,至少他要行动之前会给我一个信息的,那么,我们明显的房子屯着,暗地的房子销售着。你可以立一些帐户屯房,看好行情动手。姓牛的要想动作,我们是事先能够得到消息的。”
“现在情况怎么样?”牛横生问。
“我们付出了房价的全额和违约金,但还是有十多户不肯和我们签约。”
“怎么办成这样?”牛横生急了。“姨妈,要赶快想办法使他们搬家。阳江这边的房价好象又有人捣鬼,我们很快支持不下去了。”
“我现在就去金塘区政府联系。”谢裙说。“我开始就说由政府出面,可是你不同意。现在这个局面还得他们。横生,你先不要着急,相信局面很快会扭转的。”
“爸爸!”小妮兴高采烈地回来啦,身后还有丽丽琴琴和一个八九岁的男孩。
“吴伯伯好!”小朋友齐声问候。
“好!好!”我真是开心。“小妮,你们今天怎么回家啦?下午不用上学吗?”
“下午的课不在教室上课。我们要去山背乡学习观摩......”
“学习观摩?”我奇怪了。“学习观摩什么?”
“栓子大哥在给我们学校安装电脑教学装置。”小妮得意地说。“这个需要两天多才能安装好,学校选择了星期六,在这之前,我们先到山背乡的技工学校学习观摩。汪校长说,在这两天看谁的学习成绩好,将来示范的时候谁就可以先上。”
“这么高难度的教学你们能接受得了?”我问。
“不是说我们小孩接受新事物更快吗?这可是汪校长说的。”琴琴帮着小妮。“我们班的王老师生病了,在山背乡的医院住院,我们也应该去看看她。再说啦,我们和小健跳级都是王老师的帮助,为了这个她都病了,我们很难过的。”
“那你们带点慰问品过去吧!”我说。“张伯伯在里面,叫他帮助你们拿。还有,你们没有吃饭吧?这里有杨叔叔送来的凉粉......”
“有凉粉?”小妮显得兴高采烈。“爸爸,我们最喜欢吃凉粉啦!我喜欢,琴琴和丽丽还有小健都喜欢吃......”
“既然喜欢那就多吃点。”张诚端着一大盘凉粉走了进来。“孩子们,快吃吧!卤汁都准备好了。不但你们喜欢,连你们爸爸都喜欢。”
“张伯伯!”孩子们齐声高叫。“原来您在这儿呀。”
“快吃吧!要是再慢点都会被你爸爸吃光的。”张诚喜笑颜开。
“是吗?”小妮很高兴。“爸爸!你刚才吃了几碗?”
“几碗?怕是有三碗吧。”
“好呀!”孩子们都笑了。“吃得下三碗就没有病啦!”
“挖那么宽的豁口干什么?”郭建华问。“你们的施工都已经影响道路通行了,时间也耽搁很久了。再不加紧施工,影响了交通,我们将对这种野蛮施工方法进行处罚!”
“郭局,您可误会了。”施工队老板恬着笑脸。“不是我们故意拖延,是这个居住区有十几户人家死活不肯搬迁。我们施工队是靠做工挣钱吃饭,拖延对我们更加不利呀!象这种‘钉子户’我们几乎每到一个地方都会遇到。至于挖豁口,这是上面交代的预埋液化气管道,说是本地炼油厂的副产品,液化混空气管道,区政府批准的......”
“那也不能把豁口挖到街对面去吧?”郭建华满脸不高兴地说。“那边又不是开发商的开发项目,挖到对面起什么作用?几次车祸都是这条豁口引起的。告诉你们的主管部门,如果再不加紧,我们将干预你们的施工。记住,每天施工完都要对豁口加盖,施工的渣土每天要清运完毕。你们看,这胡乱堆积的渣土象个什么样子?老百姓出行多不方便。告诉区里,加紧让这里滞留的住户搬迁,尽快完成土方工程,这是阳江通往沙湖的干道,快一个月了,还是这样乱糟糟的象个什么样子!”
“是是是!”施工老板赔笑着。“我会向上面反映的。但我们人微言轻,还是郭局向我们区里下达指示好些。我们一定会按照郭局的指示尽量加紧施工,争取早一天完工。”
八十七
“聪哥!”黄娟回来了,笑眯眯地站在我身旁。“你怎么醒来了?我看你睡得正香,不想打搅你......”
“娟!”我有些激动。“你总算回来啦!我正想叫张诚送我去一趟沙湖呢!”
“你去那里干什么?”黄娟有些奇怪。“事情都已经解决了。”
“怎么解决的?”
“赵律师为了这个违约金起诉了京华集团。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答应赔付违约金的,转脸就不认帐了。幸好这是在沙湖,还是我们这里的法院,对方送多少钱都没有效果。但法院不愿得罪对方,提出调解。最后对方同意赔付。现在预付款和违约金都已经打进了你们联合商社的帐户上了......”
“我听说还有十多户人家拒绝签约。”
“是的,是有十多户不签约的。”黄娟回答。“那是拥护你这种解决办法的人家这样做的。聪哥,看起来你在沙湖的工作成效还是不错的。没有这十多户在拖住牛横生,他可能拒付违约金......”
“娟。”我难过地说。“这件事就别再提了。街口的住户最终只留下了十多户人家,说明我工作没有做好。再说了,街口的搬迁,这十多户人家根本挡不住人家的强行收购的,不但不能挡住他们,而且连仓库这边也难逃厄运......”
“聪哥,这你就错怪了他们。”黄娟解释。“这些银桂市场的住户都是做生意的乡下人。你还记得当初我们为什么要让出低端服装给银桂市场的经销者吗?因为随着农村人口的大量进城,低端服装的利润越来越小,它最终将导致这个行业的衰败。我们让出这个档口,是想他们能够继续维持下去,但市场的规律无情地淘汰了他们。至于为什么,这些当事人并不知情,但经济上的拮据是实实在在的,他们破产了。按理他们应该回去务农,但当初的经济繁荣时代的状况在他们脑海中挥之不去,他们仍然妄想有朝一日能够重塑辉煌。你收购了他们的房子,这等于是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突然出现的几万元对他们来说有了翻身的资本。到了对方来收购的时候,他们的钱已经花完了......他们人心惶惶,真的不知道今后这个地方的房子还值不值钱,若是真如那个谢裙所说金塘车站撤消后,商业中心转移了,这个地方真的一钱不值了怎么办?你的条件太优惠了,这使得经过商的人难以置信。又是安置,又是补偿,还免费居住......对这种条款不信任的大有人在。所以,当初你制定条款的时候应当根据他们的意愿来制定而不是按照你自己的想法。这是一个脱离群众的条款,之所以失败,因为它没有根基。”
“我现在不是考虑一下修改条款问题,娟。”我难过极了。“如果金塘仓库那边出现崩溃,那我们的计划岂不全完了?我现在必须尽快赶回沙湖,我要重新和大家研究条款......”
“条款不用研究了。”黄娟说。“就按照这个条款办吧!你现在也无须急着回去,下面的情况无非是政府部门出面了。按照这次这种收购方法,京华集团还怎么混得下去?听说阳江那边有人作梗,炒得房价反反复复的。牛横生在阳江损失不小,虽说他有可能是在当地借钱,但银行怎么会无回报地借钱给他?他现在必须借助政府部门出面干预,否则象街口那样的收购他是行不通的。”
“那我更得回去。”我着急。“大家如果一盘散沙,怎么斗得过京华集团?况且政府出面,老百姓有什么能力阻挡?”
“政府出面谁也阻挡不了。”黄娟说。“与其空费力气,倒不如听其自然。聪哥,这些余下的住户可不是一盘散沙啊,这个你又错看他们了。在秦斌的带领下他们抱成了团,决心捍卫自身的利益。还告诉你一个消息,其实秦斌早就被环卫开除了,现在是下岗来为我们工作的。和他一起被除名的还有十多个人。娄金贵不是采取大量的一次性的裁减,那样怕引起你的警觉,只是把带头罢工的工人除了名。我和梅姐说了,暂时由她关照一下,等我们形势好了再作安排。”
“吴聪呀!”楚书记的电话。“听说你生病了,我本想来看看你,但突然有事不能来啦,你现在怎么样啦?好了些吧?”
“楚书记。”我十分感动。“我的身体没有什么,现在已经好多了。谢谢您的关心。这点小毛病怎么敢要楚书记来看望,真是......”
“怎么不该?”楚书记电话里有自责的意思。“我是这个县的主要负责人,对于在外打工的农民兄弟没有关怀到位,倒是你这个局外人在尽心尽力地为他们着想,这使我很感动。吴聪,先把病养好再说,内丹县政府会出面支持你的。你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只要我们能办得到的我们会尽力。还有,三四三厂的拆迁补偿我们会尽量帮助催,现在好象省里对这个项目没有先前那么热心了。我答应过的东西我会兑现的,但三四三厂的留守职工可能在一个月之后要快点搬迁,时间不等人啊!”
“楚书记。”我迟疑着。“搬迁的问题很难。没有拆迁费职工怎么搬迁?再说了,山背乡的工厂建设正在紧要关头,资金也是十分紧张。我们本着先生产后生活的原则正赶着发展生产,现在突然职工的安置问题出来了,这可是对发展内丹县的经济不利呀!”
“你这个吴聪!”楚书记笑了。“都说你不可忽悠,果然如此!你们在山背乡的建设我不是一点都不清楚的,在厂房建设的同时你们也抓紧了职工宿舍的建设,是吧!当然,那么大的建设项目不可能资金充裕的,我跑省里都不知道多少次了,这次郑省长终于口气松动了,答应在省政府例会上询问这个问题的解决方案。放心吧,问题不解决我不会撂挑子的。还是当初在三四三厂那个时候的承诺,涉及职工的根本利益问题我们负责到底。”
“那我代表三四三厂的职工谢谢楚书记了!”
“这次赵律师可费力气啦!”黄娟打来水给我洗脸。“也多亏他当时将合约送到公证处公证了,否则这场官司很难赢。”
“那我们怎么谢谢他呢?”我问。
“他说事情还没完。”黄娟解释道。“金塘仓库那边现在是众志成城,可能是我们聪哥呕心沥血地为他们谋事感动了他们。当初你叫秦斌回去找梅姐想办法,可秦斌却去找了仓库那边的住户,他们很快拿出了当初你付给他们的款子来了。这说明他们很信赖你,而且相信你会帮他们解决居住问题。聪哥,要让那么多人相信一个人是很不容易的,但你做到了。冲着这一点,我们有责任帮他们度过难关。这些都是有各种各样困难的城市打工者,不能回乡下也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即使城市再怎么对待他们,他们还是选择留在那里。如果金塘车站那边我们实在呆不住,有合适的地方我们再努力,力争建设一个农民自己的城市销售网点和农民服务群体。我在商讨会上说过,没有农民自己的销售网,人民公社不可能立足和壮大。集体经济还会退回到小农经营状态,农民还是会抗不住三灾六难,还会读不起书,看不成病......聪哥,迅速壮大集体经济是关系到人民公社能不能真正存在的关键。”
“那我是不是尽快回沙湖去?”
“现在还不是时候。”黄娟说。“对方现在已经资金缺乏了。黑娃说牛横生找银行几次了,希望银行继续帮他维持,但银行方面似乎很难这样做了。聪哥,你有个同学叫做‘厥头’的好象是在工商银行工作吧?这次可能倒霉了,给牛横生违规贷款是他经手的,银行正在查。”
“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我记起春节前的那次聚会,那个大腹便便的老同学。
“大概是牛横生的特殊身份吸引了他。”黄娟说。“这种好不容易得到了进身之阶的人,看到这种有来头的人怎么不会赶着巴结?即算是梃而走险他也会一试的。”
“妈和劳叔去了哪儿?”我不想再谈那个“厥头”。“昨天起我就没有看到过他们......”
“他们去了眉儿山。”黄娟说。“那边唐先强来信,说准备扩大那片沼泽地的开发,需要当地的住户去商讨。我妈是眉儿山唐先强那个公社的人,当然得到会。当然,她不是去谈别的,她已经在山背乡这边落户了,到那边去是为了将田地归还当地,而且签字愿意将房产给公社利用。劳叔和妈一起去了,还带着显儿。”
“他们那边怎么样?”我关心地问。“他们怎么遇着了沼泽地?”
“他们的进展很正常。”黄娟兴致勃勃。“他们一到家马上和我联系,说是你鼓励他们回家创业开办人民公社的,并且希望我有时间的时候到眉儿山作指导。这个人很直爽,他没有隐瞒曾经在娄富贵身边做事,他检讨了他当初的愚昧。看得出这是一条真汉子,我派了李捷去了解了一下情况,他们有很多困难。”
“那我们怎么帮他?”
“瞧你!”黄娟笑着。“真是急人之所难呀!他们是开办人民公社,是对我们的最大支持,他们有困难我们怎么会不帮?我们叫他把可以组织的人口集合起来,然后把公社章程建立。不要以家庭贫困为入社的障碍,只要愿意进公社的都要接纳。我们把我们的章程带过去给他们参考,要他们根据他们的实际情况制定,所有条款都必须经社员讨论通过。现在他们有二十三家入了社,田地集体化了。唐先强来过这里一次,对我们的发展羡慕不已,说是要是和我们一样早回来两年,现在不是也和我们一样啦?他介绍了当地的情况,田地荒芜不少,有些已经荒芜快十年了,估计是在外打工不想再回来了的人家。我建议他找当地村委会商议,暂时把这些荒地承包起来耕种,如果人家回来了,村委会可以出面调解,例如可以作一些补偿。还有就是当地有许多沼泽地,适合养鸭子。说是沼泽地也不全是,实际上就是河道更改留下的低洼地,加之雨水囤积形成了这种地貌。过去那边有养鸭子的传统,而且有过一种当地的良种鸭叫什么‘五斤黄鸭’,远近闻名。唐先强想发展这种养殖业,我建议他询问刘力老师。刘老师说要在养殖上帮助和扶植,凡人民公社发展经济他们都提供技术指导。唐先强还参观了学校和敬老院,参观了三四三厂,桂花园服饰,光华制药厂,春意机械厂,山背茶饮料厂,食品加工厂和复合肥料厂等等。我看得出,他有许多想法。我叫来张诚和左利芳,李捷他们,就建立人民公社方面谈了一些经验,着重的是谈思想教育。我们接纳了他们两名孤寡老人和五名学生,还就当地劳力问题解决了十多名农民进厂。我告诉唐先强,农闲时如果剩余劳力过多,可以来建筑施工队工作,农忙时可以返回公社劳动。这次唐先强可以说是收获不小,早几天打电话来说,沼泽地改造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想进一步扩大,所以我妈他们过去了。过去我们家就住在沼泽地旁边,我妈过去的目的就是让出房子和放弃土地。”
“真希望他们尽快富裕起来呀!”我心里祝福着。
“老板!”老莫喜滋滋地说。“这个牛横生真是菜鸟呀!这房价反复几次就扛不住了......”
“怎么样?”娄富贵问。“他没有在银行拿到钱?”
“工商银行那个给他贷款的主任都犯事了,正被上面追究,谁敢再给他贷?”
“那好!老莫。”娄富贵信心满满。“马上清理干净我们的存房,看好牛横生的房子,只要他出手,马上大量收购!”
“现在怎么办?横生。”谢裙问。
“姨妈。你怎么着急起来啦?”牛横生笑了。“工行不肯再贷,是因为那个信贷主任没有疏通好上面,这说明他经验欠缺。我已经发信回去了,找认识这里工行的关系帮我疏通一下,估计不要多久就会改变的。这次娄富贵给我的打击最大,你估计接下来他会怎么样?”
“这搞房产的业务我不懂......”
“他肯定会清空手头的存房。”牛横生说。“我查了,最近他单利用各种户口收购的房产就达到七万平米,他需要迅速清空来达到低价收购我所占住的房产。他在抛售的时候什么价位都可以,因为我手头的房产可不是小数。他需要大笔的资金......”
“你是想乘他抛售的时候低价首先吃进他的房子?”谢裙问。“可是我们目前不是资金紧缺吗?怎么能收购娄富贵的房产?”
“在阳江我还有一个世伯。”牛横生说。“这是当地的一个大人物,手头资金巨亿,只是不能出面。我之所以向银行借贷,是出于不想使他为难。现在我到了这种状况,有求于他,他不会见死不救的。而且,拿下金塘仓库那边的地块,要沙湖市政府出面,也是他一句话的事。”
“娄富贵他不会低价抛售房产吧?”谢裙担心地问。“他炒房只是为了赚钱,价格低了只怕他不会抛售的。”
“会,肯定会!”牛横生笑了。“他看到现在房价太高,日成交量很少,为了尽快拿到资金他会低价抛售的。如今购房一般采用分期付款,如果有人现金交易,而且采取团体购买,他会怎么样?因为他缺的是现金呀!哈哈!现在‘炒房团’正在出发!”
“娟。”我说。“我想到三四三厂去看看。”
“可你现在正在养病呀!”
“不要紧。”我说。“我觉得已经好多了。再说,我来山背乡还从来没有到处走过,三四三厂搬到山背乡来,我还没有去看过一次......”
“行呀!”黄娟说。“不过要先到农科所拿车,顺便看看农科所的情况。还有学校,你都回来这么久了,汪虹来过许多次,可你一次也没有醒来。她这回可对我们帮助大啦,带来了她爸爸多年的教研成果,说是要在山背小学进行实践,缩短学制。把小学六年改为四年,初中三年和高中三年都改为两年。这样,即算加上大学四年,学生也只需学习十二年。按照七岁入学计算,顶多到了十八九岁就可以正式学成了。她把许多针对孩子们特点的知识进行了综合,比较外面的学生接受的知识要多,而且能够很快掌握。”
“那我都要看看。”我高兴地说。“那个王老师不是病了吗?是不是累的?”
“王老师是年纪大了,本身身体不好。”黄娟解释说。“刚到山背乡,学校各项制度需要建立,还要推行新的教学方法,还有一些大龄孩子的跳级培训。她是一个很负责的教师,而且对孩子们很有耐心。这次我建议单独给她特殊照顾,用以感谢对我们公社建设的热心人士。”
“农科所现在怎么样啦?”我问。“土地平整之后他们是不是会进行各种调查?”
“刘老师和他的同事们已经花了大量的精力对土壤进行了调查。”黄娟说。“宾教授认为我们过去的四百多亩田都适宜种植香稻米,但他的种子不够,正在联系他的学生搜寻。这是个很执着的老头,话语不多,整天埋头苦干,来山背乡这么久,连和家里联系都少。我们建议他全家搬过来,但他还是没有同意。他的儿子在阳江的一家企业工作,条件不是很好。这次许雄他们招工,我和他商量让他儿子过来,可这个老头不同意,说是要考考现在的年轻人生存的能力。”
“黄娟!吴聪!”汪虹高兴地叫。
“看来完全好了呀!”她高兴地打量着我。“有兴趣来学校,说明身体没有什么啦,闲得心里发慌了?可惜呀!今天学校停课了......”
“为什么停课了?”黄娟问。“不是说只停两天吗?”
“本来是计划两天的。”汪虹解释。“但我觉得要把新教材改编成电化教学模式,对教材就必须精细。我叫大家仔细检查各科目的内容是不是没有瑕疵了,对教育不精益求精,是对孩子们的将来不负责任。所以,我们推迟一天上学。好在孩子们在技工学校都很听话,学习也不错。”
“梁栓他们都回去啦?”黄娟问。
“都回去啦。”汪虹解释。“他们细心地检查了三遍,确认无障碍才走的。这是对孩子们的安全负责,他们不敢掉以轻心的。我看过他们的质量,比起城市里各学校的设施都要好。黄娟,公社的孩子们有这种学习条件真是幸福呀!即使在沙湖,也没看到山背乡小学这样的条件。谁说我们农村的孩子不如人家?我准备试验一段时间之后和城市的学校联系进行教学观摩,互相取长补短......”
“行了吧!”黄娟大声笑了起来。“汪虹姐,你那点心思当我不知道?你就是想着法子把别人比下去!我不赞成你这个做法,我们培养孩子是出于将来的社会需要,不是让他们出人头地的。教育这摊子我们不懂,你是校长,有权处理学校一切事务。但是,学校经费还是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的,否则,在社务会上我会孤立的,没法替你说话。”
“学校的经费无须你们操心。”汪虹喜笑颜开。“做自己喜欢的事业我们会舍得一切的。当年我爸爸悉心研究新的教改方式,可算得是废寝忘食了。我和夏建飞这么多年还是积蓄了一点点财产的,拿出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有什么舍不得?再说了,我和剑飞又没有孩子......”
“你说什么?”我奇怪了。“汪虹,你刚才说你没有孩子?”
“汪虹姐当年怀孕的时候患了重病,夏大哥认为救治大人要紧,使用了一些孕妇不宜的药物。后来孩子流产了,汪虹姐也再不能生孩子啦。”
“我现在看到孩子们可爱的样子心里真是羡慕。”汪虹有点伤感。“能够把今后的一切献给教育事业,我作为一个女人是幸福的。在沙湖的时候,我每到学校开学的时候总喜欢到孩子们聚集最多的学校去,每年六一儿童节我喜欢到孩子们聚集最多的公园去......”
“其实汪虹姐。”黄娟开导她。“所有的孩子都应该是公社这个大家庭的成员,所有关心孩子的长辈们都应该是这些孩子们的父母。今天我们的事业,就是想把所有的人们联系起来,把小家和大家联系起来。我们这个家没有孤寡,只有互助友爱。我们这个家没有歧视,只有悉心关怀。看看琴琴丽丽小健,都是流浪的孤儿,还有最近从眉儿山来的几个孩子。父母都多年没有音讯了,我们要做好养孤的工作。汪虹姐,培养社会主义道德,进行共产主义教育,你这里是第一道关口。将来的事业靠你们啦!”
“黄娟。这个我知道!”
“这种香芋我们进行了三种土壤的检测。”刘力解释。“但现在还拿不出最佳的土壤配制,这种香芋可不简单,当年是属于进贡给皇宫的珍品。”
“其实土地条件和气候我们都能够制造。”宾教授插话。“我估计和当地的雨水条件相关。我已经调集了当地的各类气候条件的各种资料,进一步研究,估计到种植季节可以攻克这个难关的。关键是茶园,改良茶园是一项大的工程,复合肥料厂现在已经开工,由山背乡运送到茶山需要很大的人力资源......”
“这个不用担心。”黄娟说。“当时把复合肥料厂建在乡政府那边是考虑当地的环境不受破坏,春意公司已经试制出了混合动力运输车,肥料到达茶园可以用人力。即使是人力不够,我们可以聘请劳力的,这在摘茶的时候也要聘请劳力是一个意思。还有食品厂的加工,我们都显得劳力不足。”
“一家伙山背乡来了这么多家工厂,劳力当然不足了。”刘力笑着说。“许多在外打过工的青年人你可以多给我们几个。这些人思想先进,接受能力强,而且经过一段时间培训,动手能力都能够达到一般的技术人员程度。青枫坪那个高明怎么样?能不能到我们农科所来?”
“高明暂时不能来。”黄娟笑了。“刘老师真是慧眼识英雄啊!那是我们影子山第一个高分考取名牌大学的才子,在当时也是名声在外呀!”
“他是那所学校毕业的?”刘力问。“是不是花卉专业?我看他培育的苗木都很有专业水平的。”
“他没有进过大学。”黄娟说。“那个时候家里穷。他爹借钱给他读完了高中,他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参加了高考。后来录取通知书来的时候,他爹没钱继续供他,急得上吊了,幸亏发现得早。刘老师,我们乡下过去确实很穷,但学生并不愚昧,都是十分珍惜学习机会的。只是现在读书太难了,大多数家庭是供不起大学生的。”
“可惜呀可惜!”刘力唏嘘着。“这个教育产业化害了多少人。黄娟,要是有可能,我还是请你帮助把高明调过来。我们现在真的是具有动手能力的人太少,临时培训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我们现在这样凑合还行,但今后公社的发展还是要靠青年人掌管。你要是有办法,从农科院校挖几个学生来也行!”
“行啊!”黄娟爽快地答应了。“刘老师,今年我们这边新开辟的三千多亩种植什么最好?”
“杂交玉米。”刘力说。“这种玉米产量高,适合作饲料。你们这一带还没有种过玉米,我这样做主要是先改良土壤,而玉米的秸杆还田能迅速改良土壤。原有的四百多亩田准备种植香稻米,这种米的国内价格应当在二十元一公斤,那么种一亩就相当于好几亩水稻的价值。现在外边一般的米价很低,我们推出这种米可以改善普通米的口感,算是对社会的一种贡献。明年要准备大面积扩种,今年除必要的用粮之外要尽量留足种子粮。经济作物除茶园外,准备开辟刺梨种植基地,香芋种植基地和葛根球的种植。养殖方面有良种鸭的培育和防疫,水产养殖和养蜂。现在我们人员过少,每个人都担当了繁重的任务......”
“刘老师。”黄娟感动地说。“我真不应该为自己打算,高明留在青枫坪我是想让他尽快把青枫坪的公社办好。我现在立即调他过来,还有叫他选一些年轻力壮的人过来。您们都是老知识分子了,费心还行,费力的事情交给他们吧!尽快充实农科所才是我们公社发展的重头,即算青枫坪公社慢点发展,我们也不能耽搁科研的步伐。”
八十八
三四三厂变得陌生了!
整齐清洁的道路,一排排房舍洁白屹立,碧绿的屋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从进入厂区起我就在一种全新的感觉中。
“吴大哥!”这是厂长许雄。当年在电缆车间试车中受伤的工人。
我激动地握着他的手。
“我们新的三四三厂终于迎来了吴大哥。”许雄激动得不知所措。“年前听说吴大哥回了一趟家,那个时候我们正忙着建厂,没有时间去矮头垭看望。我爹说要不是当年吴大哥在春晖集团找季总,他老人家还不知要跟车到什么时候。去年我爹也和我们一起参加了设备搬迁,守在车间吃喝睡......”
“许老师傅身体还好吧?”我问。“这么久没见着了,心里想得慌。”
“还好还好!”许雄递过一杯茶。“三四三厂现在可算是基本稳定了。许多老工人都说,这次的搬迁无异于当初的建厂,是三四三厂工人阶级的再次大洗礼。开放之后,许多人都忙着外出挣钱吃饭和维持家庭的生活,行踪不定了,思想乱了。当时三四三厂许多老工人气愤地说,现在这些工人算什么工人?比起当年三四三厂建厂时的场景是没法比的。但是,当三四三厂面临危机的时候,所有职工都奔向了厂子。当工厂面临新生的时候,所有的工人都奋不顾身......”
“可惜怎么大的场景我没有赶上。”我惋惜地说。
“可吴大哥关心工厂的心是人所共知。”许雄笑了。“当年吴大哥关心三四三厂的老工人,还为三四三厂职工医院捐款,办学校......我爹说了,我们都要向吴大哥学习。在我们这一代三四三厂的工人,吴大哥是顶尖的,是真正的三四三厂工人。他们老人说不出什么道理,只是知道真正的三四三精神在吴大哥身上体现得更加完美。”
“许雄。”我脸红了。“你可别这么夸我,我做了什么啦?再说,我这次是来看三四三厂情况的,你就带我参观一下吧......”
“现在看厂子里的情况不用到处游走,而且吴大哥身体在恢复当中。”许雄说。“现在厂里正在加紧生产,没有事情最好不去打搅他们。我们已经实行了现场监控,可以迅速知道现场的生产情况。现在我打开屏幕,你可以了解到现场生产情况。”
“现在我们有多少人?”我问。“看厂区好象比以前大多了。”
“现在上岗的有三千多人。”许雄回答。“在职培训的学员有一千多,留守三四三厂区的职工有三百多名,搬迁过来的职工医院的医护人员有一百多,离退休职工有四百多名,联系到外出打工的职工有三百多名......”
“这么多人?”我惊讶了。“那企业的负担岂不是很重?”
“没有。”许雄显得信心满满。“仅仅一个风力发电设备今年就可以实现利润近两亿元,还有小型电力储存设备,家用节能灯具,电子杀毒柜这些产品不算,整个企业运营是良好的。吴大哥,你先看看杀毒柜设备的组装工序......”
彩色屏幕上,衣着洁白的工人们正在组装杀毒柜......
“这种设备的销售如何?”我问。
“特别好。”许雄回答。“现在各地都把饮食卫生放在首位。卫生检查不合格,可以下令停业整改。梅姐那边不是早已安装了餐具杀毒装置了吗?现在各大饭店食堂都是预定我们的杀毒柜,可以说是供不应求。这种产品我们一共有四种规格,适应各种规模的饮食器具杀毒需求。还有,这种节能灯具和影控自来水开关,都是各地要求很旺的产品,属于高科技产品。利润很丰厚......”
“这都是东阳开发的?”我问。
“是东阳为主开发的。”许雄回答。“东阳组织了一批科研人员主攻新产品开发,已经取得了六十多项产品专利。但现在我们没有能力做这么多,其中包括季先生的混合动力汽车,我们只能做配件生产。所以,估计今年除交纳税收之外,我们可以净赢利三个多亿。”
“这么多?”我真是匪夷所思。
“我们除对职工宿舍投资外,还向周边公社输出技术和劳务,主要是农机修造,现在又包括了医疗和医疗器械服务方面。眼下联合体唯一困难的的就是季先生的春意集团,对于我们开始投入的技术支持还没有回报,在联合金融中拆借的款项也很大。但考虑他们是刚刚起步,而且新能源汽车也是顺应时代发展,只要销售上去了,马上能够扭转局面的。”
“现在翻砂车间怎么样了?”我问。
“现在不叫翻砂车间。叫成型车间。”许雄解释着,伸手打开了屏幕。“还是看看吴大哥最关心的挤压造型吧!我们根据你的挤压造型理论,采用了大型挤压设备生产汽车的零部件,所有的配件力求加工余量减少至最低。你看,现在我们根据材质所采取的加热温度都规定在一定值,避免了过去温度的不均衡。吴大哥,按照过去的加工方法,是需要相应的技术作前提的,不是经过多年的本工序磨练,想要达到炉火纯青实在是难。但是,人们总要有所发明有所创造,所以我们研制了这种能够保持恒定温度的加热炉......”
恒定温度加热炉的绿灯闪烁了,它提示温度达到了规定数值。工人们从炉内取出加工件放入成型模具,瞬间一件成品制作完成......
“这是什么钢材?”我问。
“这是一种特殊钢,对温度有特别的要求......”
“应该价格不菲吧?”
“是季先生和阳江钢铁厂合作的一条生产线,我们三四三厂属于来料加工。”
“其他车间呢?比如机加工......”
“因为是定型产品,所以采用的是程序控制。”许雄说。“这些都是三四三厂原来的设备改进的。我记得当时快停产的时候厂里进过一批新设备,可后来连包装都来不及拆就停工了。我爹说这是三四三厂的宝贵财富,叫我认真保护。那时我在三四三厂养伤,每到早晨我都要进厂看看这些设备。设备搬运过来之后,大家对这些设备进行了改造。毕竟是落后了这么多年了,参照现在的先进设备,我们要作很多方面的改进,其中包括程序控制。”
“今年的定单很多吗?”我问,心中难免有些担心。我想起了星星的话。
“很多。”许雄回答。“吴大哥,我知道你是提示我们不要单纯追求利润是吧?我想,定单越多越能说明这种产品的社会效应的。我常常想,我们是不是陷入了单纯利润的邪路里了?大家把家交给我当,我应当带领大家走一条发展壮大的路,带领大家走一条建设和强大社会主义的路。但是我认为,当今社会的需求说明了社会发展的趋势。工业带来了人类文明,但过度利用社会资源是对人类今后生存的威胁。我们目前能够有这种认识还不晚,我们应当充分利用可以利用的其他资源,尽量节约现有财富,达到人类自然和谐发展的状态。有人说人类是整个自然生物链中最恶毒的一环,我觉得这个说法是指的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资本逐利环境下的人类活动,和我们这种认识自然,利用自然,改造自然的发展模式不相容的。所以,即使是我们经济发展了,财富增加了,也要注重节约资源,要勤俭办厂,要节俭生活,不能挥霍浪费。我们现在在山背乡这个地方建厂,我们处处利用现有资源勤俭节约,其中包括土地资源的节约。你看到了,山背乡这里土地资源很多,而且当地政府很欢迎我们的到来,土地尽管用。但我们还是先行规划,建设厂区的时候我们讨论了多次,随着工厂的增加我们又推翻了过去的规划。现在这个规划,山背乡再增加几个工厂都不会打破原来的规划。我们充分利用了厂房布局和道路布局的共享性,充分利用生产过程中设备的共性实行共享,实现了联合作战的大协作......”
“是不是我们联合商社也是这个大局中的一颗棋?”我惊讶地问。“我是指沙湖的联合商社。”
“当然。”许雄说。“组建联合商社是联合体开会决定的。吴大哥,你身上的担子很重,听说你又病倒了,你可要小心自己的身体。娟姐说,你那边关系到我们整个厂社联合体的成败,你那边是关系到公社整体发展的关键。我们在这里等待你的好消息。”
“文先生那边请你过去一下。”黄娟进来打断我们的谈话。
“那吴大哥先过去吧。”许雄客气地说。“中午是不是在这里吃饭?我叫食堂准备一下。三四三厂的食堂虽然比不上沙湖酒楼,可现在也是今非昔比了。”
“不啦。”黄娟说。“文先生那边说已经准备了,再说,人家从德国回来,本来想和你吴大哥见见面的,听说你吴大哥又去了沙湖,真是后悔莫及,埋怨说是为什么自己不早点回来。他肯定是有许多话要和他说的,许雄,吴大哥今后会常来三四三厂看大家的。”
“那好吧!”许雄笑着。“吴大哥,你在沙湖有什么困难一定要联系我们呀!只要是我们能够帮到的,我们会尽力的。记住呀!这是你的家......”
“这个许雄话语不多,可实实在在的。”黄娟说。“原来大家是推荐东阳任厂长的,但东阳认为许雄更能带好大家。而且他说,开发新产品正在紧要当口,自己抽不开身。许雄当了厂长,老许师傅可把他唠叨了半夜,算得上是耳提面命了。上至三四三厂的过去,下至三四三厂的将来......许雄也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上任之后不敢松懈,除力抓生产进度外,还自觉地参加生产劳动,给自己定了生产指标,没有完成还自己补。”
“据许雄说今年利润可以达到三亿左右。那三四三厂是不是走出了困境?”
“还不好说。”黄娟说。“三四三厂本身就是负债经营。你想想,一个已经破产的企业重建,得多大的资金?加上给困难职工的补贴,三四三厂实际负债六亿多。其中包括欠桂花园服饰两亿七千万,欠文先生一亿六千万,其它是找关系贷款,并且还拖欠了相当大的材料费......现在只盼望能够对三四三厂实行税费减免,为这种困难企业开绿灯,迅速解决拆迁款的到位。聪哥,你在沙湖要打听一下,找寻相关的政策......”
“我会的。”我答应,黄娟的话使得我刚刚乐观的心情沉重了。“娟,是不是三四三厂欠桂花园服饰的借款我们不要啦?三四三厂太困难了。”
“怎么啦?”黄娟笑了。“这么一大笔钱不要啦?这可是两亿七千万呀!这是桂花园服饰的全部积蓄,要是属于你我,可以不要,但这是整个桂花园五千多职工的留成,是大家的钱。我们借给三四三厂还得大家同意,你当还是在沙湖那个时候?桂花园服饰即使这笔钱不要了,三四三厂也不会接受的,其间的原因你是懂得的。”
是啊!三四三厂的职工都是铮铮铁汉,有的是艰苦奋斗精神,怎么会接受施舍?
“那桂花园服饰现在怎么样了?”我岔开话题问。
“你这个桂花园服饰的大股东呀!”黄娟笑得弯下了腰。“按理说你还是桂花园服饰的老板,怎么连自己的企业怎么样了都不知道?告诉你吧,现在运行良好。除开金思那边还在继续代销我们的产品外,各地的经销商每月都有信息过来,我们按照这些信息组织生产。现在利润能够超出在沙湖那个时候。职工认为按照现在这个工资发放就够了,其他作为提留,作为企业风险储备金。李敏是这个企业的老员工了,大家非常信任她,最难得的是她是本地人,能吃苦和吃亏,现在不是缺乏这种精神吗?李敏最具这种精神。”
“这些人在你的调教下一个个成材了。”我不无感叹地说。“可我在沙湖一点作为也没有。这次回来收获太大了,不过......”
“不过什么?”黄娟问。“是不是还想着沙湖那桩事?过去了的就让他过去吧,老想着也没什么意思。再说解决那些失业人员的问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那么多的失业工人得多少资金多少岗位才能安排?聪哥,有一个问题要靠你解决......”
“什么问题?”我陡然来了精神。“娟,我百无一能,只要是我能解决的决不推辞。”
“走走后门。”黄娟笑了起来。“找你走后门。”
“走什么后门?”我突然变得一头雾水。“娟,要是找那些官场上的人我可不会出面的......”
“这个我当然知道。”黄娟面色整肃了。“田老板这个人你还记得吧?在三四三厂做石材个体户的那位。其实这个田老板是个很正派的人,特别难得的是公私分明。当初我们接纳他为公社社员,他隐瞒了他的一些实际情况。”
“他有什么实际情况?”
“他有个姐姐得的是痴呆症,两个孩子从小是田老板抚养大的。”黄娟说。“这当然是他从部队回来之后,那时孩子都还小,但他姐姐得病了,老田只得担当起这个责任。从那个时候起,他起早睡晚地干活,既要挣钱给他姐姐交纳医疗费,又要供孩子们上学,这一干就是十一年。好在孩子们也很听话,没有要他过多操心。但现在孩子都大了,老田也参加了我们的人民公社。他没有讲这个情况,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这些年可苦了他了,好在孩子现在已经大了。”
“多大了?”我问。“是不是可以工作了?”
“是可以工作了。”黄娟回答。“大的是个女孩,二十岁,叫彭朵,我见过,能说会道。小的叫彭多......”
“彭朵彭多?”我也笑了。“怎么都起这么个名字?”
“你先不管名字的事。”黄娟说。“小的也快十八岁了,比星星大。我们了解了这个情况,特地去阳江接了她们过来。都是一个公社的人啦,还分什么彼此?彭朵暂时安排在桂花园服饰做事,彭多在复合肥料厂。老田的意思是要磨练他们。现在这个复合肥料厂的原料都是发酵的垃圾,暂时还没有除臭的方法。按照刘老师他们的意思,我们公社是要打破‘化学农业’的模式恢复传统农业,所以过去的除臭剂不能用。这孩子可苦了,每天呕吐。老田说过一个时候会适应的,这孩子是没干过这种苦差事。我看这不是怕不怕苦的问题,可能是身体天生的反应,他实际上是不适合这个工作的。他经常去了文先生那里,特别受文先生喜爱,文先生给了他一些药,这种呕吐的状况要好多了。可老田不这么认为,说这孩子吃不得苦要多历练,这是一个倔强的人......”
“你的意思是要我去做老田的工作?”我不理解黄娟绕了这么大一个圈要说什么。“是不是想让彭多到文先生的厂子里去做事?这个你去说就行了,我怎么好开后门?”
“我说过让他们都去文先生的厂子里做事,但老田拒绝了。”黄娟说。“现在只有你出面,把这姐弟俩带到沙湖去......”
“把他们带到沙湖去?”我惊讶了。“娟,去沙湖可不是说着玩的。现在沙湖情况不明,再说难道在这里还不好吗?即算彭多不干活,有他舅舅和姐姐的工资他也能生活,在沙湖跟着我早晚忙得很,这么小小年纪的可比不上我们这种身体的......”
“瞧你说的。”黄娟眯着眼睛望着我。“你可不要再吹嘘你的身体了,每天累得昏头转向的,要不了多久就得维修。好了,我建议你还是把他们带过去,彭朵嘛,先让佩佩带着。彭多就让大全接受。至于说为什么,等一下你看了彭多就知道了。”
“吴聪!”文先生笑眯眯地望着我。“想不到在山背乡见到你了。沙湖一别,如隔三秋啊!要不是你们夫妇帮助,我怎么能在这里找到合适的地方......”
“这么说你对这儿还满意?”我问。“没有在山背村那边建厂是不是有些遗憾?”
“没有!完全没有!”文先生赶紧说。“矮头垭那么好的地方只适合居住,不适宜建厂。我现在在山背乡这边方便多了,不仅山背这边的药材可以收购,而且山前的药材也方便收购。吴聪!我没有做西药,我已经改做中药了。年前去了德国把我父母接了回来,他们对这个地方赞不绝口,这说明我这个厂址选对了。你知道,办厂不是我的初衷,让父母安享晚年才是目的。你家那个星星我见过了,哈哈哈哈!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那是绝顶聪明的一个后起之秀!今天不能跟我客气,就在我这里的小厨房用餐......”
“不是你文先生自己动手吧?”黄娟打趣。“是不是又把彭多叫来啦?我说过,老田不喜欢彭多到这儿来的,他要用他的方式培养他的外甥。你有事没事地找他来,是不是要培养他接你的班?”
“吴嫂,你这么一说我倒可以考虑。”文光华显出恍然大悟的样子。“象彭多这样的孩子精是可以考虑接班呀!只是我对办企业没什么兴趣,在这山背乡开办药厂,不都是你们帮扶吗?不过,吴嫂,我对中国医学倒是产生了兴趣......”
“是不是又是你的那些香料?”黄娟笑着问。“还有山前乡那个老中医沈老爷子。有事没事地找了过去,陪着喝酒陪着聊天。人家祖传的东西都快被你挖尽啦,还整天缠着不放手。”
“这些你都知道?”文光华大惊失色。“我这些都是秘密进行的,你怎么知道啦?”
“我不是安插了一个小小的间谍在你身边吗?”黄娟大声笑着。“出来吧!小鬼,躲到什么时候才敢出来?你不是想见见你吴叔叔吗?你吴叔叔来了你倒躲起来了!”
屋里走出一个单瘦的大小子,看起来有些怯生。
“快叫吴叔叔吧!”文先生有些可怜地教导。“经常喜欢听我讲吴叔叔的事情,怎么一见吴叔叔就这么胆怯?文伯伯不是告诉过你吗?你吴叔叔是个难得的好人......”
“吴叔叔!”彭多叫道。
“今年多大啦?”我问。真不忍心使孩子这么怯我。
“十七。”文光华代为回答。“应当是十八了吧,在复合肥料厂上班。我喜欢这孩子的机灵,而且他还有一个特异功能......”
“特异功能?”社会上是谣传人有特异功能,我总是不敢相信。
“文先生讲的特异功能就是彭多能够闻出药材的品种。”黄娟笑着解释。“他最喜欢带彭多外出。或者到山上,或者去山前乡收药材,或者走访老中医沈老爷子,彭多就成了他的影子。老田就是这个原因不喜欢彭多到药厂来的。”
“他那个古板的舅舅这样做会耽误孩子前程的。”文先生有些不满。“每个人都有种潜能,当发现了这种潜能就应该往这个方向发展。彭多这孩子是我好不容易发现的至今唯一一个有这种特异功能的孩子,往好的方面发展有什么不应该?我们现在时代不同了,应当开发个人的潜质更好地为社会服务。可他那个老古板舅舅就是不让他接近我。吴嫂,难道我文光华是坏人?......”
“文先生,你误会老田的意思了。”黄娟赶紧圆场。“老田的意思是象彭多这样的孩子应当多吃苦,多磨练,这对孩子的将来是有好处的。这是他做舅舅的一种爱护孩子的心情,我们都要理解。他也没有完全不让彭多到你这儿来,更没有把你当坏人看。”
“可他这样会让孩子得不到发展呀!”
“我正是要和你商量这个问题的。”黄娟说。“我想让吴聪把他们俩姐弟带到沙湖去。一个是彭多除了喜欢和你一起分析药材之外,不还喜欢给你做饭菜吗?我看他的饭菜做得十分地道,而且我还知道他喜欢学雕花等厨艺。吴聪带他到沙湖酒楼跟大全师傅学习,将来也有个出息。这也缓和了你和老田之间的矛盾,也解决了你对孩子的一片爱惜之心。怎么样?让他们跟吴聪去锻炼锻炼,这个你总放心了吧?”
“和吴聪在一起我当然放心。”文光华感慨地说。“只是这个孩子要离开我了,一个多月的如影相随就结束了。黄娟,到山背乡来我特别值得夸耀的就是得到了这个孩子,这猛的分手,你说我......”
“文先生!”黄娟笑了。“刚刚还说不能耽误孩子的前程,怎么转眼又拿情感来影响他啦?彭多已经十八岁了,是个大人了。你看窝里的小鸟,羽毛丰满了总要往外飞翔的吧?外面的世界才是有理想,有憧憬的人大有作为的地方。还是想办法把太太和孩子接回国吧!山背乡的老乡欢迎她们。”
“我何尝不想。”文光华叹息着。“可她也是故土难离呀!我们离婚了。”
“文太太是德国人?”我惊奇地问。
“老板!”老莫来电话。“整个阳江的房价大跌,不知什么原因。”
“肯定是那个牛横生到了灭亡的边缘。”娄富贵肯定地说。“我们的房子价格现在怎么样?”
“中等偏上,很难出手。”
“继续降价。老莫。”娄富贵指示。“只要是现金,我们迅速清空手中的存量。这波降价风肯定迅猛,等到大家觉醒,我们就会措手不及的。这个包袱只能留给牛横生!”
“可这样抛售我们有相当大的损失呀!”
“为了迅速拿下牛横生手中的房子,现在必须作出牺牲。”娄富贵肯定地说。“老莫,你都跟了我这么多年了,难道这个局势都看不清?牛横生断了资金来源,握在手中的房产成了绳索,被牢牢捆住了。现在他还抗着不抛,等到房价大跌,他的损失更大。我们握有现金,等着收购他的低价房吧!”
“可是......老板。”老莫唯唯诺诺。“我想,要是这波降价风是牛横生的一个局呢?我们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要不......”娄富贵警醒了。“要不我们再看看......这个,老莫,降价的原因把它查清楚我们再决定,怎么样?”
八十九
“我父母是德国华侨。”文光华说。“他们去得很早,大约是解放前不久。按照当时的说法,是政治问题。但是,后来好象也没什么,于是,为了继承家族传统,父母把我送回国内读书,目的是不要忘记自己是中国人。”
“文化革命开始的时候,国外对中国政治运动的负面报道使得我父母对我很担心,于是,我再次踏上了出国的路。那种情绪是低沉的,因为在国内呆久了,有了许多朋友和同学。那时侯詹教授还教过我们,我们的关系很好,但父命难违。此后,我完全成了德国人,在那里继续上学。但生活圈子很小。直至后来,在父母的斡旋下和一个德国贫苦女孩结婚了。实际上,我们并不幸福。父亲的事业需要人继承,但在国内的日子对我影响很深,这种文化熏陶是不可动摇的。随着时间的延续,我感觉越来越孤独,于是,我走进了中国文物价值评估的圈子。这里以中国人为主,也有一些爱好中国文化的外国人,在这里,我逐步增强了对民族文化的理解。我经常回国,或旅游,或考察......”
“当父母发现我的这种民族情结,决定我回来办厂,这是我梦寐以求的。”文光华感叹。“其实,我的父母何尝不想回到故乡?在异国他乡,现在中国人总是抬不起头来......”
“不是说我们国家越来越强大,国际地位越来越高了吗?”我十分不理解。“一个国际地位越来越高的国民在国外怎么还被人欺侮?”
“你会相信这种说法吗?”文光华说。“吴聪,你也是出过国的人。可能,你没去过低层,而且你那个时候华人地位还要好点。可现在......这次我去了一趟,按说我还算德国人吧!可和妻子离婚的时候法律偏袒对方,我们华人只能是忍气吞声。现在总算是结束了,那种梦一样的境遇,我在那边生活了三十年多年,完全是一种虚幻的生活。现在我感觉脚踏实地了,是不是我真正回到了祖国的原因?在山背乡,我的生活完全变了样,每天很充实,具有爱好,我父母说,在世界上还没看到过这样的政治制度,还没看到过人和人的关系这么融洽。这是我的天堂,也是我父母理想中的天堂。”
“你母亲的病好了吗?”我关心地问。
“好多了!今天他们两老口到山前乡老年大学看建校去了。”文光华喜形于色。“吴聪,难怪你这么有作为,原来你有这么好的师傅。我看,他老人家完全是古代侠义小说中的大侠。不仅良心好,而且本事大。还有山前乡的沈老爷子,那种气魄,那种技艺......我在德国闲得无聊的时候偶尔看看中国描写侠义的书,许多侠客是我追摹的偶像。我是成年人,却沉迷在这种幻境中。我想象的侠客应该是仗义直言,济世扶困,劫富济贫,锄奸除恶,有一种博大的胸怀。这在国外是不可想象的。但回到国内,好象到处都有这种雏形的人物出现......”
“看起来文先生也想当这种侠客了。”黄娟笑了。“不是古代人真的出侠客了,那是人们真实的意愿。社会的不公平迫使底层民众呼唤这种侠客式的人物来帮他们实现理想,这实际上是不可能的。现在这个社会依然不公,这也是武侠小说盛行的一个原因。不知道文先生注意到没有,武侠小说中的大侠式的人物往往只能扶助几个人而不具有解救大多数人的本领。这是为什么?因为毕竟大侠的能力还是有限的,能力太过惊人就有违常理了,即使是虚幻,人们也会觉得过分。但是现实社会中有一种人能够做比大侠强出无数倍的功德,那就是走集体道路的人。文先生到过国内许多地方吧,看到过山背和山前两乡这种情况吗?比较起外面单打独斗的搞经济,我们的集体经济怎么样?比较起小农的生活,我们集体经济下的农民生活怎么样?比较起分散的农户,我们集体制度下的社员思想情操怎么样?这是一种比较,是一种优劣的比较!任何一个超能力的人都不能把这么多人的生活状况按照他自己的意愿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但带领他们走集体化,他们依靠自己的力量改变了。我想,这可能是文先生感觉到山背乡到处是大侠一类人物的原因吧。”
“哈哈!哈哈!”文光华大声笑了起来。“想不到黄娟对这个也有研究,真是不简单。确实,在这里,人们有困难大家帮扶,哪个有忧愁大家挂心。这里容不得自私自利,这里的人敢说敢干,和外面的大不一样。嘿嘿!忘了和吴聪介绍了,这个彭多......”
“算啦算啦!文大哥。”黄娟制止文光华。“彭多这个闻药种的绝技就别总拿来说事了吧!我们肚子都饿了,你承诺到你这儿饱餐一顿,怎么还在这喋喋不休地说。”
“好好!”文光华无可奈何。“彭多,开餐!”
彭多转身进去了。
“文大哥。”黄娟说。“这个小彭多是个爱面子的孩子,当着吴聪好象有点不好意思,这点你都没看出来?往后接触多了,大家熟悉了再说吧!”
“横生。”谢裙兴高采烈。“沙湖市马上可以拿出金塘一带的城市建设规划书。你可别小看这个规划书呀,有了这个,那个赵律师将无话可说了。我用了好多办法才使得市里搞了这个规划书......”
“姨妈。”牛横生说。“这是两方面努力的结果。现在那个娄富贵还在犹豫,我们还是资金短缺,如果再拖的话,我怕我们坚持不下来了。”
“你不是借到了四个亿吗?怎么还会资金不足?还有,春晖那边能不能挪动些?”
“春晖那边更难,和阳江钢铁厂的戏还在唱。姨妈,在阳江好象还有一股势力存在。”牛横生忧郁地说。“阳江的水好深,我们估计不足。直到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这股势力来自哪里。”
“是不是吴聪的那个联合商社?”谢裙问。
“肯定不是。”牛横生回答。“吴聪的联合商社现在已经瘫痪了。我听说市里面将要注销他的营业执照。他自己也已经病得奄奄一息,据说去了乡下养病至今还没有回沙湖。他的金塘仓库现在靠赵律师硬撑着,出面的是赵律师和一个叫做秦斌的农民,被环卫处开除的零时工,可以说是群龙无首了。只要接下来政府的规划书出台,他们崩溃的时刻就到了。”
“希望尽快出台。”谢裙说。“政府各部门都在催,道路改造工程已经快三个月了,现在再拖也没有道理了。而且炼油厂的管道预埋早就结束了,我们再不填土说不过去吧?市里那个国土局真难缠,我真希望今后最好少和这样的部门打交道。横生,大约十五天之后,政府将出面拆迁金塘仓库......”
“怎么回事?”我看到黄娟忧心忱忱。“是不是詹梅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了?”
“不是梅姐,是唐先强来消息啦。”黄娟说。“早几天兴宝表哥去了眉儿山,住在唐先强那里。他还是老规矩,满山跑,好象是在找寻什么。昨天上午出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现在正在备耕的当口,唐先强还是组织了人找寻,又打来电话问我们表哥是不是回影子山了......”
“兴宝表哥走丢了?”我有如晴天霹雳。“他那么大一个人怎么能走丢?娟,你马上带我去眉儿山,或许我有办法找到......”
“你先别急。”黄娟安慰我。“表哥到山区来总是这样的。经常一个人带着干粮和水到处游玩,说是这个地方好,而且似曾相识,我们都当他玩笑。这次可能认真了,或许真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我相信表哥的能力,一年多来山区的生活经验我看他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现在我们马上去眉儿山找寻,只是这样给唐先强添麻烦我们过意不去的。”
“那我们快走吧!”我催促着。
“我也去!”彭多突然说。
大家疑惑地看着这个脸色透红的大孩子。
“我也有很多山区生活经验。”他腼腆地说。“吴叔叔,让我去吧!我身子小,上山灵活,而且山区的情况我熟悉。我和沈爷爷上山采药去了好多次了,连沈爷爷那样的老人都夸我行的。”
“去吧!”我拍着彭度的脑袋。“谢谢你,孩子。”
“兴宝表哥是一个挺随和的好人。”唐先强耷拉着脑袋。“我们可以说是一见如故,在这里住也不讲条件。我们肯定比不上你们那里,居住条件要差得远......可他吃什么都香,是我们劳动人民出身。只是几天来每天都上山寻找什么,但每天都按时回来吃饭歇脚。我知道,要是他要离开,肯定会和我们打招呼的。但昨天早晨起到现在,我们没看到过他的人影子,上午我派人从他经常上山的这条路寻找,没有下落......所以,我只能给你们报信了......”
“先强!你别沮丧。”我安慰他。“谢谢你们招待他。我表哥是一个生活经历很丰富的人,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现在我们马上去找他,时间还来得及的......”
“可他只带了一餐的干粮。”唐先强着急地说。“失踪到现在已经一天多了,五十多岁的老人,即算身体再好,总难抗住饥饿吧?大家都急得不得了,这总算把你们盼到了,我们马上去找吧!”
“赵律师。您是说......”秦斌着急了。“我们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没有了。”赵承志说。“政府出面拆迁,而且是按照城市建设的规划书依法行政,我们有什么办法?土地是国家所有,土地上的房屋由政府在拆迁时给予适当补偿,这是国家条例规定的,属于有法可依。所有居民,团体,社区,工厂都要无条件给国家建设让路。”
“那这里是不是出了规划书?”
“十几天后规划书就会公布。”赵律师说。“如果规划书出来了,政府会划定统一价格拆迁这里的。而且连期限都有规定,要是我们坚持不拆,那就是抗法,是违法行为。怎么怎么多天都没看到吴聪?他身体好些吗?”
“这些就别难为他了。”秦斌眼圈红了。“那是一个一心挂着咱老百姓的好人,为大家连自己的身体都累垮的。既然咱们没办法了,就别告诉他了,免得使他着急。”
“既然这样。”赵承志站起身来吩咐。“那大家作好搬迁的准备吧。价格我尽量给大家争取,但为了不使自己的财产受损失,先做搬家的准备还是必要的。现在这种拆迁方法可以说前无古人啦,只要他们需要,说什么时候拆你们就得走人的。”
“是从这里上的山吗?”我问。
“他基本上每次都从这个山口上山,这个地方我们叫它罗汉坡。”唐先强说。“他说这一带他肯定来过,每次从这里上山他都能增加一份信心。”
兴宝表哥决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在老街,他是诚实出了名的。
“吴大哥。”唐先强问。“表哥当年真的到过我们眉儿山吗?”
“是的。他就是在这里出生的。”
“你说什么?在这儿出生?”唐先强瞪大眼睛。“他怎么能在眉儿山出生?过去这里可是有名的土匪窝呀!”
“土匪窝?”
“是啊!”唐先强说。“过去这里穷,许多人家都上山当了土匪,凡经过眉儿山的客商经常被打劫,所以过眉儿山的时候都有保镖跟随。即使这样,还是经常钱货不保,因为眉儿山的土匪相当强悍。听老辈子的人说,自从解放之后,开始还有土匪出没,但渐渐少了。到了这边开始搞互助组的时候,土匪基本绝迹了。至于为什么这边不再有土匪,大家说不出其中的原因。老年人都说,早年这些土匪不过是穷得走投无路了,自从共产党来了,带领大家奔社会主义,土匪邪不压正,不敢再闹了。当年国民党时代也到过这里‘剿匪’,可每次都是损兵折将的。共产党不费一枪一弹,土匪就自动放弃了作恶。”
“现在还能找到当年的土匪吗?”黄娟问。“我是说当过土匪的人。”
“应当不能了。”唐先强回答。“连兴宝表哥都快六十了,而且是在眉儿山出生的,那当年的土匪该多少岁啦?况且,即算有,那不是一段值得炫耀的历史,他们根本不会承认的。”
山越来越高,坡越来越陡!真佩服兴宝表哥,居然每天上山来寻根......
“休息一下吧!”唐先强建议。
这是一个好建议,因为黄娟已经气喘吁吁了。
“杲杲!杲杲!”远处传来呼唤。
“是兴宝表哥!”我兴奋得蹦了起来。
“是兴宝表哥吗!”我大声叫起来。“我是杲杲!兴宝表哥!我是杲杲!”
“杲杲!杲......”声音渐渐远去,飘荡在空中,回荡在树林深处。
“吴大哥!”唐先强说。“那不是兴宝表哥,是我们这里的一种鸟......”
“鸟?什么鸟?”
“我们当地叫慈鸟。又叫‘吉祥鸟’。”唐先强解释。“每到春季,这种鸟就会出现。老人们说,能看到这种鸟几乎不可能,我们只能听到它发出的声音而看不到鸟的本身。不过,听老人们说,一般这种鸟出现,都是向人们发出警告,危险就在身边......”
“那么说我们现在面临危险?”黄娟问。“可身边晴空暖风,山色宜人......”
“大家迅速撤离!”彭多发出警告。“快!娟姨,你先撤!”
“出什么事啦?”唐先强不解。“我不过刚刚说那种传说,你小鬼就马上兴风作浪......”
“先撤!”我相信彭多,因为他脸色凝重。 “撤!”
九十
“老板!”老丁问。“现在双方僵持着,好象都有顾虑。”
“再看看。”杨惜芳吩咐。“不等对方动作,我们千万不能暴露。”
“码头那边怎么办?”老丁问。“我们不能放弃正事来做房产吧?再说,搞码头......”
“老丁。”杨惜芳说。“不在房产方面搞垮娄富贵我们怎么能拿到桂花园大厦和货栈?娄富贵现在实力还是雄厚的,要他出让桂花园大厦,我们只能把他逼得走投无路。”
“那吴先生那边......”
“放心吧!吴聪那边我有办法对付的。”杨惜芳信心满满。“那是一个难得的人才,我们不能轻易放过。但要他做这种事情,打死他他也不会就范的。况且我们还没拿下桂花园大厦,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为什么要撤?”我们气喘吁吁地从山上撤下来了。
唐先强埋怨:“好象也没有什么危险吧!彭多,刚才为什么发出那么严重的警告?”
“吴叔叔!”彭多说。“我要是说了你们可能不会相信......”
“你说吧!”我微笑着说。“我是支持你的,而且作出了撤离的决定。但为什么,你得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吧!”
“迷幻药。”彭多说。“那个地方肯定种植了几种相互作用的植物。这几种植物的药性相互作用,能够产生致人产生幻觉的药性......”
“可我们大家并没有产生幻觉呀!”唐先强埋怨。“我现在下来不都觉得好好的吗?难道你的鼻子与众不同?”
“他的鼻子确实与众不同!”黄娟笑嘻嘻地说。“文先生说他有特异功能,指的就是他的鼻子。当然,我们可以认为这个属于虚幻,但彭多的嗅觉确实高人一酬。文先生开始配置末药,其中调和到了十四种药,彭多说只有十三种。文先生不信,结果彭多说缺红花,文先生仔细检查,发现果然如此。我们可以分析,如果表哥真的是从这里上山了,是不是受到了药物的迷幻结果走丢了......”
“肯定是的!”彭多说。“我注意到了唐叔叔说的土匪窝的事。当年为什么剿灭不了他们?其中一个原因可能与土匪沿途种植了这种迷幻植物有关......”
“那我们怎么办?”唐先强急得脖子上青筋暴露。“再不找到兴宝表哥,那是相当危险的!小彭,你说有没有办法通过这道屏障?”
“当然有!”彭多兴致勃勃。“沈爷爷教过我一种解迷药的方法,而且在我们山区很容易得到。就是樟树的根部有一种根瘤,锤出汁液抹在鼻子上,口中含几片樟脑,在大山里可以畅通无阻。”
“那我们快找!”唐先强急不可待地说。
“慢!”我制止。
“为什么?”唐先强失声地问。“吴大哥!时间不等人呀!”
“彭多。”我问。“你刚才闻到了几种什么植物的气味?最能产生迷幻作用的是什么植物?”
“有三种。”彭多回答。“最厉害的是沟梨花。”
“受到刺激后,人是不是丧失了身体功能?”
“除头脑不清醒外,其他不会受影响的。”
“先强。”我回过头来问。“这片山沿什么地方沟梨花最多?”
“暴泉。”
“是不是在山体的东边?”我用手指向山脚下。那是一丛杂乱的树林,突起的山体象一道天然屏障。
“是呀!”唐先强奇怪了。“吴大哥怎么会知道的?”
“我们马上找到樟树的根瘤。我们马上去暴泉!”我吩咐。“那边一定有通往土匪窝的暗道,我表哥现在陷身土匪窝了!”
“把大家召集起来是商量一件大事的。”秦斌说。“我和赵律师谈过,沙湖市政府出台了我们金塘区这边的城市规划书,就是这几天要公布了......”
“那又怎么样?”有人不满地大声讲。“我们的房子都是花钱买来的,不是偷的抢的,手续都是政府部门发放的。难道现在他们说拆就拆......”
“现在这个社会基本上是这样。”秦斌痛心地说。“赵律师说他每年都要接许多这种侵权的委托,拆迁户能胜诉的几乎为零。这次他只能在价格上为我们多争取一些,其他的办法没有。”
“那吴大哥呢?吴大哥怎么说的。”有人大声问。
“吴大哥那里我没有通气。”秦斌实事求是地说。“大家想想,为了我们,吴大哥都累得那样了,急得都吐血了,我们能忍心再烦他?我劝大家一句,做人得有良心。我们来沙湖不是一天两天了,吃的苦受的气数不清了,何曾有过象吴大哥这样的人如此对待我们?知足吧,能遇到这样的好人是我们的一种幸福,但总去麻烦他......”
“那总得让他知道这个事情吧!”声音显然低了,秦斌的话打动了大家。
“我的意思是瞒住吴大哥。”他轻声地说。“连赵律师都没办法了,吴大哥能有什么办法?让他省省心吧!到了乡下,那边多好,一家人在一起安心过日子......”
“那吴大哥在合约中的违约金怎么办?”有人提出了新问题。“要是按照当初吴大哥和街口那些人家签署的那样,那谁负担违约金?难道要吴大哥赔付?”
“是呀!”众人附和。
“我们当然不会要吴大哥赔付。”秦斌大声打断大家。“把大家召集起来就是要作出决定:放弃自己的地方重新寻找新的地方居住,那我们这些多年的邻居就要分手了。赵律师说,我们既然决定了放弃,应当马上解决新的地方,政府的拆迁可是很凶的。第二就是放弃和吴大哥的合约,放弃违约金。大家同意吗?”
“同意!”大家众口一词地答应着,人人眼里都饱含着泪水。
简直是人间仙境啊!
和过去兴宝表哥描述的那样:几幢陈旧的房子前是已经荒废了的田地,坡上重重荒草,几只野羊在草地上吃草,奔流的河水绕过村子,水质清澈碧透,果然有小鱼在水中游弋,石板桥临河铺设——这是大山中难得一见的平坦之地。
“怎么不见兴宝表哥?”唐先强有些着急,脚步飞快地奔向屋子......
“杲杲!”兴宝表哥突然出现在山腰。
“哈哈!哈哈!”他大声笑着。“杲杲!弟妹!我在这里。你们怎么找来啦?”
“兴宝表哥!”我高声叫着。“你先下来,爬那么高不怕摔着吗?”
“哈哈!杲杲。”兴宝表哥也高声叫喊。“你表哥找到好东西啦!你先上来看看!”
人们陆续爬了上来。
“到底是什么好东西?”黄娟喘息着问。“害得你爬这么高......”
“弟妹!”兴宝表哥笑了。“咱们不是要办集体吗?这么多的企业都资金困难,我看了都着急了......”
“所以你满山找宝贝来了?”黄娟讥笑地说。“你把唐先强害得好惨!从昨天起开始发动人找你,几乎急得一夜没睡。你倒好,在这个世外桃源悠哉游哉......”
“啊!”兴宝表哥突然想起来。“你们是怎么进来的?真的,从昨天起我几乎找遍了所有的地方,一直找不到出路。哎!也怪我自己,这么多天自己一直在大山转,转得昏头转向的。怎么进来的自己都不清楚了......”
“是你表弟找到的进口。”黄娟说。“你还是告诉我们,你是不是真找着宝贝了?”
“当然!”表哥显得很兴奋。“山腰有一个洞,是什么人藏宝贝的地方,我也是无意中找到的。黄娟,我记得我和你讲过,我好象到过这个地方是吗?可这里的山好象都一个样子,我找了好久,这回我肯定是这里啦!那个时候我虽然小,但许多东西还在记忆中抹不去。我是我妈在眉儿山生的,我出生的时候,我表叔失踪了。大家在寻找他的时候我妈去世了,那个历史我最怕我奶奶讲起。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感觉我这个连妈都没看过一眼的人真是不孝。杲杲虽然命苦,但还是侍奉自己的妈妈到了终年,可我呢?找到这个地方,把自己妈妈的坟休整一下,记住自己娘埋骨的地方,是我梁兴宝这辈子的最大愿望。虽说当年我没有亲自到过这里,但出去的时候那个情景我还是记得的。现在我找到了......”
“伯母的坟找到啦?”我十分惊奇。“那你又怎么不回唐先强那儿?怎么走到这里来啦?”
“我也不知道。”兴宝表哥感叹地说。“当我确定我妈妈的坟之后,我感觉自己很恍惚。那种场景真的很奇怪,我只能向前走,我好象爬过一道道山坎,又好象是从悬崖上的石级中攀爬过来的。我在树林中左转右转,最后到了这里。这是我从小熟悉的地方,可我好象做了一场梦。”
“那这一天多你吃什么?”我关心地问。“你不吃不喝的一天多了......”
“我好象也不觉得怎么饿。”兴宝表哥回答。“我清醒之后,我知道自己找到了想要寻找的地方。这里到处留下了孩子时代的记忆,它使我很兴奋。渴了我喝前面小河的水,这里还有当年种植的山芋,满地都是......”
“你说的宝贝是什么?表哥!”
“真的是金银财宝。”表哥再次兴奋了。“过去这里的人不许我们到山腰去玩,那时我还小,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好奇。如今这里已经没有人了,所以我要看一看,原来山腰有一个储藏东西的山洞,里面许多金银财宝,还有各种各样的布匹衣服......还有酒。你们看......。”
“唐先强。”黄娟吩咐。“你亲自带着民兵守护,我联系县委县政府派人过来。记住,你要亲自交接。我们是公社社员,国家的东西我们不能贪占。至于为什么,不要对任何人讲,只守住暴泉的入口就行。还有,马上取这边的土壤回去送农科所检测。‘土匪窝’这里是个好地方,怕有七八百亩地。将来要是开发了,既可以种植我们需要的作物,还可以开发旅游。先强,这可是你们眉儿山奋发的资本,将来没有一个公社能超过你们的。”
“是!娟姐。”唐先强精神抖擞地回答。
“娟姨。”彭多怯生生地问。“这么多好东西我们自己一点都不要吗?”
“那应当是国家的东西。”黄娟解释。“彭多,要记住,我们是公社社员,我们是国家公民,保护国家财产才是我们的义务,怎么能贪心这些东西呢?”
“可刚才梁伯伯说了,我们走的是集体化道路,而我们又遇到了资金紧张的困难。梁伯伯不是有意拿这些作办集体化的资金吗?”
“好你个小滑头!”兴宝表哥脸色通红。“你是不是拿话挤兑你梁伯伯?看不出你这个小人精,难怪文先生这么看重你,原来还真有内涵呀!”
响亮的笑声震动着沟谷,震动着潺潺流水,传出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