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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庆东:从新加坡到上海

火烧 2006-08-31 00:00:00 文艺新生 1025
孔庆东分享从新加坡到上海的游历见闻,涵盖文化、美食、戏剧及社会现象,展现其独特视角与思考。

去新加坡一周,没怎么读书,因为晚上多是被请去吃饭和吃榴莲了。只读了一大堆新加坡文化资料,一本新加坡散文集,一部新版《雪山飞狐》,一本老舍的《茶馆》,一本唐传奇,两本新加坡课程标准,几本新加坡教科书,几篇陈平原和钱理群的文章,还有一本大陆逃亡人士写的禁书。那书里提到我的名字时写错了一个字,不知是记错了还是故意保护我。作者现在是美国的一个牧师,开始从更深的层次考虑拯救人的灵魂问题了。我们的工作性质,其实是相通的,恰如谭嗣同临终诗云:“去留肝胆两昆仑。”
     

从新加坡回来,马上又去了上海,朋友说我简直成了“空中飞人”。上海的司机跟北京差不多,先问你要去的地方在什么路,发现你不熟悉之后,就准备给你瞎转了。而你一旦暗示出他的企图,表明你是明白人之后,又很容易彼此谈得投缘。吃过上海风味的川菜后,到上海大剧院看了百老汇来中国上演的原版《狮子王》,虽然帝国主义气息浓郁,标准的美国式乐观主义,但音乐舞蹈布景等都非常漂亮,中间又穿插了《老鼠爱大米》等笑料来迎合中国的小资观众,所以演出效果甚佳。此剧在美国、日本等国一年365日天天上演,其实就是人家用来团结人民教育人民的“样板戏”,要让美国人世世代代都勇于去当“狮子王”,其他民族都是“土狼”之流。而我们自己的弘扬高尚人性的样板戏却被我们自己百般诋毁,弄得中国本土戏剧20多年来都是小打小闹,旗树旗倒,除了“大、洋、古”,就是美、日、韩了。
     

夜里穿过隧道,到浦东小陆家嘴欣赏黄浦江夜景。我到上海四次了,还是弄不清楚上海的道路,所以很佩服上海人脑子里那张清清楚楚的路线图。其实我很喜欢上海人的勤快和理性,上海也有不少豪侠仗义之士,但是我经常不敢表达,因为反对上海人的声音太强烈了。
      

我们十多人坐在一家德国人开的“宝莱纳”酒吧里,领我们去的陈小姐是李嘉诚在上海的房地产总代理,经手的钱是以“亿”来计算的。她说这里的啤酒是正宗德国味道,这里的德国香肠,她伸出拇指刷地推到我眼前叫道:“一级棒!”我们每人要了一扎啤酒,每扎100多元,味道确实跟我在柏林喝的一样,不过我仍然觉得还是我们哈尔滨的啤酒“一级棒”,德国啤酒只能跟青岛啤酒一道屈居亚军,或许这是我的家乡情结造成的狭隘心理吧。香肠上来了,每盘60元,大概有二两,我一尝,比我在德国吃到的要棒。其实我在德国时就觉得名满全球的德国香肠不怎么样,我吃了40多种,就没有一种让我能给90分的。钱钟书说德国人把“肉末”做成香肠,结果就不会“幽默”了。我倒是怀着阴暗心理另有高论:德国直到19世纪都穷得叮当响,老百姓吃顿土豆都感谢上帝,肉食更是经年罕见之物,所以才使得香肠业比较普及。正如上海的“泡饭”,本来是贫穷的产物,经济发达之后反成了特殊“风味”。以制造香肠闻名不等于就是香肠最好吃。最好吃的香肠我以为还是在中国,哈尔滨的“红肠”、“松江肠”、“蒜肠”我就不说了,免得人家又骂我狭隘。四川的腊肠、山东的肉肠、广东的风干肠都是一流的美味,连河南的火腿肠我觉得到了德国也能拿个名次的。德国香肠到了中国,入乡随俗了,自然就比在老家更香了。我吃得兴起,自个儿造了两盘。窗外的黄浦江流金荡翠,身后是中国最昂贵的楼盘——每平米15万,前面是菲律宾乐队在一曲接一曲地轰鸣——上海家庭流行雇菲佣,因为可以给孩子当贴身英语教师,每月大概要4000元到6000元。陈小姐问我乐队好不好,我说,我在那些菲律宾青年的脸上,看到了瞬间掠过的乡愁。我在新加坡和韩国,看过几部菲律宾电影。韩国人发不出“菲”这个音,都叫“比律宾”。这是一个被忽略了其内心的民族,申江虽乐,非我故土。在滚滚的国际化浪潮中,中国美国都各有其战略,而菲律宾这样的国家,难道要永远出口“菲佣”来保持自己的球籍吗?
     

在上海的第二天,跑到金山区看海。路过“山阳镇”,我想这是不是鲁迅《孤独者》里讲的那个“山阳”。我觉得,必须理性地看待上海,才能发现这个城市的可贵之处。上海人的平等意识,不是强加于人的。上海人精明自傲,但一般不欺负人,也不容易被人欺负。上海人靠本事赚钱,靠大聪明和小聪明赚钱,但是不靠假冒伪劣。从我儿时的记忆里,“上海制造”,那就是“质量的保证”。在毛泽东时代,上海一个城市创造的国民产值,就占全国的1/6,而东北三省加起来,才占1/6。很多人一谈上海,就是什么外滩啊、豫园啊、新天地啊、张爱玲啊,惟独不谈伟大的上海工人阶级。《海港》里的装卸队长高志扬唱得好:“真是个,装不完、卸不尽的上海港,千轮万船进出忙。装卸工,左手高举粮万担,右手托起千吨钢”,李长春唱的,很有裘盛戎的风格,听了就浑身豪迈,唱出了新中国的大上海气派。还有那段更精彩的“满怀豪情回海港”,比《铡美案》还要过瘾:“看东方,晴空万里,霞光千道,江两岸分外辉煌。昨夜追舟江上闯,两岸灯火催快航。那时候,惊涛骇浪扑胸上,狂风暴雨抽脊梁。向前方,站稳脚跟眼发亮,驾汽艇,穿巨浪,举标灯,闪红光,挺直腰杆不彷徨。追上了驳、船哪我们心、花、放!”我曾经把最后一句篡改为《铡美案》里的那句:“将状纸压、在了爷的大堂上!”在大学宿舍里跟阿忆唱了很多次,后来觉得还是《海港》更胜一筹,精雕细刻的文学性更强。《海港》的缺点就是“阶级斗争”太突出了,按照我们这代人的庸俗想法,要是把一部分阶级斗争的内容换成爱情的内容,可能会更有艺术魅力吧。通过《海港》,我们还可以知道,50年代中国就跟欧洲有密切的贸易往来,故事的核心就是外汇货轮跟支援非洲的小麦船抢时间。那个时代到底是中国“闭关锁国”还是美国封锁中国,上海人民和东北人民可以给予更理性的答复。
      离开上海回北京,接到上海老同学郁文的诗《呈孔老大庆东兄》:

        醉里挑灯笑此身,廿年千里未归人。
        雕虫技小心偏喜,覆瓮策闲意甚真。
        壮且不如今更老,穷能固守自当贫。
        秋到幽燕悲摇落,漏静哪堪梁父吟。

      不要以为上海人民的最高境界就是读张爱玲和余秋雨,这位郁文兄的诗,我今天怕也写不出来呢。人家此诗本来无题,是我强迫他送给我的。嘿嘿,阿拉东北银,就这么不讲理,哪个不服气,俺白相死你!天儿不早了,该洗脚了,今儿个写到这儿就拉倒了,还有一肚子话都留着明天发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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