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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中的强力与邪恶美------闲论梅里美《卡门》兼其它

火烧 2006-12-20 00:00:00 文艺新生 1025
文章探讨梅里美小说中原始强力与邪恶之美的表现,分析《卡门》《伊勒的维纳斯》等作品,揭示强力美学与自由精神的结合,强调文学中神秘与冲突的表达。

    世间梅里美的小说对现存的道德理念、价值规范完全不屑一顾,反而把表现“原始强力、绝对自由、骇俗之美”放在了文学创作的第一位。他的实践是对古希腊神话和戏剧中“强力美学”的一种自觉的继承发展。在媚俗与虚假的秩序规范一统天下的时代,梅里美的小说以其超凡的独特性实现了文学思想与艺术精神的双重游牧。

    在小说《伊勒的维纳斯》中,梅里美这样写道:“强力,哪怕体现在邪恶的欲望中,也总能引起我们的惊叹和不由自主的欣赏。”所谓原始的强力,“邪恶”的美,这正是梅里美一生的偏爱。

    在《伊勒的维纳斯》中。那樽美艳中透着邪气的维纳斯铜像一出土就无端地倒下去,砸断了一个仆人的腿。画者要给其头部画像,却怎么也把握不准那神态;后来,阿尔封斯先生打网球时将预备送给新娘的结婚戒指戴在铜像的手指上,然后就怎么也取不下来,当晚,新郎阿尔封斯神秘地死亡,新娘说昏迷前醒来后都看见维纳斯铜像把丈夫紧紧地搂在怀里……自从那雕像在伊勒出土,人人都梦见,最后被铸成一口钟,钟声敲响后,当地的葡萄两次被冻坏。

    看梅里美的小说仿佛是在看神话故事,作者叙事的手法扑朔迷离,似真又幻。读者即使看了新娘的证词,也很难断定新郎就是维纳斯雕像给勒死的。同样,《熊人洛奇》中伯爵夫人被撕烂,伯爵不知所终,也只有谜而没有谜底。令人惊异的是,小说中伯爵这样问教授:“您从未有过站在塔顶或者悬崖边上,既有企图跳下去的心理,又有害怕这种相反的感觉吗?”又举例说:“您手里拿着一支上了膛的枪。您最好的朋友在那儿,您突然闪过要一枪打他脑袋的念头。您十分讨厌谋杀,但您有谋杀之念。”这些对话不仅暗示了伯爵熊人的动物性本能,同时也暴露了人性无意识的原始倾向。越美、越爱的东西就越想摧残,正是这种邪恶的原始欲望最终酿成了新婚之夜的悲剧。

    在梅里美的传世经典《卡门》中,原始强力与邪恶之美的结合达到了完美的极致!卡门的美充满了邪性。“她笑的时候,谁都会神魂颠倒”,美色和她的巫术、狡诈一样是她的武器。她不择手段,蔑视和反抗来自社会和他人的任何束缚:“宁可把整个城市烧掉,也不愿去坐一天牢。”与一起工作的女工一言不和,挥刀就在对方脸上划下一个十字。唐何塞为了她成了强盗和杀人犯。他骂她是“妖精”,她也说自己是“魔鬼”,“不许我做什么我立刻就做。”她风流成性,情人无数,唐何塞把她的情人杀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她不再爱唐何塞时,唐何塞怎么哀求,甚至拔出刀来威胁也没有用,“作为罗姆,你有权杀掉你的罗米,但卡门永远是自由的。”她宁死也绝不改口或求饶,连中两刀,“一声不吭地倒下了。”

    在梅氏的另一经典《科隆巴》中,作者又塑造了一个美丽而“邪恶”的形象。女主人公科隆巴为了替父报仇,不择手段,千方百计迫使身为退役军官的哥哥就范,终于假哥哥之手杀死了仇人的两个儿子。最后仇人疯了,她仍不放过,亲自去看他受痛苦折磨的可怜相。科隆巴是一个村野姑娘,她的美充满了野性。她是那样的淳朴可爱,对待敌人却又那样的冷酷无情。在科隆巴看来,社会、法律、文明、道德,全都毫无意义,她一生只干一件事,干一件大事,然后是生是死就无所谓了。小说的最后一个场景是,一个农妇对女儿说:“你瞧这位小姐长得多俊,但是我敢肯定她有一双毒眼,看见谁谁就倒霉。”这种性格的原始动力,比生命还重要,谁敢碰一碰就要倒霉,甚至可能同归于尽。

    梅里美笔下的主人公都有一个突出的共同点,他们都率性而为一意孤行,受表现为狂热激情的原始动力所支配,往往轻易地毁掉自己的梦想,自己所爱和希望,甚至轻易地毁掉自身,连命运也视同儿戏。其故事的结尾,都是血淋淋的场面,冷酷无情的毁灭。然而,梅里美并没有把这种悲剧题材写成悲剧,至少没有写成真正意义上的悲剧。悲剧的命运,都是由社会、宗教(或其它信仰)、自然力造成的。悲剧人物的悲壮之美,正是体现在他们同其中一种力量不屈不挠的抗争。然而,梅里美笔下这些人物,根本不肩负任何使命,与世人所诠释的命运无涉;他们处于人世的边缘,游离于社会之外,犹如荒原的野草,丛林的杂木,随生随灭;他们生也好,死也好,无所谓悲剧不悲剧,无所谓逻辑不逻辑,无所谓意义不意义,不能以常人常理去判断。他们有的只是生命的冲腾与勃发,以及生命所不断呈现的眩目的光彩。

    福柯在《规训与惩罚》中,对古代的酷刑与近代的规训式改造进行了对比,他的语调明显地表明,在酷刑和规训式的改造之间,他愿意选择酷刑。因为酷刑针对的是有活力的身体,有原始天性的灵魂!而规训改造在某种意义上使原始的身体能量、使那种游牧般的放荡不羁的灵魂禁锢住了。在梅里美的小说中,处处表现了反对规训、反对编码、解辖域化的主题,那些率性而为的主人公们宁可身体被异己的力量粉碎消灭,也决不愿意压抑自由不羁的灵魂,不愿妥协,不愿放弃那种原生态的游牧般的生活。因此,我们可以说,梅里美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游牧文学的范本。

    这种“强力崇拜+邪恶之美”的创作理念在中国是缺乏传统的。即使掺杂了那么一点因素,也没能形成震撼人心的力量。而在西方的古希腊神话和戏剧中,这种超越悲剧的创作艺术早就有了完美的表现。在阿克特翁的故事中,猎人阿克特翁只是因为无意之中踏进了阿耳忒弥斯的圣林,撞见美丽的狩猎女神在洗澡,就被愤怒的女神变成了一头鹿,最后被自己的那群猎犬撕成了碎片。尽管这是一个残忍血腥的故事,但是我们永远无法否认它那诱人的美。后来,欧里庇得斯的戏剧《美狄亚》就愈加细致和动人心魄了。在传说中,伊阿宋为了取得金羊毛,率领希腊最勇敢的英雄来到了科尔喀斯,当地公主美狄亚对他一见钟情。为了对伊阿宋的爱,美狄亚用巫术帮他得到了金羊毛。美狄亚的父亲追赶逃离的伊阿宋,美狄亚千方百计阻止父亲的追逐,甚至杀死了自己的两个弟弟。与心上人到了希腊后,美狄亚又帮助伊阿宋报了杀父之仇,两人因此被从城邦中驱逐。后来,两人客居在科林斯城邦,并有了两个儿子。贪图富贵的伊阿宋变了心,为了财产和地位,他要休了美狄亚另娶科林斯王克瑞翁的女儿为妻;而为了扫清女儿的障碍,克瑞翁也要将无依无靠的美狄亚和她的两个孩子赶出科林斯。悲愤欲绝的美狄亚苦苦哀求,狠毒的伊阿宋竟无动于衷。绝望的美狄亚决意报复负心的郎君和残忍的对手。她先假意认错,麻痹对手,然后让两个孩子给公主送上有毒的锦袍和金冠作为贺礼。公主穿戴上之后立刻燃起了烈火,克瑞翁上前来救女儿,父女同被烧死。随后,为惩罚伊阿宋,美狄亚亲手杀死了两个儿子,随后乘龙车飞走,离开了她用一切手段复仇的人间。

    “强力+邪恶美”的艺术在一些现代经典电影中得到了某些继承。比方《巴黎最后探戈》、《本能》、《感官王国》、《天生杀人狂》等。但是它们的完美性与梅里美的小说相去甚远。虽然它们也努力想去破除消解道德、规范设定的一系列标准,但是人们仍有足够的理由对其做否定性的价值判断,而面对梅里美的作品,我们都惊异得无话可说,因为任何价值判断都是无效的。此外,纳博科夫的小说《洛丽塔》中也存在一种邪恶之美与隐藏的强力,其艺术精神亦是一种文学的游牧,但是对其思想上是否也具备典型的游牧精神这一问题,由于太过复杂,这里暂不做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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