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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张戎指胡宗南为“匪谍”说开去

火烧 2007-01-04 00:00:00 历史视野 1026
文章探讨张戎在《毛泽东传》中将胡宗南指为匪谍的争议,分析其逻辑漏洞及历史事实,同时涉及胡宗南与蒋介石、西安事变等历史事件的评价。

从张戎指胡宗南为“匪谍”说开去
 
赵天楫
 
  张戎的「毛泽东传」中把胡宗南说成是匪谍(Red Sleeper),实在是胡说八道。若她的逻辑能成立,那蒋介石是最大的匪谍,因为他把大陆败给共党;蒋经国是最大台独,因为他搞本土化;陈水扁是最大统派,因为他的恶政让泛蓝可以再起,独派机遇断送。什么事都以成败来论狗熊,那就没有历史是非了。

  张戎以「鸿」(Wild Swan)成名,她那本书写得不错,但她写的「毛泽东传」如此荒腔走板,那「鸿」的可靠性不禁使人怀疑。是否她也在哗众取宠?现在看到这是一部毛泽东残恶史,把些已知道的数据再片断取择,史界对其的评价并不高。

  许多正常的史实在张戎口里完全歪倒了,她好像在写「毛泽东密码」,语不惊人死不休。她说毛泽东参加过国民党,故对共产党不忠诚,焉不知在早年联俄容共,国共党员身份重复的很多。她又说毛是「西安事变」幕后黑手,主动表示要支助张学良军饷、械弹,以鼓动张取代蒋。事实上,「西安事变」是张主动,毛周根本不知。是张想利用共产党,给其金钱物资。张是想得俄援抗日,但不是自微弱的中共。张戎更说蒋介石纵放红军长征,是要讨好苏联,放回他的儿子,这些说法都是匪夷所思。

  「鸿」是写张戎家三代的故事,说他父亲是四川高干,在文革中受整。但最近也有人出来揭发,说他父亲在「反右」中也大整别人,张家又出来辩。但若照张戎的逻辑,那他父亲是潜伏的国特?还是匪谍?走资派?还是民主人士?

  胡宗南是浙江孝丰人,原是教师,后入黄埔第一期,为蒋所重用。在蒋、冯、阎的「中原大战」中,蒋介石亲临第一线督战,指挥所设在津浦路的临淮关与符离集之间的火车上,某夜冯玉祥军的郑大章骑兵突然袭至。胡宗南部第一师奉命赴援兖州、济南,仅余最后一团已登车而未发,闻警由胡亲率该团下车赴援,以寡击众,冯军溃退。蒋被俘的危险,间不容发。台湾「传记文学」早年曾办「每月人物专题座谈」,有次谈张自忠,席间有人说:「对方统帅(指蒋)弃车落荒而逃。」警总认为这一段话对蒋老总统大为不敬。「传记文学」因而受到很大的压力。当时蒋如果被俘,冯玉祥一定立杀之。所以,那一次比「西安事变」更为危险。

  后胡部首先攻入济南,取得关键性胜利。胡宗南成为蒋的心腹,后来长期经营西北,有「西北王」之称。

  1930年代红军长征时,胡宗南部在松潘差点擒住毛泽东。毛也是多次命在旦夕。

  张戎说胡宗南是匪谍的最大论据,就是一九四七年胡部进攻延安失败。此事众所周知是胡的机要参谋熊向晖泄的密,但胡最多可说是胡涂,绝不能说他是纵容。其实说「胡涂」都是事后诸葛亮,看问题要从大历史环境来看。(所以,「中国时报」驻美特派员傅建中说胡用熊「不可饶恕」、「无知人之明」、「被熊愚弄至死」,实是肤浅不公之词。若胡不对,那蒋身边有个张学良,通共叛君,岂不更不可饶恕?张戎把胡宗南说成在黄埔军校就是共产党员,还说张治中、卫立煌、邵力子都是匪谍,完全是不懂历史,纯把国共一刀切来看问题。张佛千是胡的西安办事处主任,他写的「我追随胡宗南」文中就如此说:「这里我要为胡先生解释,熊汇荃(是他的本名,在解放后改名熊向晖)投效时是西南联大二年级生,还不满十九岁,他的清新纯厚的气质,温和安静的形象,任何人都不会把他与中共间谍联想到一起。其敬事负责守分有礼的态度,令我十分欣赏。

  熊不仅是胡的侍从副官,也是侍从参谋,又是侍从秘书。包揽一切侍从业务。每日拂晓胡未起他先起,深夜胡睡后他才睡。其获得胡的重任与深信亦非偶然。

  我也要为熊向晖说几句公道话,有人责备熊忘恩负义,但他做共产党在前,做胡的侍从在后,如果他对胡尽忠,必会对共党不忠,以现代理念言,团体当然大于个人、信仰当然重于情感,所以平心而论,不能以此责熊。在大陆出版对此事的记述中,指熊之为间谍,是周恩来之预先选定,实与事实不符。熊以学生从军抗日,并未想到要做间谍,胡要他做侍从,这是间谍所求之不得的职务,但他不肯做,胡一定要他做,并且请熊的父母吃饭,要熊的父亲劝他。他更坦陈他在清华大学是民族先锋队(简称「民先队」)的领导人,是共党的前卫组织,胡仍然说没有关系。熊做情报工作,并不是他设法去找,而是自然来到,真是天上掉下来的情报,不要也不行。再者,他的情报工作对胡先生伤害最大的莫过于延安之役,胡在抗战胜利后,保送熊赴美留学,熊本已买得船票,即将登船赴美,胡却要毛人凤以最快、最秘密的方法把熊找到,要他参加进攻延安,「打完了这一仗再走。」于是进攻延安整个部署,作战的军师长要到临时才被告知,而延安的毛泽东、周恩来早已一清二楚,知道胡部兵分几路,那一个部队走那一条路。所以毛泽东敢于大着胆子不过黄河,留下来跟胡部捉迷藏。胡部走到他的村子外,他也不怕不走。更乘虚蹈隙,吃掉胡的精兵五个旅。我看了熊的回忆录之后,不能不寄慨于胡的运气太坏,而熊的运气太好,一切归之于国家的气数。而个人的命运当然也在整个气数之中。」

  张佛千的「我追随胡宗南」写得很好,他说胡为蒋鞠躬尽瘁而死。「胡先生的「衣」更为简单,经常是粗布军装。西北严寒,冬天气温在摄氏零下一二十度,他不穿棉军装,也不穿大衣。戴笠送他一件毛衣,穿了二十年,又破又烂,死时尚穿在身上。

  冬天室从不生火,客室有火盆,非来客不生火。双手、双耳、面部都是冻疮。夏天从不用风扇,在野外烈日照射,汗流浃背,从未脱过或解开军装上衣。在野外,士兵在雨中,他不张伞;行军时士兵帐棚未立,指挥部帐棚虽已架好,他不进入。野外埋锅造饭,他与士兵同坐地上,吃同样的菜饭,不要人为他装饭,一切自己来。他实践自已的话:「生活士兵化」。可以说:「虽古名将,无以加之。」他一天到晚都在工作、工作,无休息,无享受,无娱乐,如一苦行僧。」 「 胡先生修持强忍的工夫,怀抱战斗的人生观,他过的是战斗的生活,他要对一切敌人战斗,病魔也是他的敌人,虽然他也请医诊治,在生理上被病魔打倒,但在心理上他绝不向病魔屈服。所以当他的家人僚属忧惶焦急之时,而他无视病痛,不愿呻吟,不愿倒下。汉代名将马援说过:「男儿当马革裹尸,安能死于儿女子之手。」马援所向往的死的方式,就是死于无棺可殓、亦无亲人在侧的战场之上,当然此语亦可谓为不近人情,然此正是马援之所以为马援,英雄之所以为英雄。我信胡先生临死时心中,必认为死不足惧,而死于病榻才是他最大的遗憾。然而他在精神上始终没有表现被病魔打败了的样子,他在病魔环攻之中,他在最后弥留之际,依然是一个英雄。」

  张也批评胡之败是虚骄,又好用术不诚。但最后大陆之败不能归责胡一人,因为他的兵早已被抽调,国府民心尽失,难挽败局。可是对胡的儿子胡为真来说,基于对父亲的英雄崇拜,他对张佛千的微词还不太谅解。

  胡宗南喜欢的年轻人还有孔令晟,(后做蒋介石的侍卫长,陆战队司令,警政署长。)孔是北大学生,熊是清华。熊向晖出国读书,胡要孔来接待从。孔辞谢说:「主任(胡)不是训勉我们要下部队吗?」胡允之。孔令晟就与熊向晖善,到大陆后仍去看熊。孔说:「胡先生气魄大,认为熊为正直青年,他可以用之。何况当时国共合作,爱国青年投入抗战行列,胡用熊并没错。」

  熊不只是通报攻打延安的军情,他还化解了上一次的延安危机。1943共产国际结束后,苏联自顾不暇,6月蒋介石密令胡部闪击延安,消灭共党。熊经手电报,密告中共中央,迫使此事曝光。胡在内部会议说「“委座原定闪击、偷袭,不料共党采取非正规手段,利用朱德电报大肆张扬。此时进军陕北,将给共党口实,损委座声誉,美国可能转而支持共党。我们只能停止行动,恢复原态势。」

  后延安之战失败,熊留在胡身边没用,胡又派熊出国。熊走时去看胡,胡心情落寞,没说什么,从此师徒诀别,各奔天涯。

  张佛千说:「在熊去美读书后不久,一九四七年秋,军统破获了北平的中共地下电台,连带的也破获西安中共地下电台,破获了熊案。但到1949年共军渡江以前,熊除了公费中断以外,他在南京的妻子及其父兄竟安然无事,熊深为不解。周恩来分析,胡宗南一定要毛人凤把案子压下来,还不敢声张。军统大将沈醉所著「军统内幕」有关此事的记载:「胡在西北执掌军政大权,连对日抗战都不发一兵,而是全力对付共产党,现在发现在他身边居然有共产党暗中活动,这使胡最为丢脸,是非给蒋介石痛骂一顿不可的。叶翔之说,这件事关系胡宗南的声誉很大,问我应如何处理?我建议他立即向毛人凤请示(戴笠已遇难)。第二天,毛人凤覆电指示,说涉及胡部下的问题,应先向胡详细报告,有关案卷都可送他去看。胡对此的确大吃一惊,这个死要面子的人,听说自已亲信中居然有了共产党,脸都气得发青。他立刻决定将所有涉及他部下的几个人都由他自行处理,要叶翔之不必过问,连向蒋介石报告时也应当把这几个人另外列出来,千万不能让蒋介石知道。」这是所有间谍中影响最巨大的一案,而蒋委员长可能到死都不知道。熊案之破获,戴已遇难,而继任人毛人凤仍然尊重胡而将如此大案,匿不上报。以蒋对军统信赖之专,实乃不可想象,而胡与戴结纳之深,亦由此充分显示。」

  2001年我在北京见了熊向晖,由张佛千介绍。熊先生给了我些数据,叫我看后再与他深谈,其中就是胡宗南「陆军官校七分校」旧部办的一份同仁刊物,里面虽然仍在谈当年勇,但这些人的代表仍与熊有书信往来。熊示我,即是说他的故旧也没有为当年他的各为其主而怨鄙之。他又出示周恩来1936年给胡宗南的信,说胡过去十年来「“以剿共成名,私心则以兄尚未成为民族英雄为憾”」。周相信胡「“绝非勇于内战怯于对外之人”」说他「“在黄埔为先进,亦为蒋先生所最信赖之人,果能力排浮议,立停内战,则颂之者将遍于国人”。」熊向晖说:「抗战期间,胡先生一直把周恩来的这封亲笔信珍藏在身边,因为周恩来了解胡先生,抓住了他的心理,他确实崇尚民族英雄,主张抗战,反对投降。」

  我认为熊是告诉我周恩来对胡一直有份期待,胡也对周仍有敬意。此所以胡之压下熊案,一是怕蒋知道责怪,一也可能是爱才。胡在大局将倾之时,一些旧部来劝降,他也没为难他们。胡虽坚决跟随蒋,但他终非如汤恩伯之类凶蛮之人。即令汤恩伯,也曾在叛蒋与否中动摇过,陈仪还因此与汤推心置腹,劝其主和远蒋,结果为汤出卖。同理,邵力子、卫立煌、张治中,皆为蒋的亲信干部。卫立煌在五次围剿中着有功勋,有个县还以他为名。卫在滇缅远征军任内下来,被指贪污,证据确凿,报请蒋办。蒋说:「北伐时的老干部都凋零了。」东北局危时仍起用他。张治中一直到最后仍是溪口派出的说客,想在败局已定中,为和平做点努力而已。邵、张最后和谈未回,也是不得已的选择,更不能说是「匪谍」。连国府退到台湾后都只说张、邵及陈仪是投敌叛节,没有说他们是匪谍的,除了最下级的官兵教育在那拢统的污蔑以外。

  其实乱扣「匪谍」,就像中共在文革中乱扣「国特」、「历史反革命」的帽子一样。张戎可能深受文革之害,竟也不知不觉染上了文革的习性。研究历史者就知,国共本来是一家,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都说要行社会主义,都是赤党,孙中山还以俄为师呢。蒋介石是红色将军,蒋经国也是苏共候补党员,黄埔军校是靠俄援500支枪起的家。蒋是校长,周恩来是政治部主任。北伐口号是「联俄联共,扶助工农」,黄埔师生当然都受到这种思想的洗礼。因此毕业后虽然分道扬镳,但思想上共通之处仍在所多有。此即是胡宗南的出身和思想基础。他们对周恩来仍有师生之情,周恩来对国府的军政人事也了解得极透彻。胡宗南对张学良仍很好,常有函候。所以当蒋介石败像初露,周恩来的统战就杠上加翻了。张佛千说:「统战为中共造成极大的声势,由弱变强,由无变有,领导人是周恩来,他是中共最伟大的统战家,中共之得天下,周厥功最伟。中共统战对国民党的影响,使民心背离,也使士气低落,不止是士兵的气,而是将军们的气,「匪谍」并非无所不在,只是将军们气馁而有草木皆兵之惧,奉命赴援都迟迟其行,使共军「围点打援」的战法普遍得到胜利。」很多在内战末期投共的国军将领,从傅作义到陶峙岳(胡的爱将),都是认为大势已去。陶峙岳在新疆说:「当前形势已不可守,作战徒然牺牲,我无处可走,要为不走的官兵谋安全,凡是愿走的,我尽我的能力帮忙,不过愈快愈好,迟了我也无办法。」他的态度坦白诚恳,走的人也都不怪他。

  蒋介石的爱将宋希濂对我说:「抗战胜利,大家都想解甲归田,建设国家,但蒋先生要打共产党,我们听了心里一沈,只有效忠到底。」

  胡宗南就是效忠到底,士为知己者死。他如果是匪谍,那没人不是匪谍。「动摇」正是思考,还是良心,不能愚忠。若「匪谍」是指这点,那反而是应受肯定之事,「国特」也一样。

  二十年前我坐出租车,司机说住北投芝山岩,我知他是情报局的退休人员,我问他大陆为何失败,他说就是因为蒋总统身边藏了匪谍,我问谁?他说:「李宗仁。」

  张戎跟这个情报局的士官一般见识,也真令人叹息。
 

永远跟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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