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职场对决 第2章

火烧 2011-08-28 00:00:00 文艺新生 1025
职场对决第2章讲述新官上任后,公司内部发生挪公款私炒地皮、保安夜探赌局等事件,涉及汪军、李不凡、郝武功等人物,展现职场权力与利益的博弈。

第二章  新官上任大把捞钱  

   

第五回  挪公款私炒地皮  众保安夜探赌局  

   

   粤州华轻公司新任董事长、总经理已到任好几天了。前董事长牛有成是“老八路”,当兵出身,说话刚直爽快,做事讲究原则,从不搞那些拉拉扯扯、吃吃喝喝的事。按照部里通知,他不仅及时向新董事长交待工作,清点公司的全部资产,连自己的办公室一并交出,还立马退出他住了8年的两房一厅宿舍,另外再找宿舍栖身。常务副总经理马远行刚从广州医院作开胸切肺大手术后回家休养,他很知趣地再也不过问公司的事。李不凡和公司财务部经理郝武功都是从日用品工业部调来的,前一个掌管全公司人事、工资、安全、法律和行政管理事务;后一个抓着全公司财务、帐务、银行往来和公司金库。新任董事长、总经理第一天到班,这两位公司高管就在总经理办公室门前等着,手里拿着准备好的材料,请求向公司新领导汇报工作。新总经理汪军很客气地招呼他们两人入室落座。汪军先开口讲话:“我这几天挺忙,抽不出时间。这样吧,我有空来找你们,咱们好好聊聊”。李不凡,郝武功闻言立即起身告辞。汪军又补了一句:“老郝,还有一件事,现在来了一个新会计,姓钱,是在东北大学读会计学硕士研究生,没有读完就跑来粤州,先在财务部当你的助手吧。你是部里财务司老处长、高级会计师,你要教教他。”老郝听后朝着李不凡看了一眼。李不凡刚迈出总经理办公室的大门,就笑着对郝武功经理笑着说:“别忘了,今晚在你那里下象棋,输了别耍赖。”  

   李不凡和老郝都住在公司单身集体宿舍楼,都在三楼各住一间房,李不凡是单身一人,而老郝把他老伴也带来了。老郝爱下中国象棋,下班无事就拉来李不凡在他宿舍里下象棋。这两个人一下象棋就把任何烦恼之事丢在九宵云外。那天晚上,李不凡又在老郝宿舍下象棋,周围还有5、6个小保安在观战,有的支招,有的评说,有的斗咀,有的起哄。这时,公司保卫部小李拿着一串芭蕉跑进来,咀里还啷啷:“谁赢了棋,我奖他一根芭蕉。”他的话还没有说完,手里的一串芭蕉就被这一群小保安一抢而光。此时,老的少的玩得多么开心。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10点钟,到了保安员接班时间,这一群小保安才嘻嘻哈哈地各自去接班,房间里只剩下老郝俩口子和李不凡3个人。老郝的老伴先开口说:“二老李,把你找来,我们有事想找你商量。”李不凡回应道:“大姐,您有什么事,说吧。”她正要讲什么,却被老郝打断了话。老郝说:“我问你,汪总明天下午五时,在阳光大酒店摆了20台,请公司各部门、分支公司头头脑脑赴宴,为新董事长、总经理接风洗尘。他们嫌粤州华轻大酒楼档次低。今天下午,物业公司孙经理通知我们新来的钱经理参加。这是你安排的吧!?怎么这么搞哦!”  

   李不凡闻言怔住了,停了一会才缓过神来,说:“老郝,你说什么,谁请什么客?我怎么不知道,也没有人通知我参加啊。”老郝的老伴在一边惊异地:“什么,没有你?你可是全公司的大管家。”停了一下,她接着说:“二老李,看来你也呆不住了。老郝回来对我说,汪总已派人来接财务部。我对老郝说,咱们回北京吧。这才找你来商量这件事。”  

   李不凡是个真不知道什么叫犯愁的人。他还笑嘻嘻地说:“真羡慕你们俩唉,想来就来,说走就走。就是请八个大和尚来给我做一场法会,我这一辈子也超渡不了。”  

   ……。  

   第二天下午4时许,粤州华轻大院内的百货商场、大酒楼、宾馆、招待所都正是上客之际,人来人往,摩肩接踵,能停放60辆轿车的停车场,已经是塞的满满的。在停车场进出口处旁边,摆放看两辆中巴车和两辆丰田轿车。李不凡就在这附近走来走去,不时与从此过往的熟人打招呼。此时,两辆中巴车已开始上人,有的人隔着车窗向李不凡举手致意。粤州华轻贸易公司江经理走了过来了,他主动打招呼:“二老李,走哇,上车。”李不凡礼貌地请他先上车。财务部经理老郝走过来了,他不说也不笑,不与任何人打招呼,低着头直接上了车,在临车窗的座位坐下,不时隔着车窗看李不凡一眼。华轻宾馆经理大老李也过来了,大大咧咧,嘻嘻哈哈,见到李不凡就取乐,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今天是新老板请客,不吃白不吃。二老李,上车。”说着,大老李就拽着二老李的胳膊上车。李不凡费了好大的劲才挣脱出来。看来,似乎人都到齐了,中巴车启动了,唯独没有见到总经理汪军,物业公司孙经理,财务部新来的钱经理来乘车。听说新董事长直接乘车去了阳光大酒店。所以,备用的两辆丰田轿车也没有派上用场。  

李不凡呆呆地望着中巴车慢慢驶离华轻大院。也说不清此时此刻他是个什么心情。  

   

在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大班写字枱后面坐着总经理汪军,他没有靠在真牛皮大班沙发上,而是俯首认真阅读两张复印的图样。一张是土木测量图,一张是四室二厅二卫豪宅的草图。坐在他对面的是粤州华轻物业管理公司经理孙必成,另一位是刚来不久的公司财务部经理钱杰。这次极小范围碰头会的主讲人是孙经理。  

孙必成指着那张土地测量图说:“这块地皮隔离市区远一点,在宝泉县粤州机场北边,属宝泉县福永镇管辖,现在机场刚刚开工兴建,所以到这个村子还没有通公路,这是乡政府规划出来的一块宅地,面积、坐标在图上都标出来,乡政府开价150万元就可以拿下来。行家们对这块地皮的评估,一旦粤州机场交付使用,这块土地定要看到300万元。别人怎么看,我不管,我看好。我正在筹钱,我们几个人打算先吃下来。”  

汪军说话是大嗓门。这次他却把话音放的很低:“他妈的,你小子想独吞啦,没门!”钱经理在一边帮腔:“汪总、孙经理还没有把话说完,他不是那个意思。”  

熟悉汪军的人都知道,此人对行政职务比他高的人,对其说话从不带有“他妈的”之类的脏字,对行政职务比他低的人,对其说话不出三句,就必定带有“他妈的”之类的脏字,甚至认为这种恶习是做大官、充大款必须具有的气派。无巧不成书。新董事长是日用品工业部一位退休的女性局长。他来粤州华轻公司时心里很清楚,公司章程明文规定,董事长是公司法定代表人,可是她却是一个打工者。总经理才是粤州华轻公司老板,她是一个花瓶,是一个听总经理调遣的“阿斗式”董事长。更为放肆的是经常在会议、谈话中,汪军这帮人常在这位女性董事长面前,也是“他妈的”长,“他妈的”短。这在粤州华轻公司成了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孙经理接着说:“我们费了好大的劲,在金湖区水波花园找到一套四室二厅的豪宅,是一个香港商人的房产,他在香港、粤州、广州三头跑,不常用它。他说看在朋友的情面上,如果价码合口,他就考虑出手。再比这大的房子一时找不着。”  

“他妈的,你找不着也得给我去找。”汪军生气地站起来啷啷:“我一家八口,老婆、儿子、儿媳妇、老闺女、小孙子、还雇了两个阿姨,外加两条宠物狗”。儿子、儿媳妇、老闺女都没有工作。你小子想整死我哇!”钱经理在一边打园场说:“汪总,您别着急,孙经理正削尖脑袋找大房子。”  

汪军坐在大班沙发上,做出决定:“这块地皮我要了,按照我指定的10个人,每人一份,是私人买的性质,钱先由公司财务部拿出来,等我卖了这块地皮再还上。你小子再去给我找大房子,至少是六室两厅,两卫带凉台的,要金湖、寿地区的。我要到市里开会去,不给你们磨牙了。”汪军起身后,又加重语气说:“这事要严格保密,不能给我泄出去。”  

钱经理立即站起来表态:“在我们财务部做不到。动用数百万现金,不惊动郝老头,那是妄想,更瞒不过那个李不凡。”  

孙经理站在一边,以一个城府很深的智者身份插了一句:“这很好办,就看汪总一句话马上就搞掂了。”说完,他那三角眼斜看着汪军。  

汪军起身走人,对孙经理交待了一句:“就这样,你小子要尽快办。以后这些事不许在我的办公室谈。”  

   

又是一个上午九时,这是粤州华轻公司召开例行办公会议的时间。按照总经理汪军的指示,李不凡已将他自己办公桌由总经理办公室搬到了公司保卫部经理室。这说明,李不凡在粤州华轻公司不仅在实际上,在形式上也彻底靠边站了。此时,李不凡在办公室走廊里碰上公司财务部经理郝武功,李不凡顺口打了一声招呼:“干吗?”老郝停下来说:“开公司办公会呀,又没有你的份?这是你写的粤州轻华公司五年发展纲要,在公司股东大会上都通过了,又报送部里备案。今天办公会就是讨论如何贯彻、兑现,不让你参加,谁谈公司下一步的具体行动方案?”李不凡还是那付天塌下来不知犯愁的秉性,仍然笑嘻嘻地说:“这地球离开谁都照样转。别说这些了,晚上到你那里下象棋去。”老郝摇着头走了。  

下午6点多钟,李不凡笑冲冲的推开了老郝的宿舍房门。一看,喝!老两口做了一桌北京好饭,有酱肘子、红烧鲤鱼、鸡蛋炒西红柿5、6个菜,包了饺子,还摆着两瓶燕京啤酒。“老郝,大姐,今天怎么啦,是不是又抱孙子了!”李不凡笑嘻嘻地说着。老郝的老伴在一边笑着说:“二老李,你真是个乐天派。”  

老郝一把拉着李不凡坐下,给他满满斟了一杯啤酒,认真地说:“我们两口子来粤州打工几年,多蒙你的关心。我已向汪总提出辞职了,很快就回北京。今天以这杯薄酒敬你一杯,感谢对我们的照顾。”  

李不凡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下来,神态严肃地说:“怎么,你们真的要走了!”  

“不走也得走。”老郝点头说道:“前几天,我发现钱经理从公司金库提走了300万元现金,干什么不知道,他事前,事后都不告诉我,这笔巨额现金就能顺顺当当走出公司的大门。从制度上讲,我是公司的财务部经理,没有我的签字,任何人都拿不到公司的一分钱。看来事情不妙了,我们俩口子回家吧。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老郝端起酒杯,一口喝了一杯啤酒。接着说:“公司人事部高经理也靠边站了。小高是部里人事司派来的,接你的人事工作那一摊子,干得好好的。由于宾馆大老李的儿子没有考上大学,在粤州找到了一份工作,对方要粤州户口。他们一家都是广州户口,大老李原是广东省日用品工业厅供销公司经理,就找到小高求她帮忙给孩子办个本地户口,小高答应给办了。汪总抓住这件事不放,批小高目无领导,循私办事,立刻撤了她的人事部经理职务,现在坐在公司档案室呆着。新的人事经理,听说是从粤州市找来的一个东北人。我还听说,粤州华轻出租车公司经理也要换一个东北人。看来,我这个财务经理不走也得走。”  

李不凡怕引起老郝俩口子更大的伤感,赶紧打住话头,对郝武功说:“这也好。树挪死人挪活。凭老郝的专业基础,高等学历,丰富经验,人际关系,走到那里都是文武全才的理财专家。”  

老郝在一边有些伤感地:“1955年春节,我在国家日用品工业管理局认识了你,我从河北调来,在财务司;你从湖北调来,在生产企业局,当时你才10几岁,大伙都叫你小李子。一晃眼几十年过去了。我们走了,你会更困难。你要多保重。”  

他的老伴在一边补了一句:“实在呆不下去,就回家!”说着说着,老太太就抹起眼泪动了感情。  

   

每天晚上9点钟,粤州华轻百货商场临街6个大橱窗彩色日光灯熄灭以后,反而显得繁华、宽大的粤南中路,更加宏伟、绚丽、动人,有三层高楼的巨大华轻大厦名牌的彩色霓虹灯光更加明亮耀眼,大街两侧有20来棟楼高层商用大厦,宾馆、酒店、银行的彩色霓虹灯光,组成了一条色彩光线的河流,不断的变幻、变色、变形、变文字、变图案、变幻无穷,斑斓剔透,给人一种新奇、多变、振奋的视觉刺激。马路寂静下来,来往车辆稀少,人行道上空荡荡的,花坛上花卉迎风摇曳,显示出城市中心区一片清静太平的景象。   

在马路边粤州华轻大院内,唯有华轻宾馆、华轻大酒楼、歌厅、华轻招待所还在开门营业。歌厅里还不时传来歌声、音乐声、喝彩声、喧噪声。在华轻大院门口边、还停着几辆等候客人的“的士”出租车。和往常一样,此时李不凡带着两个保安从歌厅走出来,顺路看看配电室、中央空调车间、消防值班室,就进入了粤州华轻百货商场的大卖场,沿楼梯而上,他们边走,边看,边检查门、窗、电源线等实施情况和人员值班。李不凡走到华轻大厦5层粤州华轻公司大门口,楼道、走廊里聚光灯已熄灭,大玻璃门已经上锁,铝合金窗帘已经放下,上锁,他们三人看了周围一眼,一切正常,准备离开,忽然李不凡听到在公司办公室区域内有响声,立即紧靠窗帘门竖耳静听,随即扭头询问跟随检查的保安员:“公司里面有人吗?”  

保安员回答:“里面有人。”  

“谁?”李不凡再问。  

保安员回答:“我们看到汪总、物业公司孙经理、财务部钱经理、还有物业公司几个人上了5楼。可能是加班吧。”  

李不凡继续在窗帘门竖耳静听。一个尖嗓门广东客家的响声:“鸟他妈,我的天九吃你的地九。”人们一听就知道这是粤州华轻物业公司经理孙必成尖嗓门客家话口音。接着,另一东北口音又响起:“他妈的,别动,我是一对长三。”不用问,这是总经理汪军的欢叫声。李不凡听后扭头对保安员说:“这是值班吗? ”两个保安默不作声。  

第二天上午,李不凡在公司保卫部经理办公室向保卫部贺经理谈及此事。贺经理无奈、如实地说:“这件事我早就知道,原来是孙经理和物业公司几个维修工在华轻宾馆大包房玩扑克牌,后来发展到赌牌九、押宝,汪总、财务部钱经理来公司后也渗和进去了,还有公司财务部个别人,基本上在宾馆大包房耍钱,最近又挪到公司小会议室。他们对外说是消遣,但每次输赢都在几万元上下,我现在的月工资才1200元钱,这是消遣吗?如果没有汪总、孙经理、钱经理牵涉在里面,我早就通过派出所一锅端了。你要我怎么办!?”贺经理满脸无可奈何的神气。  

李不凡听后半天说不出来话来。贺经理讲的那句话——“你要我怎么办”,倒不如说是对他讲则更加贴切,更加适用。他现时已彻底靠边站了,无职无权,不能参加公司任何行政活动,但头顶上这顶官帽又没有被摘掉。对于公司内部这类事故,干预或者不干预两不是。李不凡长叹了一口气,懊丧地说了一句警示语:“看来,这家公司要出大事故,现在剩下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第六回 山林幽会评人事 汪记新版《金瓶梅》  

   

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本着小政府、大市场的精神,大刀阔斧地对政府机构进行了改革。在彻销、合并的国务院各工业交通行政部委中,就有日用品工业部,成立了只有60名工作人员半官方性质的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为全国各地日用品工业中小企业提供行业管理服务。这在中央部属大型国有公司——粤州华轻公司的面前,出现了一系列新情况、新问题、新局面。一是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管不了;二是地方政府不是控股股东单位而不能管;三是各省市大小股东单位离得远又管不着;四是董事长不是公司法定代表人也无权管。说真的,这位退休后而委任的女性董事长也不想管。粤州华轻公司正处于历史性关键时刻。  

这也许是命运的安排。此时,正逢粤州华轻公司领导班子任期届满,公司董事长、法定代表人、总经理、党委书记、常务副总经理等公司领导核心一齐下课换人。通过各种特殊关系,新委任的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兼公司法定代表人、党委书记汪军,举家从东北迁来粤州走马上任之际,他曾私下对亲近的人表过心态,既然在东北原单位提升行政职务无望,还不如在粤州华轻公司担任主管,这样布局,既可保住自己的正厅局级行政待遇,又能在大型国有公司发个“小洋财”,在10年后退休之前能彻底解决个人的一切问题。据此,在这历史性关键时刻,这家大型国有公司面临客观严峻形势;再加上,公司领导核心如此思想觉悟,一下子就把这间搞得红红火火的大型部属国有公司推到了非常困难、危险的境地。更为可悲的是,在当时粤州华轻公司除极个别人以外,公司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特别是公司领导层对这种极为困难、危险的前景是毫无觉察。  

就在1990年期间,中央有关部委在粤州创办的十几间大型国有公司,论企业规模、经济效益数,粤州华轻公司是最好的几家之一。当时这间公司别的收益暂且不说,每年仅8万多平方黄金地段商用房租和150辆“的士”出租“车份子钱”两项收入,就有近4000万元,这是别的公司很难做得到的事。汪军就是冲着这片优质国有资产而来粤州。在原日用品工业部某些领导人员的支持下,他仅仅当众将李不凡所写的《粤州华轻公司1991年至1995年发展纲要》唸了一遍,就获得了全公司股东大会和公司职工代表大会的一致通过。毫不费劲地就拿到了这家公司20多亿元的国有资产、房地产。  

粤州华轻公司这种非常困难、危险局面的始作蛹者是汪军。当然他对此心中有数,其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是围绕着这个既定目标而展开。第一把火,就是从实质上切断粤州华轻公司与其控股大股东单位——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的组织联系,将总会派来公司行政、财务、人事等要害部位的领导骨干排挤走,按上汪军带来的亲信人员。第二把火,就是搭建以财务部经理钱杰、物业管理公司经理孙必成为核心骨干的私人理财班子,着手为他个人集资歛财进行策划、操作。第三把火,派嫡系人员直接掌握公司行政、人事和党务部门,积极疏通、搞好公司对外与对上的关系,笼络、稳住职工特别是公司中层以上领导骨干。根据这个思路,汪军上班后第一件事,就是大幅度调整公司领导骨干的工资福利。他将自己的月工资由1500元一下就调到7000—8000元,各部门、分支公司领导为5000—7000元。在当时,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会长的月工资才1500元。他也将普通职工的工资提高200—300元。尽管两者差距巨大,但也得到大部分职工的欢迎。此时此刻,汪军踌躇满志,满面红光,事业有成,连走在公司走廊里还低声哼着东北小调。  

一辆宝马高级轿车驶出了粤州华轻小院,经粤州大剧院向北拐,一直沿着东北方向急驶。约半个小时后,轿车从城市大马路驶入了山间公路,车速度慢了下来,盘山而上,挠过一个小山包,停在一间超豪华的休闲宾馆门前,门童恭敬地打开了车门,走出车门的是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汪军。他倒背双手,趾高气昂,就像诗人一般“啊”了一声,顺咀说了一句:“好美的山!”  

汪军站在这间超豪华山间五星级休闲宾馆门前,没有立即迈进玻璃大门,却转身打量此处山野美景。宾馆大门上边的名牌是大写英文,下方才是由书法家的正楷:翠湖休闲旅游中心。这座山不算高,充其量其高程只有200多米,坐东北、朝西南方向,此时正是三月一天的下午6时许,西下夕阳的阳光洒满了宾馆门前一片山地,金灿灿,亮晶晶,真的印证了诗句所描绘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意境。这间宾馆位于半山腰的一个山凹处,人们如不挠过前面小山包,不是走近它,就很难发现在这深山密林之处,竟藏着一间五星级休闲宾馆。远看这座山有三个主峰,东西鼎立,一字排开,形同书桌上的瓷笔架。满山青翠,树木葱茏,植物覆盖充分,到处充满清馨,不知名的山间野花,黄的、粉红、红的到处盛开,蝴蝶、蜜蜂、鸟儿飞舞其间。令人惊异的是,在这间宾馆大门前如果扭身一望,竟可俯览粤州繁华街景市容,还可隐约远眺到香港的上水、元朗美景。林间小道,弯弯曲曲,忽隐忽现,泉水潺潺,顺势流淌,叮咚作响,人走在其中如同画中游,在离繁华都市的咫尺之遥,竟有如此人间仙境,真是大自然送给特区人民一份丰厚的礼物。  

汪军溜览着、观赏着,忽然身后娇滴滴的一声招呼:“汪总,你好耶。”汪军转身一看,原是华轻宾馆管理部经理古月姬,赶忙伸过手来握手、打招呼。他深情地说道:“这山真美,地段也太好了。”此时,古月姬经过一番精心打扮,脸部、发型虽然都是淡妆,但看得出来连眉毛都经过专业修饰,脸颊施了薄薄一层脂粉,嘴唇略涂一层红唇膏,耳环、项链和戒指,均是一个花形的白色加翠色钻石的首饰,显得主人雍拥华贵。身穿一套薄毛料浅兰绿色套装,无领,低开胸,有意无意地露出浅浅一线乳沟,下穿刚到膝头的桶裙,长丝袜,浅兰绿色半高跟皮鞋。汪军有意无意地上下打量她一眼。  

“是吔”。古月姬顺扛爬地回答:“我不是向你说过吗,这家宾馆的东家是市旅游局,由于特区刚开发,为了接待来特区考察、出差、旅游的内地宾客,市里决定在这山里修建了一间休闲宾馆,设计是一流,设施是一流,服务更是一流,唯独市场刚刚开发,除了配有专车的行政首长以外,别的客人就很难来了,开房率只有20—30%,这间宾馆开张就亏本,已亏了4年多,市旅游局吃不住了,打算出售这间宾馆,但条件是必须能承担市政府迎来送往的接待任务。”  

古月姬领着汪军向宾馆附近林间小道走去。她继续说:“由于工作关系,这间宾馆只能由国营单位接盘。在粤州就数我们华轻集团有实力,当然北方工业、华联和香港华润也都在做工作,想捞一个便宜的清仓货。所以今天特地陪你来看看。”  

汪军心不在焉地说:“价码盘子恐怕低不了。”  

他们边走、边聊、边看。一轮金红色夕阳坠落在海湾之下,周围光线慢慢暗淡下来。他们两人回头向宾馆走去,在一个小土坡之处,古月姬无意中足下一滑,踉跄了两步差点摔倒,汪军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这才使她能站住。从此,古月姬紧紧挽住汪军的胳膊,由两人并肩而行,变成了手挽手林间漫步,而且两人手臂越挽越紧,交谈也是低声细语。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这是一对热恋之中的男女情侣正在林中幽会。  

他们穿过了翠湖休间旅游中心的大堂,在一位女待者的引导下,转过一排普通客房区,走过几处摆着各色花卉、长青植物盆景的天井,跨进了一间大包房,虽然房间内点着两处白色烛台,超小型午池上方挂着水晶吊灯,光线略显暗淡,但仍使人感到处处充满意大利田园风情,环境不错,清静优雅,富于欧州情调的吧台,房内布有观偿性长青植物盆景,艺术气质的瓷砖和壁灯,转过一座装饰性的园形转梯,一座罗马女神像让人仿佛身处亚平宁半岛风情,旁边八宝架上却摆着中国青花瓷梅瓶、潮州彩色瓷塑《关公观春秋》、佛山硬木园雕《客家少女》,把人们从罗马幻觉中拉回到中国粤州。汪军、古月姬在一张燃着白色烛台的西式小餐桌边落坐,餐桌上满铺着富有欧洲艺术特征的温州十字绣桌布和餐巾,有规则地摆着银色刀叉餐具、水晶酒盅、水杯,桌边摆着已开瓶的马爹利洋酒和低度茅台。按照广东人的餐饮习惯,台面上已摆着五份冷盘,是两份中菜和三份西菜:蜜汁烧鹅、特制凤爪、意式大虾沙律、欧洲水果沙拉、罗马小牛排。  

古月姬含情脉脉地给汪军酙了一小盅低度茅台。汪军客气地说:“我不喝烈度白酒。”她莞尔一笑:“别客气,我知道你的海量吔。”不知从何时响起了萨克斯管的吹奏声,声响低徊,节奏舒缓,穿透力极强。仔细一看,在大包间靠近阳台处站着一位女演奏员,正在吹奏金色萨克斯管独奏曲《茉莉花》。她双手捧着这个介于木管和铜管乐器之间、形同一个大烟斗形状金色的西洋乐器,以它那特有的柔和、优美的音响,具有弦乐器的歌唱风格,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杰出的抒情、温柔、浪漫的乐曲韵味,使人游荡在无比美妙的人间温情之中。接着,这位女吹奏员又演奏了萨克斯管独奏曲《泪水迷蒙》。曲乘酒兴,酒以曲高,中西合璧,妙不可言,令听者如痴如醉。  

在音乐停顿之际,女侍者端上了意大利面、空心粉、意式比萨饼和两小碗欧式牛肉红汤。此时,这位女演奏员拿起一把白色小提琴,以低音量、缓慢节奏拉起了中国小提琴曲《梁祝》。按理讲,如此场合,如此情调,如此氛围,拉起如此名曲,真是恰如其分,再贴切不过了。不知怎么的,汪军突然问了一句:“你看李不凡为人怎么样?”  

古月姬没有从正面回答,又给汪军酙了一小盅低度茅台酒,停了一阵才说:“怎么吔,他让你心烦?”汪军没有哼声,他那有些泛红丝的双眼盯着她。她低声说:“人家是大管家,我没有接触过,说不好。”汪军说:“你在公司之么多年,你说说我听听。”  

古月姬说:“我看这个人够机灵的。他是公司领导,是坐办公室的,可是出租车公司、百货商场、宾馆、歌厅、公司保安队都提名他当了粤州市1991年度社会治安积极分子。他在全公司是技术职称最高、学历最高、行政职务最高的读书人,这个人却当上了全市治安模范。更令人新奇的,市公安局给他发了奖状、证书和300元奖金,他不仅将奖金全部交公,自己还贴300元,给公司保安队30个保安员,每人发了一个有20元的红包,花销不多,影响特好,这些小保安都说他是个大好人。我看李不凡表面上是个书呆,实际上心很细,很聪明。”  

汪军听着没有吱声。古月姬又补了一句:“你与他打交道要小心。这个人上下人缘都很顺。”  

汪军听着有些心烦,就说:“别说了,跳舞吧。”  

古月姬顺从地叫待者打开了音响,播放出广东音乐《步步高》民乐合奏曲。室内顶灯随之暗淡下来,响起耳熟能详舞曲,节奏快速,旋转有力,音响欢欣,给人一股喜气洋洋的听觉感受。舞曲停止,汪军有些摇摇晃晃,满脸酒气,古月姬紧紧搂着他的手臂。两人在沙发坐下,各喝一杯冷冻鲜果汁。乐声又低低响起,这次播放的是慢四步西洋舞曲《天长地久》。汪军拉着古月姬走下午池,互相搂抱着,脸颊紧贴着,随着缓慢的乐声,舞步熟练轻快,两人愈抱愈紧,情意越来越浓。古月姬双手紧紧搂着汪军的颈部,咀唇紧紧吻着他的脸颊,汪军双手捧着她的臀部,古月姬顺从地伏在汪军的身上,极低声、娇滴滴地俏骂道:“哟!……烂仔。”  

……。  

   

第七回 男情女爱两相好 营色舞弊侮先进  

   

   人间的事,千奇百怪,变幻万千,令人应接无睱、回味无穷。  

   在上一回里,当人们看到如此这般景象,似乎感到事情发展太突兀,令人眼花瞭乱看不过来。如果了解这对男女的做人本性,就会认识到这是客观事物发展的必然。古月姬早年出道,浪迹江湖,水性扬花,在广州酒店、宾馆干了10多年的待者,什么人没有见过。她为人园滑,经验老到,她可以不显山不露水地实现所追求的目标,举手抬足之间就可以捞到一条大鱼。就拿这次与汪军约会而言,似乎是一件偶然发生的艳遇,实际上,她对这次出动的整体设计,都经过仔细反复推敲,对每个细节都是审视再三,感到有把握获得成功才出手,最后剩下的就是视现场变化和表现而定。  

   汪军则是一个靠投机取巧而爬上来的人,荤素两沾、黑白通吃、不择手段、见财就捞的政府行政官僚。他千里迢迢来到粤州,就是寻找一个实现摆脱监管、占山为王、腐化享受、发财致富的平台与环境。现在汪军所做的一切仅仅是实现终生所追求的价值目标第一步。这个人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象是中国古典小说《金瓶梅》中所描写的西门庆那样,勾搭女人,玩弄女性,对他来说是司空见惯的事,不值得大惊小怪的小菜一碟。如果他见色不贪、见腥不沾,这才是天大的怪事。  

   说实在的,古月姬、汪军两人“一见钟情”,速战速决,同赴阳台,还得从前不久的一次小型宴会说起。  

   粤州华轻宾馆管理部办公室电话铃声响起,经理古月姬拿起电话筒一听,立刻正色地说:“汪总,你好,有什么事请说。”话筒里响起了一个东北人的大嗓门。“你放心,我们立刻照办。”古月姬立刻放下电话,来到华轻宾馆办公室,向经理李长胜汇报了总经理在电话中的交办事项。原来,汪军已定明晚8时在华轻大酒楼摆两台酒席,招待、宴请东北来的客人,他嫌粤州华轻大酒楼客人太多,指定酒席摆在华轻宾馆14层大包房里,并要求用好酒、好烟、好菜、水果招待客人。由于是总经理亲自安排这件事,大老李也不敢怠慢,立即要古月姬全力办好这件事。  

   古月姬不愧是闯荡江湖多年,经验老到,立即意识到,这是接近、讨好这位刚来不久的总经理的大好机会。她布置宾馆保洁班,对14层大包房进行清理、保洁、重新布置,特地摆上卡拉OK机、室内音响、大彩电以及配套沙发等物。更重要的是,她立即从粤州几家专作东北菜的饭店,临时借用几位专作东北菜的大厨和所需原、辅材料来到粤州华轻大酒楼,立即着手准备两台酒席所用的冷盘、热菜、汤水、水果和指定的酒、烟、饮料等物。她特地指派两名有经验的老服务员到现场布置。可以说,粤州华轻宾馆、华轻大酒楼自开业以来,生意兴隆,专做粤菜,客流如潮,宴会如涌,可是从来没有这样下力量、下功夫、下本钱做这两台小型宴会。  

   晚7时许,第一个到达华轻宾馆14层大包房的是公司人事部新来的经理郑保民,他也是东北人,满口讲的是东北茬子。他走进大包房,见到大酒柜上摆着成条的进口555牌香烟、东北人爱喝的二锅头酒、进口马爹利洋酒。他毫不客气地打开一包555牌香烟抽出一支,坐在沙发上消遥自在地吞云吐雾。惹得在现场的古月姬朝着他的背脊骨直瞪白眼。接着到场的是公司财务部钱经理、物业管理公司孙经理。随后,客人们陆续到场,这种场面简直是人进长白山,满眼都是东北人的感觉。东北人为人豪爽,讲究义气,乡亲相聚,异地相逢,欣喜万分,手舞足蹈,话语多了,问候多了,叙旧多了,彼此间打趣的笑声也多了。  

    一会,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汪军带着公司办公室工作人员黄小姐来到大包间,立刻引起客人们一阵哄动,纷纷争着与他握手、问好、致意。汪军显出领导者的气派,满脸微笑,见人握手,亲近问候,但始终给人一种鹤立鸡群、在上向下的感觉。人们分两台入席落坐。服务员恭敬地逐客询问饮用何种酒水,不约而同地指要65度二锅头酒。服务员开始上菜,令客人们眼睛一亮,端上八大碟全是东北菜冷盘,东北扒猪脸、风味猪手、哈尔滨特制红肠、芥茉面酱黑木耳、长白山酱鹿肉……,引起这群东北客人们阵阵叫好。待主人、客人酒过三巡,互相敬酒、碰杯之后,服务员按照粤菜上台的规矩,一盘一盘热菜逐个出台,让客人们尽兴品尝,又不影响客人间的谈兴。服务员首先端上的是东北菜老牌名肴——小鸡炖蘑菇,接着就是鲜红嫩绿的大丰收、东北乱炖、红烧大马哈鱼、红烧驼掌,……最后是李连贵熏肉大饼,最后一道热菜是广式金石斛响螺炖老母鸡汤,接着就是谢客的“丹凤朝阳”水果雕花大拼盘。  

   这次宴会,客人们个个吃得点头叫好,人人称道大厨技艺高超。有位客人特地举杯向汪军表示谢意。“汪厅长,这是我到广东几年,吃到最好的一顿家乡饭。”汪军礼貌地向客人碰杯,顺便向站在一边的古月姬看了一眼,对她微笑点头致意。此时,物业公司经理孙必成带头起哄,把卡拉OK机打开,邀请客人们都来一段。东北人爱看京剧。一位客人自告奋勇地在曲目中翻了一遍,播出《智取威虎山·打虎上山》,音乐响起,可惜他太业余了,第一句唱词倒板就没有爬上去,唱了半句就歇了菜,好在这是朋友间逢场作戏没有关系,客人们纷纷鼓掌叫好。有位客人清唱了一段东北二人转。有两位客人干脆在大酒柜前面扭起了东北大秧歌。  

   这时,公司财务部新来经理钱杰也在一边起哄:“汪总,来一段,夫妻双双回家园。”客人们一阵鼓掌、欢迎。汪军也不推迟,拉着黄小姐的手走到卡拉OK机前,两人拿起话筒,随着伴奏音乐唱了起来:“夫妻双双回家园”,“听他肺腑之言……”。虽然他们两人唱得真的不行,但唱得还特别投入,边唱边舞,眉来眼去,仿佛是两个职业演员在舞台上认真做戏。  

   汪军、黄小姐唱了一小段《天仙配》,客人们纷纷叫好,鼓掌再欢迎。“再来一个《刘海砍樵》。”这是个客家口音的叫喊声,不用问这是物业公司经理孙必成。汪军听此言看了黄小姐一眼,黄小姐大大方方地向前走了几步,打开《刘海砍樵》伴奏带、汪军放下话筒,两人共用一个话筒就靠得更近。实在不好意思恭维,他们对湘剧的道白、行腔,唱得太离谱、走板,但有一点唱得令人回味无穷。黄小姐唱道:“小牧哥,我的夫”时,她那双眼腥腥地斜视着汪军,汪军“唉”的一声叫板,又亮、又脆、又富于感情。接着,汪军大嗓门唱道:“小大姐,我的妻。”黄小姐似羞非羞、娇娇滴滴地“唉”了一声,两人手牵手地向前走了两步,相对互视,莞尔一笑。说实在的,这种变形的唱词、浪漫的动作就像过电流一样,使人们身上似乎触了电起了鸡皮疙瘩。客人们的喝彩声、鼓掌声如潮。  

   ……。  

   古月姬在一边看得两眼都发直。她对这个男人已是心中有数。她恨恨地低声嘀咕了一声:“这个男人吃在咀里看着锅里。”  

   

   1992年底,眼看着就要过元旦、春节,在职工中传出了一件爆炸式新闻。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汪军与所属的华轻宾馆经理李长胜闹僵了,两人已撕破了脸,在办公室内公开发生了争吵,甚至到了几乎要动手打架的严重程度。其引起严重对立的原因,别说局外人说不清,连局内人也说不清。  

   李不凡在一边也非常纳闷。大老李是当兵出身,原在部队当小车队长,什么大人物他没有见过。从内心来说,他根本没有把汪军这个人放在眼里。大老李为人耿直,作风正派,一心为公,与宾馆、酒楼职工关系特好,在主持宾馆、酒楼工作期间做出了很大成绩。拥有150辆“的士”的出租车公司,确实粤州华轻公司没有投入一分钱,而是大老李费了很大的劲,使用银行贷款搞起来的。在汪军当上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不久,就委任一个东北人接了李长胜兼任出租车公司经理的职务。何况,在事发前三个月,汪军带着孙经理、钱经理等七、八个人,打着出国考察的旗号,去泰国、新加坡、马来西亚旅游了一圈,其中就有大老李。为什么两人回到公司就翻脸打架!?李不凡对此事始终吃不透。  

   就此事,李不凡试探地向新上任的董事长提出,他愿出面向汪军、大老李分别进行劝解,都是老同志达成私下和解,别让外人看粤州华轻公司的笑话。董事长反问了一句:“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吵架?”李不凡摇头不语。董事长也就不讲什么了。  

    李不凡对此事仍不放心,私下去粤州华轻宾馆看望李长胜。尽管面对如此困境,大老李仍是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秉性不改。一见到李不凡,他就说:“嘿,你可是泥巴人过江——自身难保,还想拉我一把。谢谢你对我的一番好心。”原来,大老李早就对汪军、古月姬之间昧暧关系看不顺眼,而且汪军的夫人在华轻宾馆当个挂名不上班、拿高薪的副经理。汪军甚至当着自己老婆的面前,与古月姬拉拉扯扯、搂搂抱抱,老太太不但不正色干予,还在一边陪笑同乐。随着时间的消逝,这对男女的非正常的两性关系越玩越深,现在到了不是大老李找古月姬谈话,抄古月姬的鱿鱼;而是古月姬要找大老李谈话,抄大老李的鱿鱼的地步。就在汪军回国不久,公司人事部经理郑保民奉令找李长胜个别谈话,明确提出公司总经理决定调整粤州华轻宾馆经理人选,在大老李退下来后可以退休,也可以回原单位——广东省日用品工业协会,本人也可以提出自己的去向。大老李听此言,火冒三丈,大眼一瞪,就把这个马仔逐出办公室。  

   问题还没有完。汪军亲自打电话要李长胜来总经理办公室谈话。大老李在电话里没有理他。在古月姬的紧逼下,汪军只好硬着头皮去粤州宾馆经理办公室找大老李。两人一见面,大老李就先下手为强,激将地说:“汪总,你是为古月姬来找我吧?”  

   汪军的脸皮立即一阵红一阵白,吼道:“我是公司总经理、法定代表人、党委书记,我有权决定用谁、不用谁。你是老同志,要为年轻人让道!”
   李长胜见第一招就调动了对手情绪,自己神色更加稳定:“姓汪的,你睁开眼看看,这是国有公司,不是私人企业,你当总经理干错了也不算数。你是循私用人,搞裙带风、违反公司章程。”裙带风这个词,就像一把利刃在汪军脸上划了一刀。  

   汪军真的没有料到对手把他这个正厅局高干不当一回事,恼羞成怒,暴跳如雷,又叫又闹又耍泼地跳了过来,一把要抓大老李的领口,被大老李伸手一挡,汪军被挡退了好几步。汪军趁势大喊:“姓李的打人,姓李的打人!”  

   汪军忘了这是华轻宾馆经理室,门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看热闹的职工,大伙都围着办公室门口却不进来劝架。在门前,有的工友私下议论:“大老李骂汪总搞裙带风。”有的工友低声骂道:“什么东西,老鸡婆!”  

   

   

   

   

   

   

   

   


第八回 财迷转向拜干姐 三个老头第一枪  

   

   一轮朝阳,喷薄而出,照耀着整个粤州市霞光万道。  

   繁华的粤南中路是静悄悄的。从市政府大院、市政府二院、特区日报社和老干部活动中心、荔枝花园等处走出来的人们,三三两两地向着华轻大院华轻大酒楼方向慢步走去。这就是广东乡亲们共有的一种饮食嗜好——喝广东早茶的人们。东起市政府大院,西至城郊结合部,在面临马路数公里的地区内,为市民提供广东早茶服务的粤菜酒楼,论有档次、有规模、有质量的大概要数华轻大酒楼。这家大酒楼的广东早茶大体有三个值得称道的地方:一是早茶花色多达一百多种,质量好,价格平,一位客人二碟、一杯、再加上一碗瘦肉皮旦粥,花几元钱就可以“搞定”;二是备有大型院内停车场;食客可以免费停车;三是对客人免费供应“三杯茶”,当地人喜欢的乌龙茶,客家人喜欢的功夫茶,外省人喜欢的北京茉莉花茶。俗话说得好:一个便宜三个爱,一杯茶香三个来。每天清晨广东早茶供应开始,客人们来来往往,成群结队,几乎是天天如此。粤州华轻大酒楼每天早晨接待喝早茶的客人有数百人之多,一直要忙到上午10时才打烊收工。真是一宗好红火的广东早茶供应。  

   几个月前,不声不响地在华轻大酒楼5层顶上出现一排特大铭牌,用美术体汉字书写:粤州新兴远洋航运代理有限公司14个大字。在华轻大酒楼就餐、喝茶的客人们,进进出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块大广告牌。反正粤州市成立经济特区以来,全市的皮包公司、露水商店也多了,说不一定又是那一家皮包公司花大价钱在室外做的大广告。  

   这天早晨刚到7点半钟,粤州华轻宾馆新任经理古月姬就已到班。她佇立在宾馆大堂服务总台的旁边,似乎她并没有留意服务员在柜台上为客人们提供的相关服务事项,而是两眼看着站在大酒楼门厅、为客人提供引导服务的当班大堂经理。一会儿,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汪军开着中灰色、德国进口宝马专车出现在停车场,轿车靠上专用车位后,汪军大步流星地向华轻大酒楼走出,大酒楼当班大堂经理与门童早已在玻璃大门旁迎候。当汪军走到3楼时就碰上古月姬。她立即对汪军说:“她还没有到,估计快了。”  

   “我先上4楼包间,你站在这里等她。”汪军说完一个人先走了。  

   留下古月姬一人在3楼楼梯边等候客人。看来这是一位很重要的尊贵客人。这一阵子,喝早茶的客人们上得太猛,1.2层散座、3层楼大包间均已高朋满座,已没有空台,只有4层楼小包间留下三两间房,这是为特殊客人留着的。整个酒楼人声嘈杂,高谈阔论。人上人下,好不热闹,10来位服务员各自推着小车,分别用装在小蒸笼内、热气腾腾的数10多种广东名小吃、粥类、粉类、中西点心、面包、米糕、煲汤,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服务员推着小车沿桌而过,客人愿吃什么,悉听尊便,自取自用,吃完算帐。男服务员送茶沏水,忙得不可开交。这就是两广地区老百姓共有的一种餐饮嗜好——喝广东早茶。  

   在停车场,从一辆美国福特轿车内,走下来两女一男。一位30多岁的女士,瘦高个子,着装普通,留着短发,拎着一个大号公文包走在前边。走在后面是一个年轻小伙,20多岁,留着一边倒短发,一身黑色西服,没有系领带,敞着衬衣领口。在下车后,他稍停了一步,很职业地看了周围一眼,就紧跟走在中间的一位五、六十岁老太太身后。他们3人鱼贯而行,显示出他们对粤州华轻大院环境非常熟悉,径直跨进华轻大酒楼直奔4楼小包房。这位五、六十岁老太太就是大名鼎鼎的江苏无锡新兴实业总公司总经理、广东粤州新兴远洋航运代理有限公司董事长邓斌,她的真实身份是北京A机关现职正处长、一线指挥员。尽管她已年过半百,身高仅1米5,体形肥胖,举止轻柔,细语轻声,特别是皮肤保养得很好,看上去白白嫩嫩的,显出一副端庄、持重、沉稳的心態,给人一种鄰家大妈的印象,很难与她的真实身份挂上钩。  

   邓斌一行3人刚上3楼,就遇上等侯他们的古月姬。两个女人手拉着手,非常亲密欣喜。“小古,真的对不起,在路上被一个电话拉住了,我们来晚了。汪总呢?”邓斌亲切地问着。  

   古月姬扶着邓斌边上4楼,边说:“汪总在4楼包间,他在专门等候您。”  

   这3位女士、1位男士共同拥进了4楼小包间,汪军立即趋前双手拉着邓斌的双手,满面春风,热情地说:“邓总,热忱欢迎您来敝公司作客!”  

   邓斌一口江南俚语,非常热情地表示:“你好,汪总,我早就想来看望你,一直在北京、江苏被拖住了,好长时间忙着回不来。昨天我们从北京坐飞机来广州,不回无锡啦,昨天下午在广州白云机场边检站用电话与小古联系上了,她要我在今天上午就与你见面。昨天晚上我才从广州赶回粤州。”说完,邓斌从随行女士手中接过一张名片、一纸介绍信和几张复印文件,转手交给了汪军。邓斌说:“这是我的名片、介绍信,我个人的电话号码、无锡新兴公司营业执照之类东西,你先看看,便于联系。”  

   汪军也回敬了一张名片。邓斌、古月姬、汪军随后落座下来,服务员关闭了小包间房门。邓斌带来的一女一男随行人员,主动地退到小包间之外,另行摆台喝早茶。在此见面的一瞬间,汪军脑海里浮现出羡慕的虚荣心和莫明的自卑感。你看,这个老太婆多么牛气:前有秘书、后有警卫员多么八面威风!走到哪里别人都要惧她三分!这一个老女人掌握了好几个公司、数十亿资金!南到粤州、东到无锡、北到首都是她的势力范围!她走到哪里都打得响,都有组织上的支持,都有人马全力捧场!我汪军呢?差得太远了。  

   

   邓斌与粤州华轻宾馆有着渊源深厚的关系。邓斌这个1982年5月在江苏无锡市街道小厂退休的挠线工,1985年就来广东粤州市闯世界,她长期在粤州华轻宾馆包房设点。在当时,邓斌就与古月姬打得火热。刚开始,邓斌只是通过古月姬办一些小事,如托她开个房租打8折,买火车票飞机票,托古月姬代买华轻公司职工食堂餐券之类小事。直到1988年以后,华轻宾馆经理大老李才松口同意,以宾馆职工集资的方式,向邓斌所在的公司“投资”,但规定每次“投资”不能超过30万元,时间3个月,红利返还30%,只有在第1次“投资”了断后,才能进行第2次“投资”。这是粤州华轻公司与邓斌在资金方面开始接触。邓斌为了在华南地区有一个稳定、可靠的根据地,她并没有主动向粤州华轻宾馆拉资金,而且当时投资来源渠道比较顺畅,资金链条颇为坚固,何况华轻宾馆“投资”额度很小,因此邓斌均能向古月姬按期还本付息。古月姬尝到了这个大甜头,偷偷地将大老李规定“投资”上限由30万元改为50万元,其结果也是相安无事,到期收回“投资”,古月姬每过90天就可以拿回“投资”红利15万元。在当时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字。工友们都说古月姬是大年三十晚上“出方”摸对了方向,接回了一位活财神菩萨。  

   1990年11月,北京A机关下属粤州中光实业总公司正式成立。北京A机关正式吸收邓斌入伍,委任邓斌为粤州中光实业总公司副总经理,兼任该公司驻无锡办事处主任。邓斌由假成真,飞黄腾达,振翅欲飞,这个老太太走到了非法聚集巨额资金大舞台的正中央,一出《失·空·斩》大戏已经开锣。  

   邓斌在粤州社会上鬼混了近10年。在她看来,在其接触的大小公司当中,唯有粤州华轻公司是最优秀的一家。粤州华轻公司始终是邓斌梦寐以求的口中獵物。邓斌曾多次在无锡新兴公司核心圈子中强调,这家大型部属国有公司的条件太好了,不仅公司资金实力雄厚,经济效益特好,经营渠道顺畅,直接组织外贸,手上还有一大把房地产和出租车,特别是这家公司的母体——日用品工业部已有两位部长是现任广东省长和江苏省长。这是粤州任何公司都不具备的优越条件。邓斌下决心、下力量、下本钱要把这家公司弄到手。只可惜的是,当时粤州华轻公司当家人是董事长牛有成、常务副总经理马远行,特别是这家公司负责资金、人事、安全工作的李不凡,华轻宾馆经理大老李这几位处于第一线经营管理核心人员,都是不可逾越的障碍。1992年这家大型国有公司领导人员突然全都换班,甚至是公司班底也跟着下岗。全公司出现了企业监管真空。这对于邓斌来说简直是天赐良缘。她特别欣赏新上任的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汪军,用女人的话来形容,这是用一条小臭鱼就可以引诱上钩的老馋猫。而钩上这条小臭鱼就是古月姬。经过邓斌与汪军在华轻大酒楼初次会面,根据在现场的观察、评估,加深了她的这种判断,唯有出乎她的意料的是古月姬的特殊女人功夫,使人想起《封神演义》中的妖后妲已,有数百年统治历史的商王朝就栽在一个女人手里。眼看着一条巨大鲸鱼已进入了渔夫的视线,现在的问题是要不惊动它而悄悄接近,必须干净利落地第一砲就要击中、抓住这条大鱼。  

     

   1993年初春。  

   粤南中路春花烂漫,簕杜鹃花火红一片,大街繁华喧闹,人流车流如潮。在马路北边的粤州华轻大厦4楼中厅正在举行一个隆重仪式。在中厅大门两侧各摆着5、6个大花竺,在一个长条桌上放着签名簿,还有一大堆纪念品大礼包。人们进进出出,纷纷在签名簿上签名,顺手拿到一个大礼包。大伙打开一看,小礼品真不少,有印有烫金“新兴”二字的真皮记事本、原装“派克”签字笔、台湾原产太阳镜和一个彩色礼品包。领取大礼包的都是前来参加这个仪式的粤州华轻公司和粤州新兴航运公司的员工。  

   在中厅内,沿墙根摆了一圈沙发椅,还为与会者准备了茶水,扩音器播放着喜气洋洋的背景音乐,在中厅中央地方竖着两个麦克风,在墙壁上方横挂一条红色条幅,写着:“祝贺邓斌同志荣任粤州华轻华公司贸易中心总经理”22个大字。据说,汪军始终认为粤州华轻公司亟缺经营管理人才,他打算将邓斌从无锡新兴公司挖过来,经他和古月姬两人多次亲自出面做工作,最后两家公司达成一致,由汪军委任邓斌为粤州华轻公司贸易中心总经理,并对该贸易中心实行承包,1993年度经营承包费为160万元,在年底上缴经营承包费时,由汪军宣布邓斌升任粤州华轻公司副总经理,享受中央国家机关副局级待遇。  

   参加任命仪式的人们越来越多,中厅内已站满了人,在走廊里也挤满了人,人人都拎着一个大礼包,喜笑颜开地议论着什么。此时,粤州华轻公司董事长、汪军、邓斌、古月姬、孙经理、钱经理、郑经理等公司领导都来到了会场,频频向周围职工招呼致意,工友们也鼓掌表示欢迎。  

   这个任命仪式由粤州华轻公司人事部郑经理主持。他走到麦克风前,用手拍了麦克风,他用东北腔讲道:“全公司职工祝贺邓斌同志荣任粤州华轻公司贸易中心总经理仪式开始!”站在四周的职工群众一齐鼓掌。郑经理继续讲:“请汪总宣布聘任书!”今天的汪军上穿着意大利进口黑色皮夹克,下穿一条浅兰色水洗全棉牛仔裤,脚穿一双南韩原产黑白相间的时尚波鞋,一派青春靓丽打扮,给人一种富贵之人老来俏的感觉。汪军礼貌地邀请邓斌共同走到麦克风前面。  

   ……。  

   会散了,人们纷纷走4楼中厅。粤州华轻公司办公室黄小姐拎着两个大礼包,跟着汪军身后回了5楼办公室。同样,一位年岁与黄小姐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子,却提着3个大礼包,跟在邓斌身后乘电梯去了华轻宾馆。知情人都知道,这位拎着3个大礼包的年轻女子,就是邓斌总经理的现任秘书兼出纳,也是汪军总经理的大儿媳妇,她现在还代领她婆婆——汪军的老伴、现任华轻宾馆只拿高薪、不坐班副经理的一份大礼包。  

   还有一件更加离奇的事,在粤州华轻公司职工中间暗自传着一条新闻。华轻、新兴两家公司的核心成员,总共只有10来个人,在粤州阳光大酒店摆了一台,这不是议论两家公司联营、合作、资金之类业务事项,而是由古月姬主持,汪军、邓斌两人正式认干亲、拜干姐、双双互相行礼,当场姐弟相称,亲热得真烫手。参加宴席的客人还送上大红包,有的人在现金支票上大笔一划,就是10万元人民币。事后,汪军对亲近的人表白:“我认了这个干姐,大伙儿今后就有一个铁打的大靠山!”  

   

   北京什刹海。  

   老北京人称的什刹海,实则是首都紫禁城西北边的3个淡水湖泊,俗称为前海、后海和西海的统称。三海均以小桥相连,并与北海、中南海相通。北京什刹海地区以寺庙多、名人故居多、王府花园多而成为北京胡同风景的最精华部分,也是北京历史文化的风景最亮点。前后海两个湖泊,波平如镜,杨柳依依,荷花亭亭,中外游客特多,站在分隔两海而筑的银锭桥上,望后海水天一色,眺西山群峰如黛,自古有“银锭观山”美景如画。沿海四周古民居,老胡同纵横交错,四合院连片成群,是老北京市井文化和民俗生活景象最丰富的地方。人们在什刹海胡同里漫步,这是一种最惬意、最美妙的旅游选择,边走,边看,边深思,充分感受这种浓郁的历史胡同文化氛围。  

   国务院第一招待所——金台饭店,就在北京什刹海临平安大街的接合部。此时,一辆挂着军队车牌的桑塔纳轿车驶出了招待所门前的停车场,朝着阜成门大街方向驶去。在车上坐着3个老头,这3个老头各别着一肚子怒气。他们3位是粤州华轻公司前董事长牛有成、财务部前经理郝武功、粤州华轻宾馆前经理李长胜。这3个老头都不言语,闷声闷气地坐在那里。按照事前的约定,他们正前往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监察局,向该局王局长当面反映、举报汪军调来粤州华轻公司以后所发生违法违规问题。  

   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监察局王局长在办公室里热情接待了这3个老头。除了大老李是第一次来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以外,其余两人都是老相识,大家用不着什么客套,坐下来就说事。参加这次汇报会的还有该局一位副局长和办案的处长、两名工作人员。看来监察局领导对粤州华轻公司老职工的举报是相当重视的。  

   这次汇报会由李长胜主讲。他当面向王局长递交了一封署名举报信,并作了重点汇报:一是与该公司所属物业管理公司经理孙必成、财务部经理钱杰共同挪用公款150万元,用于私人购进粤州市宝泉区福永镇一块地皮,打算高价抛出后,他们从中为个人捞一笔购销差价。二是在东南亚以考察为名的公费旅游中,汪军私自接受泰商、华商的贵重礼品礼金。三是汪军调来粤州华轻公司以后,排斥异己,安排私人亲信。四是汪军生活腐化,与华轻宾馆古月姬通奸,影响很坏。  

   在汇报中,老郝补充汪军个人挪用公款买地一事,他在公司财务部听别人提到此事,他才知道钱经理根据汪军的指示,瞒着他已偷偷挪用巨额现金支付土地费。当场,有人提到李不凡的近况,询问他对汪军表现抱何態度时,大老李很气愤地说:“二老李还不如我哩!他早就靠边站了,公司的一切活动都不准他参加。”王局长继续追问:“那么李不凡到底犯了什么事,不然为什么要他靠边站呢?”老郝坐在一边生气地说了一句:“四个字:此人碍事。连岳飞的‘莫须有’三个字罪名都用不上。”王局长还提到日用品工业部人事司派到粤州华轻公司人事部小高的近况,前董事长老牛作了说明。  

   至此,王局长面色凝重,虽然案子刚刚上手,尚未开展调查,不便作明确表态,但仍憋不住说了一句:“汪军刚去粤州华轻公司才几天,就弄得一身骚!”  

    别忘了1993年。  

粤州华轻公司3位老职工,在北京向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监察局当面、署名举报汪军、古月姬的违法乱纪问题。这是该公司老职工向汪军为首的党内涉嫌贪污、腐败分子展开对决斗争所打出的第一枪,勇气可嘉,功不可没,疾风识劲草,路遥知马力,拉开了一场正义与邪恶、清廉与贪腐的对决大幕,引出了一场轰轰烈烈、拼死拼活、发人深省的一场大戏。  

   今天,人们回过头来看粤州华轻公司反贪腐对决斗争的第一枪,如果当初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领导认真贯彻党中央、国务院有关反贪污反腐败的决定,重视老职工的署名举报信,及时派出调查组对职工举报进行核查、处理,不仅仅保住了这间大型部属国有公司,保住了20多亿元优质国有资产、房地产,也保住了近2000名职工的工作和数千名家属子女的饭碗。不仅仅会查出汪军、古月姬之流党内涉嫌贪污腐败分子,更能及时发现罪犯邓斌非法集资32亿元的惊世大案。  

   现在留给人们的只是一声惋惜!  

   

   

   

   

   

   

   

第九回  游太湖亮明真身   设陷阱千金买笑  

   

汪军,古月姬手挽手地在无锡太湖西南部鼋头渚,游山玩水。  

这里的樱花树龄较长,树干粗壮高大,园地面积开阔,樱花品种也很齐全,早樱、晚樱、改良樱均有。此时,早樱还未开罢,晚樱却急不可待地含蓄待放,满园樱花一片,花瓣纷纷扬扬,树底下一层花瓣,处处充满了似有又无的清馨之气,令人心旷神怡。红樱开得像少女的稚嫩脸庞,红里透白,白底泛红,清秀端庄,亭亭玉立,招人百看不厌。白樱又似文华正茂的一介年少书生,白白净净,迎风摇曳,花型丰满,美不胜收,游人流连忘返。还有很罕见的绿樱,花朵泛绿,小家碧玉,争奇斗妍,花中王子,叫人一见难忘。更多的樱花树,既有红樱花,又开白樱花,这种珍贵的花树似乎通人性,游客们从它们面前走过,纷纷摇动枝头,把开的旺盛的花朵呈现在人们的面前,博得人们满足的微笑、道好。  

江南季节要比华南晚一个节令,此时虽是初夏时分,但早晚还有丝丝凉意。汪军穿着黑色薄纯料夹克衫、裤,戴着一副蓝绿色、金丝边太阳镜,脖子上吊着一架德国进口原装带远镜头,全自动蔡斯高级相机,手里还拿着一架时下流行的日本进口原装带伸缩镜头、全自动尼康“傻瓜”高级相机。古月姬戴着一顶花格子、带宽周边旅游帽,也穿着一套黑色薄毛料外套衫、黑长裤、黑色半高跟皮鞋。他们两人这种行头、打扮,普普通通,平平淡淡,与其他外地游客没有什么两样。不时,古月姬在樱花树下摆好姿势,让汪军给她拍照留影。有时,古月姬接过全自动“傻瓜”相机,为汪军拍照留影。细心的人无意中就可发现,他们两人从不合照留影。在不远处,还有两位青年女侍者,为他们拿着中长风衣,矿泉水之类的备用物品。  

在邓斌正式加入粤州华轻公司团队之后,她应邀请参加过一两次全公司行政办公例会。李不凡虽然不能参加应由他策划、安排、组织的此类公司行政例会,但他还是在散会时,特地在公司5层走廊边观察邓斌的举止神态。喝!真是威风得很,在一位矮矮、白白、胖胖老太太的身后,紧跟着一位比她要高出一头多的年轻女秘书,她一手拿着不锈钢保温杯,一手拿着真皮大公文包。后头还跟着一位黑衣裤打扮的男青年,一眼就看出这是老太太的贴身护卫。李不凡低声自语一句:“真的开了眼!”此时,在他头脑里突然冒出了两年前诈骗犯罪嫌疑人陈德仙、王鸿宝的身影。从而引伸出圈内朋友曾教导他如何识别假商人的“诀窍”:假的不做真的,真的不做假的。意思是说:假商人从不做真生意,真商人从不做假生意。一种直觉的职业敏感性给李不凡提出警告:对于这种过度包装,神秘兮兮的人物要警惕小心!  

然而,令李不凡不知情的是,这次粤州华轻公司行政办公例会,是应邓斌提议召开的。据邓斌在会上介绍,某非洲国家已向中国订购一批轻武器军火,盘子只有1000多万美元。中非两国已签合同,中方已指定无锡新兴公司具体执行。非方通过中国银行开出的信用证,约定这批军火到岸交货后三个月,才可在中国银行香港分行兑现。因此,无锡新兴公司执行该项合同,须出面在国内筹措配套人民币1亿元资金,借款时间10个月,返还红利为30%。邓斌打算将这单军火出口生意带到粤州华轻公司来做。汪军作为公司总经理,现提到全公司行政办公例会上讨论、会商,并顺口指定华轻贸易公司江经理谈谈看法、意见。这时江经理哼哼哈哈地将风险与收益两头都讲,就是不讲个人意见,最后意思是大主意请公司领导拿。汪军轻蔑地看了他一眼,任性地一拍桌子:散会。  

会后,邓斌对此事抓得甚紧,很快找到粤州华轻公司董事长、汪军、古月姬3人再次商量这单军火生意问题。最后,还是由汪军自己拿定主意,由他和古月姬两人不带任何随行人员先去无锡新兴公司考察后再定。汪军的桌子底下的小算盘是:古月姬从来没有出过远门,私下吵着要与汪军双双外出旅游。汪军正好以这次出差无锡考察为幌子,这对野鸳鸯要在江南太湖之滨好好亲热几天。邓斌不愧是江湖老手,听到汪军如此布置安排,已暗知此事已全部“搞掂”。她立即表示:由于这单出口生意涉及“国防机密”,对内部不准向任何人泄漏出去,全由她本人一手操盘、安排。一个周六的中午,汪军、古月姬驾宝马专车由粤州直奔广州白云机场,坐上东航班机直飞上海虹桥机场。待汪、古两人走下飞机航梯时,邓斌早就带着她那价值80万元,花10万元买的《苏B.A8888》发财车牌的德国进口原装奔驰专车在机场出口处迎候。邓斌陪着汪军、古月姬两人,马不停蹄地乘车沿沪宁公路北上,过苏州直奔无锡市美丽都五星级大酒店。赶到无锡市美丽都大酒店已是晚上10时。邓斌将汪、古两人安排在总统大套房,由邓斌亲自陪同他们游江南、玩无锡、吃美食、听小曲,好好放松几天再议论正事。  

汪军、古月姬游完中日樱花友谊林,又漫步在鼋头渚景区。鼋头渚是太湖之滨的一个半岛,三面临湖,形状如一只巨大的鼋头伸出湖面而得名。鼋头风光,山清水秀,天然浑成,依山傍湖,为太湖风景的最精华所在,素有“太湖第一胜景”美誉。在鼋头渚景区进口不远,竖立着一通 两米 多高的太湖石碑,在黄白相间的碑体上,一位未落款的书法家写了《鼋头渚》三个斗大的行书汉字,笔法苍劲,着墨有力,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真不愧是一幅书法佳作。汪军、古月姬走到这里停足观赏。古月姬也作模作样地欣赏中国书法艺术。她突然指看“鼋”字问汪军:“这个字念什么?”汪军回应说:“读员(音)字”。古月姬是丈二金刚不摸头脑地又问:“鼋是什么东西?”汪军笑看说:“是王八,是大王八。”古月姬这下似乎听懂了,连忙解释地说:“哦!我懂了,就是‘霸王别姬’,这在我们广东一道特色菜——甲鱼炖老母鸡!”这下子,引得汪军哈哈大笑,最后是汪、古两人笑得前仰后翻。游客们对这对男女疯狂大笑深感莫名其妙。  

鼋头渚风景多以山水取胜,依山傍湖,别具情趣。站在鼋头渚的最高处光明顶上,极目四眺,赏心悦目,碧波万顷,浩瀚壮阔,天水一色,水雾蒙蒙,三山仙岛忽隐忽现,如同天上人间,顿感精神一爽。园内花木扶疏,郁郁葱葱,湖岸怪石磷涧,曲径通幽。鼋头一带,山环水复,群峦绵亘,波光粼粼,帆影点点,茂林修竹,摩崖石刻,同太湖水浑映成趣,甚为称之是大江南北“世外桃源”。  

汪军、古月姬登上了邓斌专门为他们准备的一艘小游艇。这条船不大,客舱内摆着简易沙发和茶几,可容纳7、8位客人,窗明几净,清清爽爽,茶几上摆着太湖银毫名茶,特色小吃方糕、海棠糕、玉兰糕、小笼汤包,油豆腐干,太湖排骨之类。此船是用蓄电池作动力,船头上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即是水手又是兼服务员,驾驶舱的司机又管动力机。待汪、古两人落座之后,小游艇不声不响的离开湖岸,朝着湖中三山仙岛方向驶去。人在湖中,船行水上,这才能让游客亲身体会到太湖美,美在一湖水的神韵。人们侍在船舷一眼望去,前方乌龟岛、笋帽岛、笔架山、屹立湖中、水雾蒙蒙、烟波浩淼、若隐若现,绰约多姿,让人似乎感到进了人间天堂。汪军、古月姬看得出神之处,两个人相互搂抱着,紧紧偎依在一起,有时鱼儿从船舱边游过,引起古月姬一阵惊喜欢叫。  

小游艇靠在三山仙岛岸边,汪军、古月姬欢天喜地登岸游览。岛内风光更加迷人,素有“三山映碧”的美景展现在游人的眼前。古月姬拉着汪军的手特地走进月老祠。在神龛中坐着一位长眉银鬓,满脸慈悲,道家打扮的老者神像,手里拿着一条长长的红色绒线,左右两边各站一个童男童女。神龛两边写着:有缘千里来相会,相亲万家总是情。横批是:成双成对。古月姬拉着汪军的手臂,默默地站在神龛之前。古月姬双手合十,咀里念念有词,也不知她此时在许什么愿。  

   

汪军,古月姬与邓斌在江苏无锡的第一次会面商谈,是在无锡新兴实业总公司3层总经理办公室进行的。这是一栋8层楼的西式大厦,一个写有江苏无锡新兴实业总公司的铭牌以5层贯到2层,特别是在晚上打开霓虹灯,人们从很远的地方一眼看到了这块大招牌。在一座只有几十万的人口省辖市来说,这里可是一个热闹非凡的好地方。楼内一切装饰豪华,铝合金门窗,实木门,走廊全铺枣红色地毯,在当时市内分体空调机还是稀罕之物,可这家公司的每间办公室都有分体空调机。  

更令人惊奇的是,邓斌设在大厦3层的总经理办公室竟有100多平米大,室内清一色的苏式仿明清红木家具,邓斌所用的大班台有乒乓球台那么大,全套真皮大沙发,在办公室两头各摆了一台柜式空调机。汪军。古月姬在太湖风景区和无锡市区游览了三天之后,今天特地登门拜访邓斌。邓斌亲自带着无锡新兴实业总公司核心班子成员——人称“四大名旦”的姚静漪、金惠珍、黄桂珍、戴宝珍4人在大厦1层大厅迎接汪军、古月姬两人。这5位女人、一位男人聚在一起,在豪华的总经理办公室内好吃、好喝、好招待,他们谈天说地,说古道今,就是不提及集资、投资大事,尽谈一些李家长、张家短的婆婆妈妈之事,直到最后邓斌才含糊地表了一个态,邓斌说:“我们姐妹几个一见如故,亲热得很,家里的事说不完。本来已定在美丽都大酒店宴请汪老弟,把市委市府领导也请出来作陪。再一想,那里的菜烧得不好,这样吧,明天下午六点,我派车子来接汪老弟、小古到我家坐坐,尝尝我烧的菜。”  

在一片“多谢了”,“打扰了”声中散场。  

汪、古两人回到美丽都大酒店总统套房后,汪军心理直犯嘀咕,狐疑这个老太婆是否真的掌握一单军火出口大买卖,甚至怀疑无锡新兴公司的可信度。然而,此时他也只能耐心等待,静心观察,待再次见面时提出这单军火合同。  

邓斌在广东粤州、江苏无锡共有5处房产,约800多平方米。在无锡常住的地方是一处豪宅,有7室、4厅、3卫、2个朝南大凉台,卧室内装修费就花了50万元,高档水晶灯具8件(套)价值15万元;各类家用电器94件价值20万元;各类高档瓷器、日用品206件价20万元;各类金银珠宝215件价值120万元,仅邓斌常用的一只手镯价值25万元,一枚钻戒价值10万元。除了她保险箱内的银行存款、现金、美元、港币、股票约120万元,以及 800平方米 房产,仅邓斌在无锡这一处常住豪宅,上列“浮财”价值约300万元。在当时的1992年,一个8级高级钳工的一年工资收入才4000元人民币。两者收入差距之大令人瞠目结舌。  

奔驰车将汪军、古月姬送到邓斌豪宅的楼下,一位男青年拉开车门恭敬迎接客人。邓斌、姚静漪在3层豪宅大玄关内与汪、古两人热情握手、拥抱。邓斌没有立即陪着客人在大客厅内坐下叙谈,而是带领汪军、古月姬参观她家的4个客厅,书房和小佛堂。豪宅内清一色的苏式、仿明清红木家具,无论大、小,双人沙发,一律雕刻成游龙戏凤花纹,仿明清太师椅的外架、西式坐靠软垫的现代红木沙发。全宅装有9台分体空调、6台日本进口松下29寸大彩电,5台电话。在书房内,仿明式红木桌上摆着2台电话,一 台带有录音、记录对方电话号码等多项功能电话,另一部是仿古,横梁式,手摇电话,浑体金色,金光闪闪,号码盘上有点点绿色翡翠,这是一件金器珠宝价值20万元。在特制的宜兴紫砂陶保温杯下面的垫托,也是999赤金编织的价值5万元。在百宝架上,摆着瓷塑、紫砂陶艺、青铜古鼎、水晶瓶、象牙雕刻仕女之类工艺品。走进邓斌的专用小佛堂,在红木佛龛里,站立着一尊缅甸白玉雕刻而成的南海观音佛立像,通体竟有2尺多高,左右两边彩塑善才童子和龙女,佛桌上的烛台、香炉也是金光闪闪的,佛桌前摆着杏黄缎面的顾绣拜垫,周围挂着经播佛号。看来邓斌是一个虔诚的佛教徒。这间豪宅内部装饰的最大艺术特点,室内所有窗帘、布缦、桌布、沙发罩、床上用品等,均是使用顾绣的游龙戏凤花纹的杏黄色绸缎,在客厅、洗手间还摆上燃着檀香的薰炉。使人似乎走进了北京故宫博物馆院西路的乾清宫,不同的是清皇宫没有一件现代化的家用电器,而邓斌的豪宅则是应有尽有。  

邓斌、姚静漪陪着汪军、古月姬走进了主卧室。在靠近落地窗、大凉台不远之处,摆着一台镶嵌大理石的仿古红木圆桌,四周摆着红木沙发椅,主人,客人分别落座。全宅只有两名保姆,已在红木圆桌上,摆上用紫砂陶壶沏的特级西湖龙井茶,6盘上海精致的西式点心。此时,邓斌向保姆交待:“把晚餐摆在书房,我们一个小时后过来。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两位保姆退出后,立即关闭上卧室房门。  

邓斌很客气地给汪军、古月姬酌了一杯龙井茶,礼貌的说:“难得请到汪老弟、小古来无锡新兴公司作客。今天在这里连尊贵客人在内只有4个人。我们姐妹们敞开谈心。”她说到这里,立即转了话题:“说实在的,我们无锡新兴公司与与粤州华轻公司一样,也是国有公司,而且是一个特殊的国有公司;我邓斌与你们二位一样,也是国家干部,而且是一个特殊的国家干部。”说完,邓斌起身来走到一个装饰顾绣的秀凳旁边,用中指碰了一下,秀櫈立即低音呼叫:“您的指纹通过,请输入密码。”她在密码输入器上敲打了6位数字,秀櫈又低音反应:“请输入钥匙。”邓斌随手用正、反向棍形钥匙打开了这架外状似秀櫈的保密保险柜,从柜里拿出一些文件、证件和彩色照片,并――摆放在红木圆桌上,主动送请汪军、古月姬二人阅看。  

第一件:1990年11月,北京A机关正式下文,批准成立粤州中光实业总公司,是该机关的下属企业,聘任邓斌为该公司总经理助理,兼任该公司驻无锡办事处主任。  

第二件:1991年3月,北京A机关批准吸收邓斌参警的正式文件。  

第三件:1991年8月,北京A机关批准成立无锡新兴工贸公司,是该机关的下属企业,聘任邓斌为该公司总经理。  

第四件:1993年1月,北京A机关下文通知,将无锡新兴工贸公司改组成为无锡新兴实业总公司,是该机关的下属企业,任命该机关正处级干部李明为公司董事长,邓斌为公司总经理。  

第五件:1991年12月,北京A机关给邓斌颁发的《警官证》。  

第六件:1993年1月,北京A机关给邓斌颁发的《警官证(正处长级)》。  

第七件:北京A机关发给邓斌1992年度先进工作者奖状,发给奖金60万元的证书。  

第八件:几张邓斌身着警官服的彩色照片,北京A机关领导人员与邓斌合影的彩色照片。  

汪军,古月姬对这些盖有朱红色国徽图案官防公章、钢印的官方文书、证件和彩色照片反复看了多遍。古月姬是服务员出身,文化水平很低,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东西,即感到十分惊奇又表现出百分好奇。而汪军曾当过来东北某省人民政府副秘书长、日用品工业厅厅长的差事,对政府公文这类行政文书很是熟悉、精通。他着重对行政文书上的国徽官方公章之间进行对照比较。尽管如此,汪军满脸露出惊异、意外、欣喜的神态。古月姬恭敬地将这些行政文书、证件和彩色照片送还给邓斌,恭维地说:“大姐你真行!”  

邓斌话软意坚地说:“只要政府不垮,新兴公司就不会垮!”她讲到这里,加重语气地:“这不是阿拉讲的,是我们机关领导讲的。阿拉今天要加上一句,只要无锡新兴公司不垮,粤州华轻公司就不会垮!”  

汪军反应迅速的站起来,举起茶杯回应道:“我汪军拜您为大姐,是我的福份。我汪军终于在粤州找到了一个铁打的大靠山!”  

姚静漪在一边起立、提议:“邓总我们陪客人吃饭吧。”  

“好!走吧。”邓斌起身陪着汪军、古月姬走出主卧室,又对汪、古两人补了一句:“谁叫我们是同舟共济的亲姐妹哩!”  

   

汪军与邓斌商量的结果,确定汪、古二人明天清晨去上海乘飞机经广州返回粤州。为了节省体能,汪军、古月姬两人今天没有上街游览,呆在美丽都大酒店总统大包房休息。  

他们两人在无锡、太湖游玩了5、6天,天天是应酬宴请,登门拜会,游山玩水,逛街购物,歌厅舞会,三级电影,灯红酒绿,也够这两位忙碌辛苦的,有时疲劳过度,身体有些不适。特别是昨天晚上起,古月姬已觉得感冒初起,嗓门发紧,双腿发软,咳嗽不断,头脑发昏。她除了吃大酒店医务室医生开的一些治疗感冒中成药以外,在今晨吃了早餐以后,就交待服务员把大包房浴室的空调热风打开,再把带金边特大浴缸的洗澡水温提高一些,她躺在这个备有吊筐的特大浴缸里,打算借水温出一身透汗,把自己身上的初起感冒压下去。为了打发时间,避免寂寞,她把浴缸旁边的半透明布纱放下来,要汪军坐在大浴缸边与她闲谈聊天。  

当汪军、古月姬谈起昨晚邓斌送来的礼品,两人感到非常满意。这些礼品丰厚,成双成对,圆圆满满,八八吉利,可见邓斌在送礼上都花了一番心思。你看,一对瑞士原装劳力士男女式情侣金表,翡翠钻石白金男戒、女戒,意大利名牌西服、巴黎白色婚纱各一套,双份88888元礼金。古月姬高兴得当场穿着这套法国巴黎进口白色婚纱,在大包房内扭来扭去。  

古月姬躺在大浴缸里问汪军:“你说说,我们回粤州后怎么办?”  

汪军一本正经地说:“肯定要做这单生意。但怎么做,要跟董事长商量一下。”  

“商量个屁,这个老太婆算个什么东西!”古月姬躺在大浴缸里说话已动粗口:“我早就对你说了,把这个老太婆挤走!”  

汪军望着半透明布幔后面的古月姬笑了一声:“说得轻巧,我已经把二老李,大老李,会计老郝,人事经理小高,出租车公司经理和几个工业企业经理都挤走了,再要把这个老太婆撵走了,下一个可能会轮到我。”  

“你就胆子小不敢干。你当董事长,我当总经理该多好。”古月姬把话拉回到正题上:“你说说,回去怎么办?”  

“先投一,两千万元再说。”汪军一本正经地:“再说公司眼下也筹借不到一个亿现金。”  

“什么!两千万元。”古月姬闻言从半透明布幔后面探出头来质问:“按一个亿,一分钱不能少。公司各个部门把钱都投给我,由我再与邓大姐签集资合同,我从中吃个红利差价。公司没有现金,拿房地产向银行做抵押贷款。连借鸡下蛋都不会呀,你傻不傻!”  

汪军靠近了一些,以好言相劝:“这样操作风险太大,再说这样干要由董事会拍板。”  

“你今天怎么啦!?”古月姬脑羞成怒,站在大浴缸里抓汪军的胳膊,使劲地往里一揪,汪军没有思想准备,浴室内地面有水,凑巧脚下一滑,“扑通”一声,汪军上半截身子一下栽进了带有金边大浴缸里。因水温较高烫的汪军“哎哟”一声,汪军就成了半只“落水鸡”了。一会儿,有人在大包房外的敲门声:“先生,有什么事吗?”这是楼层服务员的询问声。  

汪军用手抹了一把满脸滚热的洗澡水,连忙回应道:“没事,没事。我正在洗脸哪。”
  古月姬赤条条的躺在带金边的大浴缸里,咯咯地低声嬉笑着。  

   

第十回 大手笔巨额集资 提警示当场受辱  

   

   粤州七月,气温很高,碧空无云,热浪滚滚,没有一丝凉意。粤州华轻公司的中央空调机满负荷地运转向华轻大厦、华轻宾馆大厦、华轻大酒楼昼夜不停地送去强劲的冷气、冷风,人们仍是酷暑难耐,汗流夹背,忙进忙出,各人忙着各人的事。  

   一辆美国福特轿车停在华轻宾馆大门口,邓斌急匆匆地从车中走出来,既不去首层的华轻宾馆经理办公室,也不去自己设在8层的粤州新兴远洋运输公司总经理办公室,而是钻进电梯直上14层的大包房。这位老太太热得满脸是汗,气喘吁吁,偶而咳嗽,咀角已有微肿溃烂的痕迹。古月姬已站在14层大包房门前迎候,两个人走进了大包房,汪军在长沙发边起身问好、落坐。此时,情绪焦燥的邓斌似乎自我镇定下来,凝重的脸庞流露出一丝微笑。她笑着拿起古月姬递过来瓷盘上放着的两块冷冻毛巾,擦拭自己脸上、脖子上的汗珠,又连喝了两玻璃杯冰冻红西瓜汁,这才开口说话。她嗓音有些嘶哑地讲:“好热的天。粤州比无锡热多了。”  

   “大姐,你来得正好,我们正在研究、细化投向新兴公司集资款的计划。”汪军认真地说着。  

   邓斌听到汪军讲的这句话,似乎比刚才喝了这两杯冰冻红西瓜汁还要舒坦、去暑、解渴。她露出了高兴的笑容、喜悦,情绪更加沉稳、自如,把刚才那种焦燥不安一扫而光。她佯装随意地:“这不是什么急事,我是特地来看望汪老弟的。”  

   在此时,唯有邓斌很清楚自己正在刀锋上跳芭蕾舞,稍有差池即将命赴黄泉,死无葬身之地。最近,在江苏无锡地区已有群众和参与非法集资活动的单位,纷纷向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国务院监察部和中共江苏省委等单位举报邓斌、无锡新兴公司,在北京A机关和无锡市人民政府、中共无锡市委某些领导人员的支持与庇护下,以高利息、高红利为诱饵,已非法吸收数十亿元的非法集资款项,以供他们贪占、侵吞和任意挥霍,已引起国内严重的社会治安事件。经中央有关刑事调查部门派员初查证实确有此事。邓斌非法集资案已引起中央有关领导同志的高度关注。由于邓斌已吸纳非法集资数达几十亿元,所造成的资金窟窿又深又大,每个月如果吸收不到一亿元以上的非法集资款,每月到期的非法集资就无法兑现,非法集资的资金链条即要断裂。邓斌很清楚这种资金断挡局面是命中注定必要发生的,问题只是时间早晚之分。现时,邓斌已有5个月每月吸收的非法集资是逐月下降,最近已到了每月只有几百万元的创低记录,到期要求兑现集资的单位和个人拿不到钱,已有人在无锡新兴公司大楼前排队要求兑现。邓斌已到了山穷水尽之地,无钱可付,焦头烂额,只能东藏西躲。在这危急关头,粤州华轻公司汪军、古月姬当面亲口承诺向无锡新兴公司投入集资款1亿元,并保证在一个月内实现。这就像一个即将淹死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就在姚静漪送走粤州华轻公司一帮子吃喝玩乐、索取“礼金”的经理们返回粤州之后,邓斌随即赶到粤州华轻公司,亟盼在最短时间内拿这到这笔1亿元救命钱。说实在的,邓斌已连续3夜没有合眼,她知道粤州华轻公司是全国性大型国有公司,在上海、江苏南京、无锡等地都有与它来往密切的股东单位,一旦参与非法集资的单位与个人在无锡追款活动信息,传到粤州华轻公司有关人员的耳朵里,不仅这1亿元集资款要泡汤,还可能引起以粤州为据点的华南地区参与非法集资的单位与个人群起追款高潮。如果出现这种局面,那邓斌只有死路一条。她想到这里也不敢再想下去了。人也伤火着魔,虚热难祛,咳嗽不断,夜不成寐,噩梦连连,这种“豪华富贵”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邓斌亲眼看到汪军、古月姬如此热情的表述、神态和接待规格,内心判断无锡追款信息还未传到粤州,她才把压在心口的石头悄悄放下。此刻她横下一条心,拿到这笔1亿元集资款,先把几十个带头闹事、急着要兑现的人的集资款补上再说,有可能这只是虚惊一场,就像1991年2月北京A机关派人调查邓斌非法集资问题,转眼就平安过关。想到这里,邓斌似乎看到前途的一线曙光。  

   此时,古月姬在一边说:“大姐,我刚才给汪总商量好了,明天上午把愿意参加集资的经理们叫在一起开会,那些没有表态的人一个都不要。让他们先报个数,这些经理先与我签合同,再由我集中起来与大姐签合同,外公司与个人参加这次集资,由华轻宾馆提供全额担保。时间10个月。红利返还对外讲30%,我们希望大姐多给一点。大姐你看如何?”  

   邓斌听此言满脸春风,心花怒放,放下了心中大石头,高兴地点头回应道:“这件事,我忙得顾不上,不是小古提出来,我差点要忘记了。小古,你真聪明,真细心,真周到。就这样,大姐按你的意见办。”  

   此时,汪军站起来说:“走,大姐,我们找个清静地方凉快凉快。”  

   

   第二天上午8时,邓斌带着她的随身秘书兼出纳、也就是汪军的儿媳妇,悄悄地坐在华轻大酒楼4层小包间内喝广东早茶。一会儿,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办公室工作人员黄小姐前来请邓斌去见汪军。此次,邓斌来粤州华轻公司办事,没有前几次那样张扬,前呼后拥,珠光宝气,耀武扬威。而这次是收敛多了,不带任何跟随人员,空着双手,平常打扮,一个人静悄悄地走进了华轻大厦5层总经理办公室。  

   此时,在总经理办公室的小会议桌周边坐着、站着10多位男士、女士,有邓斌认识的古月姬、华轻物业管理公司孙经理、出租车公司田经理、公司财务部钱经理、人事部郑经理,其他与会人员她就不认识了。邓斌坐在一边,既没有向汪军打招呼,也没有打算发言、讲话的神态,静观事态的发展变化。  

   此时,似乎汪军的主旨发言已经结束,轮到了与会人员发言表态。  

   古月姬看了邓斌一眼,首先带头表态:“我看没有什么风险,我们华轻宾馆参加集资。不但我参加,还有5、6家外公司老总向我打了招呼,要求参与集资。我原来的工作单位——广州珠江大酒店老总从广州打来电话,他要投入集资款500万元。再说,只要政府不垮,无锡新兴公司就不会垮;只要无锡新兴公司不垮,我们粤州华轻公司就不会垮。”  

   粤州华轻物业管理公司孙经理接着说:“我们物业管理公司参加,我还有一个朋友也报名参加,他出300万元,只是要求把红利返还提到35%。  

   “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我们不捞白不捞。”财务部钱经理是东北大学财金系的学生,理应是财务、会计、理财、审计业务的行家里手,就此类投资审理程序也应瞭如指掌。他的发言引起哄堂大笑。他接着说:“粤州华轻公司要抓住机会捞上一笔。我打算向无锡新兴公司转出粤州市工行商业贷款900万元,这样操作利息差就在20%以上,到期兑现以后,汪总至少要给我一半额度的奖金。”  

   公司人事部郑经理既不管钱,又不管物,他无法提出具体承诺数额,只是恭维、顺从地表示:“汪总为粤州华轻公司的发展找到了战略性突破口,他下了决心发起总攻。公司各部门、各分支公司都要投钱,愈多愈好。这是党性问题。”  

   汪军打住了与会者的发言,他明确表态:“你们都别讲了,会后都要向古月姬报数,签合同。他妈的,老子定了的事,你们都要给我投钱!违抗老子的决定,你趁早卷铺盖滚蛋!”  

   在汉传佛教寺庙里,人们跨进寺庙山门,就可见到四尊头戴僧帽、身披甲胄、足蹬战靴、怒目圆瞪、面是神威,手持宝盖、琵琶等法器的神将塑像。人称佛门“四大金刚”。在粤州华轻公司,也有被职工称之为“四大金刚”的当红、受宠人物,这就是刚才发言的古、孙、钱、郑四位经理。他们不仅是汪军的左膀右臂、智囊军师、操盘干将;而且粤州华轻公司一切重大决策,比如说刚才在会上所讨论的上亿元投资项目,也就是由他们几个人私下议论拍扳,就可以付诸实际行动。即使是喝花酒、玩牌九、看黄片、捞外块,他们几个人也是像寺庙山门的“四大金刚”那样,彼此都互相摽着、站在一起、共同行动。  

   粤州华轻公司“四大金刚”为首就是古月姬。在前面叙述的几个章回里,大家已经看到这位女能人在粤州华轻公司的地位、权力和作用。当时这位女士芳龄靠近40。初中未毕业就辍学在家,后在广州珠江大酒店当服务员。在粤州成立特区之初,她来粤州华轻宾馆当服务员,分配在服务总台当领班。时间一长,毛病也就暴露出来了,该女士好吃懒做,虚荣心持强,见钱就抓,在她身后总是拖着几个大男人。汪军一到粤州华轻公司,就一眼看中了这位年纪不轻、又瘦又黄的女士。两人一见钟情,一拍即合,一舞情深,热乎劲到了连一天也离不开的份上。在粤州华轻公司,古月姬是在汪军一人之下,全体职工之上的“大人物”。全公司一切重要事项,实际上她都要插手、过问。  

   她捞钱比汪军还要心黑、手狠、鬼点子多,不到10年的光景,一个宾馆女服务员手头上已有上千万元的个人资产。  

   再就是粤州华轻物业管理公司经理孙必成。在上世纪八十年初期,此君是广东省某县华侨农场的屠宰工。随着改革开放大潮湧向珠江三角洲地区,他不安心干杀猪的行当,跑来粤州经济特区打工谋生,在粤州华轻公司当一名物业维修工。此君口齿伶俐,见人下菜,很会来事,干上了推销、租房、催收租金的差事,同时也为公司历任老总领导寻找“合适”的住房,由此与公司头头脑脑建立了深厚的私交。与此同时,他利用职务之便,个人私下干起了炒地皮、炒房产、炒股票和房屋交易中介的营生,个人资产愈滚愈大。1992年秋,汪军调来粤州华轻公司的私人第一单炒地皮交易——1993年粤州市福永镇140万元地皮交易,就是由此君一手策划、中介、全权搞定的。虽然汪军第一笔私人炒地皮买卖砸在手里无法脱手,但从此汪、孙两人长期捆在一起,共同挪用公司巨额国有资金,长期交由个人使用,从事私人炒地皮、炒房产、炒股票和充当房屋交易中介的地下活动。据工友们私下议论,此人由一个屠宰工干到现在,其现有个人财产数额远远在古月姬之上,大约在3000万元左右。  

   粤州华轻公司财务部经理钱杰是来公司最晚的一位。1993年夏,他在东北大学财金系还未毕业,连中共预备党员都不要,千里迢迢跑来粤州经济特区下海经商、图谋发展。来粤州后结识了汪军。此人对财务、会计专业几乎是一窍不通,更无会计专业技术职称任职资格,汪军聘用此人为公司财务部经理一职,大体上出于两点考虑,此人是汪军的东北同乡,其夫人在粤州平安证券公司当柜员,故汪军挪用巨额公款、交由个人炒股谋利一事,可以全权交由此君负责操盘、执行;另外,为了逃避地方金融行政部门对大额资金的监管,必须有一个信得过的亲信人员随时为他提供大额现金,供汪军个人挥霍、行贿、任意开销。此君具备上列条件,而且与粤州华轻公司老职工完全“绝缘”,可以做到绝对保守秘密。此君走马上任后,依扙汪军的权势,不择手段地解雇公司财务部、各部门和分支企业的财会业务人员,大量安排他的同学、同乡。更厉害的是,此君竟敢利用职权之便,公开偷盗公司金库内的巨额现金。一次,钱杰凭一纸白条,无任何公司领导人员和主办人员的签字、盖章、更无与支付这笔巨额现金的有关凭证、原始单据,他指示财务部陈会计立即签发40万元的现金支票给他本人。此时,陈会计心中明白,如果依据公司有关规定予以拒付,马上就会遭到解雇下岗的下场。陈会计暗中将这张支付40万元现金的白纸条、做帐的会计传票、现金支票签收单等有关原始证据全部复印,供个人留底一份,事后又有意向某个人私下透露这段“机密”行动。此举战术小动作,终算保住了陈会计个人的饭碗。但是,钱经理偷盗公司金库的现金不但没有打住,而且愈演愈烈,汪军对此事也是睁一眼闭一眼,因为偷盗公款的幕后黑手就 是汪军本人。  

   第四位就是粤州华轻公司人事部经理郑保民。此人与汪军也是东北乡亲。汪军聘任此人当人事部经理,兼任中共粤州华轻公司党委副书记一职,只是他需要一个靠得住的亲信心腹人员,戴着一帽 “基层党委书记”的红帽子,全权代表汪军对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地方党政领导机关、公检法部门打通关节,向有关人员拉关系,送礼、行贿。据此汪军收到了“四两拨千斤”的奇效。从实际案例来看,1994年7月罪犯邓斌32亿元非法集资、经济诈骗案公开曝光之日,也就是汪军、古月姬受到刑事检察机关依法追究刑事责任之时,汪军却能够通过郑保民在地方党委纪检部门拿到职工的署名举报信,能做到把刑事检查人员拉过来,保护他平平安安闯过这场灭顶之灾。从这个实例来看,汪军给郑保民一顶“党委书记”的红色乌纱帽,值!必须指出的是,由于此君在粤州华轻公司既不管物,更不管钱,为了能在公司内站住脚根,此君对于汪军视为异己、仇敌的职工的打击是心黑手狠,除了常用的排挤、解雇、强扣“党票”,撵出公司以外,此君竟敢派人盯俏、窃听、强行派人折除私人电话、追查职工举报材料,以及派人强行查抄职工私宅。职工们私下议论郑保民是粤州华轻公司“四大金刚”中的“铁杆金刚”!  

   据有关职工举报,从1993年7月至1994年7月5日,已知经粤州华轻公司汪军、古月姬等人之手,投向邓斌、无锡新兴公司非法集资的资金7500万元。具体情况如下:  

   (一)在1993年夏,已由粤州华轻公司直接投入邓斌非法集资的现金数额:  

   1. 粤州华轻公司2017万元,  

   2.以粤州华轻公司房地产作抵押,汪军向邓斌转移粤州市工行商业贷款900万元,  

   3. 粤州华轻宾馆240万元,  

   4. 粤州华轻物业管理公司260万元,  

   5. 粤州华轻公司贸易中心办公室800万元,  

   6. 粤州华轻出租车公司340万元,  

   7.粤州华轻工业公司220万元,  

   8. 粤州华轻公司驻北京办事处(即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老干部局)150万元。  

   上列已知投入非法集资款项合4660万元。  

   (二)已由华轻宾馆提供全额担保,外公司与个人投向邓斌非法集资的现金数额:  

   1.由华轻物业管理公司介绍的个人参与非法集资300万元,  

   2.由华轻宾馆介绍的广州珠江大酒店参与非法集资500万元,  

   3.由华轻宾馆介绍的个人参与非法集资2000万元。  

   上列已知投入非法集资款项合计2800万元。  

   

   近日来,在粤州华轻公司各部门、科室和分支公司内,弥漫着一股莫明的喜庆气氛,特别是各部门头头脑脑们见面时有说有笑,又打又闹。细心的二老李在职工中也打听不出所以然来。二老李与公司董事长原在日用品工业部就是同事。近来闲下无事,二老李主动走进董事长办公室,拜望这位顶头上司。坐下来后,公司董事长表现很热情,主动询问二老李的近况。由于董事长在原日用品工业部供销公司担任经理一职,两人三句不离本行,生意经反复唸,彼此谈兴甚浓。  

   公司董事长高兴地说:“公司最近已与一家兄弟单位签订合同,共同做一单军火出口生意,盘子很大,赚头也很大!”  

   二老李听此言语,认真地问:“董事长,真的有这样天大的好事?”  

   “没错。”公司董事长仍是笑着回答:“这是老汪亲自介绍来的客户,一家大公司,我们两家合作做这单军火出口生意,我们已经签订合同。”  

   二老李没有顺着董事长的意思往下讲,话锋一改地说:“董事长,我听此话心里有些犯嘀咕。”此时,董事长似乎以为二老李与汪军有些私怨,在存心“打边鼓”说些不同意见,对此就很不以为然,但仍有礼貌地听着。“董事长你想,就连香港华润公司、粤州北方工业公司之类有着国家外贸、国防军工背景的大型公司,都无权涉足国家军火进出口业务,何况我们是工业部门的一间经贸公司就更不在话下了。按规定,这是由国务院指定的专门机构才能经办的特殊业务,怎么会落在我们头上呢?依我看,这单合同值得仔细考虑。”  

   公司董事长听了二老李的意见后,一时不知再谈什么才好。  

   二老李主动起身告退。  

   二老李是个“直杆子”脾气,只要是他认准的事就非要办到底不可。尽管他在董事长那里碰了软钉子,仍急匆匆地走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汪军抬头见二老李走进办公室,没有好气地问:“你来干吗?”二老李回应道:“我来找你。”汪军不耐烦地说:“有事,你说。”  

   “听说,我们公司与一个单位合作,做了一单军火出口生意?”二老李开门见山地问。  

   “有又怎么样!”汪军怒目圆睁,已站起身来。  

   二老李不理会汪军的态度,见到问题已得到证实,反而语气平和地说:“汪总,这不是我们一般性公司、企业能干的事。你是全公司的当家人,要注意防范经营风险,要确保国有资金的绝对安全啊。”  

   二老李这句话似乎捅着了汪军的中枢神经,伤害了他作为公司总经理的自尊心,他一拍桌子吼道:“他妈的,你小子懂个屁!”  

   不知怎的,个性耿直的二老李对汪军如此吼叫,不仅没有以牙还牙、恶言相对,反而哈哈大笑了两声,扬着头退出了总经理办公室。  

     

三天后。  

   已是晚上9点多钟,华轻大院还很喧闹。华轻大酒楼二层歌厅刚刚开市不久,歌声、演奏声、架子鼓的嗵嗵声,不绝于耳,邀客进场。一层的宵夜也卖得很火爆,大碗牛肉面、兰州拉面、上海鲜肉云吞、武汉热干面只卖5元一碗,散客桌都坐满了吃宵夜的客人。院内停车场的小轿车似乎又多了起来。二老李在华轻大院集体宿舍楼4层的单身宿舍里,伏案在读《资本论·二卷》,在他手边还放着一本《孙子兵法》手写本。令人不解的是,这位老兄却把德国马克思、中国孙武两位前朝老先生的名著摆在一起读。此时有人在敲门,二老李开门一看,原来粤州华轻贸易公司报关员小周拎着一个大马兰瓜来看望他。看来,二老李的书是读不下去了。这一老一少,关起门来聊天。  

   这位20岁刚出头的小周,原是公司保安队的保安员。他是家住潮汕农村的客家子弟,父亲早亡,他母亲守寡、一把汗一把泪地靠种田供独仔上学读书。他在高考落榜后,不甘心让老妈种田养他,只身跑到粤州打工谋生。粤州华轻贸易公司江经理看到这个小伙子老实、本分,就用公费 送他到粤州市外贸公司报关员培训班脱产学习3个月,顺利通过全市通考,竟拿到粤州市报关员的红本,后又被江经理调到粤州华轻贸易公司当报关员,个人生活也有了明显的改善。接着,小周又考进了粤州大学走读学院英语系大专班,粤州华轻公司人事部给他报销了上大学的全部学杂费。从此小周白天跑海关办事,晚上进大学读书,这种紧张生活已快两年了。小伙子工作很踏实,学习很勤奋,看来两年后拿到正规大学英语大专毕业文凭、外贸英语专业等级证书,问题不大,前途一片光明。  

   二老李也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招待小周,干脆,他把小周带来的马兰瓜一刀切开,一老一少,边吃边聊。据小周讲,粤州华轻贸易公司江经理拒绝参加由汪军总经理主持的集资合同,并当面对汪军讲,你想吃她的30%的红利返还,她却要吃你的100%的血本,这句话已引起公司领导层的很不满意。江经理已作了被抄鱿鱼下岗的思想准备,打算回武汉市日用品工业局供销公司干老本行。如果江经理下岗走人,那华轻贸易公司也将解体。因此,小周也打算跳槽、另谋出路。今晚特地来看望二老李。  

   二老李听后暗暗吃惊,深感华轻贸易公司20多位工友将面临下岗失业的风险,但仍笑着回应:“我可没有听说公司要抄老江鱿鱼的事,这也是不可能的事。你们不要乱猜。”  

   小周严肃地:“连您的工作都玄,还去说江经理不可能哪!当我们经常看到有人远远地盯着您,我们心里不好受。在我们保安队,大伙都把您看成是自己的父辈!”  

   二老李立即打断了小周的话题,语重心长地说:“公司的事,不准你们这帮毛头小青年乱掺和。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白天当好报关员,晚上当好大学生,咬紧牙关再坚持两年,给我拿到大学毕业文凭、英语等级证书。自己遇到什么为难之事,你要多想想在家乡坚持种田、守寡、盼子成才的老娘!”  

   小周深深低着头听着。随后他又连连点头。  

   


第十一回  集资诈骗初败露  黄粱美梦一棍愁  

   

江苏无锡市杨市镇。  

杨市机电设备有限责任公司门前搭起一个用兰布缦围起来的木台子,上摆着主席发言桌、来宾席,台子后方插着10面五星红旗,周围还插满了五色鲜艳的彩旗,主席发言桌前沿摆了三行应时鲜花、长青草。台口上方挂着红色横幅,上写金色大字:“热烈庆贺无锡市十家知名公司、企业集体开业典礼”。台口下方还摆着一些公司、企业赠送的20多个高架花篮。在台子左侧,排着一个由20多位乐手组成的大型铜管乐队,正在轮番演奏着《歌唱祖国》、《茉莉花》、《紫竹调》等乐曲。在台子右侧,站着由10多乐手组成的鼓乐队,为轮番上场的中国传统舞龙、舞狮、划旱船,而使劲地敲打着震耳欲聋的锣鼓点子。看热闹的居民、乡亲们把会场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一些爱揍热闹的孩子们爬在附近的大树上嘻闹、欢叫着。一场好热闹的公司、企业集体开业典礼的场面。  

一会儿,主席台上坐满了男女人士。随后10多位胸前挂着一小束鲜花的人们簇拥着一位白白胖胖的老太太出场,他们满脸微笑地向台下观众致意,从容地坐在来宾席的中间位置。  

一位男士在主席发言桌边举举手,两侧的乐队暂停了演奏。他对着麦克风讲道:“同志们,欢迎大家参加我们10家公司、企业正式开业典礼仪式。请无锡新兴总公司总经理 邓斌 女士主持开业典礼。”话音一落,来宾席上掌声四起。  

今天,邓斌特地理了个新发型,化淡妆,身穿一套浅米色真丝套装,带着清一色绿翡翠钻石白金项链、耳环、戒指,这套打扮使她更加时尚、沉稳、动人。邓斌满脸微笑地站在主席发言桌边大声讲道:“各位来宾,各位朋友,我宣布无锡市10家知名公司、企业正式开业!”话音一落,摆在会场周边四处燃起烟花、炮竹、铜管乐队、鼓乐队一起齐奏,舞龙、舞狮、划旱船在会场中央飞舞表演起来。台上来宾们互相击掌相庆。邓斌走下主席发言台,与胸前戴着鲜花的人们握手祝贺。轰隆隆的炮竹爆炸声,哇啦啦的乐队演奏音响,呱呱响的人们鼓掌、喝采声,汇成燥音的海洋,一浪高过一浪,吓得附近太湖边的水鸟乱飞乱窜。这种喧闹、轰鸣声浪足有10多分钟才慢慢消停下来。  

邓斌在主席台上大声讲:“这10家公司、企业集体开业,对无锡地方经济增添了新的生力军。我们无锡新兴公司参与机械制造、电子、制药、陶瓷……”,“今年公司走出国门,分别在匈牙利、美国、泰国、香港等地区投资兴办了5家境外企业……”,她保证:“这些企业产品起步高、质量好、市场俏,绝大多数企业已有初步效益,并处于良性循环。”一通吹嘘之后,邓斌话锋一转,口气逐渐强硬起来:“社会上不时对我公司和本人传来这样那样的看法和猜想,个别人甚至造谣、诬陷、诽谤,干扰我公司的发展。”“我们依靠、借助于国家法律去解决,这些人必将被绳之以法。”  

人们听着听着,这才闻到炮竹声中夹杂浓浓的火药味。  

坐在主席台上来宾席最后一排的姚静漪,听到她的顶头上司邓斌这番豪言壮语,一边鼓掌,一边苦笑。此时姚静漪比谁都清楚,由于邓斌通过重金贿赂汪军、古月姬,骗到粤州华轻公司巨额集资款7500万元,逼着及时到位,远水解了近渴,这才使得无锡新兴公司筹借到1993年4月份集资9060万元,5月份4345万元,尽管集资额度下降太快,但总算堵住了几十个带头要求兑现到期集资款人们的咀巴,使邓斌、无锡新兴公司暂喘了一口气。不然的话,邓斌今天借这10个企业开业之机,搞对外造势宣传活动所花销30多万元的经费,她都拿不出来。  

   

在当代中国,对当前社会上泛烂成灾的官员贪污、腐败、经济犯罪之风深恶痛绝的人是绝大多数,敢于挺身而出,据实举报者在全国各地城乡都是大有人在。1993年6月26日,就在邓斌、姚静漪的集资诈骗犯罪活动发展到登峰造极之时,江苏省无锡市政治协商会议的一位老委员给中共无锡市委主要领导写了一封署名举报信。他在信中写道:“三四年前,邓斌就开始在无锡县部分搞集资活动,利息多半在30-60%,由于利息特高,且按期付息,市区及周围县投资者蜂拥而至。……据江阴估计,邓斌在江阴范围内集资约3亿元左右,无锡县市数额也不会小。……邓斌集中这巨额资金去干什么?……她也办了一些企业,如本市的金曼夜总会,但投资规模都不大,并且效益预测也难以偿付这高额利息,然而邓斌出手却很大方,今春-企业开张,请客1300多人,仅礼金一项开资10多万元。……建议市委组织工商人民银行组成调查组,对邓斌的集资活动作一次全面了解,以防上述两案在我市的重演。”尽管这封信没有引起市委、市政府应有的重视,但应该说这是代表无锡数十万人民群众向邓斌集资犯罪集团打出的第一枪!  

从1993年5月起,在无锡市面上不利于邓斌、无锡新兴公司的言论、传闻渐渐增多,尤其在四川省荣昌县农妇余万珍以高利息为诱饵诈骗1000多万元,北京长城公司沈太福以高利贷诈骗集资资金10亿元大案,在全国各地媒体、电视上公开曝光以后,人们很自然地把邓斌、无锡新兴公司以30-60%高利回报的集资活动,与上列两件全国大案进行挂钩、联系,大多数人已意识到其中有诈,对邓斌高利集资持严重怀疑态度。具体表现在:尽管邓斌花大价钱在各地搞活动、搞宣传,现金回扣,重金行贿的把戏,从1993年4月份吸纳集资款9060万元后,5月份下降为4345万元,6月份2000万元,7月份1400万元,10月份仅有30万元,这点钱连维持无锡新兴公司当月的各项开销都不够。更要命的是,到期要求兑现集资本金、利息的单位和个人愈来愈多,特别是参与集资的无锡地区农民,已经到了急红了眼的地步,天天坐在公司一层大堂不走,吓得公司职员都不敢来上班,无锡新兴公司已是空无一人。追款人们进而坐在邓斌所住豪宅的4层到1层楼梯上,吓得邓老太连家都不敢回,躲在太湖边上一个小宾馆里不敢露面。随后,邓斌赶紧坐飞机到北京,亲自向北京A机关主管企业的副局长汇报情况,要求北京A机关拨付资金帮助无锡新兴公司度过难关。  

七月无锡,热浪袭人。北京A机关吴副局长带着下属北京万隆公司总经理、副总经理从北京赶来无锡新兴公司。邓斌亲自将这群上级官员安置在美丽都大酒店总统大套房里。她喜出望外,皆大欢喜,不仅是救星驾到,亦是财神光临,当晚在大酒店设宴接风洗尘,推杯把盏,热闹异常。在酒桌上,酒过三巡,吴副局长举起酒杯,公开向众人表态:“北京万隆公司就是砸锅卖铁,也要给无锡新兴公司把所欠的钱还上。”邓斌听此言,高兴得手舞足蹈,好心情溢于言表,对这位年少倜傥的领导佩服得五体投地,奉承、恭维话讲了一大箩筐。她似乎又看到平安度过1991年2月因补不上集资窟窿的危急关头的那一幕,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第二天上午,已当上无锡新兴公司副总经理、邓斌的儿子王老板和姚静漪带着公司财务部人员,捧着一大摞财务会计帐册来到美丽都大酒店,专程向各位领导汇报集资情况。这次汇报会一直拖到下午一时才结束。突然又宣布停止了下午继续汇报活动。第三天上午8时,美丽都大酒店服务总台打电话通知姚静漪说,无锡新兴公司接待的北京客人已经退房,在今晨7时已乘飞机返回北京。  

邓斌在太湖边一家小宾馆刚刚起床,就接到儿子的电话报告这一信息,她听着听着,忽然把电话一甩,倒在沙发上昏死过去了。随行人员慌了手脚,立刻用电话召来王老板、姚静漪。此时,邓老太刚刚缓过来,睁开了双眼,她见众人在场,一句话也不说,只是默默地抓着王老板的手臂不放。  

不久,这位名燥一时的“江南女强人”邓斌在无锡地区神秘地消失了。  

   

月光、微风、马路、路灯点点。  

一辆日本本田原装轿车,经过粤州市南头边检站,沿着公路向粤州市中心区域急驶。轿车钻进旧城区一处高档住宅区后,缓慢地在一座豪宅前停了下来。大门后跑出来一位年轻女士,她急忙打开轿车后车门,扶下了满脸憔悴的邓斌,接着又从汽车后备箱里拖出一个行李箱。这两个女人立即迅速消失在豪宅大门后。这里又恢复了盛夏暑热夜晚的静谧。  

转眼过了国庆节。粤州街头与往常一样,繁荣兴旺,车水马龙。邓斌秘藏在粤州豪宅已两个多月,她一边精心调养身体,一边与新兴公司主持日常工作的王老板、姚静漪保持着秘密联系,以静观事态如何发展变化。尽管王、姚等人到处拉人参与集资,已没有一分钱进帐,集资的资金链条已经彻底断裂,追讨集资的人们愈来愈多,在无锡新兴公司、邓斌豪宅到处都是追讨的人群。已有人在无锡市基层人民法院状告邓斌。但是,从总体上来看,问题还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邓斌也曾多次打电话向北京A机关汇报情况,该机关吴副局长在电话中表示全力支持无锡新兴公司的口锋一直未变,更没有要对邓斌集资问题进行调查的意思,特别是吴副局长亲自给无锡市江阴县委主要负责同志打电话,要求地方政府对无锡新兴公司予以支持。邓斌想到这里,深感两个多月以来问题不仅没有继续恶化,反而出现了某种转变向好的机会。对此,邓老太认定静观其变还不如主动出击,争取将向好的机会变成好的现实。  

邓斌的思路一变,机遇也就出现在眼前。就在她身边的粤州华轻公司和汪军、古月姬两人,就具备了充足的资金和捆在一起的条件,她仅以300万元的回扣,就足以汪、古两人全力支持她度过难关。  

又是夕阳西下,山峦青青,野花遍地,蝉鸣如歌。汪军、古月姬在粤州笔架山进山处走下轿车后,两人沿着公路徒步上山,慢慢走到翠湖度假休闲中心的大门口。汪军走到此处停了脚步,转身观看着山下的城市美景,旧地重游,见景生情,联想翩翩,古月姬紧紧挽着他的手臂,不知这位老总此时是否有“人生回头尽是非”的感慨。  

不知怎的,汪军、古月姬可没有像上次那样的稚兴,包一间大套房跳舞作乐,这次却走进了一间普通客房,两人闷闷无语地坐在沙发椅上。服务员送来一壶铁观音茶后,退出时顺手把门带上了。  

古月姬恨恨地说:“你要是再不放心她,我就找几个朋友把这个老太婆扣起来,我就不相信她不服硬!”  

“他妈的,你懂个屁。”这是汪军讲话的老习惯。他接着说:“你跟这个老太婆弄翻了,如果把我们收她投资回扣300万元现金的事都抖出来,别的还不说,你是想死还是想活?”汪军这句话说得古月姬不敢再哼声。可是,汪军也没有什么高招可讲。  

粤州华轻公司7500万元巨额国有资金,投资无锡新兴公司以后,汪军、古月姬就与邓斌失掉了一切联系。刚开始时,粤州华轻有关人员给无锡打电话,虽然找不到邓斌本人,还可以找到王老板,姚静漪这些人进行沟通,到后来连这些人也找不到了,甚至连粤州打到无锡长途电话也没有人接听。汪军、古月姬等人心理开始发毛,但对这种怪异现象又不便公开提出来,只是像渔夫捞鱼没有网那样――瞪着眼干着急罢了。好在这段时间内,也没有听到有关无锡新兴公司什么坏消息。在一天下午,古月姬在粤州华轻宾馆经理办公室突然接到邓斌的电话,寒暄几句后,邓斌约定当晚8时在阳光大酒店与汪军、古月姬会面晤谈。汪军、古月姬开着宝马轿车按时赶到阳光大酒店。当他们两人走出酒店玻璃旋转门时,就看到王老板一个人站在酒店大堂里迎候。王老板陪着他们两人走进小包间时,只见邓老太一人坐在那里,人瘦多了,精神也差,人的模样与上次见面时有了很大的变化。邓斌热情的起身相迎,四人围着小餐桌落座下来。古月姬心急口快地问道:“大姐,你上哪里去了?我们都找不着你。”  

邓斌微微一笑说:“别提了,北京万隆公司李总把我叫到北京去了,一些急事等着我办。”一提到北京万隆公司,古月姬就不好再问下去了。  

汪军在一边冷不丁地单刀直入问道:“大姐,是不是无锡新兴公司出了什么事?”说完,他就盯着邓斌有些疲惫的脸庞的表情。  

姜还是老的辣。邓斌听此言,没有流露出什么异态,反而顺着汪军的话往上爬。她说:“做生意哪有不出事的。无锡新兴公司眼前就是头寸少了一点,资金调度上有点小困难。汪老弟,你们华轻公司家大业大,在这关节眼上,钱的方面你要帮你大姐一把,谁叫我们是亲姐妹哦,我对外人都说汪老弟、小古为人好,菩萨心,别的什么我保证都不会讲!”  

听话听声,锣鼓听音。汪军也是个思维敏捷之人,他听着已预感到邓斌话外有话,不过她只是点到为止,没有把这一层窗户纸捅破而已。  

双方把话说到这里,就转谈天说地,家里户外之类杂事了。这次小型聚会散场时,汪军主动表示作东,再次邀请邓斌聚会叙友情。         

汪军返回公司后始终认为邓斌是话外有话,但由于情况不明,他也是只有疑虑重重,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汪军、古月姬来到翠湖度假休闲中心,两个是想找个清静地方好好议论一番,但谈话不得要领。汪军最后说:“先不能得罪这个老太婆,要紧靠着她把情况搞清楚再说。先把公司内部几个闹事人搞走,特别是李不凡,叫老郑把他挤走。”  

“老郑!?”古月姬惊异地说:“别说人事部郑保民,连你都不是李不凡的对手。我倒有既简单、又省事的办法。”  

“说!”汪军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就不信天下有不吃腥的猫!”古月姬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戳着汪军的前额头。“我叫一个小鸡婆把尿盆子扣在他脑袋上,不用你去撵他,姓李的就得灰溜溜的滚蛋!”  

“冒用。”汪军说了一句生硬的广州白话。他接着说:“你不知道呀,李不凡是只不偷腥的猫。我正想着找根棍子把他撵走。”  

   


第十二回 一个长途炸了窝 留下祸根再害人  

   

眼看着1994年元旦节就要来了。近来,汪军的脾气愈来愈大,火气越来越盛,动不动就吼声叫嚣。本来,他每天上班都来得很晚,这几天在上午10时左右才到班。他走进公司后,还有模有样地先到公司各部门转一圈,当他路过公司保卫部时见到李不凡坐在那里看《粤州特区报》,两人还相互点头致意。此时,总经理办公室工作人员黄小姐跑过来急着说:“汪总,你办公室电话,铃响已三次啦。”  

   汪军急步走进他的办公室,黄小姐随即退出并顺手带上办公室的房门。只听到汪军在办公室内大声孔叫:“谁!——讲。”停了一会,他却低声说:“他妈的,你哭什么,情况很不妙,回来说。”呯地一声他把话筒拍在电话机上。总经理办公室内没有什么声响了。  

   原来在年终前,粤州华轻大厦8、9、10层各省市日用品工业厅局驻粤州分支机构,有些职工私下议论有关无锡新兴公司的小道消息,特别是江苏、上海分支公司一些职工说得有鼻子有眼,讲得有根有据。很快,这些职工的私下议论传到汪军、古月姬的耳朵里。开始时,他们认为这些小道消息、流言蜚语不可信,后又听说当地公安机关讲邓斌已潜逃,要向各地发布通缉令。这下吓得汪军、古月姬坐不住了。汪军连忙秘密派古月姬私自一个人先去上海、无锡摸摸情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古月姬走下飞机后,也不在意无锡是否有人接机,搭乘一辆“的士”出租车就直奔无锡新兴公司,下车后她看到无锡新兴公司8层办公大楼还是老模样,但已是人去楼空,从8层到1层都是追讨集资款的人群。有的人在公司大门口,手拿着写有“誓死追回集资款血汗钱!”的大块纸板。有的农民打扮的人坐在地上,用白粉笔在地上写的一行大字:“我用一生积攒的血汗钱10万元,参加了邓斌的集资,现在是血本无归,我该怎么活?”更多的人们是互相交头接耳、议论诉说,大声骂娘。穿着制服的民警在人群中间穿行,默默地巡逻,维护地方治安秩序。此情况说明邓斌集资问题已进入当地警方的视线范围。古月姬在宾馆住下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给汪军挂长途电话。她在电话上说着就大声濠淘痛哭起来。在电话那一头的汪军,也被吓得心惊肉跳,六神无主,除了口出髒字骂人以外,他也是无话可说。  

   一周后的一天晚上8时,汪军,古月姬坐在粤州晶都大酒店的大套房内沙发上,脸色阴沉,一言不发,静等邓斌到此见面。邓斌按时来到晶都大酒店,连房门都不敲一下就推门而进。她不仅未带随从人员,连她儿子王老板也没有跟来,只由她独自一人按时赴约。真有点“关公东吴单刀赴会”的味道。邓斌满脸笑嘻嘻地坐下后,慢言细语地说:“听说小古最近去了一趟无锡,可去太湖鸟龟岛上月老祠上柱香没有?”汪军、古月姬听后满脸是无所谓的表情。  

汪军怒火中烧,恨恨地说:“邓斌,他妈的,你那个无锡新兴公司是咋整的?”  

   邓斌仍是满脸笑嘻嘻地说:“怎么啦,今天汪老板出口动粗,你可别忘了,我们两人是拜了把子的干姐妹哦,无锡新兴公司与粤州华轻公司是签订合同的联营公司哦。”  

   “邓总,”古月姬在一边有意识地把紧张气氛缓和一下。她说道:“我问你什么时候还我们粤州华轻公司的钱?”  

   此时,邓斌才收敛起笑容,正经八百地说:“上次我都讲了,到期就还给你们。现在该你们说说下一步怎么办。”  

   “他妈的,老子就是要钱!”汪军仍是骂骂咧咧地说着。  

   邓斌的口气愈来愈强硬,她针锋相对地说:“要钱!?哪就看你是会要还是不会要!会要,我们三个人捆在一起,想法子把这窟窿给补上,我保证对外什么都不讲,对你们公司来说这点钱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会要,就像今天这样对着干,我保证对外什么都会讲,我邓某人是死定了,你们两个也活不成!”  

   “什么!——活不成!”古月姬“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李不凡跟着粤州华轻公司人事部经理郑保民走进了董事长的办公室。  

   董事长很客气地说:“二老李,你坐。”  

   李不凡莫明其妙地傻乎乎坐在那里。他环顾四周,粤州华轻公司的头头脑脑都在这里,共有7、8位领导,其中有汪军刚提拔为副总经理、党委副书记的“四大金钢”中,郑、孙、钱就占了3位。管财务的钱副总、管物业的孙副总,都低着头靠墙根坐着,只有管人事的郑副书记雄纠纠地坐在李不凡旁边。职工们传言说汪军原打算把“四大金刚”另一位——古月姬也提拔为管宾馆的副总,唯因他老婆争官吃醋有意见,再加上总经理办公室黄小姐也吵着要“正处级”待遇,结果是老少三朵金花谁都没有搞定。董事长办公室有些冷场;没有人发言讲话。汪军左顾右盼,见没有人打头阵,他只好硬着头皮第一个上。他说:“他妈的,二老李,今天我们公司领导班子都在这里,找你谈谈心,你有什么意见都可以说。”  

   这哪里是什么“谈心会”,明明是戏台上演“三堂会审”那种吼堂威的场面。李不凡见此心里明白了几分,只是静等对方出手亮招。他平静地说:“公司每个月都给我发工资,你又不让我干活,坐在那里看报纸,我那里还有什么意见。”  

   汪军借题发挥,一拍桌子,吼道:“他妈的,你敢说老子叫你靠边站!”  

   李不凡为了维护个人的人格尊严,立即站起身来,对着汪军说道:“姓汪的,咀巴放干净点,会骂人的是个臭流氓,西门庆!”  

   “好小子,你敢骂老子!”汪军环顾四周,见没有人上阵帮腔,形成一对一的尴尬局面,他只好把话转到正题上。他吼道:“老郑,你宣布吧!”  

   人事部郑经理刚当上公司党委副书记,新官上任,劲头特足,闻言立即宣布:“根据我们在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人事教育部查阅李不凡的人事档案,发现李不凡在1951年11月参加工作时,填写的一张干部履历表,写着出生于1934年6月17日,按照国家规定,在今年7月1日退休,并且要退出公司,离开粤州,退到北京去。完了。”  

   “二老李,你对组织上处理有什么意见?讲!”汪军在一边吼叫着。  

   “你们搞得真够细的,把我的人事档案都翻个遍,却只捞到我15岁参加工作时填写的一张干部履历表。”李不凡已摸清了对手的意图,情绪也舒缓下来,他说:“我李不凡这一辈子,是投错了娘胎,赶上一个好时代,碰到了一帮子大好人。我出生于1936年6月17日。很抱歉,我在旧社会是个‘三无’人员,无父、无母、无家可归的街头流浪儿。1951年11月在家乡刚解放不久,承蒙共产党、人民政府的厚爱,在家乡青年团市委的大力帮助下,我参加了人民政府工作,1955年1月,本人奉命调来北京中央日用品工业管理局生产企业局,第二年1956年3月在该局参加中共组织。当时,本人未满20周岁,正值国家颁布实行《兵役法》,本人依法报名应征入伍当兵3年。好在,当年直接领导我的生产企业局科长、我的入党介绍人,也是亲自送我走进解放军65军兵营的人,就是粤州华轻公司前董事长、总经理、党委书记老牛。把我的人事档案翻个遍的人,都应该读到我个人这段历史材料。再说,按照国家有关法律规定,中国居民的出生时间是由当地公安机关户籍资料确定的。我的户口登记本、居民身份证的出生时间都是1936年6月17日。你们可以提出异议,但应该出示当地公安机关的文字证明材料。你们除了仗势欺人以外,连公安局一个字的材料都拿不出来。汪军,你这样作是别有所图。靠搞小动作把我撵走,没门!”  

   “你懂个屁,公安局还管职工退休年龄哪。”汪军吼叫着:“我说了就算数。你二老李不走也得走!”  

   李不凡站起身来,笑着说:“这是什么谈心会,还是文革期间造反派的批斗会。”他说完就走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从表面看,粤州华轻公司一切照常,汪军、古月姬和“四大金刚”照样花天酒地、玩女人作乐。实际上,钱塘大潮已扑到公司大门口,只不过这伙人仍在做梦娶媳妇——把事情想得挺美的。  

   江苏省无锡市中级人民法院从1993年12月8日收到第一件民事诉状,状告无锡新兴公司到期不归还集资案件起,到1994年7月共收到追讨集资的民事案件64件。经过人民法院已审理其中39件,达成调解应依法在1994年4、5、6月份归还的金额2400万元,实际上无锡新兴公司只能履行450万元,已到了无钱可还的企业破产地步。  

   值得大书特书的是,1994年6月21日,一件《信访快报》摆在中共江苏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曹克明的办公桌上,写信人落款是“江阴市深受其害的单位”。该举报信一一列举24家单位参与邓斌非法集资10亿元,现在已是分文无归的详尽事实。曹克明审阅后,立即将此信批给中共江苏省纪委常务委员李奎顺进行查办工作,并亲自向中共江苏省委作了口头汇报。从历史的角度来看,这是江苏人民向邓斌巨额集资诈骗犯罪集团发起总攻的冲锋号角。  

   1994年6月29日,中共江苏省纪委2名调查员秘密抵达无锡,对举报信进行初查核实。经一周的初查,基本上核实了江阴县非法集资4.68亿元,另外初步摸查在无锡、南通、张家港和省外单位和个人的非法集资达10亿元,无锡新兴公司已无偿还能力。“江阴市深受其害的单位”的举报信基本属实。调查人员返回南京后,立即向中共江苏省纪委提交了初查报告。1994年7月13日,中共江苏省委专门为邓案召开了209次省委常委会议,会议决定由省纪委牵头成立调查组,进驻无锡对邓斌非法集资案展开调查,同时立即向中共中央有关领导同志汇报邓案情况。第二天,由中共江苏省纪委常委李奎顺为组长的7人先遣小组进驻无锡。  

   1994年7月16日晚,邓斌留在无锡的爪牙,在上海通过事先约定的秘密电话联络线,向粤州古月姬通报了江苏省委调查组已进驻无锡新兴公司的惊人消息。古月姬随即电告了藏匿在粤州老城区一处豪宅的邓斌。邓老太接听后面孔发白,两腿打颤,直冒冷汗,停了一会才从咀里蹦出一句话:“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必须指出的是,此时由邓斌的爪牙(有时是姚静漪)——粤州华轻宾馆古月姬——秘密藏匿粤州的邓斌之间的这条秘密联络线,在犯罪嫌疑人之间进行沟通、协调、摇控、指挥以及订立攻守同盟,对抗省委调查组方面起到了极坏的作用,必须追究应承当的刑事责任。  

   很快,北京A机关下属的北京万隆公司总经理、副总经理连夜赶到粤州,他们与邓斌、汪军、古月姬等人会合后,就把秘密活动据点设在粤州华轻宾馆15层客房。他们一直拼命想办法对抗江苏省委调查组。他们上手第一件事,就是通过邓斌→古月姬→邓斌在无锡的爪牙的秘密联络线,遥控指挥北京万隆公司两批人员,分别将无锡新兴公司本部的财务会计帐册,和邓斌借用杨市机电设备公司的会计帐册,利用特殊的渠道,立即转送北京藏匿。1994年7月19日,江苏省委调查组在极为困难条件下获得情报,得知北京万隆公司人员已将无锡新兴公司本部满满4大纸箱的财务会计帐册,秘密转运南洋大酒店,随时装车发往北京。江苏省委调查组经省委副书记曹克明的批准,立即通过当地公安机关派人依法在现场截下,转送梁溪饭店关门进行彻查。  

   北京万隆公司另一批人员,趁省委调查组未掌握邓斌非法集资的全面情况下,偷偷将邓斌借用杨市机电设备公司的会计账册带回了北京。这批会计帐册是专门记录,邓斌历年来向包括粤州华轻公司在内的有关集资单位和个人的现金行贿、重金回扣、贵重礼品、高档消费、代报发票的详细记录和单据、凭证。邓斌在粤州秘密豪宅内得知这一情况后,深深地缓了一口气,他说:“一旦杨市的帐册落到调查组手里,后果简直会要命,不知要连累多少人。”邓斌在汪军等人的鼓动、怂恿下,决定回无锡走一趟,亲自搞一次火力侦查,面对面地摸摸省委调查组对他、无锡新兴公司的态度与底线。临上飞机前,汪军、古月姬还拉着邓斌的手,安慰地说:“大姐,你去无锡会是一路顺风,你回来时,我开车到机场来接你。”毕竟邓斌是个老江湖,她此时十分清楚汪军如此亲热的用意所在。她郑重地说:“汪老弟,你一百个放心好了,你们不会遇到任何问题!”  

   邓斌刚在无锡公开露面,先行抵达无锡的中共江苏省委副书记曹克明就亲自下令,由省委调查组依法通过当地公安机关对邓斌实行拘禁,并采取了立即实施就地隔离审查的措施。  

   当天晚上12时,古月姬在粤州得知邓斌在无锡被警方拘禁的消息,连夜起身去找汪军。哭归哭,闹归闹,干归干,他们俩人彻夜商量如何闯过眼前的鬼门关。  

   

   1994年7月下旬的一天,在粤州华轻大厦4层的贸易中心办公室内,该办公室经理吴家富正在给无锡新兴公司挂长途电话。他一边挂电话,一边还在想事。贸易中心办公室投给无锡新兴公司800万元的集资款。不知怎的,最近给无锡新兴公司的电话一直挂不通,要不就是电话铃声响了没有接听。真巧,这次突然接通了,话筒里传出接听人的声音:“啥人?”吴经理喜出望外地忙说:“喂,我是粤州华轻公司找邓斌,邓总。”对方回答说:“啥事廷(情),找邓斌?没有了,查封了。”拍一下电话断线了。吴经理还以为电话挂错了,再让别人重新挂一次,话筒里又传出刚才接听人的苏南口音:“啥人?啥事廷(情)?”“我是警察。刚才不是给你讲了吗,新兴公司查封啦。”  

   吴经理这次听清楚了。一个长途电话在粤州华轻公司就炸了窝。工友们纷纷放下手中工作,围拢过来向吴经理打听消息。当听到这个惊天动地的坏消息后,有的工友苦笑着摇摇头走开了。有的女职工低声嘀咕“这一下子我们公司全完了。”只有华轻贸易公司职工暗自庆幸地说:“还是江经理有眼力,我们躲过了这一劫。”很快,这个重大信息传到总经理办公室,汪军听后反而很平静,没有任何意外的反应。连开口骂人的脏话也不说了。  

   两天后的一个晚上,李不凡在荔枝花园散步时,突然被从附近小树丛中跑出来的华轻贸易公司报关员周家俊叫住了,他说:“二老李,好不容易才找着你。我们公司出了大事,你知道吗?”  

   李不凡停下了脚步,很茫然地问:“出了什么大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周低声说:“听大伙都说,无锡一家公司骗了我们公司资金,具体多少钱不清楚。”  

   李不凡听了小周的回答,心中大致有谱,脸色突然凝重,咀角有些抽动,他自言自语地说:“很不幸,我言中了!”  

   

   邓斌非法集资案的查处工作为什么进展如此神速,打击方向如此精准,地方党政部门如此重视,查处战果如此宠大,其根本原因是中共中央、国务院对反贪污、反贿赂、反腐败工作的高度重视,和江苏省党政领导部门的政治敏感性高,责任心强,判断准确,集中优势兵力联合作战的结果。1994年8月16日,中共中央常委、国务院总理朱镕基在一份报告上批示:“此案的严重性已超过沈太福案,尤其严重的是沈案以 后仍我行我素,倚仗隶属北京XX局的关系,性质恶劣,必须彻查。”在查办邓案期间,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江泽民前后两次亲自听取案情汇报,明确指示:“一定要彻查此案,不管涉及到哪里,不管涉及到谁,都要一查到底,严肃惩处。”  

   通过查处邓斌非法资案,在全国有关地区挖出了涉嫌贪污、贿赂、渎职犯罪的案中案84件,全案(包括案中案)涉案人员765人,必须追究纪律责任的130人,其中县处级以上干部45人;被追究刑事责任的党员干部66人,其中县处级干部19人。必须严肃指出的,无论从损失国家财产、贪渎标的数额、对国有企业破坏程度、对抗执法机关查处等方面衡量,粤州华轻公司汪军、古月姬等犯罪嫌疑人均属于案中案的大案要案。该案的主要事实是:  

   第一,投入邓斌非法集资的国有资金巨大。在邓案公开曝光的1994年7月,粤州华轻公司在广东省工商行政管理局注册资本金为3000万元。换句话说,汪军、古月姬把“二个半” 粤州华轻公司“送给”邓斌非法集资犯罪集团。而且汪、古的这些巨额“投资”,事前均未经过公司董事会议、股东大会和公司行政主管部门审核批准。  

   第二,给国家财产造成的损失巨大。按照中央纪委对外公布邓斌非法集资案清退率为92.65%,其中现金清退只占三分之一。粤州华轻公司投给邓斌的国有资金和全额担保金额合计7500万元,实际损失为5460万元。损失惨重,血本无归。  

   第三,涉嫌接受邓斌贿赂数额巨大。汪军、古月姬除了必须对给国家财产造成5460万元损失,承担玩忽职守、重大渎职犯罪的刑事责任以外,据有关职工举报,汪军、古月姬接受罪犯邓斌贿赂300万元,以及一批贵重礼品、礼金。这是造成国有财产重大损失的直接原因。  

   第四,直接参与抗拒国家执法机关查处工作的罪恶巨大。汪军、古月姬除为邓斌在广东非法集资活动提供据点以外,在国家执法机关进行查处工作期间,协助邓斌在粤州藏匿,为其活动提供据点,直接参与对抗、干扰、破坏国家执法机关的查处工作。汪军、古月姬是邓斌犯罪集团重要成员之一。  

   第五,汪军、古月姬直接对粤州华轻公司的举报职工进行报复陷害。  

   我们遗憾地说,尽管汪军、古月姬五毒俱全,涉嫌犯罪,是案中案的必查大案要案之一,但在粤州、北京有关部门某些领导的包庇与保护下,汪、古两人别说逃脱了刑事责任的追究,甚至连纪律责任的追究都不沾边,成了邓斌非法集资案的最大的漏网之鱼,这也是粤州华轻公司职工对有关部门最有意见的一件事。  

   


第十三回 人民法院封专车 提着现钞堵两头  

   

   窗外瓢泼大雨仍在下,电闪雷鸣,炸雷惊天,雨大如柱,愈下愈大,如同粤州当顶天空被捅破一块似的,特大濠雨从天空倾盆而下。粤州华轻公司位于粤南中路一个十这路口的西北角,十字路口已经积水很深,来往车辆像一只只海鸥那样,车身左右两侧都有如同翅膀的大水浪而向前行。一辆载货130小卡车在十字路口熄火抛锚,几位穿着雨衣的交警和过路的好心人,顶着瓢泼大雨,站在一尺多深的积水中,喊着一二三号子、齐心协力推车前进。这种场面,令人感动。困难之中倾力相助,足以体现人间真情。  

   此时,在粤州华轻公司内部却是另一番情景。在华轻大厦5层的总经理办公室聚焦着一帮子人,说是他们在这里开会,但没有人发言讲话,与会者愁眉苦脸坐在那里,又说他们不是开会,但却有中心议题——如何找钱堵住这个7500万元的巨大窟窿,这帮子人大眼瞪小眼,确实是无话可说,把怨恨的目光都聚焦在坐在大班桌后面、深深低着头的总经理汪军的身上。  

   这是粤州华轻公司召开的一次行政办公会议,只不过有的人请假未到会,有的人干脆就不来。董事长作为公司最高负责人,就以下大雨为由请假未参加这次行政办公会议。实际原因是粤州市中级人民法院查封了她的专车。其原因是黄冈石油公司控告粤州华轻公司贸易中心办公室因借款800万元到期未还而提起诉讼,该办公室经公司总经理的指示,已将这笔借款投给邓斌的非法集资,现因无锡新兴公司已被警方依法查封。看来这笔巨额资金难以“完璧归赵”。粤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下传票传唤粤州华轻公司法定代表人汪军按时到庭应讯,汪军却摆出“正厅局级”领导干部的派头,把法院的传票扔在一边不予理睬,其结果就是粤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依法查封了粤州华轻公司董事长、总经理的专车,并发出司法警告,如果不到庭、不还钱,下一步措施就是依法冻结粤州华轻公司的总账。为此,董事长因无专车可坐,就不来公司上班了。退一步讲,即使是董事长到会,要她讲什么才是好呢。这段小插曲的后续情节是,汪军在法律面前,也只能是俯首听命,乖乖就范,按照法院的民事裁决,向黄冈石油公司赔付本金、利息、违约金、诉讼费、律师费等项开支900多万元,才算了结这起公案。这是后话不详述。  

   办公室冷场时间不短了。管财务的钱副总经理为了打破冷场的难堪局面,他看了汪军一眼,发言说:“我们公司欠工行、农行、建行、中信行的银行贷款大约是1.5亿元,在邓斌集资案公开曝光以后,我们再向银行申请抵押贷款是批下不来的。前两天,董事长批条子给我,要我归还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老干部局投给邓斌的150万元集资款,还说总会派一个时髦的老太太来公司追债,在董事长办公室地板上打滚哭闹,说起来影响很不好。董事长要我尽快想办法把这150万元给补上,让这位老太太快点走人,别把事给闹大了。我想办法归还老干部局150万元,别的集资款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那不行!”管物业的孙副总经理抡着发言:“我那个朋友通过粤州华轻公司投给邓斌的300万元,说什么公司也要还钱。我们物业公司投给邓斌的钱,按照合同规定,我们找华轻宾馆古经理要。”  

   “找我要钱,我找谁要钱!?”古月姬横眉冷对地望着孙副总经理,恨恨地说:“这是公司开会的决定,是领导指定我来办这件事,我还有意见哪!广州珠江大酒店500万元集资款,公司财务部一定要给我还上。别的钱,请总经理拿主意。”  

   “别吵了!”汪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恕目而视,他大声说:“叫你们来开会,是要大伙在一起想想办法,出出主意,帮助公司把这件事妥善地解决了。你们一见面就吵架,有什么好吵的。贸易公司老江,你说说。”  

   粤州华轻贸易公司江经理因没有参与邓斌的非法集资,显得神态轻松,平静地坐在小会议桌旁边,一直没有发言、表态。此时听到总经理汪军点他的名,也只好应付几句:“现在关键问题,是赶快派得力的人到无锡去追帐。我的意见,公司要起用二老李,他不仅对江苏、上海、北京情况熟悉,对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和各省市股东单位领导更熟悉,特别是他代表公司打了这么多起官司,追回死帐、烂账货款1000多万元,对公检法机关也很熟悉。在这关键点上,公司为什么不派二老李去追集资款呢?”  

   “什么!要派二老李去无锡追集资款?”古月姬听此言,吓得一屁股坐在大班椅上。  

   

   1994年7月底,在粤州华轻公司内部公开曝光邓斌非法集资案以后,一直拖到8月中旬,汪军才迟迟派人到粤州市公安局报案。该局二处随即派来2名警察,到华轻宾馆调查邓斌非法集资案情况。粤州警方根据初步摸查结果,依法对邓斌、无锡新兴公司、粤州新兴远洋运输公司在粤州、广州等地的资产、债权、不动产实行冻结。被冻结的邓斌资产约4000多万元。汪军还指派粤州华轻工业公司经理为头的工作组,配合粤州警方去无锡追款。这些人员花了10多万元差旅费,在无锡、上海、杭州转了一圈,别说追回集资款,连中央纪委调查组的工作人员都未见到。当他们还在杭州西子湖上游山玩水之际,中央纪委调查组已派出工作人员来到粤州市,依法通过粤州警方将在当地冻结邓斌、无锡新兴公司的全部资产,连同一些单位和个人已拿到邓斌的“红利”(包括华轻宾馆古月姬已拿到手20多万元“红利”在内),全部转到江苏省公安厅或者其指定的南京市有关银行。这样一来,粤州华轻公司追回全部集资款的一线希望,就彻底破灭了。  

   首先得知这一情况是粤州华轻工业公司经理。他深感粤州华轻公司大势已去,情况非常不妙,即将追究责任,他本人悄悄跳槽走人了事。这是粤州华轻公司开业以来,所发生第一件此类事故。本来,由于粤州华轻公司是大型部属国有公司,经济效益好,工资福利高,工作很稳定,职工干满3年即可申请一套宿舍。所以来粤州华轻公司应聘者众多,一职难求,更何况是中层领导岗位。粤州华轻工业公司经理不辞而别,自动离职,充分反映当时广大职工的思想动向。  

   这几天,汪军、古月姬和管人事的郑副书记都不来公司上班,工友们也不知道这3位领导在忙一些什么大事。据公司财务部职工私下透露,汪军等3人已去外地出差,找关系,托朋友,想办法,躲过将要面对因玩忽职守、损失巨额国有资金而被追究刑事责任的难关。  

   晚上12点多钟,华轻大酒楼2层歌厅早已打烊收场,华轻大厦、华轻宾馆大厦的户外霓虹灯、广告灯熄灭了,暄嚣的停车场沉寂下来,室内除了公共用灯以外,其余的灯也都熄灭了。此时,粤州华轻公司财务部副经理、主管会计冯惠生,一个人悄悄走进华轻宾馆的自动玻璃大门,穿过宾馆大堂以后,未乘电梯,却沿着步行梯上楼,随其后5、6米的远处,二老李低着头独自走着,远远跟着冯会计走上了宾馆12层。公司保卫部小王早在12层客房区走廊里等候他们俩人。二老李随同小王在一间普通客房坐下后,冯会计已从另一间客房里抱过来一大包文件材料,摆在二老李的面前。  

   这4间客房就是粤州华轻公司追讨集资工作组的临时办公室地点。二老李花了一个多小时,全面、仔细审阅了这批与邓斌非法集资和犯罪嫌疑人汪军、古月姬直接相关的原始材料和证据。这批珍贵材料大体可分3类:(一)投资者与古月姬、古月姬与邓斌之间签订的集资合同(原件);汪军作为企业法定代表人签字盖章,以虚假合同、虚假项目、虚假名义向粤州市有关银行申请短期商业贷款的申请书,抵押物是属粤州华轻公司所有的华轻大厦、华轻宾馆大厦房产证。这些银行抵押商业贷款全部投给了邓斌。(二)当事人提供的说明材料和笔录。(三)粤州华轻公司以邓斌实施合同诈骗为案由,向粤州市公安局的报案材料。  

   二老李临离开这间普通客房时,冯会计和小王一边收拾文件材料,一边深情地说:“二老李,你是我们两人的入党介绍人,也是我们的党支部书记,在公司极为困难的关口,大家都希望你站出来,保住全公司工友们的饭碗。”  

   这一老两少的6只粗大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与往常一样,每天上午9时左右,李不凡从荔枝花园走出来,在粤州华轻公司附近报摊上买了一份《粤州特区报》、《参考消息》,就回集体宿舍楼。刚走到宿舍房门口,室内电话就响起了铃声。李不凡顺手关上房门,赶忙拿起话筒,就听到公司前董事长、总经理、党委书记牛有成在电话那一头的喊话声。  

   两人寒暄几句以后,牛董事长直截了当地问:“二老李,听说公司捅了一个大漏子,我在北京什么也听不着,你说说。”  

   李不凡闻言一惊,赶紧搪塞几句:“现在汪总已安排我提前退了休,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公司的事你不知道?”牛董事长不解地反问道:“谁不知道你在粤州华轻公司是‘包打听’。给我讲,不讲今天跟你没完!”  

   李不凡没有办法,只好简单说几句。在他刚刚说到正题,李不凡不经意地感觉到房门有轻微的声响和震动,随后又立即恢复了原状。李不凡立刻意识到有人伏在房门上搞窃听。他眉头一皱,将计就计,顺水推舟。李不凡特意提高嗓门、对着话筒讲:“牛总,问题大着啦,有什么要问的,你说吧。”说时迟,那时快。李不凡悄悄放下话筒,轻轻走到房门边,猛然一把大开房门,伏在房门上充当“最原始”窃听器的郑副书记由于没有思想准备,再加上紧紧靠着房门板,“哎呀”一声摔了进来,如果不是李不凡在身前挡了一下,他非摔个大马扒不可。  

   李不凡笑着问:“郑副书记,你干吗啦,多不好意思吔。”  

   “我……。你咋整的!开门也不打个招呼。”郑副书记被吓得够呛,差一点就要摔成狗啃泥。他以标准的东北官话说:“汪总要我找你。他在办公室等你。”  

   ……。  

   第二天上午9时,粤州华轻宾馆电话班程班长背着工具包,早在集体宿舍楼门站着,一见二老李挟着两份报纸从荔枝花园溜弯回来,赶紧迎过来说:“二老李,等你老半天了。天下孔夫子门下七十三位大闲(贤)人就是你。”程班长边走边说玩笑话。  

   “程师傅,有事找我吗?”李不凡停下脚步问着。  

   程班长回答说:“不找你,找你宿舍里的私人电话。汪总已下通知,要我强行拆除你宿舍里的私人电话。”  

   他们两人一边上楼,一边闲聊。程班长把总经理办公室“折除李不凡宿舍私人电话的通知”,当面交给李不凡。他很气愤地说:“什么东西,懂不懂,这电话是私人物品,再说公民有通讯自由,这都在国家宪法里有明文规定。现在,他们要怎样整职工,就怎样整职工,难道这里是政府管的经济特区吗?”  

   现将这份强行拆除职工私人电话的通知抄录如下:  

   

通  知  

   

宾馆电话班:  

      从即日起,请将李不凡同志处的私人电话撤掉并请转告本人。  

华轻公司总办(印)
1994年9月8日  

古月姬坐着自己的捷达专车赶到粤州机场。她下车后拎着一只黑色真皮行李箱,直奔候机大厅。她在候机大厅转了一圈,也没有找到先行到达机场的汪军。她再仔细搜索一遍,才发现汪军坐在一个僻静旮旯处,并以佯装看报,用一张羊城晚报掩盖着自己的上半身。古月姬悄悄走过来坐在他的身边,有意用手拉动他带着的一个有轮子的行李箱,被惊动的汪军赶忙用脚压住箱子,扔下报纸一看原是前来送行的古月姬,两人对视一笑。  

古月姬紧紧倚靠着汪军,低声地说:“这箱子里是50万元现金。过安检,没事。到了北京给我来电话,每天晚上10点整我等你的电话。钱不够花,我及时送来。”  

“他妈的,我担心二老李把我们的事给捅破了。如果日用品工业部派人来粤州来接盘,那事情就砸了。”汪军忧心忡忡地说:“二老李在宿舍给部里挂长途,多亏老郑抓着了。我得赶紧过去一趟,找老朋友做做工作。我就不相信世界上有用钱打不开的道。”  

“对姓李的这个烂仔,要派人看紧一点。”古月姬咬牙切齿地说着。  

汪军突然想起一件要认真办好的重要事情。他加重口气说:“上次,我带你在广州中山医院探望一个患尿毒症、做肾透析的老太太,就是我去北京求助的这位关键人物的太太,她在广州长期住院治病,所有费用都不能报销。你给他报了,包括护工费、长途电话费、伙食费等等,干脆你留下一笔钱,让她敞开花。你每周要来广州看她一次。女人之间好讲话。这件不能委托别人代办,更不能对外人讲。”  

“粤州市这几位爷,怎么办?”古月姬谈的是正在给当地几位头头“做工作”的事。  

“别小看这几个人,他们都是说一不二的无冕地头王。”汪军是地方行政官员出身,所以特别看重地方保护伞的关键性作用。他说:“先联络感情,时机成熟了,再送‘肉包子’。”别看汪军、古月姬在企业经营管理方面是门外汉,但在左道旁门、设套害人方面都是行家里手。  

“他妈的,这一阵子连夜做噩梦,有一次梦着我在野生动物园,不知怎的掉到老虎洞里,一只白老虎向我扑了过来,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汪军又骂骂咧咧起来。他继续说:“我家那个老太婆,晚上睡觉净打呼噜,吵得人睡不着觉,睡着了做恶梦又被惊醒了。他妈的,快把人逼疯了。”  

“别说了,等你在北京把事办成了,回来以后让你好好放松几天,保证让你称心如意。”古月姬歪着头神秘地淫笑着,一只手挽着汪军的胳膊不放。  

扩音器里播出搭乘去北京的客人进行安检、验票的通知。汪军起身拎着黑色真皮行李箱向安检处走去,古月姬拖着行李箱紧跟着。她把汪军送到安检口,汪军转身向站在一边的古月姬招招手,古月姬微笑着还给他一个飞吻。  

   

   

   

   

   

   

   

   

   

   


第十四回   小会计出大主意   浑水坑捞胖头鱼  

   

广州市沙面白天鹅五星级宾馆。  

汪军、古月姬两人坐在白天鹅宾馆3层田中日本料理餐厅的小包间里,现时是下午3点多钟,他们刚刚送走一位尊贵的客人和带着的两位眷属,去广州白云机场乘飞机返回北京。他们回到宾馆后,立即收拾行李,打算今晚7时乘特快列车返回粤州。古月姬在3层田中日本餐厅订座、点菜后,立即去一层服务台结帐、买单。此时,汪军站在餐厅大落地窗前,看着滔滔珠江水向南流去,形同万马奔腾一去不回头,江面上来往船舶如梭,汽笛声声此起彼伏,珠江两岸绿化带一眼看不到头,樟、竹柏、杏花楠、红棉树、老榕树植于其间,如同这座华南第一大城身上披着两条绿色彩带。转过身来向另一侧望去,这就是有“羊城第九景”美誉的沙面岛。沙面集中了170多座具有欧洲古典风格建筑物,其中有50多座具有历史文物价值,是中国独一无二的近代欧陆式建筑群,其中40多座是特色突出的新巴洛克式、仿歌特色、卷廊式、新古典式和折中主义流派风格的欧式建筑物。人们站在这里,眺望美景,心旷神怡,见古思今,感触良多。  

古月姬是做宾馆出身,又是广州当地人,她对吃、喝、住、玩都是很在行。她点了日本菜刺身拼盘、三文鱼、北极贝,特别是最后一道招牌菜——银雪鱼西京烧,再要了一小瓶日本清酒和寿司、两小碗拉面。这一顿日式餐饮在五星级白天鹅宾馆少说也得花1000多元买单。这个数目相当于一个普通职工2个月的工资收入。  

这时,古月姬从总服务台结完帐过来。女侍者已将客人点的菜、酒、主食全盘送上。两人边吃、边聊、边看窗外美景。  

汪军问:“买单多少钱?”  

古月姬回答:“不多,四间客房,1间大套房,包租两辆新奥迪车,6、7个人的3天餐饮花销,两次小型宴请,再加上返程的机票、火车票,才花了8万多钔。”  

“值。”此次,汪军陪着尊贵的客人由北京飞往广州,心情特别好,见人说话特别有礼貌,连嗓门也小多了。当他送走尊贵客人回宾馆的途中,还唱起了东北二人转。此时,他喝了一口日本清酒,低声说:“太累了。事情总算办成了一半,但压在心口上这块石头还没有全放下。”  

古月姬在一边安慰的说:“这次去北京办得很漂亮。钱也花得不多,带去的钱只花了一大半,事情基本就成了。不可能一口就吃成一个大肥仔!”  

   

随着邓斌非法集资案在全国电视、平面媒体上公开曝光后,抄得沸沸扬扬,千夫万人所指,群众要求严惩。特别是在香港、澳门和台湾媒体上,专抄幕后新闻,以暴料为卖点,说什么的都有,引起中共中央,国务院领导层的高度关注,有关执法机关已将清查重点由邓斌、无锡新兴公司巨额集资案本身,进一步深入到全面清查所挖出的“案中案”,剑锋指向涉案的大大小小政府官员,国企高管。  

这几天,来粤州华轻公司追讨集资款的单位和个人也多了起来,有的人坐在总经理办公室公开威胁,不还集资款就不走人。有关银行贷款部门也放出风声,以粤州华轻公司用虚伪合同、项目申请贷款为由,逼汪军限期归还银行贷款问题。这股风暴来得非常凶猛,吓得汪军、古月姬不敢坐在办公室里,躲在华轻宾馆12层大包房,六神无主,手足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一肚子好心情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古月姬带着华轻宾馆财务主管、会计于建设走进了宾馆12层大包房。汪军见他们两人走进来,以为又是反映有关单位、个人上门追债的事,很不耐烦地说:“找我也没有钱,给他们做做工作,暂拖几天,我们一定给还上。”  

“嘿嘿嘿,看把你都逼疯了。”古月姬笑着说,就坐在临时摆的一个长条桌旁边。  

于会计也随同坐下。他以浓重的川北口音说:“啥子吗,不就是玩丢了一笔钱。”  

汪军以轻视对方的口吻反驳了一句:“钱!? 这笔钱就有可能要公司的命。”  

“汪总,言重了。”于会计慢吞吞地说:“对我们粤州华轻公司来说,只不过是得了一场感冒,体温烧到了38度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的想法是,先行退烧,药到病除。”  

“好大口气”。汪军听此言,已感到对方是有备而来,也正和自己此时的需要,故而也想听听对方要讲的具体内容。他在小长条桌边坐了下来,并说:“于会计,你讲。”  

“我的第一味药就是‘借花献佛’。”于会计解释说:“眼下,要求邓斌这个老太太退赔集资款,她早就花光了、分光了,这简直是与虎谋皮;要求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和各省市股东单位注资救公司,那是很不现实;要求有关银行发放贷款救公司,那更是白日做梦。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救自己。为了保住公司现有的领导班子,也只有‘借花献佛’这一招。尽快卖掉一块国有资产,以拿回5000万元资金为限,先堵住集资款这个大窟窿。先行退了烧再说,一定要在粤州华轻公司总账以外进行操作。”  

“还有呢?”汪军听得很对口,为自己提供了一条可选择的出路,但在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  

“我的第二药就是‘以假乱真’。”于会计继续说:“我们把集资款给还上了,必然有人问这笔款是从哪里来的,我们对外讲是追集资款追回来的。详细说这是一笔三角债,这家公司把应付给无锡新兴公司的货款,直接付给了我们。因此必须有一家信得过,有一定实力的公司与粤州华轻宾馆做一单对冲的假账,转来几张不能兑现的支票和一张协议书。这就叫做‘以假乱真’。我敢说这两味药就能保粤州华轻公司平安无事。”  

汪军听着笑起来了。他又问:“于会计,我们如何操作呢?”  

“您太客气了。您是公司老总,比我见多识广。”于会计趁机把汪军恭维了一番。他说:“具体操作,无须我来讲了。但在操作上一定要做到上不查下不究。”  

“好!好主意。小会计出了一个大主意。”汪军一拍桌子站起来,高兴地吼了一声。“如果事情办成了,我一定要重重酬谢你。”  

   

汪军听了于会计的建议后,随即与董事长进行了协调、沟通,并于当晚8时,在华轻宾馆12层大包房内,召集了“四大金刚”参加的一次小范围碰头会,再一次让华轻宾馆于会计把他的建议重述一遍。汪军要大家对此项建议进行讨论、评估。  

与会者见汪军、古月姬对于会计的建议很欣赏、感兴趣,也不好再说什么,大家随声附和地表示可以试一试。只有管财务的钱副总经理,因是个没有毕业的财务系学生,办事缺乏经验,说话没有深浅,又总想显示自己管财务的“高水平”,因此他说了一条补充意见。他说:“于会计的意见作为‘进’的方案,是可以试一试。但一旦行不通,碰了个大钉子,那么‘退’的方案又在哪里?上头追究下来,下头清查起来,说轻一点我们被解职、走人,说重一点我们将被追究刑事责任。我们又如何应对、躲过这一难关呢?”  

汪军愈听愈不中听,立即打断了钱副总经理的发言。他说:“小钱,别挣讲这些没劲的话,事情没有那么严重。”说句公道话,汪军早就想到这一点,并已暗中进行实际活动,只不过不能向任何人申明这一点罢了。俗话说,狡兔三窟、断尾求生,不管怎么讲,汪军、古月姬总比兔子、狐狸要精明的多。  

决心一下,说干就干,分头操作,限期完成。在汪军的统一指挥、协调下,与会人员分成三个小组,立即开展相关活动。  

第一组,有汪军、孙副总经理、钱副总经理出面,以粤州恒业塑料股份有限公司控股大股东单位法定代表人的身份,与粤州恒业塑料公司第二大股东单位——粤州石油公司,就该公司股权与所在一幢约6000平方米厂房为盘子,进行股权置换与出卖厂房问题协商与谈判。说白了,粤州华轻公司提出出售其控股的粤州恒业塑料公司的股权与厂房。由于急于收回全部投资,以堵上汪军所造成损失国有资金7500万元的巨大窟窿,开出的价码很低,条件宽松,付款可以分期。因此,粤州石油公司一进场就咬着不放,经过几轮谈判,这单产权交易已有明显进展。驻在粤州华轻大厦8、9、10层的一些股东单位的分支公司得知这一信息后,立即就有几家内地塑料工业公司派人来粤州探听消息,明确提出竞标、竞购的意向。  

  第二组,董长事带着总办黄小姐出差南京,明面上是了解无锡新兴公司清退非法集资款的情况与进展,实际上是董事长以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供销公司前总经理的身份与人际关系,向粤州华轻公司股东单位——南京市日用品工业公司下属的供销公司进行私下沟通,尽快达成一笔对冲假账交易。经过双方几次私下协商以后,双方原则上达成一致,但要等待粤州华轻公司正式提出要求后,方可办理有关合同、凭证等项手续。  

第三组,由汪军、古月姬、郑保民出面,分别在粤州、北京、广州等地有关部门的关键人物做工作、拉关系,想方设法以各种名义,如搞一些周末舞会、聚餐会、联谊会之类活动,联络感情,加深友谊,将工作做在无声无息之中,一定要实现“上不查、下不究”的目标,保证粤州华轻公司汪军、古月姬等人顺利渡过难关。  

   

前朝先生诸葛亮曾说过:“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粤州华轻公司这伙人分头进行的活动,是否取得成功还很难说。由于他们各人所处的不同位置,所扮演的不同角色,所承担的不同责任,故而他们对待粤州华轻公司被邓斌非法集资案所造成巨大经济损失,也抱着截然不同的态度。第一层是汪军、古月姬、孙必成三人,深知问题严重,难逃法律追究,因此抱着“不是鱼死就是网破”的力拼态度;第二层是钱杰、郑保民两人,他们冀求混过难关,如果见势不妙,立即跳槽走人了事,因此抱着“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两面态度;第三层就是董事长,从法律层面来说,她与公司损失巨额国有资金一事没有关系,何况她本人又不是公司法定代表人,甚至还有由她出面收拾公司残局的可能性,因此抱着“骑毛驴看戏本——走着瞧”的超然态度。但是,这伙人也有一个共同的、一致的、不好明说的暗中盘算:在粤州华轻公司内乱之际,趁着自己掌权、管钱、管人的大权在握,尽量把本人退出粤州华轻公司的“后事”安排好,对房子(豪宅)、票子(捞钱)、位子(安插私人)抓得愈多愈好。  

首先是捞票子。此时,汪军、钱杰和古月姬、孙必成心照不宣地,分别在粤州华轻公司财务部和华轻宾馆会计室、华轻物业管理公司会计室秘密设立专门班子,大肆挪用粤州华轻公司国有资金,长期交由个人使用,使用“人头”帐户,秘密进行炒股票、炒房产、炒地皮的私人投机谋利活动。当时,在粤州华轻公司内部这3个非法经营活动据点中,数挪用国有资金规模之大,使用“人头”户口之多,“三炒”非法活动之猖獗,私分“红利”之最大者,当推汪军、钱杰直接控制,操盘的公司财务部“地下股票经营部”为龙头老大。该地下经营据点老板就是汪军,直接操盘、监控人就是钱杰,掌握、使用30多个“人头”股票帐户和开户银行存折密码,股票开户单位就是粤南中路华轻大厦平安证券营业部,而钱杰的老婆就是在粤州市平安证券公司当职员,每笔下单买进或者卖出股票金额均在100万元以上,全部使用的是由汪军、钱杰挪用粤州华轻公司的国有资金或银行商业贷款。  

古月姬设在华轻宾馆会计室的秘密“三炒”据点,和孙必成设在华轻物业管理公司的秘密“三炒”据点,均由这两家公司主管会计直接操盘,使用“人头”帐户,挪用公司国有资金的规模也很大,活动更加隐蔽,监控更加严密,在公司内知情人极少。  

第二是捞房子。尽管这伙人来粤州华轻公司工作时间最长也只有7、8年光景,公司给他们都分配了宿舍,其中汪、古、钱、孙等人均是两套大面积豪宅,并配有专用轿车。此时,由汪军、孙必成出面,将他们于1992年挪用粤州华轻公司国有资金140万元买进,现因价格回落而砸在手里的粤州市福永镇一块私人地皮,由公司以高价收购,以国有资金建成一幢豪宅,再以公司职工福利房名义分配给汪、古、孙、钱、郑等人。汪军作为买方——粤州华轻公司法定代表人,他又作为卖方——这块私人土地的业主代表,买方卖方一肩挑,以公司正式行文方式“分配”给这伙人,随即办理完成法律公证手续。这就是汪军、古月姬、孙必成、钱杰等人不择手段地捞取粤州华轻公司国有房产的具体表现。  

第三是管什么捞什么。由于汪军、古月姬等人面对本人的生存危机,自顾无睱,压力很大,无心思抓公司管理,公司的内部审计、监管、检查制度逐渐松弛,最后形同虚设,“跑冒滴漏”相当严重,重大事故层出不穷,特别是在公司各职能部门,分支公司一些当红经理中,形成了管什么就捞什么的混乱局面。当时在公司财务部某些职工流传一则消息,钱杰在公司财务部经理办公室内,把财务部主办会计陈云英叫过来,交给她一张领取现金40万元的白纸条,当面要她立即给他开出一张40万元的现金支票。陈会计接过白纸条一看,只有钱杰本人的签名,没有公司总经理的审核同意的签字、盖章、更无与此项支出直接相关的文字报告和凭证。依照公司有关制度规定,主办会计有权予以拒付,并向公司主管财务的副总提供报告。但这位会计心里很清楚,在当前粤州华轻公司安插私人、抄老职工鱿鱼成风的背景下,如果她按照公司制度办事,拒付这单40万元现金,财务部下一个被抄鱿鱼的老职工就是她本人。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她只能违背良心地照付无误,立即做帐开出一张数额为40万元的现金支票,当面亲手交给了钱杰。然而,这位主管会计多了一个心眼,她将钱杰签字的白字条、支付现金40万元的会计凭证、现金支票申请人的签字以及现金支票存根均复印一份,使她私下保留了一套完整的原始证据。事后,这位女会计又“有意识地”向财务部某个工友“透露”这个秘密。果然这位会计这个“敲山震虎”的战术小动作,终于保住了这个老职工的饭碗。  

当时,在粤州华轻公司广大职工流传一首打油诗。  

外国有个加拿大,  

中国有个大家拿。  

华轻遍地是黄金,  

你拿我拿他也拿。  

人,多贪不义之财必自毙。历史往往是一种吊诡的游戏,不会以短线来论英雄,在时空的皱摺中,当下看似乎是机智绝伦、天衣无缝的盘算,从时空的长河中演示的结果来看,很多却变得愚不可及、遗臭万年的丑行,最后都是以进退失据、通盘皆输、身败名裂的可恥下场。汪军、古月姬等人直接违反这个做人的游戏规则,或迟或早是要遭受到历史、社会的惩罚。  

   

   

   

   

   

第十五回    老伙伴并不看好  信心足首次对决  

   

粤州荔枝花园就在粤州市中心区域。它是一座免费花园,其特点就是文化健身、休闲气氛很浓厚。每天清晨5、6点钟,这里就聚着很多人群。老人们打太极拳、练健身操,有的还跳秧歌舞、扇子舞,还有一群音乐迷、歌迷,他们自动聚在一起演奏广东音乐,义务地为跳交谊舞的男女老少进行伴唱、伴奏。大伙儿跳得、练得、玩的真开心,人们从清晨开始就有一个好心情。在花园西南边的钓鱼区,沿着人工湖坐着一排手持钓鱼杆的钓翁们,稳坐钓鱼台,静心把鱼钓,不声不响,乐在其中。离钓鱼区不远的一片大榕树丛中,却集中另一群中、青年人,有的拿着书本,有的带着随身听耳机,还有一些人在一起朗颂英语单词,互相进行外语对话,还有人们聚在一起合唱英语歌曲。这就是在粤州市区小有名气的荔枝花园英语区、外语区。  

每天上午10时以后,荔枝花园南边的大众茶舍,北边的市民画廊就开门迎客。这间大众茶舍与北京前门大碗茶颇有些相似之处,但又各有所长。客人们走进茶舍后,在靠近湖边的圆桌坐下来,一元钱一大杯茶,可以坐一天,都不会催你走。花钱不多,效果特好,谈天说地,高朋满座,大摆龙门阵。每天到此喝茶的人们愈来愈多。  

荔枝花园北边的市民画廊,可与市场上的画廊大不相同。在这里,人们除了参观画展、书法展和名画家个展,还可以买到价格合适、保证真品、自己喜爱的绘画、书法作品和美术工具材料。画廊还定期邀请专业画家对业余作者的作品进行点评、指导。因此,这家市民画廊不仅吸引城区爱好绘画艺术的人们,连住在外地的绘画爱好者也乘车赶来参加有关活动。李不凡没有什么业余爱好,但却是一个大画迷。原广西自治区日用品工业局局长、广西著名画家覃先生送给他的一幅国画《红梅》;他的经济专业老师、原日用品工业部常务副部长、北京大学经济学院客座教授季先生送给他一幅草书条幅,因时间较长,画面发黄,他请市民画廊代为重新装裱、换轴,面目一新,增彩不少,百看不厌,爱不释手。李不凡一直把这两幅字画挂在他那10多㎡的小斗室里。  

荔枝花园这种浓厚的文化气息氛围,深深吸引着李不凡。在汪军、古月姬、郑保民等人把他赶出粤州华轻公司以后,他每天下午5时许从粤州市图书馆或者是粤州图书大厦走出来,必然要到荔枝花园人工湖边大树下静坐一阵子。说实在的,这里环境幽静,凉风习习,满目鲜花绿草,远离城市燥音,总比那一间没有空调、受人监视的“蒸笼”式小斗室强得多。这是1994年8月下旬一个周末下午7点多钟,李不凡与往常一样,独自一人坐在荔枝花园人工湖边的一棵大树下,远远看夕阳照耀在湖面上泛起一片金色涟漪,几个小学生坐着一条木船轻轻荡起双桨。此时,他头脑里仍在思索着这几天在粤州图书大厦仔细阅读一本名为《全国刑事案件典型案例汇编渎职篇》的法律丛书。此时,一个中年男子悄悄坐在他的旁边,李不凡扭头一看,原是粤州华轻公司财务部副经理、主管会计冯惠生。冯会计说:“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下班回家吃了晚饭过来,你还坐在这里。”  

李不凡笑着说:“这里凉快,又幽静,是个夏夜乘凉的好地方。”  

冯会计纳闷地问:“邓斌非法集资案已公开曝光快两个月了,粤州华轻公司丢了7500万元国有现金,何况邓斌又是这家公司贸易中心的总经理。你说怪不怪,主管领导部门不来公司过问此事,更无地方执法机关派人调查、查帐。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李不凡听后颇有同感。他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能是涉案的人太多,民不告,官不究……。”  

冯会计打断了李不凡的推论、联想,低声说道:“你这些说法太牵强。今天找你要谈的是,今年以来汪总经常拿一些假发票来报销一些大额社交活动费,特别是报销非公司职工在广州中山医院的大额治疗、住院费,在邓斌非法集资案公开曝光后,就转移到宾馆会计室报销,据我所知数额更大。我怀疑有关单位对我们公司损失巨额国有资金抱着不问、不管、不查的态度,是否与汪总、古经理在宾馆秘密报销巨额社交活动费、非公司职工的各项开支之间,两者是否存在着直接的、内在的因果关系?”  

李不凡猛然一怔,正色地问道:“小冯,你说的是权钱交易?怀疑这里有涉嫌行贿犯罪问题?”  

冯会计回应道:“没错。可惜我们还拿不到直接证据。”  

“啊!钓着一条大鲤鱼。”李不凡高兴地欢呼了一声,顺着他手臂指示的人工湖对岸看去,一位老年男士钓起一条大个金红色鲤鱼,鱼儿还在湖边草地上蹦跳。他笑着又看到这位老钓翁摘下鱼钩,将这条金红色鲤鱼放回了人工湖。停了一会,他们两人才恢复了被这条大鲤鱼打断了的对话。李不凡接着说:“就你刚才提到汪军、古月姬与某些领导、执法人员之间涉嫌权钱交易犯罪问题,就你我的能力来说,恐怕这辈子也摸查不到。但我想,当事人涉嫌刑事犯罪不在于有多少项,只要其中有一条具有犯罪事实清楚,罪证确凿充分就应依法追究其应该承担的刑事责任。前几年,粤州华轻贸易公司黄经理因工作严重不负责任,被诈骗损失国有资金200万元,粤州市人民检察院以黄涉嫌犯罪提起公诉,粤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庭认定为商业合同纠纷,市检院对该项裁定不服而向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提起抗诉,省高院依法裁定退回重审,市中院重审改判被告黄经理工作严重不负责任,玩忽职守,直接造成国有资金的巨大损失,依法追究渎职罪的刑事责任,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的刑事处罚。这次汪军、古月姬玩丢了7500万元国有资金,应该处以比黄经理更重的刑事处罚。我的设想是以汪军、古月姬涉嫌渎职犯罪为实破口,强行挤破这个大脓包,才有可能挖出这伙人隐蔽很深的涉嫌贪污、行贿受贿、盗窃国家财产的重大刑事犯罪问题,才有可能救活这个有2000名职工、20多亿元国有资产的大型国有公司。”  

“什么!你要强行挤破这个大脓包?”冯会计吃惊地望着李不凡,又问道:“你在执法机关有信得过、肯帮忙的朋友吗?”  

李不凡踌躇满志、信心十足地说:“我不仅在执法机关没有熟人,口袋里也没有人民币、港币,更没有能将我的举报信直接送到领导的办公室门路。但把话说回来,谁也不能否认当今人民政府从总体上说是清廉、公正、正派的。”  

冯会计听后笑了,他说:“真是书呆子一个。现在办的大案要案,几乎都是主要负责人亲自批示、戴帽下达的案子。现在向上写举报信,也要走后门,托熟人、找关系,你懂不懂?”  

“什么,现在向上写举报信,也要走后门、托熟人、找关系!?”李不凡目瞪口呆地看着已是漆黑一片的人工湖水面。  

   

李不凡从荔枝花园返回粤州华轻公司集体宿舍楼以后,人就像着了魔似的,对冯会计的话始终挥之不去。他把自己关在宿舍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冥思苦想,夜不成寝,反复审阅自己写好的署名举报信。  

粤州的8月暑天,热浪滚滚,挥汗如雨,每天中午室外气温高达36℃,晚间也在30℃左右。李不凡这间只有10多㎡的宿舍,摆着一张单人折叠床,一张铁皮办公桌和藏书、衣物共用的大衣柜,还有一张摆着电饭煲、热水瓶和其他生活日用品的三屉桌,另外就是一台21寸三洋彩电、一架收录两用机、一台已经坏了的电风扇,室内私人电话已被汪军派人强行拆除,掐断了外界与李不凡的电话联系。余下就是大量的书藉、杂志、读书笔记以及粤州特区报、参考消息之类书报资料。在墙壁上挂着3、4幅国画、书法作品,在书桌上摆着李不凡的全家彩色合影照片和小孙女安安的照片,以及他常听的一些歌曲、戏曲磁带。这些最普通不过的生活用品,无声无息地伴随着它们的主人经受着残酷环境的煮熬。这就是一个在粤州经济特区工作10多年、一家大型国有公司高管、高级专业技术人员的宿舍。  

李不凡已经是两天两夜睡不着觉,不停地用大芭蕉扇扇风降温,再不行就在集体宿舍楼公用冲凉房用自来水冲一冲。眼看着已到第三天了,正如一首流行歌曲所唱的那样“又是今夜无眠”。实际上问题很简单,这封署名举报信到底是发还是不发?想前顾后,左思右想,斟酌再三,还是拿不定主意。  

第三天清晨5点钟,李不凡习惯地起了床,打算去荔枝花园溜弯、散步。他已经三天三夜失眠,人疲惫不堪,看来似乎拿定了主意,下了决心,不知怎的,从他咀里蹦出了毛泽东的一句名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1994年8月28日,这一天对李不凡来说是个终生难忘的日子。  

当天上午10时,李不凡走进了粤州市人民政府大院2号楼408房间。这是中共粤州市纪律检查委员会欧书记的办公室。李不凡因工作关系,曾代表粤州华轻公司数次来到市府、市委参加由有关领导主持、召集的工作会议,故而,对市府办公大楼环境较为熟悉。因此,他没有去设在市府2号院的人民信访接待室,而是直接上门找市委主管纪检工作的欧书记。走进欧书记办公室,主动向其秘书出示本人的居民身份证、工作证和说明来意,秘书很客气地表示:欧书记正在与一位客人谈话,等领导送走客人后即可通报。很不凑巧,直到上午11时40分,欧书记与客人谈话还未结束。无奈之下,李不凡只好告退,择日再来。李不凡接连第二次、第三次去欧书记办公室里,均因领导外出不在,眼看着事情办不成。接待的秘书见李不凡有些着急的神态,提议可代为联系粤州市监察局领导见面,递交有关材料,如有什么问题,当事人可以再来找市纪委。看来,李不凡只好去找设在市府大院一号楼的粤州市监察局。李不凡在向该局办公室工作人员说明来意后,由该局两位领导出面接待,当面听了李不凡的简要陈述以后,随即收下了署名举报信,并明确表示如需要,会有工作人员主动找署名举报人再次面谈。  

   

几天后,李不凡来到粤州市检查委员会举报中心,当面向该举报中心呈交了署名举报信。与此同时,李不凡以特快挂号的方式,向江苏省无锡市人民检察院呈交了署名举报信。很快,李不凡根据粤州市检查委员会举报中心的反馈信息,得知该举报中心已将该署名举报信转给粤州市检查委员会法纪检查处,并通知举报人可以直接与该处联系,了解有关处理情况。据此,李不凡直接来到该会法纪检查处联系此事,由该处邓检察官出面接谈。邓检察官态度冷淡,满口官腔,明确表示因邓斌非法集资案是由中央纪委直接查处的全国性大案要案,地方检查机关不能插手,故不便于对该举报信进行核查工作。如举报人有什么新的情况,可以直接向他们反映。随后,李不凡又几次去粤州市检查委员会法纪检查处联系此事,邓检察官态度如故,按兵不动,不管不查,李不凡开始感到事情有些不妙。  

   

阴云密布,闷雷声声,老天爷似乎快要下雨了。  

李不凡在去北京,向粤州华轻公司的行政主管部门——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呈交署名举报信的前两天,特地乘公交车来到粤州红会医院肿瘤科重症病房,探望因患肺癌住院治疗的粤州华轻公司前常务副总经理马远行。李不凡走进病房,正好碰上老马的夫人李莲玉在陪伴、伺侯老马。三人见面,分外高兴,热情得很,彼此心情都不错。无意之中,三人聊起了45年前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是全国刚刚解放不久的1951年11月湖北武汉市,这三人同时在中南区军政委员会合作事业管理局会议室参加全局干部会议,当时马、李二人还未结婚,刚从广州中山大学被国家分配到该局任职;当时只有15岁的李不凡,则由青年团武汉市委推荐到该局参加工作。这3个人因坐在一起参加会议而彼此相识。1955年元月,在国家撤销大区行政建制时,这3个年轻人同时被组织上调来北京,在国务院中央日用品工业管理局工作。在上世纪80年初期国家实行改革开放之时,马李二人先后被日用品工业部由北京调来粤州经济特区,参加粤州华轻公司的筹建工作。一晃眼45年过去了,3人一路走来,人间沧海桑田,国家由贫变富,他们有幸生活在中华民族发奋图强的伟大、光辉年代。然而,此时、此刻、此处会见,马远行重病在身,李不凡重负压顶,李莲玉心急如焚,三个老伙伴虽是强颜作欢,决不提伤心事,但其内心世界却是五味杂陈,感慨万千。  

马远行终于先开口说正题。他说:“二老李,我们之间有幸共事一辈子。你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很清楚。汪军平白无故地往死处整你,比文革期间整‘走资派’还要厉害,尽管你不说,我心里难受。贸易公司老黄丢了货款200万元,当事人不但被判了一年徒刑,日用品工业部党组也给我党内严重警告的处分。我不喊冤,领导上这样作是对的。这次汪军、古月姬丢了几千万元国有资金,几乎赔了公司全部血本,你这次要向部里领导反映这件事,我不反对。作为一个老同志应该这样作。但作为你的一个老伙伴,你听我一句劝,你回北京看家、看孩子我不反对,要是回北京去告状就别走了。大家都说当今告状、举报要俱备4大要素:有人、有钱、有关系、有门路,你是要什么都没有。何况,在日用品工业部德才兼备、年富力强的局处级干部不少,各省市股东单位就更多,部里某领导一个都不要,偏偏启用在东北原单位都混不下去的一个臭流氓,而且由他一人掌管这个有20多亿元资产的大型国有公司,可见此人与部里某领导的私人关系之深厚。据我看,汪军丢失巨资、搞垮公司,只是时间早晚、必然要发生的事故。你这次回部反映汪军丢失钱的问题,这不是用头去撞墙吗?没有这个必要。你是坐飞要还是坐火车走?”马远行得到肯定答复后,立即伸出手向李不凡要火车票。  

李不凡实在是躲不过去,只好从钱包掏出广州至北京特快火车票。李莲玉一把夺过火车票一看,大吃一惊地说:“哇!是硬座票,从粤州、广州到北京要坐两天两夜的火车,你快60岁的人了,玩命哪!你要听我们一句劝,没有必要拿鸡蛋去碰这块臭石头。你要多为孩子们着想!”说着,三个同事一辈子的老伙伴的眼圈都红了。  

   

首都北京,人流,车流,一切照旧。  

粤州华轻公司前董事长、总经理、党委书记牛有成陪着李不凡,走进了住于北京市西城一条繁华大街上的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行政办公大楼。李不凡返回北京后,首先要找的人就是老牛。两人见面后,老牛反复看了几遍李不凡交出的署名举报信,气得他拍桌子、直跳脚,大声嚷嚷:“这就是部里推荐的‘复合型’干部,屁!是一个臭流氓、大败家仔!要部里赔偿华轻公司的全部损失。经牛董事长事前的电话联系,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主任答应在办公室听取李不凡的情况汇报。牛、李二人走进了主任办公室,秘书主动向他们打招呼,并说:‘主任在办公室等你们’。”  

牛、李二人随即走进了主任办公室。由于在场的三位都是老熟人,总会主任主动笑着打招呼:“不凡,什么时候回来的?”李不凡尊敬地回应道:“您好。我回来两天了。在粤州挺好的。”  

牛董事长在一边用大嗓门插了一句:“好什么哪?是被汪军挤回来的。二老李,我们都是老相识,今天当着部领导的面,你要瞎子算命——照实讲,详细讲,勇敢讲。不要怕,有什么好怕的!?”  

总会主任仍然笑着说:“老牛、不凡,你们先坐下,有话慢慢的说。”  

……  

牛董事长、李不凡走出总会主任办公室后,随即去了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纪检办公室。李不凡向分管纪检工作的负责同志作了简要汇报,该负责人的答复令他们俩人为之一怔。“按照规定,我们只能管总会机关发生的问题、案子,像粤州华轻公司的问题,我们无权过问,只能将有关材料转到地方纪检机关进行查处。”  


第十六回    举报信交被告人  老同事见铁证据  

   

李不凡从北京返回粤州,保持低调,很少现身。这天清晨,他从粤州河边走回粤南中路华轻大院,已是上午9点多钟,粤州华轻百货商场、华轻大酒楼、华轻宾馆、华轻招待所早已开门营业。华轻大院到处是人,停车场也塞满了各式小车。李不凡夹着两张报纸,低着头从停车场走过,一辆日本丰田轿车嘎地一声停在他的身边。驾驶座边的车窗已经摇下,刚刚来上班的粤州华轻公司党委副书记、人事部经理郑保民,一边把握着方向盘,一边从车窗探出头来喊道:“二老李。”  

李不凡扭头一看,原来是开着车刚上班的郑保民,心里咯噔一声,下意识地感到又被暗中盯上了,但他仍笑着应酬道:“郑副书记,你好。”  

郑保民又紧跟着问一句:“什么时候回来的?”  

此时,李不凡已从刚才毫无思想准备的状态缓过神来,他仍笑着,避开话题,以开玩笑的口吻回应道:“你对待本职工作,真的比陈果夫还要尽职尽责啊。”  

“陈果夫!陈果夫是哪个公司的?”郑保民对这类答非所问的话语一时间成了丈二菩萨——摸不着头脑。他咀快地反呛问了这么一句。他一把车舵,将专车停靠在车场的专用车位上。  

李不凡穿过停车场向集体宿舍楼走去。当他走过楼道时,像往常一样,常常碰到一些忙来忙去的工友们,以往都是习惯地相互打招呼,今天不知是什么原因,很多工友见到李不凡,头一低就过了,似乎是碰到一个陌生人。李不凡对这些与以往不同的情景,已感到有点意外,但也没有把这当一回事,却是匆匆地返回集体宿舍,急着翻翻当天的《粤州特区报》、《参考消息》。  

   

粤州华轻大酒楼4层大包间。  

今天在这里设酒席,由郑保民、古月姬出面,代表粤州华轻公司法定代表人、总经理、党委书记汪军招待了这7、8位既很普通、又很特殊的客人。这些客人均是来自中共外埠驻粤州特区公司、企业工作委员会,对外简称为驻粤企业党委的工作人员。他们与郑保民、古月姬彼此是很熟悉,说说笑笑,无话不谈,亲密无间,主人对客人的言谈举止是毕恭毕敬,用高规格盛筵来酬谢、款待客人。3位女服务员忙前忙后,开始摆台,请客入座,逐个敬酒,代斟饮料,按照粤菜酒楼的老规矩,第1道菜是金石斛响螺煲老母鸡汤,第2道菜是下酒的8碟名贵冷盘,第3道菜就是招牌菜闽式佛跳墙……。  

主人客人,边吃边聊,谈兴很浓,相互敬酒,觥筹交错。主话题转到今天因“故”没有出场的宴会主人汪军的头上。郑古两人连连称好,一唱一和,极力褒奖,正经八百地向上级党委汇报汪军在粤州华轻公司的“工作成绩”。  

这次宴会具有主人答谢客人的深层用意。它的由来是在李不凡向中共粤州市纪委、市监察局递交署名举报信后,按照国家《刑事诉讼法》和相关法规之规定,举报人、受害人据实指控汪军涉嫌内外勾结,玩忽职守、工作严重不负责任,直接造成公司国有资金7500万元的巨大经济损失。特别是在举报之时,正值中纪委组织力量 对邓斌非法集资案所引发的“案中案”进行全面查处的大背景下,粤州市有关刑事执法部门应依法进行调查。令人感到万分意外的是,中共粤州市纪委、市监察局却是违法地将这封揭发涉嫌重大刑事犯罪事证的署名举报信下转给驻粤企业党委处理。这个单位打电话把粤州华轻公司主管纪检工作的党副书记郑保民叫来办公室,当面询问几句情况以后,就决定将这封署名举报信交给郑保民处理。郑保民见此信后,被吓得一大跳,大热天连后脊梁都冒出了冷汗,连忙开车赶回粤州华轻大厦,公司总部都已下班,办公室空无一人,郑保民掉过车头直奔汪军的豪宅。当场,郑保民亲手将李不凡的署名举报信,当面交给被举报人汪军手里。汪军看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狠话:“好小子,真的动手了。看老子整死你!”这次高规格宴请驻粤企业党委有关工作人员,从表面上看是常见的社交应酬活动,实质上是汪军不惜一切代价请“救火队”,尽快扑灭李不凡点燃的可能是灭顶之灾的星星之火。  

在宴会上,郑保民带头先讲:“我是东北人,我知道在东北工作多年的汪总,就是东北有名的‘复合型’领导干部。粤州华轻公司连年亏损,经营不下去,日用品工业部领导跑到东北,点名要汪总到粤州华轻公司主持工作,省委不放人,部领导通过中央组织部才把汪总挖过来。汪总来公司后,扭亏为盈,年年兴旺,成绩是有目共睹的。李不凡没有满足他个人当官、捞钱的要求,就无中生有地到处诬告。汪总宽洪大量,不追究这个人诬告的法律责任。”  

驻粤企业党委一位颇有领导模样的工作人员插问:“李不凡是个什么人?”  

古月姬赶忙回答:“这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大老粗。这个人除了捞外块、要官当、要房子以外,别的都不会干。就拿这次邓斌问题来说,我们都不认识这个人,是有关公司自己干的,问题发生后,汪总把钱都追回了,就剩下银行利息没有追回来。李不凡就抓住这一点到处诬告。”  

驻粤企业党委工作人员接着说:“我们对待党内贪腐问题的态度是明确的、一贯的,这就是坚决贯彻、执行中央、国务院和省市委的指示精神,对待党内涉嫌贪腐的人员,予以毁灭性的打击。”他稍停了一下,又加重语气地讲:“但是,对待在改革开放过程中,特别是在我们粤州特区做过一点错事的好干部,我们一定要予以依法保护。”  

坐在这位工作人员身边的古月姬,情不自禁地对此表态鼓起掌来。她还双手送上斟得满满一杯马爹利洋酒。  

   

粤州特区体育馆。  

这是粤州特区建市以来,首先建成的群众性大型体育设施。前不久,粤州市人民政府又在它的北边,盖了一座规模更大、带有天然草皮足球场的粤州体育场,从而形成一处大型体育建筑群。此处紧靠笔架山,面对市区繁华中心,它的右侧是西格电子工业区,左侧是远近闻名的八仙岭传统工业区。这里道路整齐,路面干净,全部绿化,树木成荫,形成了与热闹市区截然不同的宁静、整洁的休闲环境。粤州华轻公司保卫部李勇与李不凡在粤州体育场北边人行道上并肩走着,好像这一老一少两人在林荫道上溜弯、散步。  

小李边走边对李不凡说:“二老李,最近你给外边写过什么东西没有?”  

李不凡很爽快地回答说:“没有。我来粤州后,没有对外写过什么东西,除了给《粤州特区报》写过一篇介绍公司的文章外,我早已投笔从商了。”  

李勇加重语气,再复述一遍:“别打岔了。我问的是你对上边写过举报信没有?”  

“什么,写举报信。”李不凡内心里咯噔一震,双眼直愣愣地看着这个客家小伙子,但他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地说:“把话说穿了,现任的总经理、董事长来头不是很清楚吗,我早已靠边站了,告他们不是自找钉子碰吗?”  

李勇又问:“你不愿交底,我也不能强迫你讲。不说别的,就从年龄来讲,你是我的长辈。我再问一句,你在信中写道:‘连专搞贸易的粤州华轻贸易公司都是拒绝参加邓斌的集资活动,可是汪军一次性投入非法集资数千万元现金’。你写过这段话没有?你讲哦。”  

“……”李不凡语塞地一时说不上话来。此时他的脸庞已泛起红晕。他内心里深深愧对这位信任自己的年轻工友。  

李勇继续说:“人事部郑经理已将你的举报信,在人事部极小圈子内念了,其中就有这么一句。此事很快就流了出来。看来,你的这封举报信,已经落到你所举报人的手里。二老李你已是大祸临头。干吗你要干这种糊涂事哦!你现在要面对未来的现实,千万不能再出臭招了。你要注意自己的人身安全。郑经理、古经理都有能力做到这一点,他们不会要你的命,可能是花钱雇几个流氓烂仔,不分青红皂白地臭揍你一顿,打得你爬不起来,打人凶手一哄而散,你的家又不在粤州,你的养老金也在北京发,你在粤州去医院治伤的钱都没有,你遇到这种尴尬局面怎么办?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想当前是走为上策,你先回北京避一下风头,其他的事以后再说。我知道,你是个硬汉子,可能对这句话听不进去。不管下一步出现什么情况,你千万要注意个人安全。今后连荔枝花园都不准去!”  

李勇斩钉削铁地“连荔枝花园都不准去”这句警示语,李不凡这个书呆子总算是听进去了,也记住了。  

   

这几天,李不凡独自呆在集体宿舍里,反复对“举报信已送到被举报人手里”这条信息自始至终是抱着严重质疑的态度。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由他本人亲手、当面把这封署名举报信,递交给中共粤州市纪委、市监察局、粤州市检查委员会,通过邮局挂号特快专递的方式,递交给江苏无锡市人民检察院的。在这些环节上不应出现任何屁路,即使是个别经办人员露出一些信息,但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会发生将举报信交给被举报人的恶性事件。然而,李勇提供的信息,足以证明汪军、古月姬、郑保民确实拿到李不凡的署名举报信。想到这里,李不凡打算想办法进一步检验李勇提供信息的可信度。  

几天后,李不凡在粤州华轻百货商场闲逛时,无意碰上粤州华轻贸易公司江经理。老江一把拉着李不凡的手臂说:“二老李,来卖场干吗?”  

江经理与二老李交往情深,彼此关系不错,他特别看重二老李的为人品格。别的不说,二老李不辞辛苦地为公司贸易部门追回死帐、烂帐货款1300多万元,如果交有关追债公司代理,其委托代理费至少是追回货款的30%,二老李为公司贸易部门节省了一大笔经营费用。这给江经理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在董事长、汪军主持召开的行政办公会议上,江经理多次为李不凡受到的不公正对待而仗义执言,为其打抱不平,就是“四大金刚”在他面前也要收敛一二。  

此时,李不凡客气地打着招呼:“老江,你好。内地来了几个客人,我那傻瓜相机的胶卷用完了,来货场买两卷用。”  

“别买了,我那里有,走。”江经理一把拉着李不凡回到粤州华轻贸易公司经理办公室。在贸易公司职工中,有的工友一听说李不凡过来了,大家都跟着来经理办公室张望一下,主动地与李不凡打个招呼,问声好,热热闹闹,高高兴兴,好像是老友久别重逢的场面。报关员小周学着港台歌星的调门说:“二老李,真的好想你哟。”引起工友们哈哈大笑。  

江经理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来一大把《松下》、《柯达》100彩色进口胶卷送给李不凡。工友们走后,两人落坐下来,谈起了一些正经事。江经理说:“二老李,我知道你很困难。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谢谢你的关心”。李不凡笑着说:“有一件事,不知你能不能帮忙?我想与汪总一对一地谈一次,交交心,化解一些误会。你能帮忙搭个桥吗?”  

“可以。我一定效劳。”江经理毫不犹豫地应承下来,但他随加了一个条件。他接着说:“但有一点,眼下有些职工都传说你告了汪总。如果你告了他,我这个桥就不可能搭起来。只要你没有去告他,我保证把这个桥搭起来。二老李、汪总再加上董事长,我作东,老哥们坐在一起好好聊聊,没有解不开的疙瘩。”  

“行,就这么说定了。我等你的消息。”李不凡说完起身告辞而去。  

一周后的一个傍晚黄昏。  

粤州华轻贸易公司报关员小周来到李不凡的宿舍。李不凡正在看广东电视台转播的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节目。这几天,他有点轻度感冒,一直在宿舍里休息。李不凡见小周来了,很高兴,连忙招呼客人坐下。他正想打听江经理那里有什么消息。不等李不凡开口说话,小周先讲:“等你到我们办公室去,后来听说你感冒了,特地来看看你。”话题一转,他接着说:“你托江经理办的事,没有办成。”  

李不凡心里一震,但却没有争着发问,仍然望着小周。  

小周继续说:“江经理在办公室里说,好不容易,找来汪总就说二老李想找他个别谈谈,汪总当场就说不同意,他说二老李是两面三刀,一边写举报信,一边又找他个别谈谈。江经理说他不信有这样的事,汪总打电话把郑经理找来,郑经理当面把你给市委的举报信给江经理看了,这才使江经理无话可说,没有哼一声就回来了。他打算找你说一下结果,你感冒又未去。这事吹了。”  

这时,李不凡才开口说话:“小周,此事当真?”  

小周楞头楞脑地说:“有什么当真当假的。你给江经理打个电话就全清楚了。这事没有什么好埋怨的。据实举报违法行为,这是中国公民的权利和义务。这又不是什么小事,玩丢了公司几千万元国有资金,全公司职工都要下岗失业。不告他,告谁啊!”  

李不凡闻此言,既感到是在意料之外,也感到也在意料之中。原先,他拜托江经理从中搭桥,估计不会有任何结果,即使是勉强见一面,充其量只是双方相互摸摸底而已。出人意料之外的是,汪军竟然无须对手摸底,自动亮了全部底牌,特别是主动让江经理看了举报信,这确实大大出人意外的事。然而,汪军拒绝见面,有持无恐,张牙舞爪,暗示还有后续的打击报复行动,这确是李不凡意料之中的事。至此,李不凡见到“举报信已送到被举报人的手里”这条信息已得到第三者的确认无误,这也是老同事当面见到的铁证据,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仍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当李不凡送走小周后,他顺手关上房门。尽管他现时仍发着低烧浑身感到乏力,鉴于“文革”期间的经验教训,他立即着手对自己的文稿、笔记、谈话记录、证据材料、来往信函等相关材料进行全面清理,尽可能予以全部销毁,以免连累提供信息、情况和材料的相关工友。  

   

   

   

   


第十七回   警察抓华轻聚赌   汪军还陷害报复  

   

李不凡从粤州图书馆走出来,看看手腕上的上海牌全钢手表已指示下午5时许,正是粤州华轻公司的下班时间,在他头脑里浮现出粤州华轻公司贸易中心办公室吴家富经理,主动约他今日下午5时半在粤州市老干部活动中心见面,据称有急事商量。李不凡想到此次约会,立即加快了脚步,经过粤州市人民政府大院,急向粤州市老干部活动中心快步走去。  

粤州市老干部活动中心规模不大,大门敞开,全市离退休老干部、市民和外地游客均可自由进出,无须检查证件,更不收任何费用。走进活动中心大门,在一处小池塘边,修建有三层仿古式中国亭阁,高大屋顶,黄琉璃瓦,飞檐四翘,雕梁画柱,古色古香,回形走廊环绕。这座仿古亭简直就是湖南长沙市岳麓山爱晚亭的翻版,不同之处,就是它与一片北方式大型庭院民居建筑相连。紧靠小池塘边的民居庭院,黑瓦白墙,错落有致,周围大树参天,翠绿修竹深深,绿地成片,鲜花盆景。  

李不凡走过仿古亭,穿过回形走廊,就远远看到吴经理坐在小池塘旁边民居庭院门前的石凳上。吴家富约30多岁,不到1米7的短小身材,国字脸庞,显得很有精神,穿着一套铁青色西服,未打领带,提着一个黑色公文箱和一个白色塑料袋装着的不锈钢饭盒。不用问,这是一个下班回家白领族的标准打扮。此时,吴经理见李不凡一路走来,也忙起身举手打招呼。李不凡笑着说:“我想早到等你,那知你来得更早。”  

吴经理开玩笑地说:“哪能哇,只有打工仔等领导的道理。”  

李、吴两人沿着小池塘边谈边走,走进一处大树丛中,依靠一棵大树坐下来,远远地看着几位快乐的老汉,正在门球场上兴致昂然地挥杆打门球。吴经理低声说:“最近几天,我们贸易中心办公室,因靠近平安证券华轻营业部的关系,直接观察到公司财务部钱杰经理挪用公款炒股谋私利的情况。”  

李不凡听后为之一震,低声说:“吴经理,你慢慢说。把你们亲眼看到的说清楚,要讲细节,重点是亲眼所见的证据。”  

据粤州华轻公司贸易中心办公室吴家富经理反映:汪军、钱杰利用工作职务之便,长期挪用巨额国有资金,使用人头的居民身份证、证券秘码、银行帐户,长期交由个人使用,从事炒股谋利活动,并由他们两人私分炒股“红利”。钱杰的太太在粤州平安证券公司任职当柜员。据悉,1996年11月11日,汪、钱两人趁当时粤州股市火爆上涨之际,由钱杰直接操盘,使用设在钱杰经理办公室内电脑股票机,在粤州平安证券公司粤南中路华轻营业部的人头证券帐户,下单买进《深发展》股票30万股,每股进价17.90多元,加上税金、手续费等项开支每股成本为18元,共计挪用用粤州华轻公司国有资金540万元。这笔巨资全部是公司所有的银行短期商业贷款。1996年11月18日,《深发展》每股猛涨到19.78元,汪军立即拍板将30万股《深发展》股票全部抛售兑现套利了结,随即由汪、钱两人私分了此单炒股约50万元的“红利”。讲到这里,吴家富经理加重语气地说:“粤州华轻公司就是一座金山、银山,也经不起这窝耗子这么掏法。按照汪军、钱杰这样挖空国有资金,公司关张倒闭,我们下岗失业,只是时间早晚而必然要发生的事。现在公司内只有你敢站出来讲话,我只好找你来了。”  

在李不凡的提问下,吴经理对上列内容又重述了一遍,并就他本人所知情况,回答了几个细节问题。在这次约会临结束时,李不凡与吴家富当面约定,为了确保提供信息工友的安全,此次谈话内容及其活动到此打住,均不得向任何人谈及此项信息的来源。  

随后,李不凡独自通过街边公用电话亭,立即与粤州华轻公司财务部副经理、主管会计冯惠生取得联系。据冯会计在电话中讲:对汪军、钱杰挪用公司国有资金,长期交由个人使用,从中炒股谋利一事,他本人早有觉察,只不过一时抓不着确凿证据。有的职工反映汪军、钱杰挪用公司资金,交由个人买进、卖出《深发展》股票30万股一事,他本人认为基本上是可信的。据他所知,汪军、钱杰干这种涉嫌犯罪的勾当已有相当长时间。至于汪军每年挪用公款标的数额,因见不到证券营业部交割单的原始证据,他一时说不准,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认为汪军挪用公款炒股,仅此一项每年至少在500万元以上,道理很简单,汪军这一单股票交易额就是540万元。  

1996年11月28日,李不凡根据本人对职工举报的初步核实情况,立即去粤州市检查委员会法纪检察处向邓检察官作了口头汇报,并当面呈交了由李不凡签字署名的举报信。邓检察官的态度仍然以往一样,不冷不热,满口官腔,不置可否,收下材料,以“我要开会去了”的一句托词,立即打发李不凡走人了事。  

   

古人曰:祸不单行,福不双至。  

李不凡从粤州市检查委员会走出来,回到粤南中路华轻大院集体宿舍楼,推开房门低头一看,在门缝下边有一张电报纸,李不凡赶紧俯身拾起,电报纸上打印几个汉字,母重病住院,请父速归。李不凡一看如遭五雷轰顶,猛地一炸,双眼发黑,人也傻了,毫无反应。许久他一个人坐在折叠床边,好半天才慢慢缓过神来,长叹一声,打起精神,立即赶到粤南中路邮电局服务大厅,与北京家里挂长途电话进行联系。这才得知他的老伴在北京大学附属医院,经过几次检查确诊患有乳腺癌中期,当面下了住院通知单,要求病人家属立即办理住院手续。李不凡在电话里听到自己孩子如此诉说,惘然、焦急、难过地低下了头。  

李不凡拖着沉重的双腿,晃晃悠悠地走回华轻大院集体宿舍楼,立即做离开粤州返回北京的准备。尽管似如泰山压顶的精神重负,使得李不凡抬不起头来,但头脑仍很清醒。李不凡没有清理自己的书籍、行李和日常生活用品,而是集中精力、时间对自己所写的有关举报材料、记录、笔记、信函甚至是常用的电话号码簿,再次进行全面清理、销毁,不能销毁的就全部随身带走。唯一带走的生活用品,就是几位先生赠送给李不凡的国画和书法作品。  

第二天清晨5时许,李不凡悄悄地搭乘公交车赶赴粤州火车站。  

1996年12月4日,李不凡赶回北京后所作的第一件事,就是以特快挂号邮寄的方式,向江苏无锡市人民检察院抄送了给粤州市检查委员会1996年11月24日的举报材料,以防就此次举报信可能发生不测的意外事故。  

1997年1月14日,李不凡从北京大学附属人民医院乳腺外科病房返回到家中休息。  

他返京后,随即送老伴住院作了左乳房、淋巴结全切除大手术,10天刀口愈合后,又开始进行化学治疗和放射治疗。为了扶助她能挺过放化疗的“残酷”治疗,李不凡又在北京中医医院连夜排队挂中医肿瘤专家胡玉芳教授的号,请中医肿瘤专家给她施以中医中药的辅助治疗。尽管进行全面综合治疗,医疗效果仍不理想,人已开始大量脱发,几项主要生理检查指标均不正常,精神也很不好。一天晚饭后,李不凡扶着自己的老伴在病房走廊里慢慢走着,走了一个来回后,老俩口就在走廊边折叠椅坐下休息。老伴拉着李不凡的手,轻声地说:“老李,在家里大衣柜内有我的一包衣服,万一我顶不住了,你及时给我穿上。我走了,你要咬紧牙关活下去,带好两个孩子,不然这个家就全毁了。”  

李不凡强作笑颜,佯装着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就说:“你别吓唬我,这是术后反应,我看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伴仍紧紧拉着李不凡的手,极低声地说:“我心里有数,恐怕顶不过去了。”  

李不凡听此言,如同万箭穿心,夫妻间真的走到生死离别的最后时刻。此时,他才坦开心扉说了真心话:“恐怕我也顶不过去了。我们今生好夫妻一场,来世还要做好夫妻。你要走,我也走,一起走!”  

“别,……。”老俩口默默相对而掉下无声的热泪。  

这几天,李不凡持续在病房昼夜陪伴自己的老伴,又彻夜在外排队挂中医专家号,他已经是身心交瘁、疲惫至极,脸庞微肿,体重下降,人的神色已是灰蒙蒙的一片。当天由孩子在医院病房顶班陪床,李不凡才能回到家里喘一口气,不知不觉地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铃……”,李不凡被电话铃声惊醒,他迷迷糊糊地拿起话筒:“喂,是哪位?”  

“二老李,找的就是你。”李不凡一听对方带有浓厚客家口音的普通话,就知道打电话者是粤州华轻物业管理公司副经理施大炮,也是汪军、孙必成、钱杰的牌友,亦是粤州华轻公司内小有名气的赌桌上坐庄的“老总”。在公司初创之际,施大炮与孙必成一起被招聘为物业维修工。由于两人都是潮州客家人,都擅长“伺侯”在位的董事长、总经理。汪军破格提拔孙必成当公司副总经理,施大炮也沾了光,被孙必成任命为物业管理公司副经理。这下子,施大炮“伺侯”汪军的劲头就更大了,他是汪军、孙必成、钱述每次开赌耍钱必到的“台柱子”。此时,施大炮八面威风地说:“汪总、孙副总要我通知你,我们要拆公司集体宿舍楼,今天下午要你搬走,把房子腾出来。”  

李不凡听后就笑了,回应道:“孙猴子戴皇冠——装得真像玉皇大帝。你们拆房子可不是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吧,我刚从粤州回来不到20天,在粤州时为什么不通知我?人一离开粤州就动手,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再说我家里有住院的重病人,我也一时离不开家。”  

“我奉命通知你了。今天下午你就得搬走,不然我们就要强行动手了。”施大炮公开威胁地说。  

李不凡听后哈哈大笑,已深感到这是对手策划已久的行动,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就干脆戳破了这口吓唬人的纸糊棺材。回敬道:“施经理,你们又把汪军在文革期间当红卫兵抄家那一套也搬出来了,大概是想找什么东西吧!?”  

“是,你又怎么样!”施大炮毫不掩饰地吼道。啪一声他挂上了电话。  

当天晚上8时许,李不凡家里电话铃声又响了,李不凡拿起话筒一听,这是粤州华轻公司保卫部李勇,从粤州市电话局营业大厅打来的长途电话。小李在电话里说道:“在今天下午2点多钟,由公司副总孙必成、副书记郑保民,带着物业管理公司施大炮一帮人,既无辖地公安派出所民警在场,更不让公司保卫部的人参与其事,破门而入,强行将你的一切私人物品搬到华轻大厦地下室,由他们几个人私自进行全面清查,这伙人刚刚收工不久。据在华轻大院值班的保安员说,在事发当时,他们在大院内看到了公司总经理汪军、宾馆经理古月姬的身影。”小李在电话里急切地问道:“在宿舍里,你有什么值得一搜的东西?”李不凡对此爽快地回答:“没有任何值得一看的东西,请大伙放心。”  

此时此刻对此事,李不凡严重怀疑本人署名举报汪军挪用公款炒股谋利一事,与此次被汪军强行抄家一事,两者之间有直接、连带的因果关系。据此,李不凡于1997年1月,向粤州市检查委员会法纪检察处写信反映汪军这种严重违法行为,依法请求得到国家执法机关的法律保护。这封当事人的刑事控诉书发出后,如同泥牛沉海,至今没有得到当地检委会的任何反馈信息。这种事发展的结果,从另一个角度说明,当事人李不凡对此所引发的严重质疑,已得到了一次事实的验证。  

   

上午8时许,粤州华轻公司各部门新的一天工作又开始了。在公司工业企业管理部内,有两位职工拿着当天的《粤州特区报》共同阅读着,后又有几位职工也参与与了这个读报小圈子,好像在私下议论着什么重大消息。  

原来这些工友议论该报13版金融证券版的一则广告。该广告写道:“梅花山庄交付使用的通知”。通知内容是:“由我公司承建的梅花山庄统建别墅,已于1997年7月全部竣工,但有部分业主至今仍没有前来办理交付手续,其编号如下。”在所列25位业主编号名单中,赫赫在目的是“32#王玉英、33#汪军”。  

职工们互相传递这页当天的报纸。三人一堆、五人一伙地相互传阅着,低声议论着。有的工友说:“我家就住在梅花山庄附近。这是独门独户、三层有院、带有车库、设施齐备的高档别墅群,每栋至少有300㎡以上的面积。”  

有的职工插话:“每平方米房价按1万元计算,每栋别墅房价应在300万元以上。汪总不吃、不喝、不花,也得干上30年,才付得起这笔购房款。汪总付了钱没有?”  

“废话。”另一位工友接着说:“你不交付全额购房款,开发商能通知你去办理交付手续,发给你红皮房产证,交给你别墅大门钥匙嘛?买房子埋单先。”  

一位女职工在一边好像发现新大陆似的说着:“你们看,32#王玉英不就是董事长黄玉英吗!我们广东佬说话是黄王不分的。”大伙连忙再看这则广告,老广们互点头称是,外地仔则笑着不说话。  

   

周末晚上9点多钟,粤州华轻物业管理公司副经理施大炮、粤州华轻公司副总经理、财务部经理钱杰带着公司内外人员近20人,悄悄地走进粤州华轻大厦5层华轻物业管理公司经理办公室。他们把会议桌挪到这间约50㎡的大办公室中间,所有窗户都拉上窗帘,旁边茶几上摆有啤酒、矿泉水、下酒小食品、香蕉水果。5层公司卷闸大门已经拉下反锁。施大炮从经理文件柜里拿出一付象牙黑色牌九,哗啦一声就全倒在会议桌上。他与站在周围赌友一边洗牌,一边问:“汪总呢?”  

钱杰正在从公文包里往外掏钞票,回应说:“正在酒楼大包间里喝酒,一会就来。”  

施大炮又说:“孙副总也在哪里吧。”  

“你知道还问什么。”此时,钱杰自告奋勇的坐庄,他边出牌,边招呼赌友们下注,嘴里还在嘀咕:“喝的什么酒,抱过鸡婆的手肯定要背运,没了手气,上场就要输个精光。”  

施大炮拍马屁地说:“钱副总说这话,比在香港黄大仙庙上香求神还要灵验。钱副总是现身说法吔。”  

牌九玩了一圈又一圈,一叠一叠人民币、港币转来转去,聚赌人们的情绪表情是各种各样,下的赌注也是愈下愈大,几乎看不到10元、20元、50元人民币,全是100元大钞,其中还掺和着1000元港币黄版“金牛”。赢钱者呼三喝四,满面红光,趾高气昂;输钱者咬牙咧齿,骂骂咧咧,锤头顿足。赌场上是一片乌烟瘴气。  

此时,做庄的钱杰突然提出要去洗手间方便,施大炮自动地接过牌九继续坐庄。这伙赌徒的赌兴正浓,已到了纸迷金醉、醉生梦死的疯狂程度。  

“别动!警察!!!”  

抓赌的警察突然一声大喝,就像一颗原子弹在赌场中央爆炸。真不知这群全副武装警察是从哪里闯进经理办公室的,连赌徒们也没有听到开启公司卷闸大门的哗哗之声。这10多位警察。在一位警官的率领下冲进了赌场,后面还跟着扛着摄像机的两位女警察,为首的一位中年警官手拿着一个特大号手电筒,对赌徒们大声喝令:“我们是粤州市公安局治安总队的。双手抱头,面对墙根,给我蹲下。”“快!不许说话,不许乱动!……”。警察的话还末喊完,做庄的施大炮仗着自己一米九、体重200斤的大块头,全速地朝着办公室大门冲过去。旁边一位警察眼疾手快,顺势伸出右腿,双手在他侧后身打出八卦连环掌,施大炮就像一头倒下的大骡子那样,“咣当”一声,狗啃屎式的一头冲撞到办公室的房门上,连声尖叫“哎哟”再也爬不起来了。  

警察们齐声喝令:“不许动!”有的警察已亮出了警棍、手铐、短枪,迅速将赌们分成了3摊,抱着头,面对墙,全蹲下。警察押着施大炮和另一名赌徒,在摄影机的镜头下,依法全盘清点现场,逐个搜查,集中现钞,分头进行笔录口供,留下人像指纹资料……。依法当场没收赌具,暂扣赌资10多万元人民币、1万多元港币。  

钱杰正蹲在男洗手间拉屎,听到外面一片喧嚣声,又听到警察的大声喝令,已感到事情不妙,吓得浑身打哆嗦,连屁股都顾不上擦一把,提着裤子从男洗手间溜到女洗手间坑位上躲起来。钱杰这一招真高明,警察就没有搜查女洗手间,他总算躲过这一劫,但他被吓得7、8天不敢来公司上班。  

时间已是子夜2点多钟,在警察的押解下,赌徒门抱着头、弯着腰、排着队,灰溜溜地在华轻大院爬进了粤州市公安局开来的一辆大型囚车。  

第二天早上职工上班,整幢粤州华轻大厦就像大锅烧开了的热水,热气腾腾,沸沸扬扬,大伙都不开工干活了,三五成群的人,相互聚在一起,热烈议论在华轻物业管理公司经理办公室内警察抓聚众赌博的新闻。有的职工见面拱手作揖,有的工友连说:“报应”、“活该”,更多的人是私下里骂大街。总经理汪军、董事长黄玉英和古月姬、郑保民、孙必成这些当红的“大人物”,也不来公司上班了,好几天不见他们的踪影。  

   

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汪军与公司党委副书记、人事部经理郑保民,两人正在低声研究着什么事,只听到最后汪军说了一句:“就这么定了,你把他叫来,由我对付这小子。”  

过了一会,郑保民把公司财务部副经理、主管会计冯惠生带到总经理办公室。汪军示意叫冯会计坐下,颐指气使地说:“小冯,你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吗?”冯会计沉着脸说:“不知道。谁知道你葫芦里装着什么药。”  

“你小子还嘴硬。”汪军站了起来,大声训斥道:“妈的巴子,你小子挣听二老李的,挣给他通风报信,一直跟公司对着干。你还以为我不知道。”  

“汪总,你说对了,没错。”冯会计平静地回应着:“经你们党委批准,同意公司各部门20多个党员一致选举二老李当党支部书记,我是一个普通党员,一定要听党支部的,要向党支部汇报工作情况,这是党章规定的,我这样作有什么错?我们与公司对着干,就是要做好财务监管,保证公司不出任何问题,我这样作又有什么错!”  

汪军恼怒地说:“你别油腔滑调,胡扯一通。我今天警告你小子,你要是与我对着干,我就要你过不去,抄你鱿鱼!”  

冯会计也站了起来,以正压邪地一声怒吼:“我今天也要警告你水罗仔(小子),你要是与我过不去,我就要你活不成,送你进监狱。你不信,走着瞧!”说完,冯会计甩手而去。  

   

北京市前门大街。  

高大的前门城楼、正阳门,雄伟壮观,气势恢宏,精美绝伦,它是中国近代史的见证。李不凡和粤州华轻公司前董事长牛有成两人,穿过前门五牌坊,跨进了全国闻名遐迩的老字号一条街——大栅栏。这条京城最古老、最具特色的繁华商业街,全街东西长300多米,巷宽仅10米左右,店铺却鳞次栉比,扎堆着几十家全国闻名老字号,同仁堂、瑞扶祥、内联升、马聚元、张一元、张小泉、狗不理、六必居、大光明等老字号都在这条街设店开业。每天人流如织,摩肩接踵、熙熙攘攘、人财两旺,有“繁华市井何处有,大栅栏内去转悠”之美誉。  

牛有成、李不凡在大栅栏内一家宾馆客房里,与赶来北京告状的粤州华轻公司贸易中心办公室吴家富经理夫妇两人见面。老友京城相聚,彼此异常高兴。正如孔夫子在《论语》中所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在粤州华轻公司筹备期间,吴家富夫妇两人由湖北省日用品工业局派来公司工作,是公司创业时期的老职工。吴家富是粤州市见义勇为模范,他在公交车上为救助一个被窃受害的少女,被几名歹徒围攻刺伤,留下终生残疾。在邓斌非法集资案公开爆光之后,第一个公开在粤州市中级人民法院状告汪军、古月姬的就是吴家富。虽然他的官司打赢了,古月姬却将他在宾馆工作的爱人解雇下岗。特别是在最近,第一个举报汪军、钱杰挪用巨额公款炒股谋利问题又是吴家富,他这一棍子却打在汪军这条毒蛇的“七寸”上,立即引起汪军的激烈反应。突然间,汪军通过公司人事部经理郑保民、物业管理公司副经理施大炮对外宣布,彻销公司贸易中心办公室的建制,吴家富交由物业管理公司“代管”。公司停发吴家富的工资福利待遇,由其自力更生、自食其力。这是不宣布“炒鱿鱼”的炒鱿鱼。吴家富就因举报而夫妻两人解雇下岗问题,1997年8月7日向中共中央纪律检查委员会呈递了署名《控告信》。此信发出后没有任何反馈信息。在全家生活无着的极端困境里,吴家富费了很大的劲,才把这封署名《控告信》送进了国务院领导同志的办公室。最近,根据有关领导部门的电话通知,吴家富夫妇两人特地来京,当面向有关领导部门提起控告。  

牛有成、李不凡和吴家富夫妇两人落坐下来,说起公司情况,大家感慨万千,彼此伤感不已,在当地又是投拆无门,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吴家富夫妇这次进京告“御状”上。老牛、二老李说了很多安慰的话、宽心的话,以表示老战友、老同事之间的一往情深。他们在互相保重声中分手。  

   


第十八回  仙岛盛宴靓靓  私分公款888  

   

在广东粤州,对一些会吃、会玩的人们来说,如果要食到真正的海鲜,玩到真正的大海,必须去粤州东部小鹏湾的东山珍珠岛。  

汪军驱车驶出粤南中路,一直高速向东行。这次是由粤州华轻公司专职司机驾驶的德国原装进口宝马豪华轿车,汪军坐在副驾驶座上,在后座上坐着两位尊贵的客人,一位是新接任的粤州华轻公司董事长、法定代表人诸世诚,另一位是汪军特地从东北聘请的公司常务副总经理赖穆公。跟在其后的,还有一辆日本进口皇冠豪华中巴车,这辆3排座的中巴车也是由公司专职司机驾驶,前、中排座上坐着粤州华轻公司古月姬、孙必成、郑保民、穆杰4个人。这两辆豪华车的运行目的地,就是粤州小梅沙海滨度假村,东山珍珠岛。这两辆豪华车,一前一后,平稳高速,燥音极小,豪华靓丽,引起一些路人的侧目。两辆轿车穿过梧桐山隧道,驶过渔港区大街,在港粤地区著名的中英一条街前掠过。此时,在汪军的意大利进口高级西装的内口袋里响起手机的铃声,汪军从内口袋里掏出了像香蕉大小的精致小手机。在当时即使是粤州特区,这玩意也代表主人的身份、地位和派头的“稀罕物件”。坐在后座上的诸世诚、赖穆公两人,四眼直愕愕地盯着这个“小宝贝”。“喂,施大炮,是我。”汪军打开手机说道:“哦,王副局长和他太太正在路上,好,我们马上赶到。”  

原来,这是汪军亲自安排的一次重要的履新接风和社交酬谢活动。邀请的客人是新上任的董事长诸世诚、常务副总经理赖穆公、粤州华轻宾馆副经理龙女士,和酬谢龙女士的老公——粤州寿山区公安分局副局长王志国。出席作陪是华轻公司古、孙、郑、钱“四大金刚”。活动地点在小梅沙大酒店和东山珍珠岛。不知是什么原因,在临出发前一天晚上,古月姬突然提出不让总办黄小姐参与其事,改由物业管理公司的施大炮打前站,汪军也不敢违令,只好在出发前走马换将。说话间,这两辆豪华轿车走出了沥青柏油大马路,进入半山区公路,山路崎岖,路况复杂,很是考验城里司机驾车技术的地方。开车司机师傅不敢怠慢,降下速度,小心驾驶。此时,一辆挂着民用车牌的日本进口丰田豪华越野吉普车,高速超越过去,大摇大摆朝前冲,在超车之际,还鸣了几声车笛示意。  

说时迟,那时快。这两辆豪华轿车已进入小梅沙大酒店那两个巨大三角形大厦前的停车场。汪军一眼看去,刚才超车的那辆进口丰田豪华吉普车也刚停下来。施大炮和酒店门卫早在停车场迎候。人们同时从三辆车走下来,汪军赶紧走了几步,与从吉普车走下来的一位中年、身材魁武的彪形大汉紧紧握手、拥抱、拍肩,两人像是相交多年的老友。跟随其后是一位约40多岁的女士,典型的粤南妇女模样,瘦削瓜子脸、短发、淡妆,穿着时尚,挎着一只金色的皮坤包。汪军拉着这魁武人士的手,向走过来的诸世诚、赖穆公介绍说:“董事长,这位是粤州市寿山区公安分局王副局长,这位是王局长的夫人、也是我们宾馆副经理龙女士。”汪军又扭过头来对王局长作了介绍:“王局长,这两位是我们公司新来驾到的诸董事长、赖副总经理。”人们彼此互相热烈握手,哈哈大笑,在“幸会、幸会”声中边谈边向小梅沙大酒店走去。古月姬紧紧挽着龙女士的手臂,显得份外亲热,边走边说着悄悄话。  

这位王志国先生,官拜粤州市寿山区公安分局副局长、政治部主任兼区社会治安委员会主任,是地方上握有社会治安大权的实力派人物。50多岁,1米8的个头,一身着黑色西服,敞着白衬衣领口,黑黑脸庞,膀大腰圆、浓眉大眼,恫恫有神,善于交际应酬,说起话来哼哼哈哈的,给人一种由上对下的感觉。说实在的,据朋友讲,汪军与这位局长认识的时间不长,在他给汪军几次小帮忙之后,这两人就做成了一笔交易,由汪军以每月8000元高薪,享受公司“正处级”的一切福利待遇为条件,聘用其夫人龙女士为粤州华轻宾馆副经理,挂名不坐班,不承担任何责任;而王副局长作为回报,则吸收汪军“在家吃老爸”、长期待业的大公子,在粤州市寿山区公安分局法制科当警察,穿上一套警服,实际上也是挂名不坐班,对外宣称是王副局长的专车当司机。  

诸董事长实际年龄刚刚60岁,但看上去充其量是50刚出头的人,文质彬彬,举止文雅,思维敏捷,说起话来逻辑性强,显示出深厚文化、专业的底蕴。1米7的身高,白皙皮肤,不胖不瘦,穿着一套深灰色西服便装,未打领带,敞开领口,给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如果人们不健忘的话,8年前汪军在北京西山香山饭店,设中秋大闸蟹宴席酬谢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两位首长,其中坐在筵席上座的就是这位“领导同志”。说实在的,诸世诚与汪军才是深交多年的老友。此君由东北某省日用品工业厅厅长位置,上调日用品工业部任局长时,汪军则由省人民政府副秘书长位置,下调到日用品工业厅接他的班。后又在此君的大力帮忙下,汪军在厅长位置混不下去时,钻到粤州华轻公司任职。此时,诸世诚已到了退休年龄,正逢粤州华轻公司董事长黄玉英见到问题闹大,怕受牵连,而且也深知自己惹不起汪军,就多次提了请辞回家养老。汪军趁此机会,多次在北京活动,力请此君出山来粤州华轻公司担任董事长,并主动“让出”公司法定代表人一职。当时的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负责人也乐于拍板同意,私下表示“这样也好,副会长当不成,就去粤州发个小洋财吧。”  

走在这伙人最后的就是新上任的公司常务副总经理赖穆公。此人已是靠近50岁,短小身材,开口说话满嘴东北“茬子”,穿着普通寻常,始终是不露山、不显水地陪着这伙人乐和、说笑。汪军曾任东北一个县级市的市长时,此人通过关系,经常向汪军进贡、送礼,后来汪军给了他一个区政府街道工业办公室副主任的差事,两人来往更加紧密。最近,赖穆公千里迢迢跑来粤州找汪军,正逢董事长黄玉英闹着不干,汪军心想这也好,干脆公司董事长、法定代表人、总经理、党委书记由他“一肩挑”,再找一个名曰常务副总经理的心腹人当“高级秘书”,公司一切事都好办了。问题就出在粤州华轻公司古、孙、郑、钱“四大金刚”实在太臭,拿不出手,也很不好搞平衡,就只好拿赖穆公这个心腹充当此职。那知,控股大股东单位——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鉴于职工对汪军反映、举报太多,又出了特大责任事故,而且这个人名声太差劲,所以提出必须由总会派一位新董事长来公司,汪军也只好同意。但他充分利用手中握有的王牌“筹码”,除坚持新的董事长人选须征求他的意见,总会还必须同意赖穆公当公司常务副总经理。双方妥协让步,这才做成粤州华轻公司新一届领导班子的“交易。”  

现时已是上午10点多钟,施大炮在小梅沙大酒店早已安排好几套房间陪送各位客人到各自房间休息。过了一会,这3辆豪华轿车载着全体客人,离开小梅沙大酒店停车场,沿北环上罗沙公路高速前进,车程不到半小时,公路边出现了“东山珍珠岛”的路标牌,不远处就是一座雕刻上乘的石牌坊,牌坊中间雕刻着斗大的“欢迎”两个大字。客人们下车一看,原来在海边有一座非常漂亮、标致、整洁的海滨度假村,这里有海鲜大酒楼一条街、三星级标准酒店、珍珠博物馆、游乐场等休闲娱乐设施。  

在施大炮的引领下,这伙客人们走进了一家名曰:“东山珍珠海鲜大酒楼”的3层大包间。这间大包间按照清室皇宫内廷豪华装修,气派大度,不同凡响。在大包间摆着一台鼓形的红木雕刻圆桌。在汪军逐一邀请下,客人们纷纷落坐。施大炮陪着3位司机在大包间外餐桌落坐。服务员首先端上4盘珍珠招牌菜:清蒸珍珠贝、蛋白蒸珍珠贝、酥炸珍珠贝、葱姜炒珍珠贝。接着,服务员逐一端上当地特产的海鲜大菜:海杂鱼汤、椒盐獭尿虾、小蟹炒茄丝、手打马鱼丸、油爆南海大虾,最后是一道大名鼎鼎的海胆炒饭。这些全是附近海域出产的海鲜、珍珠贝,渔船打捞上来后,立即派人直接送到指定的酒楼、餐馆,任由客人现点、现捞、现烹、现吃。真的这里海鲜鲜到无可挑剔的地步。特别是海胆炒饭,满盘红白相间,白的是泰国香米,红的是粒粒海胆,口感味美极佳。客人们吃着这些海鲜名肴,喝的是法国进口原装名牌葡萄酒、金牌马爹利。个个点头称好,人人直呼过瘾,大快朵颐,越吃越香。客人们对此聚餐都流露出高兴、满意的微笑。  

汪军陪着客人们走出了东山珍珠海鲜大酒楼,分乘两艘快艇出海,直向东山珍珠岛的东家湾高速冲去,一路上可以见到海上养殖珍珠的网箱,还有香港富人休假用的海上木屋小别墅。快艇很快就冲到东家湾,原来这是一片封闭型的私人海湾,外人进不去,就是在这里洗天体海浴也没人管。海水极清见底,沙滩又细又白,久无人迹,一片海藻,海风阵阵,疑似仙境。人们爬上小沙丘顶端极目四望,远可望惠州的大甲岛,可见中国第一座超大型核电基地——小亚湾核电站。海水在阳光照射下,泛着宝石兰光,海风阵阵拂面,自然而然地让人滋生春风得意的快感,有意无意地感到身处天上人间的满足。只有在这方土地上,才使人们亲身领会南国粤州“世外桃园”、“烦恼尽去”的魅力所在。  

三辆豪华轿车鱼贯地返回了小梅沙大酒店停车场。客人们吃得、玩得非常开心,也很疲惫,特别是新上任的诸董事长、赖副总经理是第一次玩得这么开眼。客人们用完丰盛的晚餐后,在施大炮的陪伴下,王副局长、龙女士和郑、孙、钱等人纷纷到海滨沙滩浴场寻欢作乐去了。在酒店里,唯有留下诸世诚、汪军、赖穆公、古月姬4人,坐在诸董事长大套间的沙发上,以漫谈的方式,座谈粤州华轻公司当前和今后各项事务与工作情况。四大巨头谈了两个钟头还没有结束。直到晚上10点钟,施大炮推门而入,传话说王副局长要汪总过去打麻将,诸董事长赶紧结束了自己的发言:“……总之,我们走顺风时,四方八面齐声捧场,但我们要想到跌到谷底时,客户职工内外夹击的困境。所以,一切都要从长计议。我还是那句老话:君无远虑必有近忧。”  

赖穆公、古月姬听不懂董事长讲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眼巴巴地看着诸董事长。汪军似乎从这句话里悟出什么名堂来了。  

   

这两天,粤州华轻公司副总钱杰、孙必成两人,显得特别兴奋也很忙碌。此时,钱杰在自己办公室电脑上打了一份报告,很快从复印机传出这份报告的复印件。两人又分别看了一遍。孙必成说:“就这样,让汪总签字,立即就办,以防夜长梦多。是否找董事长签字,请汪总定。”  

最近,在极小范围内,汪军提议给公司领导班子,每个人发给一辆豪华新车的动议。鉴于目前公司资金非常紧张,一些必须支付的费用也是无钱可付,因此,汪军提出发给汽车的人员名单控制在10人以内,如果有人提出不要新车,公司即可核发40万元现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是汪军利用职权,公开私分国有资金的行为。该项计划,竟然得到公司董事长诸世成的同意与支持。然而老奸巨滑的诸世诚却又提出,这类事务性工作,公司总经理签字同意即可执行。很快,汪军等人都拿到一辆桑塔纳3000、上海别克、广州本田高级豪华新车,和以40万元额度买车所剩下的余款。而诸世诚等人以自己不会开车为由提出要现金,在私人的银行储蓄存折上立即打进40万元现金。粤州华轻公司400万元国有现金,就这样在不到3个工作日内就化为乌有。  

这样的“好”事,在公司内是瞒不住任何人的,全体职工对此反应极为强烈。有的人想从中分得一杯羮,特别是各部门、分支公司经理们“揭竿”起来抗争。诸世诚、汪军就不来公司上班了,留下常务副经理赖穆公一个人在办公室内穷对付。人们常说,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凡是对外营业、有正常收入的分支公司经理们,既然找不着董事长、总经理,干脆也不去找了,自己的事自己当家作主,也不对外张扬、公示,东施效颦地半秘密分发新车,不要新车的也发现金,发放范围控制在本公司经理人员,唯一不同的是总公司发的是高档豪华轿车,而分支公司发的是中档轿车。由于此项花销是秘密地进行的,全公司到底私分了多少国有资金,谁也说不清楚。工友们纷纷传说,有实力的地头蛇与汪军拜了把子的物业管理公司施大炮、华轻宾馆古月姬、华轻出租车公司田二壮等人,各人拿了购车款38.88万元,广东话“三个人发发发”,好吉利的数目字,唯一可悲是国有资金倒了大霉。  

据粤州华轻公司财务部了解情况的工友私下估计,汪军仅此一项“动议”,就私自瓜分国家资金1000多万元,相当于全公司一年利润总额的三分之一。由于普通职工分文未得,严重挫伤了工友们的工作积极性。这种事态的发展,就是汪军对新任董事长上任出的高招——“君无远虑,必有近忧”的现学现用、立竿见影的实际效果。  

有的工友将粤州华轻公司高管人员私分公款上千万元一事,向粤州市检查委员会作了反映,该会有关检察官听后一笑,顺口就说:“这是公司企业内部职工的正当福利待遇,没有什么可查的。”工友们听后哭笑不得,也无可奈何。  

   

古月姬坐着由粤州华轻宾馆主管会计于建设开的黑色奥迪轿车,两人由广东东莞市城区来到了东莞市第一大镇——虎门镇中心大街。稍懂中国近年史的人都知道,广东虎门镇就是百年前发生英帝国侵略中国而发动的鸦片战争现场,清军统帅林则徐火烧鸦片烟的所在地。此处已建有鸦片战争纪念馆。于建设将轿车停在距离当年焚烧鸦片烟5个大石灰池古迹不远的虎门大酒店门前。两人走进酒店后,各住了一套高级套间。  

于建设,40多岁,四川人,初中文化水平,又瘦又小的矮个1.6米身材,戴着一副近视眼镜,讲一口标准的成都川话。不用人介绍,于建设是天生一副帐房先生的模样。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于建设在家乡川西边远小县的一间乡镇供销合作社当记帐员,其爱人在家乡种田,全家就靠于建设每月36元工资为生。随着改革开放大潮的涌起,于建设夫妻两人千里迢迢跑来粤州打工谋生。当时,粤州华轻宾馆经理大老李招聘于建设在宾馆会计室当记帐员,他爱人在华轻大酒楼当保洁工,夫妻两人月工资一下子增加了8倍,又在公司集体宿舍楼分到一间房。于建设的最大特点就是守口如瓶,滴水不露,嘴上不说,心中有数,谁当家就听谁的。汪军、古月姬上台后,第一把“火”就玩丢了7000多万元国有资金,急得汪军跳了墙,于建设提的“做一笔假帐,收几张不能兑现的空头支票,签一张假合同”的建议,就帮着汪军、古月姬闯了“鬼门关”,立即得到汪、古两人的破格提拔重用,于建设提为华轻宾馆副经理、会计室主任,月工资5000多元,他爱人也成了“副科级”酒楼杂务班长,月工资2000多元,又分给了他们一套2室1厅宿舍。两口子生活一下子从地上飞到了天上。从此,于建设就死心踏地跟着汪、古两人走,成了古月姬离不开的“左右手”。  

古月姬当上宾馆经理后,于建设亦是古月姬私自挪用公款从事“三炒”(炒股票、炒房产、炒地皮)活动的帐房先生、唯一的操盘手。刚开始时是小打小闹,最大一笔挪用宾馆资金也不超过50万元,后来古、于两人越做胆子越大,干脆将宾馆一笔巨资(工友们传说是1000万元),采用“洗钱”方式转入私人的人头银行帐户,实行体外循环调度由古月、于两人直接操盘秘密使用,可以说在粤州华轻公司没有第三人知情。古、于两人特地来东莞,就是根据汪军的暗中布置,据说新任董事长已暗示控股大股东单位——全国日用品工业总会有可能发生重大领导人员变动,从而要提防波及到粤州华轻公司突然生变,特派古、于二人暗中全面清理“三炒”盘子,以防在睡梦中突发阴沟里翻船的不测事故。  

古月姬、于建设两人住下来后,立即与有关房地产开发商进行电话联系,其中有2家公司老总特地登门拜访、恰谈。另一家公司老总特地在虎门大酒店设筵款待。  

其实,古月姬并没有认真对待诸世诚、汪军此次私下布置,她从内心里就看不起这帮子政府官员,她深信只要腰里有钱就没有办不成的事。等应酬筵席散了以后,古月姬回到酒店房间内,从新化妆、打扮一番,以标致、时尚的香港富婆打扮的半老徐娘模样,在晚上11点多钟,她独自一人开着黑色奥迪轿车,去了珠江虎门炮台旁边一家名曰“清个够”的酒吧歌厅,回头客人,常来常往,服务周到,她坐在一间小包间里,听几个香港来的奶油小生唱情歌、喝花酒、聊黄段子、泡吧、做“小游戏……”  

于建设也不甘示弱,在古月姬前步走,他后脚就叫“的士”出租车去了的灯红酒绿的娱乐休闲区……。  

   

星期一下午,汪军、古月姬带着宾馆两位小姐,刚从广州开着宝马轿车回到粤州华轻公司。据说他们是应约去广州进行一项外贸业务谈判,合同没有签成。随后汪军、古月姬就消失了,好几天在华轻大厦就没有看到汪、古二人的身影。  

很快,在公司各办公室内暗中流传一宗家庭暴力的花边新闻。据工友说:汪军在家里与自己老伴吵架闹离婚,老俩口动手打了起来,他老伴一气之下,拿着棍子见东西就砸,一棍子砸了汪军花几十万元在香港拍卖行买的一件元朝青花古瓶,一脚踩扁了古月姬送的带有她本人半身照片的赤金怀表,还撕了古月姬的写真彩色照片……,最后老俩口还动了菜刀。工友愈传愈精彩,越说越带腥味,简直成了人们茶前饭后的笑料话柄。有的工友还椰榆地调侃:“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老俩口吵架绊嘴是常事。再说,汪家就有一个警察,在华轻宾馆还有一位公安局长的太太,决不会闹出什么大问题来。”  


第十九回  挪巨资东窗事发  反贪局二次对决  

   

清晨5时许,粤州市红岭路。  

李不凡从一间小招待所里走出来,沿着红岭路向北走去,在路拐角处的一个早点摊边坐了下来。李不凡来粤州已3天了,每天清晨6时前后,必到此处吃早点。早点摊老板娘见老顾客走过来了,很客气地打招呼:“先生,你来了。”说着,顺手送上一碗皮蛋瘦肉粥、长粉、油条和一杯热茶。粤州市内路边的早点摊,不但清洁卫生,食品可口,待客热情,而且价钱公道实惠,像刚才吃的这一顿早点,花5元人民币就搞定了。李不凡这次返回北京侍候乳腺癌重病住院的老伴,总算是好人有好报,在北京大学附属人民医院乳腺外科曹迎民医师、北京中医医院肿瘤科胡玉芳主任医师的精心医治、救助下总算保住了她的一条生命,闯过了存活3年的第一道关口,正朝着闯过存活5年的第二道关口迈进,医疗效果很好,康复速度超出意外,能吃能喝能睡能溜弯,跟健康人基本没有什么差别。李不凡放下了压在心口的重担。  

现时,李不凡的思绪已从大病初愈的老伴身上,慢慢地转移到患“脑瘤”且迅速恶化的粤州华轻公司身上。尽管公司某些工友主动与李不凡保持着经常性电话联系,公司内一些大的事件、工作动态仍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也及时向有关部门反映职工的举报材料,但有关刑事执法部门对汪军一案仍是无动于衷、毫无反应。正如公司董事长诸世诚所讲的那样:“二老李为了达到个人目的,到处诬告有什么用!”  

汪军对举报职工进行报复陷害下手既黑更狠。他不仅强行给李不凡办了提前退休手续,派人强行查抄了他在粤州的私人宿舍,还强行扣留了他的中共党籍,停发他的退休福利金,连养老金也被砍掉近一半。人穷偏逢重病缠身。这几年连李不凡自己都说不清是怎样走过来的。在一些工友的一再呼吁下,李不凡这次悄悄回到粤州,并作了在粤州逗留30天的准备,他身上却只有2000元的路费。故此,他不仅不买火车卧铺票,还尽量压缩一切必须的生活开支。  

李不凡乘坐京九特快列车回到粤州,已是晚上9点多钟,他在红岭路一间小招待所放下行李后,顾不得坐了一天一夜火车的疲劳,悄悄地回到了久别的粤南中路华轻大院,面对着已被查抄、毁掉的家,现成为空闲3年未动工的一片空地,他是欲哭无泪,百感交集,长吁短叹,心痛难忍,默默无声地站在他的家的原址位置上,长时间不愿走开,下意识地勾起他在“文革”初期被首都工学院《红鹰》战斗队红卫兵抄家的往事回忆。  

李不凡在路边早点摊吃完早点后,就沿着北环路向西走去。此行是应他的老友、粤州华轻公司原法律顾问陈大森主任律师的电话约请,在粤州红十字会医院旁边红会客家酒楼喝早茶,见面叙旧。他为了节省几元钱的车资,徒步走了1个多小时,提前20分钟赶到约会地点,走进一看,喝早茶的客人真不少,人来人往,唯独不见陈律师。他到服务台一打听,才知陈律师很快就到,已预定一个小包间,并预付了茶资。听后,李不凡感到心头暖呼呼的,同志之谊,重于千金。  

陈大森律师按约来到红会酒楼。陈大森约60岁,广东客家人,从事法律工作已40年,既当过法官,也干过律师。在成立粤州经济特区之初,他被调来粤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工作,后又创办了粤州市经贸律师事务所,任所长、主任律师。该所就设在粤州华轻大厦8层,也是粤州华轻公司的法律顾问单位。他常年与李不凡一起审理公司有关经济合同、协议之类的法律文书,协助处理公司内部经济纠纷事件,还与李不凡一道追讨死帐、烂帐货款。陈大森与李不凡背景、出身相似,个性相同,交谊深厚,共事多年,合作愉快。他对李不凡因公事被报复陷害深表同情,仗义执言,公开为李不凡鸣不平。这次,他接到李不凡电话后,立即赶来见面、叙旧。  

老友相逢,分外热情。陈律师说:“二老李,所里同事们听到你的处境很不好,大家都很惦念你。”李不凡对此深表谢意,并简单地说了汪军一案主要涉嫌重大经济犯罪事实及举报经过,并表示请陈律师予以批评指教。陈律师笑着说:“无论是对公对私,这些涉嫌重大经济犯罪事实都应该如实举报。我很佩服职工们冒着风险举报的大无畏精神。我认为,你处理此案的思路都是对的,操作上也没有什么原则性的差错、漏洞,唯一值得商确的是,你是‘进错了庙门、拜错了神’!既然你认定汪军涉嫌重大经济犯罪,那么当时你为什么不去找粤州市反贪贿赂局?”  

“啊……!”李不凡被陈律师猛击一掌而猛醒过来。  

陈律师接着说:“我认为此案成败关键在于是要拜对了神!你别着急,粤州市反贪局局长每月有半天公开接待市民举报、投诉。你去找他。”  

李不凡和陈大森在红会酒楼分手后,他连小招待所也不回,立即搭乘公交车向粤州市反贪污贿赂局奔去。  

很凑巧,李不凡在粤州市反贪局传达室打听到,市反贪局长每月中的周三上午公开接待市民举报、投诉。现在离局长公开接待日还有好几天的时间。  

在本次局长公开接待日凌晨5时,李不凡就出现在粤州市反贪局传达室门前排队等候。  

粤州市反贪局林局长坐在接待室,亲自接待来局举报、投诉的市民。在他两边还坐在两位检察官。他接过李不凡呈递的《来访人员登记表》、《举报材料》和当事人身份证及相关证件。林局长在看了《来访人员登记表》后,特地拿起李不凡的《中共中央党校1983届干部培训班毕业证》、日用品工业部、粤州市人民政府核发的《高级经济师任职资格证》看了一眼,主动地对坐在对面的李不凡说:“今天来的人比较多,你简短地说说。”李不凡按照事前准备的举报材料,在5分钟内简短地陈述职工举报汪军涉嫌重大经济犯罪、生活堕落腐化事实、证据,依法提起请求粤州市反贪污贿赂局派员进行核实、调查。林局长听后,即在《来访人员登记表》上作了记录,并询问了李不凡曾向有关机关、单位提起投诉与举报经过后,很客气地说:“我们今天就谈到这里。给一、两天时间,让我读读你交来的材料。几天后你听我们举报中心的电话通知,你也可以来电话查询。”李不凡高高兴兴地离开了粤州市反贪局接待室。  

几天后,在上午9时许,李不凡在小招待所里接到一位女士打来的电话。这位女士在电话中说:“李先生,我是粤州市反贪局举报中心。你送来的举报材料我们受理了,局里已交给本局侦查二处负责进行调查。你若有事或补交材料,可以直接与侦查二处李检察官联系。”  

李不凡接听电话后,兴奋不已,似见青天。他从不喝酒,当天晚上在路边一家小餐馆里,破天荒地要了一份什锦炒饭、一小碟烧鹅、毛豆和粟米羮,特地要了一杯啤酒。这是他返回粤州后第一次正经八百地就餐吃饭。第二天下午,李不凡与两三位工友电话联系后,随后离开了粤州返回北京。以上所述,就是李不凡于2000年2月14日在粤州市反贪污贿赂局依法提起举报的经过。  

   

一个月后。  

北京阳春三月,春光明媚如画,市井绿树成荫,人流车流如潮,白玉兰刚开罢,红桃花就怒放,樱花含苞待开,火鹤昂首挺立,春天的首都街景给人一种朝气勃发,忙碌的男女老少,折射满街国泰民安。  

故宫东侧御街古桥,在一幢仿古建筑物的大门前,李不凡停好自行车,背着一个大公文包,独自走进玻璃大门。这就是中央组织部东华门招待所。他在服务总台查询后,来到三层一间客房,与广东省粤州市反贪污贿赂局派来的3位检察官见面。今天,李不凡的心情、脸色与这春暖花开的天气一样喜气洋洋。  

3位检察官很客气地与李不凡握手、问好、致意。为首的检察官是粤州市反贪侦查二处鄂副处长、主办是李检察官和另外一位年轻的检察官。鄂处说明来意,他们此行出差来京是向有关部门联系、办事,同时与汪军一案的举报人见面,当面听取举报人的详细陈述。  

李不凡在未谈及其代表有关职工举报汪军涉嫌重大经济犯罪、生活腐化堕落事实与证据之前,首先申明其材料来自粤州华轻公司有关职工的口头举报和书面举报,及其主动交来的有关证据,这仅是他们所见、所闻的部分事实与证据。在极为困难的条件下,本人向粤州市反贪局或有关部门送出的举报材料,与某些可靠的知情工友私下当面核实过。据此,举报人重申对职工举报的下列陈述承担法律责任。  

举报人李不凡代表有关职工举报粤州华轻公司(大型国有公司)法定代表人总经理汪军(正厅局级)涉嫌重大经济犯罪、生活腐化堕落的事实与证据,分为:(一)与已处死刑邓斌(粤州华轻公司贸易中心总经理),古月姬(粤州华轻宾馆经理)串通一起,直接参与邓斌非法集资,利用职权投入国有资金7000多万元,直接造成国家财产特别巨大的损失。汪军涉嫌接受罪犯邓斌等人的重金贿赂和集资回扣。(二)利用工作职务,通过钱杰(粤州华轻公司副总经理、财务部经理),每年直接挪用公司公款500万元以上的国有资金(全部是银行商业贷款),长期交由个人使用,在粤州股市炒股谋利,并私分炒股“红利”。有关职工指控,汪、钱曾一次购进《深发展》股票30万股,合计挪用公司国有资金540万元,由他们两人私分这单炒股“红利”50万元。(三)利用工作职务,通过孙必成(粤州华轻公司副总经理、华轻物业管理公司经理),直接挪用公款,在粤州房地产市场炒作谋利。有关职工指控,汪军直接挪用公款140万元,通过孙必成在粤州市福永镇购进一块地皮,后由汪军等几个人私分。(四)个人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在粤州市梅花山庄,以个人名义购进别墅小洋楼1幢,面积约300㎡,估计房价约300多万元。举报职工严重怀疑汪军个人购进2幢别墅小洋楼。(五)利用职权,以种种虚假名义,私分公司国有现金。仅以“公司领导人员每人分发一辆豪华高级轿车”为名,经他批准,一次就私分国有资金400万元,其中,汪军拿到价值40万元的一辆豪华高级轿车。举报职工严重怀疑,汪军、钱杰利用职权之便,暗中盗窃公司金库中的国有现金。(六)汪军道德败坏,堕落腐化,与有夫之妇古月姬(粤州华轻宾馆经理)长期通奸。有的职工严重怀疑,汪军在粤州、东莞、广州社会上有嫖娼行为。(七)汪军对举报他的职工进行报复陷害,公开威胁、盯稍、偷听电话、抄鱿鱼、扣工资、强折私人电话、强行搜查私宅。汪军具有黑社会背景,对举报他的职工下手既黑更狠。此外,中共粤州市纪律检查委员会徇私枉法,竟将举报人的署名举报信,层层下转,最终转到被举报人汪军手里,致使对举报职工进行更加严厉的打击报复。  

当事人陈述结束后,李不凡在检察官的陈述笔录签字,盖上手印。他见已无其他事项,就立即起身告辞。鄂副处长客气地说:“快12点了,你别走,我们在招待所吃顿便饭吧。”  

听此言,李不凡脸色略带羞愧,他来时已想到此事,在家里凑了300元钱。此时,他很坦率又很抱歉地答道:“鄂处,你们3位千里迢迢来北京找我谈话,本来尽地主之谊,是我请你们3位吃顿便饭。好在今天是我们初次见面,以后见面的机会很多,我们在粤州市再聚吧。后会有期。”  

李检察官在一边说:“好!我们后会有期。”  

   

粤州市反贪污贿赂局约谈室。  

市反贪局侦查二处主办检察官依法通知当事人、粤州华轻公司副总经理、财务部经理钱杰来约谈室说明情况。  

主办检察官提问:“钱总,你把粤州华轻公司在广东省工商管理局的企业登记资料以及相关材料带来了没有?”  

钱杰低着头回答:“带来了。”并双手交给主办检察官依法审阅。  

主办检察官低着头认真阅读钱杰交来的有关企业登记资料后又问:“在你们公司营业执照的经营项目与范围内,为什么没有证券股票投资、房地产交易、资本运作项目以及期货买卖等金融运作项目?”  

钱杰已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低着头小声回答:“按照国家有关法律、法规的具体规定,我们粤州华轻公司是一般性的国营经贸公司,无权也不能参与金融、资本经营项目。”  

听此言,主办检察官立即起身,将一堆粤州有关证券营业部股票交易交割单和人头银行私人存摺的复印件推到钱杰的面前,正色地说:“根据你在上次谈话中,向我们交出30多位人头名单,我们查到这些人名下的股票交易交割单和私人银行存摺的材料,你好好看看,有搞错了没有,还有没有漏掉的或者重复的?”  

钱杰立刻脸色刷白,双条胳膊有些哆嗦,深深低着头不讲话,也不看主办检察官递过来的这一大堆材料。约谈室内空气似乎凝固下来,逼使涉嫌犯罪的人深感窒息。过了一会,钱杰结结巴巴地说:“这都是汪总——汪军亲自安排、指挥下干的,我只是一个操盘手。”  

在反贪局长眼皮下的第二次对决,就以这样的方式拉开了大幕。  

   

   

   

   

第二十回  老板出场“群英会”  初查突破提立案  

   

钱杰去了几趟粤州市反贪污贿赂局,就像是一棵被霜冻打了的狗尾巴花那样,披着长长头发而低着头,魂不守舍,坐立不安,无精打采,哭丧着脸,有一段时间在公司办公室见不到他的人影。前几天,钱杰在他太太的陪伴下,开着他那辆白色广州本田高级轿车来到公司,他拿着粤州市一家区级医院的血液化验单,见人就诉说他的病情严重程度,什么血糖4个加号,高压180°、低压110°,血凝度严重超标,还有头晕、心悸、脑疼、常出虚汗,最后确诊是患糖尿病、血压高外加心脏病。反正把病情说得愈重愈好。后来,钱杰俩口子去公司总经理办公室找汪军。有人听到汪军那东北大嗓门在办公室内叫嚷:“好小子,怕死就别跟着我干!”“捞外块就跟着我干,出了事就开溜走人,你小子还讲哥们义气嘛!”在职工中间传说,钱杰当面向汪军递交了病退辞职报告。大伙在议论中都说:“钱杰的病,就像他手腕上那块价值10多万元的钻石面、赤金、全自动英纳格珍宝表那样,发病时间是走得分秒不差。”有的工友还揶揄地说:“什么时候啦,江西龙虎山张天师拿着法剑、举着灵牌来到粤州华轻公司降妖捉怪,钱杰不走行吗?”  

   

晚8时许,粤州华轻大酒楼的3层歌厅刚刚开锣,铺场招客的音乐是播放于文华、尹相杰《纤夫的爱》,音量很大,震耳欲聋,架子鼓敲得嘭嘭地响。客人们三三两两走进歌厅,喝酒、点歌、唱歌、跳舞、起哄。  

在歌厅紧邻隔壁的粤州华轻宾馆12层大包间里,汪军、古月姬、郑保民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议论、安排工作事项。由于汪军已定于明天下午飞赴北京,已约定贵宾楼五星级大酒店与公司董事长诸世诚、前董事长黄玉英会合,共同向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新一届领导班子中主管粤州华轻公司的副主任汇报工作。另外,汪军也同时约见另一位重量级、神秘的客人,并陪同这位客人拜会该协会的领导。这位神秘的客人已预付了这次在北京活动的一切开销费用。汪军此行至关重要,可以说此举只准把事办成决不能半途而废。  

自从粤州市反贪局派员进入粤州华轻公司展开初查以后,虽然汪军嘴硬充好汉,打肿脸充大肥仔,但内心里胆战心惊,忐忑不安,总像是有人提着短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那样的感觉。刚才6点多钟公司下班后,汪军坐在华轻大酒楼4层小包间里,独自一人多喝了几杯闷心酒,已有点酒醉人昏的飘飘然,一个人坐在酒桌边,手里举着自斟自饮的酒杯,正如流行歌曲所唱的那样:用酒浇愁愁更愁。  

当前,在汪军的心目中,第一件犯愁的事,是指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已经调整了领导班子,新任会长、副会长都是新面孔,汪军从未接触过,特别是该协会作为公司的控股大股东单位、行政主管部门的第一把手,已流露出调整公司董事长、总经理,并有物色合适人选的意见。  

第二件犯愁的事,是指粤州华轻公司各个大、小股东单位,特别是公司第二大股东单位——上海市日用品工业局的股东代表,对公司每年虚盈实亏的伪年度财务报告提出严重质疑,明确要求总经理对公司所欠2亿多元银行贷款的资金去向和公司还贷能力,向公司股东大会作出文字说明。  

第三件犯愁的事,是指汪军一手精心培植起来的核心势力,如钱杰、古月姬、孙必成、郑保民号称“四大金刚”的人物,竟然都是“豆腐巨人”,一碰即溃,全线崩盘,简直是被枪惊了的一窝野兔。  

第四件犯愁的事,也是令汪军既十分恼火又很头疼的事,是指李不凡在粤州市反贪局呈递的署名举报信,检察官已来粤州华轻公司展开初查工作。汪军作为第一号涉案当事人,他比其他任何人都清楚,检察官在初查中所涉及的问题与证据,仅仅是他所涉嫌犯罪事实中的一小部分,大部分涉嫌犯案的核心问题,如贪污、行贿受贿、侵吞巨额国有资金、聚众豪赌、集体嫖娼等项问题,李不凡在署名举报信中基本没有涉及。然而,仅就当时摆在桌上的几项涉嫌犯案的事实与证据,就足以判处汪军10年以上有期徒刑的重刑。更何况,一旦“决堤”其后果就不堪设想。因此,可别小覻李不凡点起的星星之火,一旦形成燎原之势,那么汪军涉嫌特大经济犯罪集团有可能在这场大火中灰飞烟灭。  

面对横在前面的鬼门关、奈何桥,汪军与诸世诚两人多次私下密商,他们算计着从上、中、下三个方面作出应对,力争破围解困而化险为夷。  

汪军的具体设想是:对上——,打算通过两位董事长诸世诚、黄玉英,多做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分管直属公司的副主任“工作”,力争保住汪军的总经理位子,先稳定粤州华轻公司内部态势再说。  

对下——,通过华轻宾馆副经理 龙 女士、古月姬、郑保民分头去做粤州市公、检、法部门一些“老朋友”的工作,对粤州市反贪局施加影响,先扑灭李不凡点燃的这把火再看。  

对中——,汪军始终认定根本之策是在中间突破,绝地再生,一了百了,尽快拍卖整个粤州华轻公司,销灭公司的全部国有产权,湮灭有关刑事执法机构的查案主体。据此,汪军暗地里早已与香港一个名叫胡里裕的潮州籍大资本家秘密勾搭,汪、胡两人私下谈妥,打着内地“优化国有资产、企业改制”这面红色、超前、时髦的大旗,以产权“对价”置换为口号,按粤州华轻公司国有净资产1—2折特别优惠价,将公司约20多亿元正在创利的优质国有资产,“贱卖”给胡里裕老板在粤州市开办一家名曰《粤州发才(集团)股份公司》的私企名下。事成之后,胡老板按照实际成交金额的2—3成作为暗回扣,用现金返还给汪军,再由他私下向帮过忙的哥儿们分头酬谢。按照汪军的原话来说:“连公司都黄了,我看二老李还能举报什么!”汪军这一着极为阴险恶毒的损招,名曰:中间突破,鸡飞蛋打,一了百了,完身谢幕。汪军不仅要一口吞下整个粤州华轻公司,还要近千名职工、家属下岗失业,最后汪军发了一大笔“国难财”,拍拍屁股走人了事。  

这次,汪军急急忙忙飞赴北京。就是按照这个“大盘子”行事。所以说,汪军此行至关重要,也可以说在此一搏,只准把事情办好,决不能半途而废。  

汪军、古月姬,郑保民坐在粤州华轻宾馆12层大包间的沙发上,闲聊了一会儿,才把话转到正题上。汪军对北京之行,只字不提,嘀水不露,口风很紧,只留下他刚刚换上新手机的号码。汪军只是对他们两人说:“注意对外保密,特别要防着二老李那几个贼探子。”  

这次3人碰头会就这样结束了。郑保民很知趣地立即起身告退。这个诺大的包间里,只留下汪军、古月姬两个人。  

   

汪军从北京返回粤州快半个月了。  

他一手策划的几件事,都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进展,其中令他十分满意的一点,就是在北京结识了新上任的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分管直属公司的副主任易大东。易副主任已60岁刚出头,老北京人,矮矮胖胖的个头,天庭保满,下角方园,肥头大耳,红光满面,开口闭口说的一口京片子,穿着一套深灰色旧夹克衫,特别精通于算帐、抠钱、摆平各种人际关系。上世纪60年代从北京街道企业会计做起,就这样一步一步爬了上来,已过60岁的人,还被任命为全国工业品工业协会副主任,说真的他没有几手绝活,就走不到今天这个位置上。  

汪军与易大东是互不相识。他们在北京贵宾楼五星级大酒店初次见面时,汪军言行特别谨慎留意,保持低调,放下身段,规规矩矩地跟着董事长诸世诚,按照内地官场惯例,两人先去拜会顶头上司易大东。汪军手里拎着一个印刷精美的大纸袋,内装有在香港中环意大利名牌洋服专卖店买的一套罗马原产、纯正澳毛、高档西服,一条金利来真丝领带附有赤金领带夹,一瓶英国原装马爹利洋酒,一条555英国进口精制香烟。这些“投石问路”式的见面礼物,不重也不轻,不多也不少,不招惹非议,不拜庙神也知。诸、汪两人来到易大东副主任的豪华套间。易副主任赶忙起身欢迎,热情地握着诸世诚、汪军的手,在沙发边坐了下来。他亲手为这两位从粤州而来的贵客各斟了一杯香茶,三个人各说了一些“欢迎”、“幸会”、“多多关照”之类的客套话。例行官场拜会,谈笑点到为止。诸世诚、汪军随即起身告辞,并口头约定明天上午9时,粤州华轻公司董事长、总经理来易副主任房间,向协会领导同志汇报工作。  

当晚7时,以粤州华轻公司的名义,由董事长诸世诚出面,在北京贵宾楼五星级大酒店宴会大厅,摆了一台以著名北京便宜坊焖炉烤鸭为主菜的全鸭宴。在此次宴请酒筵上,潮州籍、刚过而立之年的香港资本家胡里裕正式出场亮相。主、客之间在酒桌上除了互相恭维之外,没有任何具有实质性的话题。吃完最后一道北京便宜坊焖炉烤鸭后,这台耗时近2小时的官场宴会就结束了。  

无巧不成书。就在晚宴结束不久,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副会长易大东独自一人,出现在汪军的豪华套间里。从大面上讲,他此行是对诸世诚、汪军的回拜。此时香港资本家胡里裕正好也坐在这里。汪、胡二人见易副主任大驾光临,赶忙起身热烈相迎。  

胡老板一口潮州口音的香港普通话:“易主任,你好耶。我们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吔。”  

易大东一口京片子,答道:“忒客气啦,咱们是一家人哪。”  

“承蒙易主任光临,我这疙瘩里是满门生辉啊!”汪军谦卑地说着。  

这场槐荫树下董永见七仙姑式的艳遇,貌似偶然发生的一段美满姻缘,实际上这场三人“群英会”,都是诸世诚一手导演的一场戏。  

这三个人坐下来以后,没有什么外交辞令,开门见山地直接切入主题。汪军是当仁不让地主讲,易大东常有一些插话、询问、交流。虽然这是朋友间非正式的私下漫谈,不讲什么内外有别的规矩,更不涉及协会、公司内部任何机密信息,但胡老板还是懂行地坐在一边一言不发,静观这单巨额交易的具体走向。最后,由易大东礼貌性的有个表态,虽然他未作任何口头承诺,也不提及任何具体事项,但他仍对粤州华轻公司本届董事长、总经理工作予以肯定、支持,基本上认可汪军的一些设想和打算,直到他在讲话结束时,才露出了内心里的一些意图。他说:“我们协会由政府行政机构转变为民间行业组织,从政府行政编制序列中退了出来,面对的难题也很多。现在不仅丧失了行政权,断了国家财政的资金支持,也拿不到国家银行的贷款,连协会工作人员的工资来源也要自筹解决,更何况手里没有一把米,连小鸡都唤不过来。难哪,我们协会的人出门办事,连一辆车都没有,哪能比得上你们……。”  

这次“偶然”遭遇式的私下漫谈,很快就结束了。汪军、胡老板毕敬毕敬把易大东送到房门外走廊。待掩上房门后,汪军看了胡老板一眼,自语道:“今天是18号,好日子,18——事——发。”  

胡老板接过话茬说:“冒错。易主任是个穿着干部服的赵公大元帅——财神爷。”  

   

尽管在北京汇报会上,汪军打着“优化国有资产”、“企业改制”的红色大旗,试探性的提出以“置换股权”的方式,对粤州华轻公司全部国有产权实行通盘“改造”的设想。说白了,就是在一些时髦名词、深奥术语的包装下,向特定的销售对象,拍卖粤州华轻公司全部国有资产、房地产。当场并没有获得易大东的明言表态首肯。这使得汪军意识到,他的整体出售粤州华轻公司国有产权的方案,可能在职工、股东、行政主管部门中难以通过核准。汪军灵机一动。掉过船头,立即改为切香肠式、逐项、分别“贱卖”正在创利的国有资产。这样操作的好处,汪军除继续按照既定目标前进以外,还可以逐步销灭公司的“造血”功能,对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可能委派新董事长、总经理前来接盘起到阻吓的威慑作用。  

在这种“过河拆桥”思路的大背景下,由于得到易大东在北京的暗中协助,汪军胆大包天,立即把粤州华轻出租车公司经理田二壮叫到办公室,当面向他布置任务。汪军在话语中,多次强调经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的批准,粤州华轻公司决定以45万元价格,出售公司150辆“的士”出租车的30年使用权,包括车辆和粤州市“的士”出租车营运许可证(即“的士”车牌)。公司老职工都知道,粤州华轻公司这批约1.5亿元正在创利的国有资产,均是大老李(李长胜)任粤州华轻宾馆经理、华轻出租车公司经理期间,使用宾馆资金和银行贷款,逐步发展起来的。每辆出租车全年“车份子钱”6万元,150辆出租车每年共同为公司创造纯收入900万元,并为200多位职工提供了工作岗位。粤州华轻“的士”全部使用日本《皇冠》、长春《捷达》车,每辆车进价45万元、35万元。特别是按照粤州市人民政府规定,“的士”出租车营运牌照,是在全市范围内公开招标竞购获得的。粤州华轻“的士”每块营运牌照中标价是19.5万元。在汪军决定拍卖“的士”出租车时,每块“的士”牌照的市场价已涨到近100万元,而且是有行无市。粤州华轻公司出售“的士”出租车在社会上公开以后,司机们连夜在公司大门口排起长龙抢购。田二壮受命以后,他和车调度两人又私自加价10%,即“中介费”5万元、“手续费”1万元,出租车司机交纳6万元后,才具有招标竞购的资格。就这样,汪军将出售150辆“的士”出租车所获得纯收入6750万元,直接打进了他私自设立在粤州市工商银行粤南中路华轻营业部的秘密帐外小金库。田二壮和车调度等人捞到约900万元的外块。唯一可悲的是,粤州华轻公司每年创造近900万元纯收入、价值约15000万元优质国有资产(“的士”牌照约12000万元、车辆约3000万元),就这样被汪军打了水漂。  

紧接着,汪军又打着“经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批准”的旗号,指使粤州华轻物业管理公司经理孙必成,将公司所有的粤州市八仙岭传统工业区2幢工业厂房(各6层),约20000m2的建筑物,改装成数百间小型写字间,以每间售价20万元,出售其30年使用权,共获得出售国有资产的纯收入约18000万元。上列两笔纯收入合计约24000万元现金,全部进了汪军的小金库,完全摆脱了当地金融主管机构、粤州华轻公司对这笔巨额现金的监控。  

   

2001年5月8日,粤州市反贪污贿赂局。  

根据侦查二处江处长的电话通知,李不凡从北京赶到粤州,按照约定时间在粤州市反贪局检察官办公室,聆听两位检察官对汪军一案初查情况的首次通报。李检察官讲:从2000年2月3日,粤州市反贪污局接到李不凡的署名举报信,立即成立专案组逐项进行初查。情况如下:  

(一)据查,经与江苏无锡市人民检察院多次联系、核实,证明被举报人汪军于1993年10月至1994年4月,利用工作职权,与无锡新兴公司邓斌相互勾结,私自参与邓斌非法集资活动,投入粤州华轻公司国有资金5800多万元,另为邓斌提供经济担保1500多万元,均已被邓斌诈骗。被举报人辩称,投入的集资款已全部追回,只损失了这笔集资款的银行贷款利息。  

(二)据查,经检察官与有关部门核实,被举报人违反国家有关规定,1993年至1996年期间,利用工作职权,平均每年挪用粤州华轻公司国有资金2000万元,长期交由个人使用,通过他们直接掌握30多个人头的居民身份证和证券交易帐户、私人银行存折,在粤州股市进行炒股谋利活动。被举报人辩称,他们主要从事一级市场炒新股,每年都向公司上缴一定比例的炒股“红利”。  

在初查情况通报中,李检察官未对被举报人4年共挪用8000万元国有资产炒股是盈、是亏?炒股资金的具体流向?被举报人私分“红利”多少?以及炒《深发展》股票私分“红利”50万元等问题,均未作出说明。  

(三)据查,经检察官与粤州恒穗物业公司核对,汪军、黄玉英以个人名义,买进该公司梅花山庄各1幢别墅豪宅小洋楼,每幢 300m2 。被举报人辩称,每幢别墅豪宅小洋楼房价为30万元,合每m2房价约1000元,汪、黄各预付1万元,后因付不起这笔购房款,在恒穗物业公司刊登广告后,汪、黄已将这笔房产转给粤州华轻公司钱杰、赖穆公名下,该两人已向恒穗物业公司各付80万元购房款。  

(四)据查,经检察官与粤州华轻公司领导班子联系,证实被举报人汪军在粤州机场附近福永镇,以个人名义使用公款140万元,购进一块私人地皮,后又使用公款盖成10套大面积豪华住宅,分配给汪军等人所有。被举报人辩称,此事是经过公司领导班子集体研究后,决定分配给汪军等10人的正常行政行为。  

由于时间关系,李检察官在首次初查情况通报中,尚未涉及举报人指控被举报人汪军涉嫌重金行贿受贿、贪污、对举报职工进行报复陷害以及生活糜乱腐化等项问题。  

李不凡作为举报人、受害人,在聆听了李检察官初查情况首次通报后,深感经检察官初查证实,粤州华轻公司广大职工通过李不凡对汪军涉嫌犯罪问题的举报是真实、可信的,而且大部分问题的初查材料,比职工举报材料更加严重、恶劣。当场,李不凡依法提出陈述、申诉和法律请求事项:  

第一,粤州市反贪污局初查证明,被举报人汪军利用工作职务之便,向邓斌投入非法集资款7000万元国有资金,直接造成国有财产的特大损失。该项是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  

该项初查新发现的事实与证据是:(一)在邓斌案公开曝光之前夕,汪军在极短时间内,一次性向邓斌投入巨资,这只能说明是汪军接受邓斌重金贿赂的直接结果。而汪军、古月姬两人的太湖旅游、豪华享受、接收重礼,就是汪军接收邓斌变相贿赂的证据之一。  

(二)邓斌案集资款清退工作,是在中央纪委直接领导下进行的。中央纪委对外宣布清退率为93%,其中现金清退只占三分之一。被举报人诡辩称已追回全部集资款,这根本不是事实,是犯罪嫌疑人向反贪机构提交的伪供。  

第二,粤州市反贪局初查证明,被举报人汪军利用工作职务之便,挪用巨额公款,长期交由个人使用,在粤州股市炒股谋利。该项是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  

该项初查新发现的事实与证据是:(一)汪军每年用于私人炒股而挪用公款的数额,不是举报信指控的500万元,而是年均2000万元。1993年至1996年共计挪用公款8000万元。  

(二)在初查中,被举报人供认每年均向公司上缴一定比例的炒股“红利”,已暴露汪、钱侵吞、私分“红利”的涉嫌贪污犯罪行为。  

第三,粤州市反贪局初查证明,被举报人汪军利用工作职务,挪用公款,交由个人使用,购进土地、别墅豪宅小洋楼,在粤州房地产市场进行炒作谋利。该项是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  

该项初查新发现的事实与证据是:(一)汪军挪用公款购买的别墅豪宅小洋楼,不是一幢,而是两幢。  

(二)每幢别墅豪宅小洋楼(  300m2 )售价为300万元。  

(三)问题公开曝光以后,汪、黄等人互相串供,张冠李戴,转移房产,隐瞒涉嫌犯罪事实真象,共同对付粤州市反贪局的调查。  

鉴于检察官的初查情况的首次通报,说明汪军一案的调查工作已取得重大进展。反贪机构的初查结果,不仅是给李不凡摘下了“到处诬告”的黑帽子,更重要的是给粤州华轻公司的新生提供莫大良机。据此,李不凡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紧紧抓住出现在眼前的战略机遇,就在侦查二处办公室内,依法当面向专案组、主办检察官提起将汪军一案进入立案调查程序的法律请求事项。主办检察官当面答复,此事须与粤州市检查委员会法纪检察处进行协商。紧跟着,举报人、受害人李不凡于 2001年5月10日 ,依法向粤州市反贪局提起将汪军一案进入立案调查程序的法律请求书。  

当李不凡蹲在红岭路一家小招待所书写这份《法律请求书》时,内心充满了期待,似乎又看到一片蓝天,兴奋得一夜未曾合眼。  

   

   

   

   

   

   

   

   

   

   

   

   

   


第二十一回  新车掠过黄鹤楼  花艇夜游青山湾  

   

荆楚大地,水乡泽国,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一辆挂着粤乙车牌的上海《别克》黑色高级豪华新车,从粤汉高级公路南侧急驶而来,经过武汉市武昌卓刀泉、珞珈山、国立武汉大学的石雕牌坊,车速就明显地慢了下来,车到长江边,停在一间小宾馆旁边。此时,从《别克》车内走下来两男一女3位年轻人,两位男士均是20多岁,讲一口广州白话,他们是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办公室的专职司机,另一位女士年纪稍大一些,30多岁, 1.6米 的个头,讲一口老北京普通话。此人就是刚提拔不久的总经理办公室副主任周海英。他们这次驾车北上,就是根据总经理汪军的指示,将公司花40多万元买的上海《别克》豪华新车,专程送到在北京市内的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大院,当面交给该协会副主任易大东手里。这3位年轻人在小宾馆办好住店手续后,立即动身向蛇山顶上的黄鹤楼走去。  

黄鹤楼始建于三国时期,迄今已有1700多年的历史。其间屡建屡毁,维护不绝于世。在国人心目中,黄鹤楼已不是一般文物、名胜建筑,它已是中华民族兴衰、荣辱历史的标帜物。黄鹤楼在晚清末年被雷电烧毁后,直到1985年改革开放的大潮中,人民政府又以清代黄鹤楼为兰本予以重建。黄鹤楼从烧毁到重建而走过的整整100年,正是中华民族发愤图强、改天换地的伟大光辉100年。黄鹤楼建在武昌蛇山顶上。它从外观是5楼,内看则是9层,主楼净高 50米 ,外型方正,四望如一,每边长度 35米 。72根擎天大柱拔地而起,60个翘角飞檐凌空,黄琉璃瓦古朴富丽,红葫芦形宝鼎入夜闪光。各楼大厅均列展我国古今名家的诗、词、书、画传世名作,供国内外游客欣赏。博采天下名楼之长,众誉江南三楼之首,顶青天与彩霞比翼,踏大江扶蛟龙流远。  

这3位年轻人爬上蛇山山顶,穿过牌坊,进入黄鹤楼一层大厅。在大厅中央挂着巨幅中国画,在画面上黄鹤楼居中,上方有一仙翁乘坐黄鹤,吹着横笛似离似归,下方人们欢欣雀跃、载歌载舞,整个画面洋溢着浪漫与神奇的氛围。中堂巨幅国画两侧大柱上,还挂着清末洋务大臣、两湖总督张之洞亲笔写的一付对联:  

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撼  

大江东去波涛洗尽古今愁  

这3位年轻人边走、边看、边聊着。快两个多小时,他们才登上黄鹤楼5楼观景台。他们凭窗远眺,倾刻间被眼前景色深深吸引住了。“昔人已乘黄鹤去,此地空余黄鹤楼”。“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滔滔江水一泻千里,千军万马齐奔东海,满江阳光照耀天下,太平盛世民富国强。蛇山龟山隔大江而对峙,新中国第一座跨越长江两用大桥,横空而过,天堑通途,车水马龙,永不止步,这是直穿神州大地的交通大动脉,它是新中国现代化建设成就的铁见证。黄鹤楼之美,就是美在登楼远望,兴旺发达的武汉三镇尽收眼底;黄鹤楼之妙,就是妙在锦绣华章,逸事流传的湖广大地聚集英才。黄鹤楼折射出中华民族的沧桑、苦难和日新月异的今昔。  

这3位年轻人恋恋不舍地走下了黄鹤楼。  

第二天凌层5时,这3位年轻人驾车继续北上赶路。两天后,他们开着这款豪华新车,缓缓驶进了位于北京复兴门附近的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大院。易大东副主任早在此地等候多时。待车停稳后,即有人陪着这3位千里迢迢而来的客人,提着简单的行李包,住进了附近的一间小宾馆。  

易大东副主任手里拿着车匙錀,好奇地打开车门、后备箱和前车盖,到处都要看一看、摸一摸。嘿,真好!赠车人想得很细致,准备周到,应有尽有,用心良苦,甚至车载环绕立体声音响,所用的CD光碟都备有20多张。易大东看得直点头。  

一辆高档豪华车在大院内露脸,引起一些司机和路过群众的好奇,大伙围拢过来看热闹。有位司机说:“这辆新车真棒,在亚运村汽车市场,还看不到这样的好车。”  

另一位司机从中插问了一声:“易主任,这是谁的车呀?”  

易大东抬头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此时,又有一位路过人再问了一声:“这是谁的车哦?”易大东不耐烦地顺手一带车门,“嘭”地一声关上了。他回应道:“这是我儿子的车。”说完,他就离开新车回办公室去了。围观的人们慢慢散去。有位老司机边走边议论说:“你蒙谁呀!你儿子在北京上班、工作,你家也住在北京,这车可是挂着粤乙车牌。你懂吗,粤乙车牌就是广东粤州的车。你想蒙我们啊,成嘛!?”  

   

早晨9时许。  

汪军、郑保民、华轻物业管理公司主管会计赵宝安三人走在前面,跟在后面的古月姬,她手挽着一位30多岁、眉清目秀的女士,她们两人边走、边互侧着头说着悄悄话。这5位先生、女士刚喝完广东早茶,从华轻大酒楼4层包间里走出餐厅。走出酒楼大门不远,古月姬就停了脚步,低声对这位女士说:“小张,我不送你了。中午叫你老公过来吃午餐。”这位女士微笑着低声回答:“古姐,他不会来的,他们院里有工作餐。谢谢你了。”古月姬东施效颦地佯嗔道:“那不行,第一天来公司上班,命令他过来陪着吃午餐。哈——”。  

 张 女士扭过头对着古月姬莞尔一笑,快步地跟上了走在前面的三位男士。在华轻大厦电梯间门口,汪军主动地走到 张 女士面前,微笑着打招呼:“小张,我办公室还有点事,由郑书记陪你们二位去公司财务部。你有事尽管来找我得了。”  

 张 女士很礼貌地答道:“汪总,谢谢您了。拜拜。”  

这位女士名叫张秀娟,是最近粤州华轻公司向特定单位聘请来的一名会计,已被分配在公司财务部上班。她虽是人到中年,外型稚嫩,白白净净,中等人材,没有化妆,也没有披金戴银,穿着一身铁灰色工作套装,挎着一个仿革公文包。从刚才那股喝早茶的架势、排场来看,粤州华轻公司招聘一名普通会计员,连公司一、二、三把手都亲自出场陪着喝早茶,还亲自送她来办公室走马上任,可见汪军给她的面子“  海了”,在接待规格上也破了“吉尼斯”公司记录,就连董事长诸世诚从北京来粤州华轻公司上班,汪军也没有给他这么大的面子。了解底细的人,都不会对此感到大惊小怪。张秀娟是粤州市检查委员会某负责人亲自介绍来的,她的夫婿就是粤州市检查委员会控诉处副处长路子钦。如果人们把眼光从另一个角度来观察,那么张秀娟就是救苦救难的南海观世音佛,别的单位想请也请不到如此灵验的活菩萨。  

再说跟着郑保民走过来的赵宝安,他是在粤州华轻公司筹建时期招聘来的老职工,一直在华轻物业管理公司当会计。这位工友有两个特点,一是老实巴交的,很少讲话,口风也很紧。一是他与任何人都合得来,不亲不疏,心中有数。可是,赵宝安与华轻物业管理公司经理孙必成是同乡,交往深厚。孙必成把自己的机密事,如挪用公款炒股、炒地皮、炒房屋,甚至秘密策划拉走几个职工,自己搞一家私营房地产开发公司的事,都与他密商、策划。由于钱杰突然甩钉耙不干,公司财务部经理一职空缺出来。汪军、古月姬、郑保民在公司内外挑了好几个人,都是不能用,不合用,或者是不敢用,最后有人推荐赵宝安。汪军琢磨再三,犹豫不定,他感到这个人口风很紧,但与孙必成的私人关系拉得很近,在公司内是孙必成“潮汕帮”小圈子的干将,而不是汪军“东北帮”小圈子的人马,汪军对这点很是不放心。但是,大敌当前,处境险恶,急于用人,不能误事。汪军的态度是先用着再观察,实在不能用就走马换将。  

粤州华轻公司财务部10多位财务、会计、出纳人员,全部聚集在一间大写字间里,由郑保民主持全部工作人员会。  

郑保民大声对众位职工宣布:“经公司党委多次开会讨论,诸董事长同意,总经理汪总批准,聘任赵宝安同志为粤州华轻公司财务部经理,享受正处级的待遇。大家都很熟悉老赵,不用我介绍了。另一位 张秀娟 女士,经公司总经理汪总同意,人事部聘任她在公司财务部任主管会计,分管公司贸易部的财务工作,享受正科级待遇。大家鼓掌欢迎。”  

响起几个工友的冷冷落落的零星掌声。  

   

汪军走进了粤州华轻公司的近邻粤州华联公司的停车场。他看了一眼手腕上劳力士纯白金表,时针已指示下午4点多钟。此时,有一辆挂着粤州、香港两块车牌的凌志黑色豪华轿车,停在粤州华联停车场内,站在车旁的两个年轻人看到汪军正走过来,连忙举手示意,其中一个年轻人打开后车门迎候,另一个年轻人就是汪军的专职司机。汪军跨进轿车之际,对站在车旁的司机交待道:“你回去吧,明天下午4点在落马洲口岸接我。”年轻司机答应道:“汪总,知道了。拜拜。”  

这辆挂着粤、港两地车牌的黑色凌志轿车载着汪军一个人,离开粤州华联停车场,沿着粤南中路以中速向西驶去。这是香港发才(集团)股份公司老板胡里裕,特地派专车来粤州接汪军到香港聚头议事。汪军和这辆轿车在粤州落马洲口岸边检、通关手续后,进入香港新界地区,沿着青山公路直奔休闲旅游胜地黄金海岸。  

黄金海岸位于香港屯门青山湾畔。当地设有国际级度假酒店、购物商场、会议中心、私人游艇俱乐部,还有香港首座超大型人工泳滩——黄金泳滩。设在该地的黄金海岸大酒店,是全港唯一位于海滩边的五星级大酒店,建筑风格充满了美国和西班牙、法国田园气息,设备完善,应有尽有,全部客房都是面对南海,客人们站在法式大落地窗前,青山湾海景全收眼底。黄金海岸是香港屯门地区规模最大、设施最完善的休闲旅游区。  

香港发才(集团)股份公司老板胡里裕是经营日用百货、服务、房地产开发行业的富商巨贾。这家公司也是香港上市公司。胡老板亦是屯门地区一个黑道堂口的龙头大哥大。他的私人产业基地就摆在屯门,他的豪华别墅也在黄金海岸附近,在这里还有他的价值上千万元港币的豪华私人游艇、赛会马匹和洪门堂口。胡里裕在香港屯门是一位黑白两道通吃的头面大人物。  

黑色凌志豪华轿车在黄金海岸大酒店玻璃转门前停住,门童赶紧过来打开车门。汪军下车后,摆谱式地转过身来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碧蓝的青山湾,才慢步走进酒店大堂的一个小包厢。胡老板和他的年轻、靓丽的老板娘正在此处等候。主客双方落坐后,彼此十分热情,互相问候致意。胡主动提出,汪总经理刚抵香港,车马劳顿,有些疲惫,先请在酒店客房休息、用餐后,晚上7时派车来接他共乘游艇,在青山湾游游看看,放松放松。话说到此,客随主便,主客双方暂时分手。  

青山湾海面黑黯一片,夜空挂着一轮上弦弯月,海风阵阵轻拂人面,海湾内灯光点点闪烁,海滩房舍建筑光亮一片,游人三五成群,情人双双对对,有些人们闲庭漫步,少男少女涉海嘻闹,有的游客停立观海。此时,一艘全白色的豪华游艇开着艇首聚光灯,和艇两侧、艇尾标帜灯,静悄悄地缓缓离开码头,向湾中海面驶去。这是一艘从日本原装进口超豪华型B级私家游艇,艇身分上下三层,上层的前部是观景客舱,后部是宴会客舱,内部装修是西欧法国的浪漫风格,沙发、傢私、餐饮用品极其高档精致。  

胡里裕、汪军两人坐在上层观景舱沙发上闲聊着。这次胡老板的老板娘没有跟上船,在观景舱内有2个穿着暴露、打扮妖冶的年轻女侍应生。在中层进口处和后甲板泳池扶梯边,各坐着一个贴身护卫的弟兄。两个水手在前、后甲板来回巡视。  

胡里裕、汪军正在闲聊着香港、粤州演艺圈内一些歌星、影星大腕的八卦花边趣闻,还不时与女侍应生打打闹闹,动手动脚,说一些三级黄色笑话。  

胡里裕30多岁,广东潮州人,已开始脱顶,中等人材,肥肥胖胖,圆盘大脸,在满脸嘻笑中透露出潮州仔的机敏、聪明,在香港商场中有“潮州小诸葛”、“行业大杀手”的稚号。上世纪80年代期间,他只身一人从潮洲农村,乘小舢板偷渡到香港打工谋生。他在九龙庙街摆过地滩。卖尼龙牙刷、台湾折叠伞、假派克水笔。他也在中环金钟商场开过一片小洋杂货铺子,出售一些从外轮水手、洋人游客收罗来的小洋杂货、波鞋、洋烟洋酒之类的东西。他干得更多的营生是,以他的《港澳同胞回乡证》或者与港澳大卡车司机勾在一起,偷运一些走私小洋货,到内地高价倒卖。胡里裕总算是在竞争白热化的香港日用百货市场上站稳了脚根,打拼出一个属他个人所有的产业。随着内地实行改革开放逐步深入,国内日用百货市场愈做愈大,胡老板的买卖也随之进入内地市场。他在广东粤州市特别看重华轻公司,不仅是同行,实力更雄厚,企业又特好,如果把香港发才公司、粤州华轻公司联合在一起,这将是珠江三角洲地区第一家大型日用百货公司集团。这将是胡里裕唾涎欲滴、梦寐以求的追求目标。  

胡里裕通过朋友介绍认识了汪军。几次对阵交手,胡老板仅用几只“死耗子”,就套住了汪军、古月姬这两只“黄鼠狼”。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已不是如何摆布对手,而是如何尽快地逼着汪军乖乖地把粤州华轻公司拱手奉献出来。  

汪军、胡里裕两人在游艇上秘密谈“盘子”当中,汪军还是一条“东北汉子”,大嗓门吵得很凶,争暗回扣也很厉害,但总归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而且胡老板手上还有一大把带有汪军的录像、录音以及汪军在香港、南洋等地银行的秘密存折,这些“杀手锏”一旦落到李不凡或者内地公安手里,用汪军的东北话来讲:“那就全玩完啦”。所以说,吵归吵,争归争,最后还是汪军乖乖按照胡老板的交待办事。不然,就是《狐狸·黄鼠狼·一窝家兔》童话所描述的那样,勾引狐狸登门偷吃一窝家兔的黄鼠狼,一进家宅就掉到捕鼠笼子里。  

夜幕中,豪华游艇已从香港青衣海域掉头返航……。  

   


第二十二回  停侦办天怒人怨  卖商场群起造反  

   

 2002年2月25日 ,粤州市反贪污贿赂局侦查二处办公室。  

李不凡根据侦查二处的长途电话的通知,从北京赶到粤州,在办公室内与专案组主办检察官再次见面。临来之前,李不凡在北京与粤州华轻公司几位工友进行电话联系,大伙对此次约谈都抱有很高的期望值,盼望粤州市反贪局对汪军一案进入立案调查程序阶段。  

李检察官在办公室内热情接待了李不凡,亲手递过来一杯矿泉水,并询问李不凡的一些近况。他对此表示谢意。谈话转入正题。李检察官平静地说:“粤州市检查委员会对汪军已作出了不予立案的决定。对此,侦查二处调查终结。二老李,你有什么意见可以说说。”  

李检察官这一席话,犹如晴空一响炸雷,炸声震耳欲聋,令李不凡悴不及防,室内空气凝固,大脑一片空白。过了一会儿,他才缓过神来,似问非问地自语:“初查工作已取得突破,好好的,为什么突然停下来不查了呢?”  

李检察官似乎是强忍着而不答。  

此时,李不凡情绪已稳定下来,思维已转入正常状态。他立即提问:“请求李检察官讲得具体一些。”  

李检察官有意回避从正面回答问题,仍简略地说:“主要是缺乏证据。”  

听此言,李不凡笑了。他紧盯了一句:“李检察官,在第一次约见中,你明确谈到在初查中,得到有关证据初步认定汪军4项涉嫌重大犯罪事实。即,参与邓斌非法集资,汪军直接造成国有资金数千万元的特大损失,该案是全国性已执行极刑的大案要案。你提出汪军每年挪用公款2000万元炒股谋私利,而不是职工举报挪用公款500万元,这是检察官根据大量股票交割单而得出的调查结论。《粤州特区报》刊登的广告,证明汪军花600万元购买了2幢别墅,说明汪军的私人财产来源不明。再说,汪军对举报他涉嫌犯罪事实的职工,不择手段地进行报复陷害,在你面前就是一个活着的人证。这些内容都是您亲口所述汪军4项涉嫌重大犯罪事实。难道这些都不是证据吗!?”  

李检察官脸色有些难堪,但仍强颜作笑,仍然有意回避从正面谈论问题。他说:“就这样吧。你有什么意见可以向院里反映。我们二处约见到此结束。”  

李不凡立即起身明确表态:“等等,李检察官,既然市检查委员会对汪军已作出不予立案的决定,根据《刑事诉讼法》规定,本人作为汪军一案的举报人、受害人,依法请求市检查委员会发给不予立案决定的法律文书。今天,举报人、受害人依法提起请求市检查委员会、省检查委员会对汪军不予立案决定进行复议!”  

李检察官真的没有想到李不凡这个书呆子,反映如此迅速,引法如此准确,请求如此坚决,更加难以从正面进行解释、辩论。他一时情急地说:“二老李,我办了这么多案子,从来没有给当事人发什么法律文书。你不信,你看看。”说完,他一口气把办公室3个文件柜全都打开了,主动要李不凡过来看看。李不凡坐在那里没有挪窝。  

李不凡对今天谈话令人感到意外!检察官如此动作更加令人感到意外!!汪军一案在初查取得实质突破而停止侦办更加特别令人感到意外!!!  

不得已, 2002年2月28日 ,李不凡依法向粤州市检查委员会、广东省检查委员会提起《不服不立案决定的申请书》,请求两级刑事执法机关对汪军案进行复议。对此举没有任何反馈信息。这对懂法律人来说,如果确实是控方“事出有因,查无实据”,检查委员会的复议裁决文书早已按期下达。对汪军一案长期拖着不予书面答复,只能解释为“事出有因,查有实据;停止侦办,另有原因。”这说明,检查委员会停止对汪军一案的侦办,是出于法律以外的原因。  

   

在这段时间内,汪军的心情特别好。头几天,古月姬急急忙忙跑到总经理办公室,欣喜地低声与汪军耳话了几句,汪军听后像是打了一剂强心针似的,高兴得一蹦三丈高,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妈的巴子,活该,让这个小子去碰个硬钉子。”说完,汪军竟疯狂地抱起古月姬,来了一个又甜又响又脆的“K斯”。这两个男女不以为耻,反而手舞足蹈地哈哈大笑起来。与此同时,有关李不凡在省、市检查委员会碰钉子的小道消息,在职工当中传得沸沸扬扬。  

平时,粤州华轻公司董事长诸世诚不与普通职工接触。这一阵子,他都主动地在公司内到处跑。他无论走到哪里,讲来讲去不外乎重复两个话题:“二老李到处告状,就是要把老汪(军)关进去,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何苦得罪人哦”。“现在办的案子,哪一件不是中央领导批了办的,邓斌案子不是中央领导亲自批下来,谁能办嘛?不是我从中说情,老汪早就把他的养老金全给扣了。都是老伙计,没有必要纠着老汪不放”。明白人一听都懂,这是汪军、诸世诚借用职工群众这个管道,公开向李不凡发出带有威协性的喊话。很快,这些信息传到李不凡的耳朵里。他听后笑笑而已,从他退休那一天起,养老金被扣了一半,退休福利金是全扣了。李不凡听此喊话,似乎感觉到最近汪军还有什么大动作的前兆。  

汪军、诸世诚的这类活动,在职工、特别是老职工当中引起强烈反弹。大伙都对汪军之流的贪、渎、嫖、赌而深恶痛绝,对公司每况愈下而忧心忡忡,对二老李等人拼死出头提起举报表示敬佩。有的老职工当面向董事长呛声:“如果是二老李与邓斌相勾结,玩丢了公司几千万元国有资金,恐怕早把他关进大狱了吧!?”呛得诸世诚直翻白眼。在职工群众中展开的这场或明或暗的大辩论,其根本原因,就是有关刑事执法部门,出于不能公开说明的原因,突然停止依法对汪军涉嫌重大经济犯罪的调查、取证,在职工群众当中引起一片哗然、强烈反对之声。  

粤州华轻公司贸易中心办公室经理吴家富,总是担心李不凡顶不住如此重压,经常在电话上与李不凡沟通、交流。这次,吴家富特地向李不凡通告一个消息:香港发才(集团)股份公司老板胡里裕,已正式委托粤州777财务咨询公司对粤州华轻公司进行全面审计,并对公司资产进行逐项评估。该财务公司一位副总经理私下当面向吴家富证实,他们在对粤州华轻宾馆审计过程中,已发现该宾馆会计室有一个帐外秘密小金库,内有7000多万元帐外现金,从帐面记录来看,这是炒股票、炒房产的钱。”在电话上,吴家富向李不凡询问此事如何处理?二老李想了一会,谈了个人的想法:此事值得重点关注,希望能把古月姬、于建设两人直接控制的这个秘密帐外“大金库”完整的挖出来。当然在粤州市检查委员会拒不受理汪军一案的境况下,依靠我们个人力量,几乎不可能办成这件事。  

   

北京,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二楼会议室。此时,在会议室内正在开着粤州华轻公司经营情况汇报会。参加这次汇报会的人员不多,主持会议的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主任,参加会的分管直属公司的副主任易大东和粤州华轻公司董事长诸世诚、总经理汪军,以及协会资产管理部、人事教育部的工作人员。在会上,汪军的长篇大论主旨发言讲了半个多小时,现在已近于尾声。他反复强调自己的观点和意见:粤州华轻公司必须优化国有资产,调整国有公司的产业结构,摒弃原来公司靠收房租、车租、各项服务性收费混日子的局面,开发有出路、有前途、有效益的“高科技”产业。他信誓旦旦地说:“货到地头死,财要流动活。我们现在是靠养几只老母鸡下蛋混穷日子,这是搞不起来的。我们要用电脑计算机下‘金蛋’,这才能把公司做大做强做富!”  

协会分管直属公司的副主任易大东紧跟着捧场。他郑重地说:“老汪的发言,是我们几个人在粤州研究过的。我看这个方案是可行的。现在的企业竞争就是人才的竞争。我知道,老汪在东北工作时,就是一位文武全才的复合型领导干部,文可以在省政府当秘书长,武可以在大型国有公司当执行总裁。我完全相信老汪能把粤州华轻公司搞上去。”  

公司董事长诸世诚圆滑地以回忆在东北工作经历的形式,含蓄地附合了易大东的发言,从而加重了汪军汇报发言的可信度和可行性。  

最后,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主任说了一些摩梭两可、含糊不清、可有可无的发言和表态。这些缺乏实质性内容的讲话,正是汪军、诸世诚、易大东所需要的。  

   

 2002年10月4日 上午8时。粤州华轻大厦。  

刚过完国庆节3天假期后的第一天早晨。职工们与以往一样,纷纷前来华轻公司各部门、分支公司上班。工友们都是习惯的穿过大厦一层的粤州华轻百货商场,再乘电梯直上5层去公司各部门办公室。不知怎的,今天的粤州华轻百货商场的大卷闸门仍未拉起,商场内灯光已关闭,滚梯也停止了转动,商场内除了几名值班的保安员以外,场内是空无一人,在商场南、北大门上贴有几张告示:“内部装修,暂停营业”。职工们只好绕道,改走华轻大院进入大厦电梯间到公司办公室。当人们走到华轻大院时,这才发现商场的几十位员工都愁眉苦脸地靠着大厦墙根站着。一打听,这才得知在国庆节放假期间,粤州华轻公司总经理汪军背着广大职工,悄悄地已将华轻大厦1—5层低层商业用房 6000m2 建筑物和华轻百货商场,“贱卖”给了香港发才(集团)股份公司老板胡里裕。有的职工讲卖了“14000万元”,有的说只卖了不到一个亿人民币,还有的职工信誓旦旦地说只卖了不到8000万元。就连粤州华轻公司财务部职工也没有看到卖商场的合同文本,更说不清汪军到底卖了多少钱。  

此消息一传开,职工强烈震惊,有的打探消息,有的捶胸顿足,工友们说什么的都有。汪军、古月姬、诸世诚和“四大金刚”们都不见踪影。整个公司就像一大锅烧开的白米粥,咕咕嘟嘟地乱得不可开交。  

据知情人私下透露出来的信息,汪军卖粤州华轻百货商场,要从2002年“五一”劳动节前后发生的故事说起。  

在易大东、诸世诚的大力支持下,汪军在向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当家人汇报工作时,明确提出“优化国有资产”、“调整公司产业结构”的主张,都是用超前的时髦新名词这层裹着糖衣的砒霜,人吃了它是要出大事故的。这位领导同志那知这些圈套,在会上唏里糊涂地表示首肯。这些讲话都在协会会议纪要中记录在案。尽管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明确表示不同意整体出卖粤州华轻公司,但汪军、诸世诚这些比猴子还要精的人物,在政府机关混了这么多年,玩“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把戏是他们的绝活。汪军拿着这柄尚方宝剑,打着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主要负责同志批准的旗号,大摇大摆地公开出卖公司正在创利的优质国有资产。这一小撮人不顾上千名在岗职工和家属的死活,虽然整体“贱买”公司行不通,就采取“切香肠”式的逐个卖。杀鸡取蛋,先宰正在下蛋的老母鸡。汪军在贱卖了粤州华轻公司的恒业塑料、华轻出租车、八仙岭2幢工业厂房之后,就轮到出卖粤州华轻百货商场和华轻大厦 14400m2 商用房产、粤州华轻宾馆和华轻宾馆大厦 9000 m2 商用房产的份上。汪军出售华轻百货商场和华轻大厦1—5层底层商用房产,就是在特定销售对象、不法港商胡里裕的威胁利诱,在这个大背景下打出的又一张新牌。  

香港发才(集团)股份公司大老板胡里裕,是长期做日用百货零售业的老行家,也是长期从港澳市场走私洋货的黑道社会龙头大哥大。多年来,他对粤州华轻公司和华轻大厦、粤州华轻百货商场一直盯得很紧,这也是他多年梦寐以求的产业目标。此时,胡老板见时机已经成熟,猎物已经到手,对内作了全面布置以后,又顺手扔出几只“死耗子”,逼使汪军这只黄鼠狼尽快地把近20多亿元的优质国有资产贡献出来。  

胡老板立即亲自与正在广州办事、度假的汪军、古月姬打电话,邀请他们尽快从广州白云机场搭乘短程航班,直飞香港见面叙谈。  

汪军、古月姬乘机飞来香港启德机场。在胡老板的精心安排下,汪、古两人下飞机后,乘坐胡老板的凌志高级豪华轿车,住进了香港旺角君豪五星级大酒店。胡老板选中这家42层高档酒店,不仅是在酒店顶层有封闭式私家温水游泳池,酒店到处可见当代中国艺术品,还附设有服务上乘、品质一流的清阁酒楼,特别适合进行商务谈判活动使用。汪军住进了21层一间带有办公室、会议室、小型室内泳池的大包间,古月姬住进仅仅隔壁的1间小包间。胡老板和他那位年轻、靓丽的太太、几个随从人员住在22层几个小包间里。  

按照事前的口头约定,在随从人员的陪送下,汪军、古月姬来到香港君豪大酒店6层清阁酒楼半开放式出口的圆形包厢。放眼看去,大厅内以大量青铜器为装饰,素雅的天然质材展现中庸柔和的气息,而洋溢中式打笼情绪的圆形灯罩,更勾勒出流动而圆顺的空间意念。汪军、古月姬、胡老板和他的老板娘,4个人围着红木圆桌而坐,女侍者立即奉送上4款水准卓绝的精美港式点心,一青花瓷壶特级杭州龙井香茶,随后又送上4款港式美餐。在桌上,他们4个人边吃边聊,一团和气,亲亲热热,最后敲定在当晚9时,他们4个人在大酒店42层楼顶封闭式温水池再聊。在香港、粤州商场上久混的人们都懂,这单交易谈到这个份上,已进入了关键阶段,买卖双方都已亮出全部底牌,如果临门一脚把“球”踢飞了,最终把盘子谈崩了,彼此都会以搞一些小动作来要挟对方,所以双方都别带录音笔、针孔录影机之类小玩意上阵,双方都穿着游泳裤在游泳池里谈盘子,既安心又舒服,而且富有浪漫色彩,更重要的是防范对手的小动作。何乐而不为之。  

汪军与胡老板在私家游泳池的谈判,终于一切都搞惦了。可用两句话来概括这个“盘子”:该要的都要到了,该给的都给够了。  

   

粤州华轻大厦位于粤州经济特区核心商业区黄金地段的粤南中路,紧靠着粤州市人民政府大院的老城区,相当于北京市王府井大街的王府井百货大楼的城市中心位置。粤州华轻公司的控股大型国有另售企业——粤州华轻百货商场,就设在该大厦1—4层底层,每层营业面积 1200m2 。这是特区核心商业区黄金地段第一家大型综合性百货大楼,在粤州市广大消费者当中有很高的知名度,“逛商场,上华轻”是当地老百货的口头惮。该百货商场是长期由粤州华轻公司与公司第二大股东单位——上海市日用品工业局合作经营,一直由该局派出高管人员担任百货商场总经理、总支书记,直接向上海市各日用品、服装企业以优惠出厂价进货,以全场“上海货”为经营特色,直接吸引广大粤港消费者。粤州华轻百货商场每年向华轻公司上缴的利润、房租和各项管理费用,相当于粤州华轻公司的税后利润的四分之一。可以说,粤州华轻百货商场是粤州华轻公司的一张脸。  

据知情工友的反映,在2002年“五一”劳动节前后,香港发才(集团)股份公司老板胡里裕,把汪军勾引到香港一家五星级大酒店,以利诱、威胁两种手段,一手拿着巨额暗回扣为诱饵,一手亮出汪军贪腐、受贿材料进行威胁,达成这笔巨额秘密交易。尽管迄今为止,圈外人士都未曾看过这单秘密交易的合同文本,但个别知情人士透露出的点滴信息来看,该合同写明以“出售房产的形式”,卖方出售华轻大厦1—5层低层房产权,及附设在该项房产的粤州华轻百货商场的全部资产、设施、存贷、铭牌无形资产及其经营权,上列两项标的的合计售价为14000万元,而公司财务部个别职工私下透露不到8000万元人民币。合同生效后,买方胡里裕老板有权使用“粤州华轻百货商场”的品牌,并经营日用百货、服装另售业。在工友们中流传的是,汪军、古月姬在贱卖华轻大厦1—5层低层 6000m2 商用房产和华轻百货商场的交易中拿到“中介费”(暗回扣)1000万元—1200万元港币。  

据工友们估算,2002年国庆节期间,粤州经济特区深南中路核心商业区黄金地段大型商场低层铺面房产市场价为每m28—10万元人民币。即使是这个价格,也是有价无市。然而,汪军、古月姬胆大包天,与不法港商恶意串通,有意避开国有资产监管部门的监管,拒绝在产权交易机构公开挂牌交易,向特定销售对象转让华轻大厦1—5层低层房产,每m2只卖了1.8万元,只相当于当地民用经济房的售价。特别是一个大型百货商场只卖了3000万元。即:[14000万元-商场售价3000万元]÷5层× 1200m2  ]=1.83万元/m2。令人发指的事实是,胡里裕这个不法港商,与涉嫌贪腐、受贿人汪军内外勾结,重金行贿,恶意串通,秘密成交,胡老板竟以2折的地板价格,就拿到粤州经济特区核心商业区黄金地段 6000m2  低层商用房产,和一个资产近5亿元、正在盈利的大型日用百货另售商场,直接造成国家、各股东单位和全体商场职工的特大经济损失。粤州华轻百货商场是我国因非经营性亏损而关张倒闭的国有企业的典型案例。  

2002年国庆节后上班的几天内,在粤州华轻公司内部,不仅是广大职工痛心疾首,吵吵嚷嚷,不断质问,议论纷纷。闹得更厉害的是各省市日用品业厅局驻在华轻大厦的驻粤单位、公司的职工群众,特别是上海市日用品工业局、上海市农机工业局驻粤分支公司工友们,他们经营得好好的粤州华轻百货商场,在事前毫不知情的境况下,汪军突然以地板价格把百货商场贱卖给香港不法商人。更何况,整个粤州华轻公司都是内地日用品工业企业职工用血汗钱办起来的。职工众怒,义愤难平,吵吵嚷嚷,成群结队跑到总经理办公室要问个清楚明白。公司总办早有人在办公室门口档驾。他们笑咪咪地说:“董事长诸总回北京休假去了,汪总和古经理已去东北考察工作。”这些股东单位的职工找到公司“四大金刚”们问个究竟,这帮人摊开双手,无可奈何地说:“我们和大家一样什么也不知道。这件事好像是全国日用品工业协会授权办的。”这种是说又不讲,似真又不算数的小动作,令各股东单位驻粤州分支公司工作人员哭笑不得,一筹莫展,吡牙咧嘴,气不从一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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