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纵连横":世界历史的竞合时代

"合纵连横":世界历史的竞合时代

世界历史进入前所未有的新竞争时代

--《世界战略新观察》一书序言：


　　本书第一组文章，是笔者于2002年发表在香港商报上的专栏文章，反映笔者对当前国际形势及对美国新的全球战略的最新观察与分析。


据海外《中国时报》近日报道：


　　"纽约时报透露，美国布什政府今天（9月20日）在一项文件中正式公布其新国家安全策略，阐明美国军事策略将转变为对有敌意国家与恐怖团体采取先发制人行动，并首次声言美国绝不容许其军事优势像在冷战时代一样曹到挑战。文件并指出，中国领导人对国家的性质迄未作出根本性的选择，中国追求以威胁亚太邻邦的军事能力提升，只是在走一条过时的老路，"最终只会影响到其所追求的国家强?quot;。美国给中国的忠告是："社会与政治上的彻底民主自由，才是那种伟大唯一的根源。"?


　　在这项长达35页的文件中，布什也试图回应外界对美国愈来愈耀武扬威的批评，他坚称美国将运用其军事和经济力量支持"自由与开放社会"，而非寻求"单边优势"。它形容这种价值与美国国家利益结合的策略是"一种独特的美国国际主义"。这项文件题为"美国的国家安全策略"，是历任美国总统必须提交国会的文件。其中针对布什政府的外交政策，从国防策略到全球暖化之类的议题，首席做出了全面性阐释。


　　该文件中就美国国家安全揭现了一种强有力，有时带有攻击性的策略，其程度为里根政府时代以来所仅见。其中包括贬抑大部分禁止武器扩散条约，主张改采一种"反扩散"原则，意指涵盖从飞弹防御到强制裁撤武器或其组件等所有一切。它声称美国自一九四?年代以来采行的"围堵与吓阻"策略已不作告终。?


　　这项新战略文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坚称"总统无意容许任何外国强权的力量追赶上美国，藉以保持美国自十多年前苏联解体以来所享有的大幅领先力量。"布什的这项文件声称，"我们的部队将强大到足以劝阻潜在敌人扩充军备，期望凌驾美国的力量或与之匹敌"。由于俄罗斯已无财力与美国在军事支出上较劲，这原则似乎是针对一些国家正在壮大的强权而发，例如正在扩充传统与核子武力的中国"。


　　由此看来，我几个月前对美国新国家战略的分析已为形势的发展所证实。我们可能正在进入世界历史上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代。?


　　21世纪的全球政治问题已不同于19世纪和20世纪。19世纪是殖民主义的时代，当时的发达工业国家，为割据世界市场和原料产地而进行全球资本主义竞争。20世纪的社会革命和全球工业化运动扭转了殖民主义的历史方向。但是，新兴国家独立后的保护主义和闭关政策，导致了世界市场的再度分割。21世纪的资本主义提出了全球主义的口号，但同时又对后发展国家采取了经济遏制主义的封困政策。尽管中国几乎遵循西方发达国家的准入条件加入了WTO，而多数发达工业国家至今未承认中国是一个平等的市场经济国家，仍不允许中国以平等的条件进入发达工业国的内部市场；这是这种经济遏制和保护政策的实例。


　　中国面临着巨大的人口压力、资源与环境危机，使中国的未来生存必须寻求外向型发展。人们不能不注意到，甚至对资源环境的增大投入，都会消耗中国国内的有限资本，紧缩着有限的资源空间。?


　　但是，一些发达国家阻遏中国向外拓展，阻遏中国设法利用世界资本主义环境扩张经济规模。它们在80年代彭励中国的对外开放，当时是为了进入中国。但是它们现在却反对和限制中国的对外开放，尤其阻遏世界市场对中国的彻底开放。这是逆于全球主义方向的。其根本目的就是阻遏中国向外寻求世界资源和向世界经济体寻求利润。这是中国不得不必须寻求突破世界霸权的根本原因。


　　如果中国采纳发达国家所建议的以内需为主导的发展方针，在巨大的人口及生存压力下，必定导致极其激烈的内部资源竞争。实际上，政治腐败及各界腐败（所谓"寻租"现象）也正是这种内部资源竞争的激烈性导致的必然生存方式。社会内部的激烈竞争失衡，必会导致动乱与革命。?


　　然而，布什等西方政治家则对中国人提出了另一种忠告。他们认为中国的首要问题不是人口压力及资源环境有限性造成的巨大社会生存压力。他们要求中国人闭目不看这种严峻的生存压力和危机，而去追求水月镜花的"自由民主"乌托邦理念。他们一方面从外部遏制中国的外向经济发展空间，另一方面在内部诱导自由主义批评和所谓"多元主义"的"民主"改革（包括鼓动支持邪教），要中国通过政治制度的崩解实现制度改革。其用心是显而易见的。就是要使中国陷入循环内乱直至解体，以战争消灭和遗弃过多的剩余人口，然后以强势武力实现1/5的精英统治，从而解决环境与人口问题。?


　　美国所要建立的未来世界，就是只有美国具有自由意志和行动自由而别国只能乖乖听话?quot;自由"世界。?


　　美国希望中国实现"彻底的"民主自由。所谓"彻底"二字玄机很深。底线在哪里？回顾20世纪的历史可以知道，对中国人来说，"自由民主"制度并不是从未实现的一个梦。20世纪初叶的中国历史中，曾经有过政体形式接近这样一种标准的时代，这就是1917-1928年的北洋政府时代。当时中国曾实行两院国会制宪政，英美形式主义民主自由。?


　　结果，12年间中国换了十来位总统几十位总理。总统以贿选而得，国会形同戏院。内阁是军事力量的傀儡，国家分裂割据，内战频仍，民不聊生，在国际上任人宰割。当时的中国的确是一块"自由"的土地，即听任列强纷争驰骋的自由猎场。今日割地，明日赔款，国家无任何主权尊严可言。所以孙中山在广州成立革命政权，发动北伐，推翻了"自由民主"的北洋政权。?


　　没有强大国力作基础，所谓彻底"自由民主"的政体，在美国独霸、列强竞立的世界上，仍然只能意味着一个任人宰割的弱质国家。温故而知新，这一段史事并不遥远，可惜今人对之的研究实在不够。?


　　"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布什总统要帮助中国成为"真正伟大"的好心，我想国人应能作出多义的读解。?


　　因此，本书亦收录了90年代初叶我解读当时国际形势的一些采访和文章。立此存照，供有兴趣的朋友作为参考。并非由于作者至今仍囿于冷战思维，而是由于，为争夺全球资源及世界市场中的经济利益的冷战（包括局部热战），并不因冷战意识形态的放弃而结束。


　　存在决定思维。这一新的更激烈的全球竞争时代已经揭开了序幕！是为序。??


何 新

2002年9月20日记于燕京

当代全球战略中的"合纵"与"连横"

（1）


　　历史中常常会有惊人的相似之点。最近，与中国战国时代后期所呈现的国际政治局面极为相似，当代国际地缘政治中出现了"连横"与"合纵"的两种战略思想。


　　战国后期，中国国内的列国政治中，出现了"一超多强"的局面，"一超"即秦，"多强"即兼并了春秋时期数百小国的六大国：楚、齐、韩、魏、赵、燕。

所谓"合纵"，即"合众弱以攻一强"，就是许多弱国联合起来抵抗一个强国，以防止强国的兼并。所谓"连横"，即"事一强以攻众弱"（《韩非子?五蠹篇》），就是由强国拉拢一些弱国来进攻另外一些弱国，以达到统一天下兼并各国的目的。当时各大国之间，围绕着争取盟国和对外扩展的战略问题，，出现了"纵"和"横"两种不同的主张。张仪首先提出各国连横帝秦的战略，实际是各国垂直隶属于秦的合纵（纵向）战略。其后苏秦、公孙衍则提出各国连横制秦的横向战略。张仪是"纵"的代表，苏秦公孙衍是是"横"的代表。


　　魏相公孙衍于公元前三二三年发起"五国相王"（《战国策?中山策》）。这是"连横"战略的一次政治实施。参加"五国相王"的是魏、韩、赵、燕、中山。公孙衍的"五国相王"战略，实际是一种弱国联合战略，想以此来和秦国相对抗。


（2）


　　俄罗斯总统普京近日在同冰岛总统奥?拉?格里姆松会谈后对记者说，应当在世界上建立一个"稳定的弧形地带"。


　　普京总统设想，在一个有多国参加的"弧形地带"框架内，建立一个新的"十分有前途的世界安全组织"。以俄罗斯和欧洲北约国家为一方（"20国"机制），加入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国家为另一方（在上海合作组织的框架内），双方更加密切地合作，促成这一机构的建立。


　　普京认为，这个"稳定的弧形地带"应当是一个全体成员"平等"的联席会议式的政治组织。也就是说，不允许某个国家对它的活动发号施令。"我们的出发点是，必须加强联合国、联合国安理会和欧安组织的作用，这些机构应为保障集体安全发挥关键作用"。为了对诸如恐怖主义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等问题及时作出反应，"必须迅速、平衡地采取行动"。

俄罗斯《生意人报》指出，俄罗斯总统之所以提出"稳定的弧形地带"论，是针对美国前国家安全顾问布热津斯基的理论。后者曾把亚太地区称作"不稳定的弧形地带"。


　　普京所提出的，实际也是当代国际地缘政治中一套弱国共同联合以求生存的"连横"战略。


（3）


　　自布什政府上台以来，美国露骨的一极独霸主义虽然屡遭国际社会抨击，但在"反恐"战争名义下仍然在强力推行。美国一些战略学者认为，这种一极化全球体制有助于美国以绝对优势的军事力量来建立21世纪美国统治下的全球统一"新帝国"。


　　1987年，耶鲁大学教授保罗?肯尼迪曾发表名著《大国的兴衰》一书，书中警告说，一味追求帝国主义扩张将导致美国走向衰亡。但最近他却在《纽约时报》上极为自豪地指出，当今美国在40个国家拥有军事基地，英国、日本、德国、意大利和西班牙派遣海空军参加了对阿富汗的军事打击。他认为，美国正在成为继罗马帝国之后唯一可能成功的新世界帝国。另一位"新帝国"论倡导者罗伯特主张，在恐怖分子四处潜伏、存在众多"无赖国家"的世界上，只有"美国式和平"，即在美国领导下，各国被动参与的全球安全体制，才能不断打击"无赖国家"，保障和平与安定。


　　这些学者，可以看作当代"合纵"论者。日本教授刀达朗最近在《东洋经济》撰文指出：


　　"现在，我们已看到了美国新世界战略的征兆：（1）'9?11'事件后，迅速组建了反恐军事大联盟；（2）发表'邪恶轴心'论调；（3）国防预算增长14%；（4）废除与俄罗斯签订的《禁止弹道导弹条约》；（5）开展反恐战争，对滋生恐怖活动和恐怖主义的政治因素置之不理；（6）宣称在反恐战争中不惜动用核武器。除了针对三个'邪恶轴心'国家外，打击对象国家还可能包括中国、俄罗斯和叙利亚；（7）向菲律宾、格鲁吉亚和也门等国派遣反恐训练部队。"等等。


　　美国所谋求建立的，实际是一个全球帝国体制，即以军事力量为后盾，在政治上实施美国领导，在经济中服从美国利益和需要的一种"全球化"国际体系。


　　那么未来各国将何去何从？刀达朗指出：

　　"安然公司丑闻和限制钢铁制品进口降低了世界对美国模式市场经济的信任，美国、以色列在对阿富汗和巴勒斯坦的军事打击中，违反人权和人道主义的行为也受到了严厉谴责。"

他认为：


　　"现在，距离美国这个"新帝国"能够发号施令的那一天虽然还很遥远。但日本和欧盟国家应当一致要求军事色彩增强的美国修改轨道。如果日本继续在表达自己信念上犹豫不决，日美同盟关系有可能演变成帝国主义的（纵向）主从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