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仔组诗

龙仔诗草

一个骨灰盒的故事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盒子
里头曾经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如今,满满的是一家人
父亲,母亲,妻子的哀伤
惟有不懂事的两岁孩子
有时会摇一摇它
叫一声:爸爸!

请相信
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木匣
绝不是潘多拉的盒子
然而有一天
工头们聚在一起大喝了一夜
骨灰盒忽然开口说话

那是一个没有月亮的夜晚
氖灯把工地照的惨亮
上了十四个小时的料
头昏的直了一下腰
立刻从十楼穿过密密麻麻的脚手架
趴在呛人的地下
正在工地巡视的老板
连踢带骂的撵走了围过来的工友
向工头使了个眼色
匆匆走开,掏出手机喊叫
120!120!快来!
当然没人知道,手机并没有打开
工头走到伤者身边
掀起衣襟盖住工人的脑袋
再迭了迭,然后一屁股坐下去
他抽完一枝烟
才抬起屁股
细心的把浸血的衣襟拉平
再跑向盯着他的老板
老板阴着脸按下了通话键
继续刚才的喊叫
威严的声音象夜晚的天空
笼盖着惨白的工地

我知道你不信
骨灰盒怎能说话
然而这个世界上
发生了这么多奇迹
就没有什么不可能
也许
也许
当孩子长大到会唱歌的时候
它也会一起唱
快把那炉火
烧得
通红
         (2007.7.1)

爷爷推过独轮车

爷爷推过独轮车,
跟着大军过沂河,
千里淮海走一遭,
驮回来一个新中国!

爸爸推过独轮车,
县长拉车上山坡.
蒙山半腰修水库,
爸爸的小车三个箩!

而如今,
俺也推上了独轮车,
车上坐着俺的娘呵,
去投舅舅的山窝窝!

只因为,
庄前来了推土机,
推倒了麦子推倒了树,
推倒了房子推鸡窝!
(2007.7.6)

一百年不变

早上我冲出门去上厕所,
莫名其妙被人把路拦.
几个趾高气扬的小痞子,
声色俱厉的问我干什么,
我说我上厕所啊,
立即被他们揪住衣领!
干什么?
干什么?
我的质问刚刚出口
屁股上立刻挨了一脚:
暂住证!

晦气啊,
大清早查什么暂住证!
幸好我租住的屋子就在身后,
虎视眈眈下我拿出暂住证
才让这些东西滚蛋,
所有的哥们全捏着证出来了,
大清早啊,
暂住证成了上厕所的通行证!

蚊子和我们住在一起,
白天压根不见它的踪影.
而我在脚手架上爬上爬下,
每天累得贼死,
夜晚回来草草漱洗,
木头一样倒在床上,
蚊子却立刻跑出来大发威风.
喝人血的蚊子啊,
夜晚是它们的天堂!
吃饱喝足的蚊子,
瞬时就不见了,
八成是去了KTV,
拉住小姐乱摸乱搂.

我操!
怎么从来不查蚊子的暂住证?
这是什么世道?
还一百年不变!
(2008.3.11)

写在英雄山无名烈士墓前

你们曾是钢铁的队伍
 每一个
       都由钢铁铸成
 当然,你们休息了
 仍然保持着
          钢铁的阵容
 
 面对车水马龙的闹市
 在青山一角
 你们成了
        一座加油站的钢铁构成
 催促每一辆经过这里的人生
 驶向光明
(2008.4.5.)

老楼碰上了大地震(不合时宜的快板书)

今儿说的是咱的楼啊,
68年,把它盖,
搬家的日子还记得,
热血沸腾的那年代.
加班加点靠在厂,
技术革新赛起来.
风风雨雨它老了,
满脸都是老人斑.
当年的工友下岗了,
再没了朝阳的七点钟.
不知哪个缺德的,
嫌俺老楼死的不够快.
石灰水给它画了三个大白圈,
圈里呲着一颗牙.
嘛?
拆!
拆了房子咱往哪住?
补偿刚够买厨房!
更有退休的老师傅,
舍不得它的大走廊.
走廊宽敞带窗户,
左邻右舍都牵住.
夏天里笑声楼里跳,
养花下棋打扑克.

黑心老板要发财,
贼手朝咱伸过来.
又想扒咱工人的皮?
坚决和你顶到底.
只要补偿不合理,
要咱搬家没门的(念di).
老少爷们来联防,
防火防盗防奸商!
唉,这年头儿讲改革,
发展就是硬道理,
三星五星加白宫,
老板的新楼到处起.
渣滓个个成人精,
先富起来抖威风.
人精精不过老天爷,
摔你一个倒栽葱!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山也摇来地也动.
只见那,新楼哗啦哗啦倒,
只吓得,俺的老楼跳三跳!
遍地瓦砾风雨中,
大人叫来孩子哭,
(白)吓!这地震来得太突然了.

眼看着新楼都倒毙,
咱这老楼十有八九拆不成.
68年那是啥时候?
毛泽东思想环宇红.
当年的老楼骨头就是硬啊,
我看安上炸药也不中.
唉,说这些事儿干什么,
街坊邻居都遭了灾.
快到厂里去救人,
把老伙计们接过来,
还有咱爹咱娘咱大爷,
快快快快接过来!

(2008.4.15凌晨)

北纬31,东经103.4度,永远不要忘记

当黑暗将花朵
在心头碾成一张
鲜血印刷的债券
每一个活着的工友
都有了向未来
追讨的权利!
这是花朵凝结的权利
用鲜血印刷
请把她藏在你的心口
永远不要忘记!
(2008.5.17)

当长江浪峰上收起千片战帆

当长江浪峰上收起千片战帆
讨债的爷爷大笑着凯旋
尽管他永远失去了一条胳膊
肩膀却更加灵活强健

当爸爸痛苦的发现
他借出的钱也许不会归还
他在死去时留下了带血的遗言:
永远,永远不许任何人拖欠!

我不明白为什么是两个结局
也许是爷爷的方式更好更简便
但我记住了压死爸爸的黑炭
永远,永远不许任何人拖欠!
(2008.5.17)

我们出发吧

我们出发吧
带上食物和水
还有疗伤的药品
那里的姐妹兄弟需要我们
需要我们的勇气和信心
那么多逝者和伤者在催促
我们出发吧
目标始终如一

山崩地裂这不是头一回
也不会是最后一次碰上
岩层崩溃
背好行囊
行军的队伍不要拖得太长
帮一把体弱的战友
我们出发吧
目标始终如一

那些逝去的生命
给我们留下了什么嘱咐
那一定是提交给未来的证据
还有活着的兄弟姐妹
他们需要食物和水
还有勇气和信心
走快一点啊!
目标始终如一

灾难到来时
就一定要抗争到底
四散奔逃也许只会死得更快
快排好我们的队伍
红旗的经纬就从你我开始织起
让鲜红的太阳为我们染色
去接回我们的姐妹兄弟
目标始终如一

我们出发吧
制造灾难的魔鬼也在等我们
一定要把它带回来
还有它扔出的石头
这都是提请给历史审判的证据
就让我们接回来的兄弟姐妹
坐上庄严的审判席
目标始终如一

定要把炉火烧的通红
该焚烧的通通填进去
把魔鬼和它制造的垃圾通通烧光
倒塌的楼房重新盖起
宽敞明亮的新房
是大伙当家的新居
同志们,加快行军步伐
目标始终如一
(2008.5.17)

公正的天平

一边是矿山,工厂,银行,
一边是成千上万的人,
成千上万的人呐,
占地球人类的90%,
人的山,人的海洋,
只要矿山那头稍微有一点翘起,
加上几个警察就平衡了,
多奇妙的游戏!
天平就是这样公正:
当人民丧失了权利!
2008.5.17)

我是一块石头

女蜗补天的时候我还太小
精卫填海的时候我长大了
但她也衔我不动了
我可不愿流水把我打磨的象个甜瓜
于是我只能向地下沉去
向地下沉
深深地沉下去
那里的兄弟多得数不清
你挤着我来我挤着你
一个个都热得赤裸裸地敞开胸膛
再也分不清谁是我谁是你
每一个兄弟都熔化了自己

于是,我们成了炽热的洪流
在深深的地底涌动
这样热啊这样挤
使我想起以前自由的日子
自由的闪电和自由的暴风雨

我们出去!
我们出去!
是哪个伙伴在喊叫?
声音沉闷却强烈无比
我们出去!
我们出去!
我们一齐出去
轰隆隆隆隆隆隆隆
我们
一齐
出去!

(2008.5.17初稿5.18重写)

记住,她们曾被三次谋杀

有一个蓄谋已久的长远策划
最后的屠杀地
在黑黝黝的矿井
二十四小时不停止劳作的工厂
在电子眼的严密监视下

魔鬼们不耐烦等待太久
早早地就用过期的水泥
锈蚀的铁丝
把死亡的陷井扎好框架
她们,她们还是孩子啊!

她们死了,给亲人留下无尽的伤痛
摄像镜头把锷鱼的眼泪
千万次的复制放大
再加上遮天盖地的谎言
对孩子们再一次屠杀!

善良的人们啊
当我们掩埋这些
可怜的孩子们时
该怎样,怎样让后来的孩子
永远不再担惊受怕?
(2008.5.18)

一双清澈的眼睛

这双清澈的眼睛
属于一个死去的孩子
她身上没有一点伤痕
是老师的脊背把她护下

她死了
倒塌的校舍隔绝了空气
她的老师保护不了可爱的稚花
老师死了,她也死了
眼睛睁得很大

面对痛哭失声的父母
清澈的大眼睛开始说话
爸爸!妈妈!
为什么警察叔叔的大楼没有倒塌?
为什么我们的学校
通通倒下?
为什么当官的不许你来救我?
爸爸!妈妈!
我憋的难受
真得很难受啊!

爸爸!妈妈!
老师告诉过我们
我知道这是地震
可是在三十二年前
河北的青龙县也发生了地震
那里的小朋友
为什么没有一个被杀?
爸爸!妈妈!

(注,三十二年前的唐山大地震中,河北青龙县委相信了群防群测的预报,带领群众安全转移,全县仅仅死亡七人.当时,基层临震预报发出了几百起,异常数据纪录长达270天,全被国家地震局只顾争权夺利的专家官员压制.只有青龙县和开滦矿山的下井工人伤亡最少,因为他们坚持按毛主席的革命路线办事,震前准备充分,撤离有条不紊.2008.5.18)

无稽

要撞烂多少个火车头
我们可怜的部长才能拿到一百分
要压死多少个小学生
楼板里才能穿上钢筋
要献多少次血
城管才不会打人
要和达赖喇嘛会晤几次
大葱才会比肉便宜
汽油要涨到多少钱一升
宝马才不敢撞了人就走
老板要养多少个二奶
才会按时给工人开工资
一天要加班几小时
警察才同意工人去讨薪
当劳动法违犯了公司的规定
你是辞职还是把政府告上法庭
你辞职以后是去考公务员
还是嫁一个蓝眼睛的白胡子老外
这些问题你回答不了没关系
别对着摄像镜头哭哭啼啼好吗
没人关心你两口子打不打架
不要在外面为和谐亲嘴行不
老子真倒霉
怎么碰上了你这号鸟人
(3008.5.19)

断裂与决斗

气势汹汹的印度板块
一直瞪着它的蓝眼睛
不懈地向着
欧亚大陆的腹地
挤压
白雪皑皑的青藏高原
俯睨着华北,华南
平原上的丰饶
手上暗暗使劲
2008年5月12日
小小环球都感受到了
对抗的爆发
断裂引发的地震
摧毁了纹川
那个地方的上层建筑
金碧辉煌的傲慢
和夜里笙歌的慵懒
通通在
瞬间倒塌

一时间
万众向纹川瞩目
无数洪流向震区聚集
权力板块
资本板块
劳动板块
彼此都在地下暗中冲撞
不断的余震
使大地起伏摇晃

是资本和权力的板块
在碰撞中维持住平衡?
还是劳动板块
崛起成为新的陆地?
请相信
历史永远不会
简单地
重复过去!
(2008.5.20)

咱的老板也捐了钱

四川的老百姓遭了大灾
您终于慷慨解囊了币
大伙都感谢您呐
您瞧俺也捐款了
只有可怜巴巴的十元
还不够您买一根香烟,
还是您慷慨大方啊,
拖欠的工资,
是不是该补发了?

    你捐的?
    其实还不是我们的血汗!
    早知道你打好了算盘,
    捐一块定要捞回来十块,
    俺就等你哄抬物价呢,
    看你拔根毛能卖几万!

补发工资的事,
老板总该有个商量吧?
明天再说?好的,老板晚安,
祝您晚上好梦!

    我会在你梦中为你效劳,
    帮助你达到高潮
    你喜欢用撬棍SM呢,
    还是用大号管钳?
(2008.5.21)
**********************

那不是咱们的旗

那不是咱们的旗
当肥硕的星星
在老板的油嘴里嚼来嚼去
就注定了那不是
咱们的旗

那个虚幻的符号
虽然仍然高居第一
生活里的我们
早已被二奶的高跟鞋
踩进了烂泥

那不是咱们的旗
不管给它画上多少个圈圈
都是老板们赌博的游戏
而我们早被做成筹码
在圈圈里
被交换过来,交换过去

当你愤懑或伤心的时候
尽可以把它们乱舞一气
只要自己心里有数
那不是咱们的旗

咱们的旗帜
现在不允许升起
每一条法律和法令
都在警告
铁锤和镰刀不得
非法聚集

我们的旗帜
是自由的旗
自由,仅仅属于
劳动者自己独享的自由
现在不允许扬起

也许我们的孩子
能够站上我们的肩头
把劳动大军的权利
写上天际
就把这个希望
融进你的左膀右臂
让它一天比一天强大
为了让孩子们
早早站上去
(2008.5.21)

今夜,叔叔阿姨为你守灵

春雨如丝
焦唇如炽
孩子啊孩子,今夜
叔叔阿姨为你守灵
烛光,为你照路
热泪,为你飘零
没有鲜花
没有挽幛
亲人就这样给你送行

为什么呢
啊,说起来有点复杂
原因全在叔叔阿姨身上
还有你的爸爸妈妈
属于你的旗帜
今天没有升起
所以啊
也就不会有一面旗
为你降下

叔叔阿姨和爸爸妈妈丢失了
属于咱们的旗
因为它太旧了
所以被大人忽视

现在去找行吗
肯定来不及了
不过烛火和那面旗
是同样的颜色
跳动着爸爸的心啊
妈妈的心啊
叔叔的心啊
阿姨的心啊

我走了你们记得去找好吗
好的,她升起来时
会有一万个春雷叱咤
告诉你爸爸妈妈找到了她!

会有一万个
春雷叱咤
告诉你
爸爸妈妈找到了她!

会有一万个
春雷叱咤
告诉你
爸爸妈妈找到了她!

会有一万个
春雷叱咤
告诉你
爸爸妈妈找到了她!
(2008.5.21)

打竹板,真奇怪!

打竹板,
真奇怪!
全国人民齐救灾,
几万帐篷搭起来.
谁知道
多少灾区的百姓风雨里,
身上单缺遮和盖?
更有那
救灾的战士淋雨中,
浑身泡的皮发白!

说奇怪呀不奇怪,
帐篷运到了灾区外.
四川省委的党校里,
三哥带表搭起来.
先天下之逃而逃啊,
后天下之灾而灾.
唉!
这个竹板该咋打?
本山大叔也会愁地把嘴歪.

(2008.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