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原惟人评论集》目录与前言
《藏原惟人评论集》目录与前言
林焕平 等
按:《藏原惟人评论集》是林焕平先生组织翻译的,在1990年代初本拟纳入“外国文学研究丛书”,但后来因故未能出版。藏原惟人是日本20世纪30年代无产阶级文艺运动中最为活跃的理论家与批评家之一,对我国30年代左翼文艺有着较为深刻的影响,此书不仅对文学史研究具有重要参考价值,对当前“底层文学”的理论与实践也具有启发意义。征得另一译者李心峰先生的同意,本站先行刊登此书的目录与前言。另此书增补部分译文后,希望能尽快出版,有兴趣的出版机构请联系:[email protected]
目 录
致译者 藏原惟人
译者前言 林焕平
政党与文学
——驳新居格氏的无政府主义文艺论……林焕平译
无产阶级艺术的内容和形式……林焕平 蒋寅译
通往无产阶级现实主义的道路……蒋寅译
现代文艺批评家的态度……林焕平译
艺术社会学的方法论
——读弗里契的《艺术社会学》 李心峰译
关于艺术方法的感想(前编) 刘海东译 李心峰校
关于艺术方法的感想(后编) 刘海东译 李心峰校
为艺术理论上的列宁主义而斗争……林焕平译
现代俄国的批评文学……林焕平译
论日丹诺夫的文学批评……刘海东译 林焕平校
文学与社会……刘海东译 林焕平校
向别林斯基学习什么……林焕平译
文学和世界观……林焕平译
俄国革命与文学……刘海东译 李心峰校
宫本百合子的生平与业绩……刘海东译 林焕平 李心峰校
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盛开的花朵
——高尔基和马雅可夫斯基…… 刘海东译 林焕平 李心峰校
小林多喜二和宫本百合子 刘海东译 李心峰校
论高尔基的三部作品
——《我的大学》、《守门人》与《初恋》……刘海东译 林焕平校
略谈《静静的顿河》……林焕平译
艺术上的阶级性与民族性 ……林焕平译
关于《青年近卫军》 ……刘海东译 林焕平校
文学与思想 ……刘海东译 林焕平校
伟大的政治家与艺术家的友谊
——《列宁给高尔基的信》……刘海东译 林焕平校
论文学的人民性与党性 ……刘海东译 李心峰校
政治与文学问题
——关于所谓“文学自己的眼睛” ……李芒译
怎样学习“古典文学”? ……刘海东译 林焕平校
生活与文学 ……林焕平译
民族文化和国际文化 ……林焕平译
艺术书简 ……林焕平译
致译者
林焕平先生:
闻知我的论文集已经译毕,感到不胜欣喜。先生累月经年,战胜疾病,抓紧翻译,我对此深为感谢。
通过你们的工作,使贵国读者得以阅读我的论文,这是很值得高兴的。
深切期望先生身体健康,并祝愿先生今后工作更加出色。
藏原 惟人
1987年9月27日
(李心峰译)
前 言
一
藏原惟人于一九○二年生于东京。一九二○至一九二三年在东京外国语学校俄语科学习。毕业后,以《都新闻》特派员身份去苏联,曾写《赤俄游记》。一九二六年回国,适值日本无产阶级革命高涨时期,他积极参加日本无产阶级革命文化和革命文学运动。一九二九年加入共产党,一九三○年八月,国际红色工会第五次大会在莫斯科举行,他与绀野与次郎一起,作为日本代表,出席了大会。会后归国,根据大会决议之一《无产阶级文化与教育的各种组织的作用和任务》的精神,提倡组织日本无产阶级文化运动各领域的统一机构。他联系日本革命实际,撰写了许多优秀论文,又翻译了不少苏联的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著作如《苏联文艺政策》、《艺术论》等,并且译过一些文学作品。他已成为日本革命文化界的思想领袖,他对我国左翼文化运动也产生过相当广泛的影响。鲁迅翻译的《苏联文艺政策》、《艺术论》等著作,就是根据藏原的日译本转译的。
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事变前后,为了侵略扩张的需要,日本政府对日本共产党进行了残酷镇压。不仅作为日本革命文化界的领导人,也作为日本共产党中央委员委员之一的藏原惟人,于一九三二年四月四日被捕入狱。他经受了日本法西斯当局的严刑拷打。但他对共产主义的前途始终充满信心。当时有不少日本共产党人和无产阶级作家“转向”变节,而他则坚贞不屈,保持了共产主义战士的崇高品格。
藏原被送到北海道的监狱监禁。他在狱中,仍满怀革命豪情,身在狱内,心在狱外,他用与家族通讯的形式,写了大量讨论文学艺术问题的书信,出版了一本《艺术书简》,共达三百七十余页。他在狱中,学习异常勤奋。他懂得俄、德、英、法、希腊、拉丁以及中国等外国语言,博览群书,广泛接触文学、艺术、哲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包括物理学、化学、生物学、代数、几何、高等数学等方面的论著。他在狱中生活了八年半之久。他把监狱当成了一所大学校,他也成了一位渊博的学者。一九四○年十月十日,因患严重肺病,保释出狱,返回东京。
一九四五年九月三日,日本无条件投降。随之,日本共产党恢复了活动,他先后被选为中央委员,中央政治局委员,兼中央文化部长,日共中央机关杂志《前卫》主编。他领导日本新民主主义文化运动,大力开展广泛的文化艺术活动。一九四九年,因病辞去中央文化部长职务。五十年代,曾两度来中国访问。后来,他退休了,任日本共产党名誉干部会委员。他给译者来信说,他退休后,在家里养养花,从事中国古代思想研究。一九八四年,出版新的巨著《历史中的辩证法》。藏原先生现已八十五高龄,现在他的手已发颤,无法写字,但仍在致力于文化艺术的研究和思考,最近还发表了《风景山水画论》等。他的这种春蚕吐丝的忘我工作精神是值得敬佩的。
藏原著作甚丰。一九四九年出版《藏原惟人选集》上下二卷。一九五六年又改版为《艺术论》上下两册出版。从一九六六年至一九七九年,出版《藏原惟人评论集》共十大卷。此外,还有如下一系列著作:
《马克思列宁主义文化论》
《年轻的列宁》(一、二)
《意识形态的并存和思想斗争》
《宗教及其起源与作用》
《关于文化与艺术的对话》
《日本革命与文化》
《关于宗教与共产主义的对话》
《渡边华山》
《共产主义与文化》
一九四九年,译者译出他论新民主主义文化与艺术的几篇论文,先在香港大公报和香港文汇报发表,后来汇编成册以《文化革命论》为题,在香港出版单行本。一九五○年,译者又译出他和古在由重等四人的对话《共产主义艺术论入门》;同年,译者还译过他的《共产主义是什么》,均未出版。
二
藏原惟人的文艺思想,在前期即一九二六年至一九三二年前后,主要是受苏联的影响。日本革命文艺界的内部矛盾和斗争情况很复杂。这与日本的日益军国主义化和政治上的日益法西斯化有关。当时,藏原的统一战线思想较为浓厚,提倡文艺界各团体大联合,组成统一的组织。后来组成日本无产阶级文化同盟(类似中国于一九三○年组成的“中国左翼文化总同盟”,简称“文总”)。文学方面,组成日本无产阶级作家同盟(类似中国左翼作家联盟,简称“左联”)。藏原是这两个团体的领导人和思想领袖。这两个团体,到一九三一、三二年之间,先后受到日本政府镇压。不少左翼作家“转向”,蜕变为右翼作家,如林房雄等人。今天去研究一下历史,觉得这两个团体,仍难免或多或少有“左”的宗派主义情绪。它们的团结面还不够广。例如白桦派的志贺直哉,武者小路实笃等人道主义作家,他们很富于正义感,反对过日俄战争、日清战争(即甲午战争),后来又为无产阶级作家做过好事(如志贺为小林多喜二的被捕与被害而奔走呼号,等等)。无产阶级作家却始终把他们看作资产阶级作家,未能把他们看成朋友,更不用说没有当作“同路人”了。这有客观的环境险恶的原因。但也不能否认有主观的、领导思想上的“左”的、宗派主义情绪。
日本投降以后,藏原痛定思痛,对过去的“左”的宗派情绪的认识有很大提高。例如,在日寇发动侵略中国及侵略东南亚各国的战争期间,有些过去的无产阶级革命作家,却歌颂起侵略战争来了。(其中有的人,也许多少有被迫的情况。)但是,过去被无产阶级革命作家认为纯艺术、为艺术而艺术的作家,如永井荷风,谷崎润一郎等,却能对侵略战争进行抵制和反抗,表现出艺术家的崇高品格。藏原对他们表示很大的敬意,并给以极高的评价。
虽然如此,在具体革命实践上,仍有过去的“左”的残余。例如在新日本文学会的组织上,就未能做到把它组成为一个作家群的最广泛的统一战线组织。
藏原受二十年代和三十年代初期苏联文学的影响很深。他提倡党的文学,要求作家成为布尔什维克化的共产主义战士,要求作家的任务要与党的任务相结合。他提倡题材应具有积极性,应表现无产阶级及其先锋队的斗争生活,描写人民群众,描写基层活动,创造人民群众的典型。他主张作家必须确立共产主义世界观,用无产阶级的“眼睛”来观察世界,描写世界。他很重视辩证法。他曾对弗里契的艺术社会学感到兴趣。但他很快就批判这个学派的机械论观点。他认为这个学派机械地阐释艺术的历史发展,只注重阶级分析,甚至在形式与技巧问题上,也是如此。信然,就谈不上批判继承文艺遗产的问题了!
在创作方法上,藏原早期提倡无产阶级现实主义,曾发表过《通往无产阶级现实主义的道路》及《再论无产阶级现实主义》两篇重要论文。这些文章不仅成了日本无产阶级文学的指导理论,在我国也产生过相当广泛的影响。不久,苏联提倡唯物辩证法的创作方法。藏原曾把它介绍到日本去,但他很快发现,艺术方法毕竟不同于哲学方法。把哲学上的唯物辩证法当作艺术上的创作方法,显然是把艺术等同于哲学,抹煞了艺术的特殊性。艺术方法需要接受哲学的指导,但两者之间不能划等号。于是他很快放弃了唯物辩证法的创作方法这个主张。一九三二年,当斯大林和高尔基总结苏联文学经验,提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创作方法的时候,他已经被捕入狱。一九四○年底他出狱后,就大力提倡这个创作方法,把高尔基和马雅可夫斯基的创作视为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的花朵。并且根据这个创作方法的精神,对苏联著名文学作品如《毁灭》、《铁流》、《静静的顿河》、《青年近卫军》等,进行了评论。
藏原作为一个思想家和文艺批评家,富有卓越见解,作出了非凡贡献。一套《藏原惟人评论集》十大卷,从第一至第五卷为艺术论;从第六至第八卷为文化论;第九卷为思想论;第十卷为宗教论。一九八四年,又出版了《历史中的辩证法》一厚卷,着重研究中国古代及古希腊的共产主义和民主主义思想的历史发展,探寻共产主义思想的历史根源。这方面,不属本书选译范围,就不多加介绍了,这里专谈一下他的文艺批评思想。
藏原受过俄国十九世纪革命民主主义大思想家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勃罗留波夫的深刻影响。本世纪二十年代,他留学苏联,研究了苏联的有关著作,又用马克思主义观点消化和吸收了他们的营养,形成自己的独立见解,见诸于作品批评,表现出卓越的思想。例如,关于肖洛霍夫的《静静的顿河》,争议颇多。争议的焦点是该书的主人公葛利高里,一会儿参加红军,一会儿投降白军,一会儿又回到红军,反复无常。应该如何理解这个人物?斯大林曾亲自肯定这部作品。藏原则从艺术的高度对这本书作了高度评价。藏原是实事求是的,根据历史的、社会的、民族的、个人素质的、文化心理的等方面,进行全面的分析。他认为作者是依照现实主义逻辑,描写生活的真实而提出诚实的人与反革命力量合作这样一个极其复杂的问题,并在艺术上解决它。因此,这部作品具有高度的思想性和艺术价值。他认为葛利高里是个诚实的人,他的灭亡,是他的人道主义思想所导致的悲剧。
对于高尔基的《母亲》,藏原又提出自己独特看法。他认为,从作品看,高尔基还不能算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这一点,他与列宁的看法不大相同。
在评论托尔斯泰时,藏原高度评价了列宁对这位伟大作家的分析的具体性和深刻性。
与这个问题相关联,他批评了艺术社会学派只从作家的阶级出身、思想意识去看作品,未从作品与人民的生活和斗争的联系,未从作品过去发生、现在仍在发生的影响去看问题。
藏原也评论了普列汉诺夫等人的观点。他认为,普列汉诺夫等人把托尔斯泰的出身、思想、艺术,从历史的具体性中分离出来,抽象地提出问题;而列宁则认为托尔斯泰的作品是俄国革命的镜子,列宁的这一著名论点是通过对托尔斯泰作品的唯物主义辩证法的分析而得出的。
藏原依据恩格斯的文艺思想,提出如下的批评主张,即认为:出身于封建的、资产阶级的作家,有时也能反映出人民的思想感情和利益。如果因他们在思想感情上有某些缺点,便轻率地认为他们的作品是封建的、资产阶级的文学,那是不正确的。
他从东西方文学史艺术史上著名作品的魅力和影响,概括出一条美学原则:对于艺术中真正美的东西而言,时间的久暂是无足轻重的。
关于文学艺术发展史上的纵向继承问题,藏原坚持马克思主义的批判继承原则,认为后人的艺术,都是在前人所达到的思想和艺术的基础上,吸收消化,革新创造出来的。
关于文学艺术发展史上的横向的对外交流问题,藏原则发展了别林斯基的思想,认为如果文学必须是人民生活的表现的话,那么,它就不可能是从外国照搬过来的,它必须是土生土长的,必须是和自己本土的现实密切结合的。脱离本民族的历史的、社会的、文化的、民族风俗民族心理和民族审美趣味、审美习惯的舶来品,必难成长和发展。外来的种子,培上本国的泥土,才易生根开花。
以上,我仅将藏原文艺思想上的若干卓越观点作了概括的简要评介。我这种评介,在某种程度上联系了我国当前评论界的实际。就是说,是有一定针对性的。至于藏原理论上的某些弱点,无疑带有时代的印记,我在这里就不多谈了。
藏原的文艺思想,是随着时代的发展而不断发展的。例如,在他的前期,他是提倡文艺为政治服务,为党的任务服务的。甚至认为不能写无产阶级革命以外的题材。这显然是作茧自缚,把自己局限在狭小的天地里,所以并不利于无产阶级革命。二战以后,藏原意识到上述观点的错误,不仅纠正了自己的偏向,还对毛泽东同志提出的文艺从属于政治、为政治服务的观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正如上述,藏原曾对列宁关于高尔基的《母亲》的评价,提出自己不同的见解。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的毛泽东,在全世界都是一位备受尊崇的革命领袖,但他对毛主席的某些具体文艺观点,都敢于提出自己的见解。这种真正的理论家的智慧和胆识,我认为是异常可贵的。
本书所选的论文,主要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著者就马克思主义艺术理论的各种基本问题所写的专论,象《关于艺术方法的感想》、《通往无产阶级现实主义的道路》、《为艺术理论上的列宁主义而斗争》、《文学和世界观》、《艺术上的阶级性与民族性》、《生活与文学》等;另一类是著者对日本及俄苏一些著名无产阶级作家、作品的评论,如《社会主义现实主义盛开的花朵——高尔基和马雅可夫斯基》、《小林多喜二和宫本百合子》、《略谈静静的顿河》、《关于<青年近卫学>》等,而像《俄国革命与文学》一文,在系统地评论作家作品的同时,还带有文学史的概述性质。这两类文章,前者以论为主;后者以评为主,但在具体的行文中,又常常是论中有评,评中有论。这一点,正体现了藏原惟人文艺评论的一大特点,即关注现实,理论联系实际,从不作抽象的议论。
本书的编次,除最后的《艺术书简》外,均按原文写作和发表的时间的先后编排。注释凡是原作者本人所加的,一律注明“原注”。凡未加“原注”字样的,均为译者和选编者所注。
最后,我想对本书的分工情况作点说明。本书各篇论文的选择,曾征求原作者本人的意见及国内有关专家、学者的意见,最初确定了三十三篇论文。后又根据译文内容的情况,接受了一些同志的建议,删去了三篇。本书大部分篇章由我和刘海东同志译出。有几篇由李心峰、蒋寅等同志译出。《政治与文学问题》一篇,六十年代曾由李芒同志译出,刊于《现代文艺理论译丛》1964年第一期。现征得译者的同意,收入本译文集中。刘海东同志的译文,一部分由我校阅,另一部分由李心峰同志校阅。全部书稿,最后由李心峰同志作了统一的加工、整理和校订。他对本书最后的编定,花费了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作出了巨大的努力。另外,在本书的编选和翻译过程中,曾得到原作者的热情鼓励和帮助,还得到了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张耳同志、吉林大学赵乐甦同志等的大力支持和帮助,谨在此向他们表示衷心的感谢。
自一九八六年以来,我由于眼疾恶化,曾多次进眼科医院治疗,仍未稍愈,已不能阅读原著,仅凭过去在翻译、阅稿过程中写下的一点感想,写成这篇粗略的前言,若对读者稍有帮助,将不胜欣慰。
林 焕 平
1987年国庆节写于桂林独秀峰下
1992年国庆节修改补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