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难(组诗)
(下面的诗写于1990年代前半叶,文字上有那个年代的痕迹。它既表现了那时的种种社会乱象,也表现了作者那时的迷惘。)
行路难(组诗)
一、序诗
连草木也为之惊悸酸楚的一组音符!
可是像3°K微波辐射,
结胎于洪荒未形的时候?
是后来大河从天跌落失重的心律?
是后来大地板荡灾变的悲鸣?
是暴毒的融岩大军赴海与水之相激?
是食肉鸟一样的晨钟暮鼓与丽日皓月之相搏?
是千古忠良娇艳血花的颤栗?
是一个民族博大隐痛的结淤?
你草木也为之惊悸酸楚的音符哟——
“行路难, 不如归去”!
二、彩色沙塑的追忆
那时,我们当然不予承认,
眼前精心着色的构作只是沙塑;
请看交响诗一般宏伟的群体建筑:
巍峨的哥特钟楼
神秘的圣灵隐现的祭殿
坚不可摧、万世永存的城堡
气宇轩昂的摩天大厦
知足常乐的温馨小屋……
更由于业经严格证明,
天国通常比尘世更加真实,
我们以百倍的热情,
就要去营建那伟大的沙的通天柱!
十年大梦,百年大梦,
梦亦狂放,梦亦可人。
而第一缕现实的金曦,
却向一切梦游者
飞箭一般地严峻昭示:
你能梦见大一百倍的太阳,
但决不能梦见亮十倍的太阳!
而第一缕现实的春风,
只是不经意地
吹皱沙的自炫自慰的彩衣,
即刻激起厉厉沙鸣,如泣如诉:
“行路难呵,不如归去……”
三、皮囊之歌
如若永恒的航标,
原本只是海市蜃楼;
如若梦魂所依的绿洲,
已然在瀚海中作古——
休歌行路难,
问君且如何归去?
熬过了七日穿凿之苦,
每一个细胞公民都觉醒了,
而我们的皮囊,却因此偏枯。
君不见躁动的公民们,
蠢蠢然,汹汹然,
如蜂分群,如蝇争血。
人人思治,人人播乱,
思治者与播乱者同。
愚民政策,愚官对策,
玩好难舍这祖传古董。
假药谋杀者智,
吞金自戕者勇;
买空卖空者信,
暗进苞苴者忠。
阮郎羞涩不语是谓知耻,
石崇日食万钱可称风流。
不通厚黑绝学不是学者,
尽尝龙肝凤髓才算公仆。
君不见,
点点良知的红樱桃,
化作通衢结网的花蜘蛛。
君不见,
割股自啖遣豪兴,
敢让刀口舔白骨。
挣裂它,挣裂这臭皮囊!
私分它,私分这臭皮囊!
呵,我们万千的细胞公民,
如此亢烈地觉醒、作乱,
如此疯狂地癌变、增生,
而皮囊,却因此偏枯!
空叹行路难,
问君且如何归去?
国手们会诊的记录——
皆因该皮囊远祖黄色的基因迹似邪僻下流。
皆因绕膝的小儿女顽劣无度。
皆因智识者突然不辨香臭流连废都。
皆因洋苍蝇竟然应运作乱蒙混进口。
皆因:
一切已生未生已死未死的血亲
一切拐弯抹角沾须带蔓的眷属
一切近邻远邻乃至门前过客……
或迟或早,或多或少,种下孽苦。
而皮囊本身,显属无辜。
治疗方案——
狠加药石于先祖先父先母,
严施手术于其子其孙其后。
且须戴口罩扫厕所净化环境,
不能让洋苍蝇土苍蝇喧嚣飞舞。
如遇文人无行丧失操守,
定当罚其自脱裤子展览屁股。
而后,轮到患者本人,
就得讲究医道艺术:
金针刺穴有伤天和,
良性暗示胜如甘温进补,
最可借鉴王道人疗妒神方, [注:疗妒方甜蜜,见《红楼梦》第80回。]
断不可学关云长刮骨疗毒……
看呵,看诸公妙手回春,
且坐等春风拂拂!
行路难,声将绝,
问君且与谁归去?
四、蟹状星云的归宿
黑魆魆的蟹状星云,
以狰狞芒角槎牙伪足,
穷形尽相惊世骇俗;
高温垒聚内热如煮,
憋出呜呜哀鸣如牛之将屠,
却仍未挣发出谐振的光束……
——行路难,声促促!
黑魆魆的蟹状星云,
化为璀璨的天鹅星座,
难道非要如凤凰涅槃,
从蓬蓬烈火中飞出?
人间香木残枝凋零,
扇起炼狱之火,
又要熬捱何等的惨楚……
——行路难,声促促!
耳膜脆弱姑且安习于噪声,
心肌过劳不妨再增滋肥厚;
是智者,还须历练至于行不逾矩,
是哑吧,还须吞嚼黄莲口不言苦;
凤雏最好与老鸹争抢老鼠,
龙种最好学蚕儿做茧自缚……
——行路难,声促促!
梦为天鹅远扬高翥,
也难消焚身之忧惧踌躇。
就变成一只渺小的萤火虫吧,
那虫儿总算有光明的屁股!
——但愿
这不是蟹状星云最辉煌的归宿……
呵,
行路难!行路难!
声促促,声促促……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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