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每前进一步,都必定伴随着旧势力的疯狂反扑
晚清的衰败,并非始于一次败仗,亦非某桩政变的突发,而是长年累月腐朽积淀的结果。当权者醉心于虚饰的繁荣,日讲“中体西用”,实则心无国计民生;士大夫自诩道统传人,却早已脱离百姓悲苦。上层沉溺于自圆其说的幻梦,下层在苦难中辗转求生,却被教导要“安分守己”“莫谈国事”。
表面上一切井然,实际上命脉已断。当时的朝报仍然高谈“稳定”“形势大好”,可铁路卖了、海关丢了,官吏外借、主权旁落,整个国家仿佛在一间日久失修的大屋里苟延残喘,每一片剥落的灰瓦都在预告即将到来的坍塌。
而民众——那些真正站在地上的人——却常被教导说,日子虽苦,总好过动荡;你可以贫穷,但不能有怨;可以受压,但不可妄言“变天”。似曾相识的论调,百年前有之,百年后仍有人振振有词。彼时,多少饱受剥削的工人、破产的农民、被弃的读书人,在被动的沉默中熬成了“良民”;直到有人不愿再忍、敢于言说,才将这种装睡的秩序撕开一道缝隙。
然而,真正可怖的,不是一个腐败的政府,而是腐败已被合理化成一种“常态”;不是苦难本身,而是对苦难的冷漠与习以为常。这个国家那时有一种奇异的稳定——它稳定地不为人民说话,稳定地将愤怒抹平为顺从,稳定地把责任推向最无力之人,又稳定地将希望调成鸦片。
彼时的大清,表面仍维系着天朝上国的体面,实则千疮百孔,国库空虚、吏治腐败、边疆动荡、民生凋敝。太平天国已为这片土地揭开了裂缝,甲午海战则将尊严彻底踩碎,八国联军的枪炮声响彻紫禁之巅时,那些仍高谈“礼仪之邦”的士人,已无力掩盖一场全面崩溃的开始。
这一切的背景下,辛亥革命应运而生。它是从下层动荡与上层危机中迸发出的火光,是新式教育、资本萌芽与民族意识在压抑环境中共同酝酿出的剧变。然而它的起点,更多源于一部分中产与士绅阶层的焦虑——他们目睹帝国的衰败,却既希望获得新秩序的自由,又畏惧真正的群众觉醒。
他们效仿西方,喊出“共和”、“宪政”的口号,却始终不敢触碰土地与财产制度的根基;他们想推翻皇权,却并不愿将权力交到真正的民众手中。革命的胜利,不是在烽火与斗争中铸就,而是由一次意外的枪响与一次妥协的退位构成。清帝退了,但旧秩序的魂魄却未散去,袁世凯、段祺瑞、曹锟、吴佩孚……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接踵而至,他们用更世俗的语言讲述着同样的统治逻辑。
辛亥革命带来的“共和”,是一座用旧石砌成的新殿,它在表层制度上完成了更替,却没有真正打碎权力的结构。在这里,反动势力的反扑是温吞的,却也是最狡猾的。他们没有急于反攻倒算,而是以“重建秩序”的姿态,慢慢收回流失的权柄。他们不再依赖皇帝,而是依赖军阀;不再高唱“君权神授”,而是打着“安定民心”的旗号,将革命派逐一瓦解。在这个过程中,最初的理想逐渐被“现实政治”磨钝,知识分子的激进诉求被权谋逻辑裹挟,“民主”、“法治”成为一个个空转的口号,而革命,悄无声息地滑入了反动的怀抱。
然而历史终究不会止步于一次失败。真正的革命者,总是在泥泞中重新站起。
当北洋政府的腐烂与民众的饥寒交织成一片死气沉沉的天空时,中国工农革命的火种在南方悄然燃起。
在毛主席领导下的工农革命兴起,真正的底层阶级第一次登上历史的舞台。这场革命不是士人之间的改朝换代,也不是军阀之间的权力博弈,而是亿万贫苦工农对旧制度、旧阶级、旧文化的全面造反。
与辛亥革命相比,工农革命所面对的反扑更为残酷——国民党的清党、白色恐怖、五次围剿、帝国主义的支持,构成了对革命的血腥反击。然而也正是在这种极端对抗中,革命不断锤炼出自身的力量和智慧。
农村包围城市,不只是军事上的权宜之计,更是一种对既有权力体系的根本否定——革命不依赖城市精英,而由被驱逐、被边缘的人群发起。
土地改革,更是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社会解构与重建,它将最基本的生产资料从特权者手中剥离,重新交给耕作者本人;而党的组织体系,则把一个个松散的群众,锻造成一支有纪律、有目标、有信仰的队伍。
意识形态的较量更是关键,共产党不仅要与敌人的枪杆子搏斗,更要在广大人民心中埋下信仰的种子,唤醒他们对自由与平等的渴望。这种斗争极其艰苦,却异常坚决,革命才最终走向胜利。
但历史的吊诡之处在于,即便最彻底的革命,也终将面临反扑的幽灵。这种反扑,不一定在战场上出现,它可能隐藏在系统复归的缝隙中,在权力逐渐脱离群众的瞬间,在思想逐步保守的退让之中。反动从不总是以敌人之名归来,有时它披着“发展”的衣裳,有时它藏在“效率”的口号中,而实际却是在重建新的等级结构、新的特权关系。意识形态的战线一旦失守,群众的组织一旦松动,革命便可能悄然失血。
今天的我们,站在这个历史的长河边,依然能感受到那种反扑的力量——它更隐蔽,更善于伪装,也更擅长利用现代传播技术来统一思想、制造幻觉。在“高速发展”的灯光下,贫富差距悄然拉大,土地制度悄然异化,工人阶级的主体地位悄然削弱;在一个个耀眼的经济数据背后,是青年失业、教育内卷、城市贫民窟的扩张和乡村的日益荒芜。
如果说辛亥革命之所以失败,是因为没有彻底打破旧制度;如果说工农革命之所以成功,是因为它动员了人民、改造了社会结构;那么今日的危险,恰恰在于革命的遗产正被慢慢掏空,而新的反动势力不再挥舞屠刀,而是借由系统化的管理、包装化的宣传,完成对群众意志的驯化与收编。
但无论反动如何更迭包装,它所维护的,无非仍是少数人对多数人的控制,是资源的垄断与分配的非正义,是一个与劳动人民根本利益相背的秩序。
因此,真正的革命从未过时。它未必是枪林弹雨的冲锋,也许是一次观念的苏醒,是一次制度的重审,是一次群众重新组织自身的努力。它也许艰难、缓慢、局部,但只要那根深植人民内部的平等与自由的信念还在,只要还有人愿意追问权力的来源与去向,那么这场斗争就未曾终结。
但这条路注定不会平坦。每一次群众意识的觉醒,都会迎来一场关于“稳定”的说教;每一次民众觉醒的尝试,都会被冠以“非法”的标签;每一个重新提出“为人民服务”口号的人,往往也会被讥为“过时的理想主义者”。在这个早已被资本逻辑深度嵌入的社会结构里,哪怕仅仅试图重提“公平”二字,都会遭遇来自舆论、制度与市场三方面的合力围缴。仿佛一切与“效率”“市场”“增长”背道而驰的东西,都是值得鄙夷与清除的“噪音”。
但也正是在这些“噪音”中,我们听到风暴来临的回音。有人在关注快递工、外卖员、流水线工人的境遇;有人试图通过教育唤醒年轻人对权力与生产关系的重新认识。这些声音尚弱小、零散,甚至常常被曲解、打压或收买,但它们代表了那条不曾断裂的线:人民始终有表达的权利,也始终在寻找重新拿回自己命运的方法。
今天,我们也许处在又一个沉寂的阶段。但沉寂不等于终结。系统可能暂时压制表达,但无法永远压制饥饿与愤怒。资本可能制造繁荣的幻觉,但无法掩盖剥削的现实。
即使曾经那些身处黑夜的人也未曾放弃黎明的信念,我们也不该在眼前的迷雾中放弃远方的方向。未竟的事业,需要一代代人接续推进,需要在每一次反扑之后,重新站起身来。今天也许不是胜利的时刻,但今天一定是准备与蓄势的时刻。正因为反动势力仍在疯狂反扑,正因为群众依旧处在被剥夺的位置,我们才更要明白:真正属于人民的未来,还远未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