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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风华胡善祥 大明刑事录・豪门千千劫

火烧 2021-10-25 10:12:11 1041
大明刑事录・豪门千千劫 张怀圣等人从河中救起一名,乃是富商沙的义女。他们将此女送,不料当晚发生了命案。所有证据指向凶手就是这名少女,但张怀圣却说,凶手另有其人……邹平县地处平原,地域宽广,多树林河流。
大明风华胡善祥 大明刑事录・豪门千千劫

大明刑事录・豪门千千劫  

张怀圣等人从河中救起一名,乃是富商沙的义女。他们将此女送,不料当晚发生了命案。所有证据指向凶手就是这名少女,但张怀圣却说,凶手另有其人……
邹平县地处平原,地域宽广,多树林河流。
这是一条东西走向的河流,河水轻漾。呼啦啦,突然一个少女从河里挣扎着爬了上来。少女年约十二三岁,一身长裙破破烂烂,手腕、脖颈处鲜血淋漓,脖上悬挂着一块弯月形状的玉佩。少女双腿蹒跚,一步步走上岸来,漆黑的瞳孔里燃烧着一股莫名的火焰。
“给我站住!”少女回首而望,就在河流的对岸赫然赶来一个样貌穷凶极恶的大汉,背着一把雁翎刀,大声呼喊。
少女满脸恐惧,加快了上岸的步伐。但是身体过于虚弱,一下子栽倒在河水里。就在这时,一辆马车匆匆驰来,还未停稳,一个肥胖的大汉已一跃而下,扶起了少女。
“他是谁?”胖子刘庆问道。
“他是山匪!”少女咬牙说完,昏了过去。
这时张怀圣和严参都下了车,对岸的恶汉看看他们的官服,跺了跺脚离开了。
张怀圣此行,乃是奉赵准之命去公干,不想路遇此事。他让刘庆把少女放到马车中,然后嘱咐车夫前往县城,找救治。
马车来到邹平县城,城门外有几个捕快正在盘问过往的。张怀圣不愿意耽搁,让刘庆出示官府凭证直接进城。路过城门时,两个捕快的对话吸引了张怀圣的注意。
“真是有病,他沙平贵丢了,干吗让我们当差的起早贪黑地忙活,从昨天到现在我就没吃过一顿热乎饭。”一名捕快埋怨道。
“行了,行了。那沙平贵跟胡是老相识,这次专门请了胡县令帮他找闺女,你再胡叨叨小心被人听到,饭碗不保。”另一名捕快说。
张怀圣看一眼车内的少女,心中不由就是一动。这时少女悠悠醒转,猛然抓住了张怀圣的手。
“没事了,你别害怕。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的家在哪里?”
少女眼里流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哀愁,轻轻说道:“我叫沙曼青,我爹叫沙平贵。”
邹平县县令胡仙安紧锁眉头地端坐书房里,他身前是一个四十余岁年纪的中年男子,锦衣华服,颇显富贵。
“胡大人,小女两日有余,今早接到了山匪送来的勒索信,要求用一千两来赎回小女,大人,你可要帮我呀!”中年男子便是沙平贵,他将勒索信递给了胡仙安。
“又是那帮该死的山匪。”胡仙安连连摇头,“沙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没法帮啊,就算我想派官兵去黄山剿匪,可咱这点人马——你呀,就破财消灾算了。”
“唉——”沙平贵低头叹息。
两人正自交谈,有衙役跑来跟胡仙安小声嘀咕了一阵,胡仙安诧异地说:“速请他们过来。”
没多会儿,张怀圣、刘庆、严参陪同沙曼青进了胡仙安书房。
沙曼青一进屋,就低低唤了句:“爹。”
沙平贵浑身一个激灵,抬眼看到了少女,表情有些复杂:“啊,青儿,你不是被了吗?”
“在进山路上,我趁他们不备从半山崖滑下,掉入了小清河中,后来被这三位大人所救。”沙曼青说罢,不自觉摸了摸胸前佩戴的弯月玉佩。
沙平贵这时才走到女儿面前,拉住她的手,不地笑道:“回来就好,你没事就好。”又转脸对张怀圣道:“多谢大人仗义相救小女,沙某一定重谢。”
“无须客套。”张怀圣笑笑,心里思量着本地山匪如此猖獗,是该想办法治治了。于是他拿出公文,向胡仙安说明了自己的身份。沙平贵一听张怀圣等人来自刑部,表情更不自然了,急急拉着沙曼青离开了县衙,说要回去找调养。
张怀圣被胡仙安请入偏堂,越想越觉得方才沙平贵表情怪异,不由问起胡仙安这对沙家的情况。
胡仙安一声叹息:“这女孩也蛮的。沙平贵乃本县富商,成婚十余年未有子嗣,后来收养了孤女沙曼青做义女。两年后,沙平贵的又生了个儿子,但她自己却撒手人寰了。沙平贵就又娶了一房夫人,哼哼,沙家的日子就变得不太平了。”
“想来新夫人不待见沙曼青和前夫人之子。”刘庆摸着道。
胡仙安低头,不再说话。不过神情说明,正是如此。
张怀圣心中浮现沙曼青倔强冷漠的眼神,不由起了一丝疑问。山匪盘踞当地多年,自然是凶狠狡猾之辈,沙曼青一介女流怎能从众多山匪包围下脱身而逃?
张怀圣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于是决定暂留邹平县一日。
沙平贵将沙曼青带回府里,府里上下都很高兴,唯独沙夫人唐桂芝和管家高波高兴不起来。
戌时三刻(19点45分),高波房里传来窃窃私语声。
“你到底怎么办的事,她怎么回来了。她万一知道了什么内幕,我们都完了。”一个女子急促地说。
“我也没想到她竟然能逃出来,这小女子的命真算大。不过夫人你放心,但凡她敢乱说话,我就让她后半辈子开不了口。”房中的高波冷冷道。
“好,就再信你一次。”
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纤细的人影离开了房间,只留下了阴沉着脸的高波。
心中烦乱,高波从桌上取来了酒葫芦,咕噜咕噜喝了两大口,忽然他瞥见窗外花圃里遥遥站立着一个人,月光稀薄看不真切,但感觉那人影好似飘在空气里。
高波怯声问:“谁?”
高波来到窗边,蓦地感觉胃里一阵撕裂,就如同有数十只手从体内撕扯自己,“啊!”他惨叫一声倒了下去。
次日,张怀圣一大早就被县令胡仙安告知了沙家发生了命案。于是,他跟随胡仙安一同来到了县城西边的沙平贵家。
沙平贵战战兢兢在自家堂中,旁边是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妇人,这就是沙平贵的续弦夫人唐桂芝了。
唐桂芝煞白着一张脸,见了官府中人上门,不由侧过脸不敢对视。
张怀圣又见到了少女沙曼青,她换了一身浅绿色衣裙,虚弱地坐在椅上,那一双眸子依旧倔强地望着张怀圣。她身前依偎着一个十岁的男孩,身子瘦弱单薄,但面容五官跟沙平贵有几分相似,乃是沙平贵之子沙晃。
小家伙似对突然冒出来的官兵并不在意,嬉皮笑脸地对沙曼青说:“、姐姐,我答应送你的生日完成了喽,给你。”
沙晃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凿刻而成的小人,虽说不上惟妙惟肖,但眉眼神态还真同沙曼青颇为相似,沙曼青难得地展露笑容:“小晃,这是你自己凿的?”
“那还用说。”沙晃自豪地扬了扬头。
“谢谢你,小晃。姐姐很喜欢这个礼物。”沙曼青将石头小人收好。
“哼,真是个扫把星。一回来家里就发生了惨事,老天爷太不开眼了,该死的没死呀。”唐桂芝酸声酸气地在沙平贵耳边道。
沙平贵无神的眼光瞥了眼沙曼青,沙曼青紧抿双唇,不发一言。
“你才是扫把星,臭扫把星,就知道欺负我姐姐,我姐姐比你好过一百倍。”沙晃也不小了,听出来唐桂芝针对沙曼青,便替姐姐打抱不平。
“你这个糊涂东西,她可不是你姐姐,只是外面领回来的野种。”唐桂芝越说越来劲,张牙舞爪恨不得扑上去撕咬沙曼青。
“不要吵了!”沙平贵叹一声,低声喝道。唐桂芝这才收敛起来,不再说了。
这时严参来请张怀圣去高波房间,只见被害者高波死状悲惨,双手呈鸡爪状贴在大腿外侧,面色青黑,嘴唇紫乌。严参沉声道:“看样子乃是中毒暴毙症状。”
“中的是什么毒?”
严参小心递过来一块白色方布,里面有少许的白色颗粒:“这是刚才在窗台边缘收集到的,是砒霜。有人将砒霜投入死者的酒葫芦里,死者后身亡。”
张怀圣转身询问沙平贵宅中是否存有砒霜,沙平贵叫来了负责杂事的黄妈,黄妈交代为了毒杀的确买了少量砒霜,都搁在厨房旁的小木屋里,张怀圣令黄妈带严参取来。
此外,张怀圣还针对被害的高波询问了府内家丁丫鬟。得知沙府管家高波嗜赌嗜酒,一日不饮酒都不行,最喜欢用随身携带的酒葫芦,而回到屋后,酒葫芦性地搁在窗下的长桌上。
而后张怀圣在窗外的花圃里寻找线索,县令胡仙安问道:“张大人如何觉得花圃里会有线索?”
“高波的酒葫芦总放在窗旁的桌上,下毒者应该很了解高波的习惯,所以只在窗外将砒霜投入酒葫芦中,证据么就是下毒者不慎遗落在窗台外侧的砒霜颗粒。”张怀圣解释道,“故下毒者有可能在花圃里留下脚印或其他线索。”
“原来如此。”胡仙安听得频频点头。
找了盏茶工夫,并无收获。张怀圣抬头瞧着花圃里刚冒头的花枝,花圃里种植的大部分是北方山林里独有的金星花。金星花花如其名,花姿美艳但极难种植,对土壤有极其苛刻的要求,不能软也不能硬,过软易倒伏,过硬则无法生长。
这时刘庆突然大咧咧冒出来了,拉了拉张怀圣小声道:“大人,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什么?”
“咱们还是回衙再说吧。”刘庆还卖起了关子。
胡仙安、张怀圣等人回到邹平县衙后,刘庆取出从高波衣橱中发现的信纸,上面写着约请山匪绑架沙曼青,信尾竟然要求山匪如能撕票,将重谢纹银一千两,署名是高波。
“这高波私通山匪,好狠毒的心肠啊!”胡仙安摇头道。
“胡大人想得未免太简单了些。”张怀圣放下信笺,“高波只不过是沙府一名管家,他跟沙曼青不会有什么深仇大恨,非置之死地不可。再者,支付纹银一千两,他也没有这个财力。高波只是个棋子而已,真正要除掉沙曼青的恐怕另有其人。”
张怀圣停了停,又道:“高波除嗜酒外,同样嗜赌成性。我已派严参对县城大小赌坊进行密查,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果然一个多时辰后,严参回报,高波在县城五六家赌坊总共欠下了两百多两的赌债,但说来奇怪,十天内有人替高波还清了赌债,再深一步探访,得知偿还赌债之人乃是沙平贵。
张怀圣沉吟片刻,对胡仙安道:“请胡大人调查沙平贵所掌控店铺最近半月内的款项流动。还有,请派遣身手敏捷的捕快埋伏在沙家周围,监视沙家上下的一举一动。”
亥时(21点至23点),沙府卧房里的唐桂芝翻来覆去地无法入睡,沙平贵不知去了哪里,一直没有回来。她一个人躺在冷冰冰的床上,一闭眼恍若就瞧见了高波的脸,他望着自己,如同一只索命恶鬼。
夜渐渐深了,唐桂芝终于缓缓进入梦乡。忽然,她听到了房门被推开的声音。是老爷回来了么?唐桂芝勉强睁开疲倦的双眼,结果看到一张铁青的脸孔,那张脸就在自己床前,还有一双高高举起的双手……
“啊……”唐桂芝挣扎着,但仅发出一声惨叫后,就永远停了下来。
一炷香后,喝得醉醺醺的沙平贵回到卧房,看到躺在一片血泊里的唐桂芝,他双腿一软,瘫坐在门边。
张怀圣等人再次来到沙家,进入沙平贵卧房,只见沙平贵无力瘫坐在椅中,唐桂芝躺在一片血泊里,一根铁钉插在她嘴里,贯穿了头颅,将她牢牢钉在床上。
胡仙安望了一眼唐桂芝,心惊胆战地走回门口,刘庆扫视着大床周围,严参则轻轻摆动唐桂芝脸颊,确认铁钉插入的位置和力度,张怀圣盯着唐桂芝死不瞑目的双眼,长时间沉默。

“铁钉长约三寸,一次就贯穿了死者头颅,凶手应该有很强的腕力,还有瞬间爆发力。”严参说道。
沙曼青和沙晃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门口,沙晃要往里看却被沙曼青挡下了。
“姐姐,她怎么了?”沙晃问。
“嘘,小声点,唐姨生病了。”沙曼青这般说。
沙平贵双眼失神地看着门口的一对儿女,突然悲喝一声:“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为什么……她肚子里还有一个呢,为什么不放过她!”
张怀圣微愕,继而对沙平贵说:“沙老爷,换个地方,我有问题想要问你。”
沙平贵茫然点了点头,张怀圣、胡仙安、刘庆和严参带他走出卧室,来到了正堂。而后胡仙安将高波的信笺递给沙平贵,“沙平贵只看了一半,脸色就变成了酱紫色,两只眼珠子更瞪得滚圆。
“这信……哪里来的?”
“信被高波藏在衣橱里,被我们找了出来。此信说明高波想雇佣山匪除掉沙曼青。”张怀圣微微停顿,紧盯住沙平贵,但以高波的身份地位,只能是个棋子。沙老爷,你觉得幕后会是谁?”
“我,我怎么知道?”沙平贵嘴角不自觉抽搐了几下,用刘庆的话讲,这是最典型的面对面撒谎的表情。
张怀圣不动声色,继续说:“那有些问题,我就要问问你了。高波嗜赌成性,欠下巨额赌债。但奇怪的是,有人在近十天内替高波偿还了全部赌债,这个人就是你。沙老爷,你这么做的动机何在?”
刘庆补充道:“还有,胡大人派人调查了你的店铺买卖。你早在五天前就准备好了一笔一千两的现银,并告知掌柜说高波会取走。而沙曼青的勒索信你是三天前才收到,你又为何提前准备好了这一千两?”刘庆拍拍肚皮笑道:“莫不是沙老爷还有未卜先知的能耐?”
“我……我是……”
“因为你就是高波幕后的主使者,也就是要杀掉沙曼青的凶手。对不对!沙平贵!”张怀圣突然提高声音,质问道。
沙平贵满头虚汗,长叹一声:“是我指使高波串通山匪绑架青儿,并加害于她。这都怪我一时耳根软,听信了他们的鬼话乱语,是我错了……”
“真相到底如何,还不从实招来。”
沙平贵缓缓点头,道出了其中真相。
原来自从唐桂芝嫁入沙府后,就处处瞅着沙曼青、沙晃不顺眼,时时刁难这对姐弟。沙曼青每次都保护,跟唐桂芝直面交锋,让唐桂芝很没面子,对沙曼青的怨恨越来越浓。
今年年底,唐桂芝怀上了沙平贵的孩子。母凭子贵,她更加嚣张了,更是拉拢高波密谋除掉沙曼青和沙晃,沙晃乃是沙平贵亲生儿子,不易下手,于是决定先对沙曼青动手。
唐桂芝买通了所谓的圣手,请其回到府里帮沙平贵算吉凶。算命掐算再三,告之曰沙府乃有一凶人,专克府里所有人的生门,这人就是沙曼青。骗子还讲,先夫人之死就是被沙曼青克死的。
沙平贵开始还听不进这些神鬼乱语,但经不住唐桂芝整日整夜地灌输,耳根子渐渐软了。且唐桂芝又装模作样地肚子疼了几次,对沙平贵讲,晚上看到腹中孩子全身血淋淋来找她,说有人要害他,不让他出世。
沙平贵一脉人丁单薄,担心子嗣受损,而沙曼青毕竟不是他亲生,且又是个女娃,所以沙平贵最终还是妥协了,任由唐桂芝和高波谋划除掉沙曼青。
高波串通山匪绑架沙曼青计划施行后,一个偶然机会沙平贵再次遇到了那个算命神棍,神棍酒后吐真言,告知一切都是唐桂芝和高波的安排。
沙平贵气愤难当,但唐桂芝毕竟怀了沙家血脉又动不得,沙平贵只得亲自去县衙找到胡仙安,希望官府能将沙曼青救回,但没成想沙曼青竟然命大自己逃了回来。
张怀圣听后表情凝重,冷言道:“即便唐桂芝如何蛊惑你,又即便沙曼青并非你亲生,但她环绕膝下叫了你九年的爹。沙平贵,你跟高波、唐桂芝又有何区别?”
沙平贵肩膀耸动,泪水滚落,狠狠抽打了自己两个耳光道:“我不是人,不是人啊!”
“至于高波、唐桂芝之死,你也脱不了干系。”张怀圣平静道。
“大人,我虽然做了错事,但绝对没有杀害高波和桂枝。”沙平贵神色惊慌道,“而且,我为什么要杀他们?”
“先说高波,高波乃是加赌徒。他既然有私通山匪的书信,他定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你,从你手里一次又一次榨取银两。沙曼青被绑架后,他应该跟你要过银两吧?”张怀圣道。
沙平贵点了点头。
“这样的人你自然是除之而后快。”
“不,不,我是厌恶他,但没想过要杀他!”
张怀圣并不回应沙平贵,继续道:“再说唐桂芝。你恨她与高波欺蒙骗你在先,而后你更怀疑她同高波有染,腹中孩儿并非你亲生,你亦要除掉她。”
沙平贵高声大叫:“我没有怀疑过!”
张怀圣转向胡仙安:“胡大人,沙平贵嫌疑很大,暂且将其收押大牢,待事情查清后再做定夺吧。”
张怀圣、刘庆等回到了县衙,刘庆抱着脑壳在屋里来回溜达了几圈,最后猛地停了下来,对张怀圣道:“不对,这不对啊,大人。”
“唔,且说来听听,哪里不对了。”
“虽然那沙平贵可气可恨,但他那副胆小如鼠的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杀人凶手。”刘庆分析道。
“我也觉得可能另有隐情。”少言寡语的严参也开口了。
“呵呵,你们都瞧出来了,我又如何看不到。沙平贵不是杀人凶手,而我之所以在沙府劈头盖脸地问罪于他,并将他下了大牢,其实是为了保护他。如果凶手是在替沙曼青,那么下一个就一定是沙平贵了。”张怀圣道出了其用心所在。
“高,高,实在是高!还是大人心思缜密,高人一等啊。”刘庆挑着大拇指说。
“这马屁拍得当当响啊。”严参不屑道。
刘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美滋滋拍着大肚子说:“老严,这拍马屁也是一门相当高深莫测的学问,绝非一般人可以学得来。如果你有兴趣,我倒是可以将毕生心得倾囊相授,如何?”
严参气得牙根子痒痒,转身说:“这玩意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没那个兴趣。”
“得了,别贫了。”张怀圣笑着摇头说,“接下来还有正事要干呢。再回沙府,寻找被忽略的蛛丝马迹。”
张怀圣等一回沙府,就发现了躲在远处角落的沙曼青和沙晃两姐弟。本想上前打招呼,但沙曼青拉着沙晃转身就走。张怀圣想了想,没去寻两人,而是来到沙平贵卧房。
卧房中血迹已经清理完毕,刘庆和严参忙碌地仔细检查,张怀圣自己出了卧房,来到了管家高波的房间。
在房间中转了两圈,张怀圣又来到旁边的花圃里。他心中总有个疑问,下毒杀人者就这么,竟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甚至没在花圃土壤里留下半个脚印。
花圃中大片的金星花含苞欲放,张怀圣望花久伫,似瞧得痴迷了,突然他眼中射出一道精芒,心中顿悟:莫非不是下毒者颇具城府,而是自己疏忽一样东西……
张怀圣快步赶回卧房,这边刘庆有了意外收获,在大床下发现了一小片残衣,浅绿如碧荷,这衣料令张怀圣想起了沙曼青所穿过的那件浅绿衣裙。一声轻叹,他让刘庆去沙曼青房间寻找衣裙,看是否有所破损。
而后,张怀圣将一个任务交给了严参:“你回县衙去找胡仙安,让他尽快找一个邹平县本土的花匠前来。记住,要有足够经验,尤其会栽种金星花的花匠。同时,把沙平贵带到这里。”
严参听得一头雾水,问道:“这是调查命案,又不是养花,请花匠做什么?”
张怀圣微微一笑:“山人自有妙计。”严参一脸不解地去了。
张怀圣又在沙府里转悠了半个时辰,路过后院一间锁起的小屋时,他停了下来,透过窗户,他看见里面没什么家具,却摆放了不少成型的木料、石料,旁边木架子上放着斧凿等物。
“好了,这样就对上了。”张怀圣没来由地又是一声叹息。
很快,刘庆寻到了沙曼青的那件浅绿衣裙,在衣裙肋下位置有一个被撕扯出的半个拳头大的口子。张怀圣默默端详着撕裂的口子半晌,把衣裙交给了刘庆:“没错,残片就属于这件绿色衣裙。”
话说着,胡仙安、严参、沙平贵还有一个白须老者赶到了沙府。胡仙安简单介绍,白须老者姓涂,乃是邹平县数一数二的资深花匠。
张怀圣拉着涂师傅来到角落,询问了一些问题,涂师傅仔细讲述,张怀圣听后频频点头:“好吧,该有的都有了,该来的也都来了。”张怀圣沉声而道:“去寻沙曼青来吧。”
堂外,一个坚定的声音响起:“不用找了,我来了。”沙曼青从容地来到了张怀圣众人面前。
张怀圣微微愣神,望了望左右几人,而后道:“沙,让你来,是想同你说说沙府接连发生的两起命案。”

沙曼青眼角余光似无意又似有意地瞥了沙平贵一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高波被毒死、唐桂芝被钉杀于卧房,两案虽然暂时有了嫌疑犯沙平贵,但我仍觉得有疑惑之处。假设沙平贵是凶手,沙曼青被绑架后高波屡次三番要挟沙平贵,沙平贵再愚笨也可以猜测到高波手里握有他们合谋的证据,若如此,他毒杀高波后,为何没在房中搜查?私通山匪的书信就塞在衣橱里,这于理不通。”张怀圣放缓语速,继续道,“唐桂芝乃是被铁钉准确有力地贯穿头颅而毙命。而她被害当晚,沙平贵却喝得酩酊大醉,手脚发软。试问,这般情境下,他是否真的具备夺命一击的判断力和力度呢?答案是否定的。”
“说完了沙平贵,再来谈谈刘庆发现的新证据吧。”张怀圣对刘庆使个眼色,刘庆点头接口说:“证据就是这块撕裂的绿衣残片,是在唐桂芝被杀的床底发现的。而经过比对,残片属于沙曼青姑娘的一件浅绿色衣裙。”刘庆将残衣和衣裙都取来,胡仙安再次比对后,确认无疑。
“唐桂芝被钉入铁钉后,应该有过短暂的挣扎,手抓到了床前行凶者的衣衫,撕裂留下了衣服残片。”刘庆一字字道,“由此推断,凶手非沙平贵,而是你,沙曼青!”
胡仙安大吃一惊,张怀圣、严参等面沉如水,似早已料定结果,而沙平贵面无血色,闭眼不看任何人。
反倒是沙曼青,她就似在听一个般,只是淡淡笑了笑,没有剧烈的反应,更没有竭力否认。
这倒让刘庆有些没想到,他沉默了片刻后继续说道:“杀人动机,很简单,就是因为唐桂芝、高波,还有你爹沙平贵密谋绑架了你,甚至要害死你。你在侥幸逃过一劫后,就展开行动,将害你的人一个一个杀死。沙曼青,我可有说错?”
沙曼青轻轻点了点头道:“没有错,人……是我杀的!”
“啊?”沙平贵全身哆嗦,不敢跟沙曼青对视,将脸埋在双手里。
“还不从实招来!”刘庆喝道。
沙曼青微闭眼,而后张开,倔强的眼神里带着一抹决绝:“其实,在我被绑架以前就知道了真相。那一晚我陪沙晃玩捉迷藏,藏到了爹的东院墙根底下,无意间就听到了爹、唐桂芝、高波在密谋绑架我的事。无论如何,我都不敢相信,可后面发生的事证明那不是玩笑。”沙曼青笑了,但笑容里却饱含了太多的辛酸。
沙平贵的脑袋埋得更深了,肩膀微耸,似在哭泣。
“那天晚上,我被一伙黑衣人劫走,用马车带出了县城,然后恍恍惚惚地上了山。”沙曼青依旧保持,“我被爹抛弃了,被最亲最敬的人抛弃了,我心如死灰……但我突然想明白了,他们要对付的除了我,还有沙晃。
“沙晃是我的弟弟,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他的确是我的弟弟,我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他。于是,我趁山匪不注意,挣脱了绳索,从半山悬崖上滚了下去。”沙曼青笑容甜美,“你们永远无法想像滑落山崖时的剧痛,但都比不上我心里的那份痛。
“所有企图加害我的人,我都不会放过。”沙曼青语速缓慢,似在说着一件美好的事。
沙府一片寂静,可闻针落。
“我说完了。”沙曼青决然说,“你们把我押入大牢吧。”
“慢!”张怀圣突然开口,“这还不是真相。”
所有人愕然望向张怀圣,刘庆更是茫然:“大人,她不是已经说出经过了吗?”
张怀圣微微摇头:“她只是说出了想让我们相信的东西,但很可惜,这并不是真相。”
张怀圣对上沙曼青的眸光:“我来敲打一下所谓的真相,看它是否严丝合缝。刘庆,将衣裙给我。”缓了缓,张怀圣说,“凶手钉杀唐桂芝乃是瞬间爆发之事,当然像刘庆说的那样,唐桂芝可能有过短暂的挣扎和呼叫。不过就算她反抗,但因为被钉牢在大床,所以她可反抗的只有床外侧的一只手,那么撕破凶手的衣衫也只能用这一只手。胡县令,请过来一观。”
胡仙安走了过来,张怀圣指着浅绿衣裙的裂口道:“如果用一只手撕衣裙,在衣裙就会留下单方向撕扯的痕迹。胡大人请看这件衣裙。”
胡仙安仔细看后,晃了晃脑袋说:“这不对,裙上有左右两个方向撕扯的痕迹,也就是说……”
“不错,是有人用双手故意扯坏了衣裙。”张怀圣将衣裙交还刘庆,道,“接着,是杀唐桂芝的方法。沙姑娘,既然你说是你杀死了唐桂芝,我便问你,你能否用三寸铁钉一次刺穿人的头颅,并刺入床板呢?”
“这……”沙曼青犹豫不决。
“如果不好回答,我们可以试一试。”张怀圣让刘庆找了一个厚重的枕头,放在桌上说,“且用枕头代替被刺穿的头颅,沙姑娘可以一试。”
沙曼青走到桌前,用刘庆递来的长钉试了几次,都不能一次穿透枕头,并插入桌面。
“用长钉刺死一个人,需要成人才具有的腕力,显然沙姑娘并不具备啊。”
沙曼青面无表情的脸孔终于起了一丝变化,变得焦虑起来,她大声说:“我已经承认是我杀人了,你到底还要问什么?”
“我要真相!”张怀圣缓慢有力地说,“从高波之死的疑点里,我找到了凶案的绳头。接下来要做的,只是拉起绳头,让真相浮现。大家请跟我来。”
张怀圣当先出了正堂,几个回转来到了高波窗外的花圃。
花圃里的金星花含苞欲放。张怀圣道:“金星花是山东邹平县独有的花种,因其种植需要苛刻的土壤、温湿度条件,所以在其他地方很难移栽。而就算在邹平本地,也只有为数不多的花匠懂得种植金星花,而在这些栽种过程里有一个关于稀释土壤的窍门,我曾听一位酷爱花卉的山东提及过,现在请涂师傅为我们详细讲解。”
白须的涂师傅向前挪动几步,蹲在金星花花丛里,用手指拨拉了下金星花表面冷硬光滑的青灰土,说:“因为金星花对土壤极其苛刻,软硬皆有弊端,所以老花匠们就想出了一个法子。在表面用冷硬的青灰土支撑枝干,在下面则大量铺陈富有养分的黑软土,就像这样子。”
涂师傅用手指一点点抠掉表层青灰土,不多会儿就露出了黑泥土。
张怀圣点点头,说道:“在花圃里下毒行凶者之所以连脚印都没留下一个,并不是他毁灭了全部线索,而是因为金星花表层的冷硬土如同石板一样,无法留下脚印。不过,表层没留脚印,但在下面的软土层里却有线索。”
站在花圃入口的沙曼青脸色剧变,眼神慌乱地看着张怀圣。
张怀圣用小木刀一点点拨开了高波窗下的表层硬土,终于,在黑软土上找到了两个不很清晰的脚印轮廓,虽不完整,但大致可以判断脚印大小。
严参找了几张白纸将轮廓小心拓了出来,仔细辨识后说:“这脚印比成人要小,应该是孩子的脚印。”
“对,那就是我的脚印。”沙曼青急急接口。
严参瞧了瞧沙曼青秀气的小脚,断然否定:“不是你的,要比你的脚大一些。”
“比大人脚小,比沙曼青脚大,那么在沙府里谁符合这个条件?”张怀圣静静说出。
胡仙安思索片刻,突然张大了嘴道:“难道,难道是……沙晃?”
“不,不是小晃,是我杀的人,就是我杀的人啊!”沙曼青急声大喝,沙平贵愣住了,但随即也剧烈摆手说:“不会是晃儿,他还只是个孩子啊!”
刘庆挠了挠头,也提出疑问:“张大人,方才沙曼青无法用铁钉刺穿枕头。虽然沙晃是个男孩,但比较瘦弱,他也不可能做到这点吧。”
张怀圣目中神光射出:“这就是最后一个未解开的环节,也是揭露真相的关键所在了。我们去另外一个地方。”
张怀圣带众人来到了后院那间盛放木石料的小屋,令家仆打开门,走了进去。
沙曼青发出一声哀叹,双手渐渐握紧,众人不曾留意到方才刺枕头的铁钉被她握在手里。
刘庆来到这房间里,恍然明白了,脱口而出:“大人的意思是,是用凿石的锤子将铁钉砸入唐桂芝口中!没错,我还记得沙晃送过沙曼青一个石头小人,说明他经常用锤子凿石头的,他真有可能是凶手!”
张怀圣轻轻点头,转向沙平贵问道:“唐桂芝睡眠可好?”
沙平贵回说:“她有气喘之疾,虽不严重,但晚上老说透不过气来,所以睡眠并不好。”
“这便对了。因气喘而呼吸不畅,所以唐桂芝夜间睡眠多是微张开嘴,沙晃才用锤子从口腔将唐桂芝钉死。”张怀圣快步进入小屋,从十几把铁锤、木锤和石锤里拿出了一把边缘有血迹的铁锤。
带血铁锤被放在桌上,张怀圣道:“真相大白,凶手便是沙晃。”
“不,你胡说,我才是凶手,不关小晃的事。”沙曼青还在狡辩。
“别再说了,姐姐。”门口人影一晃,沙晃扑到姐姐面前说,“杀就杀了,没什么了不起,人就是我杀的。”
“晃儿,你……你为什么要杀人啊?”沙平贵只觉阵阵眩晕,几乎无法站立。
“那次跟姐姐捉迷藏,我也偷听到了你跟们说的话。”沙晃的小脸因为愤怒而憋得通红,“后来姐姐真的被绑架了,我担心得要命,那时我就想替姐姐了。
“姐姐受伤逃了回来,我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又瞧见唐桂芝和高波鬼鬼祟祟藏在了屋子里。我摸到窗外偷听,原来这些坏蛋还要加害姐姐。哼,我已经长大了,我要保护姐姐,所以就杀了他们。
“黄妈告诉过我,砒霜专门毒死害人的老鼠,我就把砒霜隔窗撒进了酒葫芦里,毒死了高波。”沙晃继续说,“唐桂芝那个坏,总是骂姐姐是个扫把星,一张嘴臭死了,我就用铁钉将她的嘴钉住,不让她再开口说话。”
“小晃,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这么傻啊!”沙曼青再也抑制不住泪水。
“姐姐,我不傻。又怎么会保护你呢?娘死的时候,我就说过等我长大了保护你,我说话算数。”
沙平贵也是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重重抽打自己耳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是人啊!”
“唉。”胡仙安看得也是心中难受,摆摆手说,“先把沙晃带回县衙慢慢审吧。”
捕快刚想上前,沙曼青突然用铁钉顶在脖子上:“小晃,你如果死了,我也不想活下去了,不如让姐姐陪你一起死!”
“沙姑娘,莫做傻事。”张怀圣急忙阻止。
“哼,你要的真相将我们姐弟逼入了绝境,傻事……从我跳下悬崖那一刻起,里便再没有傻事了,只有必须要做的事。现在,我必须陪小晃一起死。”
铁钉刺入沙曼青的肌肤,鲜血滴落。
就在这时,一个巨大人影冲进了屋子,手里长刀一点将沙曼青铁钉击落,却是在河边追逐沙曼青的山匪恶汉。恶汉手持长刀,挡在沙曼青身前。
“你,你为什么来了?”沙曼青很吃惊。
“我再不露面,一切就都晚了。”山匪道。
张怀圣立刻认出他来,喝道:“你是山匪,来这里干什么?”
“不错,我是山匪,但……我也是她爹。”山匪口中的“她”自然是指沙曼青了。
沙曼青摇摇欲坠,没有开口,却止不住流淌。
山匪随即说出了将沙曼青绑架后的事。
山匪乃是匪首,名叫马彪。马彪通过跟县城高波勾结抓走了沙曼青,本想等赎金一到就按照约定撕票,这样就有纹银两千两进账。但马彪不经意间发现了沙曼青脖子上的弯月玉佩,心头大震。
原来马彪十四年前劫了一名女子上山寨,女子怀胎十月为他生了一个女儿。马彪大喜,满月时给女儿戴上了弯月玉佩。但被劫来的女子却趁马彪大醉后带着女儿逃出山寨。后来马彪安排人马寻找母女两人,最后在一个偏僻的小村落里找到了病重的女子,但女子至死没有告诉马彪女儿的下落。
沙曼青佩戴的弯月玉佩正是马彪送给满月女儿的礼物,马彪惊喜交集,将实情告诉了沙曼青,并承诺要保护沙曼青一辈子。沙曼青却恨透了这个害了她亲娘,又害了她的男人,并不相认,反而利用马彪认女心切,趁机跳崖逃跑。
马彪赶下山来,却被张怀圣救走了沙曼青。于是他秘密潜入了县城,隐藏在沙府周围,暗中保护着女儿。
马彪望望沙曼青和沙晃,说:“曼青,你带着你弟弟赶紧走。这世上终究还有一个你爱护,也爱护你的亲人,剩下的交给我。”
沙曼青最后望了马彪一眼,拉起沙晃的手冲了出去。
“别让凶手逃掉!”胡仙安大喝。
马彪挥舞雁翎刀,奋力将衙役们阻拦在门内,但寡不敌众,身中数刀鲜血狂流,最后乏力跪地。他惨烈地笑了笑:“你们都错了,罪魁祸首不是沙晃,而是我。如果不是我造下罪孽,就不会有沙曼青的磨难,更不会有沙晃的无情。一命抵一命,不要为难那两个孩子了,所有血债到此结清了吧。”
言罢,马彪刀锋一转,划破了喉咙。此时,沙曼青和沙晃已踪迹不见。
沙曼青和沙晃失踪,胡仙安也没办法,只能将案子搁置。
沙平贵被放回家,但连受打击的他疯了一般,将全部家产分散给了,然后一个人整日整夜苦守在空荡荡的大宅子里,行人偶尔能听到从里面传出来沙平贵的笑声,如同一个慈祥在欢逗儿女。
三天后,张怀圣因公务不可再耽搁,只能和刘庆、严参离开了邹平县。
马车上,刘庆询问张怀圣:“大人,你说沙曼青姐弟……会在哪里?”
张怀圣沉默半晌,最后道:“在他们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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