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杏邨 碧血花

碧血花  

碧血花
七月的黄昏，夕阳似火，燃起了整片天空，一朵朵火红的云彩就在这片天空中安静地燃烧着，安静到地面上的呼喊声清晰可辨，“冷越！冷越……”许峰在一片草丛前沙哑地呼喊，四处寻找，看到羽润跑了过来，道：“你找到了吗？”
“啊？你也没找到吗？”羽润上气不接下气地反问道，“哪儿都找过了，还是没找到啊！”语气中充满了焦急和忧虑。
“不应该啊？再找找吧。”许峰随即又跑到别处，继续寻找。
“冷越……”
羽润和许峰在大棚区找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找到，冷越就在这个安静的下午消失了，手机显示着无数条未接来电，却被扔在桌子上，没人理睬。
太阳已经下山了，残存的阳光已经不足以让人们看清周围的环境。四周开始变得昏暗、模糊，给人一种近乎扭曲的错觉，仿佛黑洞一样能够扭曲吞噬靠近它的一切。没有找到冷越，羽润一直十分焦急、自责，同时又有些灰心、失望，自顾自地往宿舍方向走去。冰冷的灯光下，空气中的灰尘被映照得格外显眼，许峰在后面默默地跟着羽润，看着羽润伤心、焦虑而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一步一步跟着她，直到羽润的宿舍。
今晚，对于羽润来说，注定是一个无法入眠的夜晚。如水的月光倾泻进了漆黑的房间，羽润苍白的脸上两条泪痕在月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见，她缩在房间的角落里，不停地抽泣，满脑子都是深深的自责。
“我爸妈都在呢，你就不能再忍忍吗？就非要因为一个人，给所有人脸色吗？”
“我已经在努力调整自己了，我忍受不了你弟弟那样的人！自傲而且愚蠢！”
“可那是我弟弟啊，以后我们要一起生活的，你就不能改改吗！”
“我不会因为他而改变我自己！我没有错！”
“那就分手吧！”
“砰！”冷越摔门出去了。
回想着中午和冷越吃完饭后的争吵，羽润抽泣声越来越大了，深深的自责已经将她完全淹没，悔恨和痛苦已将她完全吞噬殆尽。冷越是一个孤僻的人，有时只是听别人说话，自己话不多，但人很善良，有时对羽润也很风趣，羽润就是看中了他这点，而且两人说话也很投机，只是冷越在某些事情上有些偏执，虽然羽润也知道这点，但她还是安排了中午他和她家人的饭局，却落了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泪水已经湿透了枕巾，除了失望和自责，这泪水还浸满了冷越的摔门而去，对他们两人之间感情的决绝。羽润的泪还在不断涌出，但心却已经哭碎，伤心所带来的疼痛仍在持续，但身体已经崩溃，半梦半醒的羽润在皎洁的月光下迷失了自己，跌进了无止境的疼痛的深渊。
“笃，笃，笃”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破了如水般寂静的夜，羽润停止了哭泣，对外面试探地问道:“谁啊？”
“呃，是我，冷越。”
与此同时，羽润已经起身来到门前，从猫眼里看到了那个她寻找了一个下午的，还在责怪的人。羽润马上打开了门，迎面看到的是一个头发凌乱，灰头土脸的人，但他就是冷越，那坚定的眼神告诉羽润，他就是冷越。羽润可能是把自己的脑袋哭短路了，看着眼前的冷越却不知改说些什么，为缓解尴尬说了一句:“你去哪了？”
“我来是想告诉你，别生气了，不要再哭了。”冷越说着拿出了一朵火红的花，通体红色，十分娇艳，送到了羽润的手中，“而且不要再找我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羽润将视线移开了花朵，向冷越投来了疑惑的眼神，却再也看不到他了。冷越消失在了这死寂的走廊里。羽润走出了房间，跑到走廊里，却不见冷越的半点踪影，只剩下走廊尽头的等待吞噬一切的黑暗。羽润四处张望，找寻不到冷越的踪迹，脑袋突然混乱了起来，一心想着“一定要找到他”，就在她向黑暗迈出第一步的刹那，地板瞬间消失了，脚下变成了无尽的深渊，羽润失去依靠，双手无奈地在墙上划出两道手印，就跌了下去。任凭羽润拼命地挣扎也止不住她向无尽的深渊下坠的恐惧。
羽润猛地睁开了眼睛，双眼依然湿润，她慌乱地调整着急促的呼吸，眼前熟悉的宿舍强行将她拉回到现实世界，嘴里嘀咕着：“只是个梦，对，这就是个梦。”羽润拿起手机，看到许峰给她发来的信息，“冷越昨晚没回宿舍，再找不到就报警吧？”一想到还没有冷越的消息，羽润稍微清醒的脑袋重又开始混乱了起来，无数条有关冷越的信息在大脑中一闪而过，但却对寻找冷越没有一丝帮助。
就这样又一天过去了，冷越失踪这件事惊动了公司领导，查看公司门口的监控也没有发现冷越的身影。公司是全封闭的，为了防止外人进入园区捣乱、偷东西，四周都安装了监控和高墙，也没有发现冷越的身影。公司领导发动了几乎所有人在园内寻找，毕竟一个大活人在这里失踪是一件大事，最后，一位老员工在一片杂草丛中把冷越从土中挖了出来，脖子上斜插一根粗草杆，整株草都变成了血色的红，那位老员工就是看到了这株血红的草，心生好奇，硬是把冷越从土里拽出来了一截，从而发现了他的尸体。
公司整个乱作了一团，羽润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就昏了过去，最后被许峰送到了医院里。而冷越的悲惨遭遇早就在公司传开了，“你们听说了吗？他是被草杆硬生生被扎死的，哎呦，那个惨啊，真是造了什么孽啊！”
“这事啊，还挺邪乎呢！小冷被发现时，全身上下都是被挠的，身上全是口子，可惨了，听说那草在他脖子里都扎根了，拉都拉不动，把血都给吸走了，那草血红血红的，邪的很呐！怕不是闹鬼吧？要不，为什么查到一半就不查了呢？”“哎！你别吓人啊，我还值夜班呢。”许峰在旁边听得不耐烦了，生气道：“你们没事干了，是吗？该干嘛干嘛去。”李姐吃完晚饭就匆匆离开饭桌了。羽润就坐在他们旁边，一字一句听得清清楚楚，眼泪倏地流过脸颊，掉进了还在冒热气的汤水中，一滴，两滴，泪水从羽润本就湿润的双眼再次倾泻而出，许峰在一旁看得伤心，“羽润，你不要再伤心了，他们都是乱说的，冷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样的。”许峰抬起手轻抚着羽润因抽泣而微微颤抖的背，“咱们回去吧，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许峰正要起身，羽润一把拉住了他，孱弱的手紧紧抓住许峰的衣角，硬是把他拉回到了座位上，“嗯？”许峰满脸疑惑。羽润略带鼻音，说道：“你能陪我去找到冷的地方看看吗？我要去看看那里。”许峰的面部表情早已从疑惑转变为惊恐，“你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冷的遗体已经被运走了，那里什么也没有留下，而且已经被警察隔离起来了，我们过不去的。”许峰压低着声音。“我知道，我只是，”羽润抓住了许峰的手，“想去那里看看，或许有什么发现，你不愿意就算了。”许峰感到羽润的手减弱了力度，他又反手握住了羽润的手，“好，那我们晚上去吧，那里被隔离了，白天怕别人看见。”说完，许峰一脸的失望和怅惘，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为什么羽润瘦骨嶙峋的手握起来竟是如此的温柔。
只剩下月光和路灯的夜晚显得更加静谧，在黑暗中两个人躲避着灯光鬼鬼祟祟地穿过街道，进入到了大棚区，发现冷越的地方已经被警戒带封锁了起来。羽润和许峰穿过警戒带，迎面就看见了草丛中出现了一个大坑。
坑前仍然还留有冷越身体的轮廓。看着眼前的一切，羽润掩着激动的双唇，压抑着颤抖的哭腔，眼泪不住地从眼中涌出。许峰努力地扶着羽润，“你也看到了，我们回去吧。”“不要管我，我要再陪他一会儿。”羽润挣脱了许峰的双手，踉跄两步又跌倒在地上，泪水变得更加汹涌起来，沿着消瘦的脸颊放肆的流，沾湿了双手，也沾湿了面前的草地，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正欲拉她回来，但是，羽润却停止了哭泣。羽润的面前生出了一朵娇艳的花，殷红色，放佛浸润着鲜血一样，微微泛着红色的荧光，红色的花不断地从泥土里冒了出来，微弱的荧光聚集起来照亮了羽润湿润的脸庞，瘦弱的身体，“云，坚强起来，别哭了，看着你哭我的心来流血，不要再哭了，求你了，忘掉这一切吧，回到你自己的生活吧。”羽润面前赫然出现了一个人，跪在那里。羽润立即反应出这个人就是冷越，因为只有他会叫她“云”，羽润抬起头果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那张失去后不断萦绕在脑海的冷越的脸。冷越同样双眼满含泪水，祈求着羽润能够不要哭泣，不要悲伤，可是羽润看到他却哭得无法停止，直接扑向了他的怀里，然而，羽润却扑了个空，冷越在被触碰的一瞬间就化作了烟尘，四散飞去。
然而就在这时，来不及羽润多想，就在他们不远处的草丛中跳出了一只露出尖利的獠牙，发出刺耳的嚎叫的猫，躬着背，扬起尾巴，一副充满敌意的模样。羽润立马被许峰拖起，不断地向后退，而那只猫看到他们让出了血红色的花后，两三步便跑到花前，嗅了嗅，就大口撕咬起了花儿来，尖利的獠牙沾满了鲜红的血液，充满倒刺的舌头上满是鲜血和花瓣，它又朝羽润大声叫了起来，并且一步一步缓慢地向羽润逼近，许峰和羽润仍然在不停的后退，却不及那只猫跑得快，片刻间，它就已经跑到了他们的面前。
“快跑！”许峰拉着羽润的手拼命的向外面跑去，可是羽润却实在是太虚弱了，根本跑不快，没跑几步就扑倒在了地上，而那只猫见势就跳了起来，在羽润的脖子后划出了一道抓痕，渗出了殷红的血液，那猫闻到了血液的味道叫得更大声了，仿佛要把他们生吞活剥了一样。羽润本就身体虚弱，再受了这么大的刺激，眼前一阵晕眩，昏了过去。而许峰见状不好也挡在了羽润的前面，双臂张开保护住羽润。眼前的猫似乎对许峰并没有什么好感，围着羽润开始绕起圈子来了，许峰大声道：“你答应过我，你只要他一个人，我已经把冷越带给你了，你不能再伤害任何人了！”
“汪！汪！汪！”远处传来了密集的犬吠声，几条黑狗迅速地跑了过来，而那只猫却已经早已不见了踪影。许峰匆忙地背起羽润就快步逃离了这里。
洁白的墙面，明亮的灯光，整洁的卧室，满身泥土的羽润躺在许峰的床上，平静地睡着。许峰就守在她的旁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内心却在挣扎，“羽润看到了那只猫，事情迟早会暴露的，而且那只猫似乎盯上了羽润。该怎么办！”许峰的脑袋已经快要埋进自己的胸里了，事已至此，他又能如何呢，悔恨已经占据了他全部。
羽润醒了过来，面色死灰，冷冷地说了句：“冷就是被它杀死的。”许峰猛地抬起头，说道：“它已经成精了，我们只是普通人，根本斗不过它，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呃，谢谢你，”羽润坐了起来，穿上鞋子离开了许峰的房间，“谢谢你这些天对我的照顾。”“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许峰无奈地低下了头，整个晚上都没有抬起过。
清晨，许峰还是很担心羽润，但是看到羽润像平常一样下楼吃饭，和他有说有笑，许峰就放心了。
然而，傍晚，羽润换上运动服，避开有光亮的地方，静悄悄地来到了冷越被杀害的案发现场。羽润用刀子将手指划开了一道口子，忍着痛，将血涂抹在四周的杂草上，直到听到那只猫的撕心裂肺的嚎叫，羽润见到它后先是慢慢地后退，然后便放开脚步，大步向后跑，却跌进了一个大坑里，就是发现冷越的地方，而那只猫紧随其后，不断地抓挠羽润的双腿，也跳进了大坑里，岂料坑中尽是些干草和汽油的味道，一瞬间，羽润就将她事先准备好的干草点燃了。不知是不是那猫受到了惊吓，它却如何也跳不出那一米深的坑，只能忍受仇恨的烈焰将它燃烧殆尽。此时羽润也浑身包裹着火焰，大仇得报，她也昏了过去。一阵清风拂过，羽润的身体上竟然陆续开出了花儿来，火光的映照下花儿仿佛娇艳地能够滴出鲜血，花到之处，火焰尽皆熄灭，环绕着羽润的四周放肆的盛开着。
此时，许峰也来到了冷越的案发现场，见到有火光就快速跑了过去，看到羽润倒在坑里，连忙把她从坑里抱了出来，努力叫醒羽润。
“你又救我作什么！”羽润醒来看到许峰，但仍然倒在了他的怀里无法动弹，“冷已经不在了，我又有什么依恋？”羽润努力坐了起来，拾起了一朵已经枯萎了的暗红色的花儿。
“是我！是我杀死了冷，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你知道我有多爱你吗？你知道当我看到你们亲昵时，我有多难受吗？可是他仍然不知道珍惜，为了他那可笑的自我就可以对你发脾气吗？只有除掉他我才能得到你……”许峰说道这里停住了，因为他知道即使是如此，他也得不到羽润。
“不要给你的自私和愚蠢找借口了，我们的生活全都被你给毁了，你却找了这样的借口，真是可笑。”羽润听懂了许峰的话，非常气愤，说完，羽润握紧了手中的刀子，刺穿了许峰的胸膛。
“你！”许峰的脸上还是流露出了惊讶的表情，“解脱了。”
“你不用担心，我也不会再活在这世上了，你不会孤单的。”许峰听后迅速双手攥紧了刀柄，倒进了坑里。羽润见拔不出刀子，竟然莫名的哭了出来，倒在裸露的土地上，仰望着头顶的星空，自语道：“已经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羽润闭上眼，结束了这一切。血液顺着粗壮的茎秆缓慢地流向杂草的每一条分支，汇聚在每一片叶子中，殷红的血液已经侵入了整株杂草，浅绿色的草正逐渐变成鲜艳的红色，直到发出红色的荧光，慢慢生出一朵娇艳到能够滴出血液的花儿。
后续
清晨，天空布满乌云，七月的灼烈的太阳也无法消散这一大片乌云，公司领导和警察发现了许峰留在房间里的遗书，许峰供认了自己的罪行，警察及公司领导一行人来到了冷越遇害的地方，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羽润倒在一片血泊之中，而许峰躺在大坑里死了，警察虽然不知道二人为何会来到这里，但是初步分析的结果是羽润杀死许峰后自杀。从此这个地方就被永远的封锁了起来，谁也不能随便踏入，但是传说有人看到那里晚上会开满娇艳的红色的花。
弟弟恐惧警察尸体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