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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的森林 迷失的矿井

火烧 2021-07-16 06:48:31 1060
迷失的矿井   1。重操旧业  布满荒草的道上,一辆汽车缓缓穿行。汽车在颠簸之中停在河边。河对岸的山被称为黑鹰砬子,地势险峻,并不适合安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发现山中有煤,于是出现了十几个煤

迷失的矿井  

迷失的森林 迷失的矿井
  1。重操旧业
  布满荒草的道上,一辆汽车缓缓穿行。汽车在颠簸之中停在河边。河对岸的山被称为黑鹰砬子,地势险峻,并不适合安居。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发现山中有煤,于是出现了十几个煤窑,但根本不具备任何开采价值。
  为此,政府先后将这些私人煤窑关闭,但最大的一个煤窑,由于矿主和当地的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却一直无法执行,直到三年前发生了一次透水事故。
  事故共导致八人遇难,震动省里。以此为契机,煤窑终于被彻底关停,当地政府为了表示决心,甚至将入山必经的小桥炸毁。
  大自然的大手神奇无比,仅仅三年,便抚去了地表的创伤,这里被荒草吞没。有传闻说,自从矿难发生之后,山中便有野鬼出没,夜晚甚至还会听到沙哑的哭声。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李老三狠狠地说道。李老三便是当年的那个煤矿老板,矿难发生后,为了避风头,他整整消失了三年。如今风声已过,便打算重开他的煤矿。
  此次,他找我同他一起进山勘查一下,看看原来遗留的设备还有没有用,以便尽量节省投入。
  同行的还有一个女人,叫小雅,是我的同事,听说我要到黑鹰砬子检查设备,便要一起来,因为那里的景色及传闻让她十分感兴趣。
  三人小心涉过河水,正在前行,突然一声号叫传来,前方树枝摇动,一只獾子从树丛中蹿出,直奔我们而来。獾子眼看就要冲到我们面前,却突然翻倒在地,浑身抽搐了几下,七窍涌血,不再动弹。这只离奇暴毙的獾子给我带来一种不祥的预感,脚步顿觉沉重了许多。
  转过一个山丘,一座山闪现在眼前,煤矿关闭后遗弃的设备尚在,但荒凉之感扑面而来。
  “看看这些玩意还能不能用,上次矿难,老子几乎赔了个倾家荡产!”李老三比画着,“我已经让供电局把这里的电送上了,你试一下。”
  我把设备逐一检查了一番。
  “当年关闭煤矿,这些设备怎么没拆除?”我疑惑地问。
  “知道当年为什么炸桥吗?”李老三反问道。
  “不知道。”
  “呵呵!不懂吧,就是为了把这些设备留下来,炸桥,其实是我的意思。”
  原来如此,我还真以为当年政府匆匆炸桥是要表示决心呢,这可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的最佳体现。
  小雅小声说:“还要多久呀,我想回去了,感觉有点不舒服。”
  是呀,时间已经不早,我看了看李老三。李老三说:“这里有三个井口,里面遗留了一些当年救援的设备,都是值钱的玩意,去看一眼。”
  2。矿口遇险
  一对铁轨从矿井口延伸出来,在距矿井口几十米远的地方,停着一台铁皮矿车,由牵引机拉住。铁轨的坡度不小,矿车仿佛会随时冲下来一样。我走上前去,黑漆漆的矿井仿佛深不见底。
  “还是不要了吧,深处可能会有瓦斯。”我对李老三道。
  李老三犹豫一下,最终还是挡不住贪婪:“这个深度不会有瓦斯的,进去看一眼就上来。”
  我随李老三走入矿井,小雅跟了过来。我对她说:“你在外面等着。”小雅说:“我一个人在外面觉得害怕。”
  我们小心前行几十米,李老三终于停下脚步:“还是算了吧,不看了。”看来,贪心终于不敌恐惧。
  “那,我们赶快出去吧。”小雅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就在这时,甬道内的灯光突然熄灭了,身后传来隆隆的声音,脚底的轨道随之震动起来。
  “不好!溜车了!”我大喊一声。
  矿车怪叫着闯入矿井口,甬道并不比矿车宽多少,完全无法躲避。小雅一声尖叫扑到我的怀里。我的脑袋完全陷入空白,只能等死了。
  “吱吱咯咯”的响声传来,矿车震动了几下,在离我们几米远处停了下来。劫后余生,我们三人惊魂未定。
  “你怎么检查的?差点儿要了老子的命!”李老三张口骂道。
  我气不打一处来:“这烂玩意儿风吹雨淋这么多年,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吗?就你的命是命?”
  “先别吵了,赶紧想办法出去吧。”小雅带着哭腔说道。
  微弱的亮光透过甬道和矿车间的间隙,下面和侧面的缝隙都太窄,但上面勉强能爬过去人,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我看了一眼李老三,他也不客气,费劲地爬上矿车翻入车斗之中。肥硕的身体将本就不多的光线挡住,甬道内变得更加黑暗。
  突然传来一声惊叫,李老三扭头爬了回来,从车斗中直接翻落在地:“外面,外面有,有……”
  “怎么回事,有什么?”我心里发毛,问道。
  李老三哆哆嗦嗦,完全没刚才的霸气,却不再作答。
  “不可能吧。小雅,你先爬出去看看。”本来我想先出去看看,但是不放心把小雅留在这里。
  小雅爬出去之后,我也紧跟着爬了出去,外面一切如常,哪有什么鬼怪。我告诉李老三先别爬了,我去把矿车升起来,免得再次溜车。
  来到牵引机旁边,我仔细看了看,虽然陈旧,但好像没什么问题,不可能溜车,到底怎么回事呢?
  就在这时,井口传来小雅的惊叫声,我连忙跑了过去。小雅惊恐地指了指下面,里面传来挣扎的声音。
  “李老三!怎么了?”我大喊。
  李老三没有回答,只是挣扎的声越来越弱,慢慢变为垂死的呻吟。我回过神来,转身跑到牵引机旁按下开关。没有反应,开关线居然被扯断了,我手忙脚乱地将线重新接好,升起矿车:“我去看一下,你在这儿等我,别乱走,知道吗?”
  我打开手电向下走去,一边喊着李老三的名字,一边来到刚才矿车停下的地方,却不见李老三。矿井深处,似有沙哑的哭声传来,我不敢继续停留,转身爬了出来。
  太阳鬼鬼祟祟地隐匿在了山后,外面没有小雅的影子,她跑到哪里去了?难道是李老三在搞鬼?可是为什么呢?我呼喊着两人的名字,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东奔西跑。
  我疲惫地走向一个废弃的工棚,刚推门进屋,一个身影便映在微弱的手电光里,背对着我坐着。这不是李老三吗?果然是他搞鬼!
  “李老三!”我上前一步抓住他的肩膀,李老三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翻倒在地,只见他双目圆睁,满脸血污。惊惧之下,我倒退几步,手电也掉落在地。
  这时,一个黑影闪过,我的胸口受到重击,不待我做出反应,便被抓了起来,随之被狠狠地摁在地上,落地的瞬间,我看到了一张被乱发遮掩的脸。
  3。忍饥挨饿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睁开了眼睛,头痛欲裂,周围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黑暗中传来抽泣的声音,像是小雅。
  “小雅,是你吗?”
  “是我!你醒过来了?”
  “小雅,别怕,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另一个矿井,我是被‘野鬼’抓进来的。”
  “野鬼”把我和小雅抓到了这里?我心乱如麻,完全想不出个所以然。脚腕很痛,已经适应黑暗的我低头看了看,一条铁链套在脚上,用铁丝扭住,铁链的另一端固定在甬道的支护上,小雅也是如此。身边没有可用的工具,我用手试了试,徒手解脱完全没有可能。
  “野鬼”一直没有出现。两天过去了,我饿得发昏,感觉肠胃仿佛绞在了一起,难受异常。
  不杀了我们,也不给吃的,这个“野鬼”到底想干什么呢?又是一天过去,终于有脚步声传来,一个甬道口出现了一个人影。来人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看着还真有些像鬼。不过,很明显这是个男人。
  “你们欠我三条人命,刚好用三条来还。”男人终于说话了。
  “欠你三条人命?我们怎么可能欠你人命?”
  “知道三年前的矿难吗?”
  “知道,死了八个人。”
  男人摇了摇头:“不是死了八个人,是找到了八具尸体。当时井下被困十二个人,我们四个人在另一个工作面,那个工作面更深,气压将水顶住了,救了我们一命。挨过最初的几天,救援开始了,就在我们以为即将获救之时,救援却突然停止了。”
  看来,遇难人数被瞒报了,或许是为了减轻责任,也或许是为了少付赔偿金。我看着男人道:“你就是那四个人其中的一个?”
  “对,我们本来可以获救,就算事故是天灾,我这几个兄弟却死于人祸,你知道他们死得有多惨吗?”说到这儿,男人竟然哭了起来,声音沙哑。
  我的心放宽了一些,既然他是后来脱险的矿工,我们无冤无仇,他便没有杀我们的理由。
  “那你后来是怎么脱险的?”
  “后来,可能是因为有水浸泡的缘故,甬道再次塌方,水泄入溶洞,就这样,我活了下来。
  ”只有你一个人脱困?“
  ”只有我一个。“男人的脸抽搐了一下,显然很痛苦。
  ”既然脱险,你为什么还在这里?“我疑惑地问道。
  ”因为脱困之后,我却猛然发现自己已经是行尸走肉。我对不起我的兄弟,当年是我将他们带出来的,我要留下来守候着他们,给他们一个交代,也给自己一个交代!“
  ”是你杀了李老三?“
  ”对!我本来想将矿车直接放下去撞死你们,后来一想,这样太便宜李老三了,我要亲手结果了他,给我的几个兄弟报仇!“
  原来如此,我说:”你的仇报了,放我们出去,你也该回去了,杀人的事,我们会保密的……“
  ”李老三欠我三条人命!“
  ”可是这和我们无关。“我又看了看小雅,”这个女孩和这件事更没关系,她只是跟来这里玩的。“
  ”你们是什么关系?“男人问。
  ”她是我的女朋友。“说完,我突然觉得后悔,在这个变态男人面前这么说实在不理智。
  果然,男人脸上露出奇怪的笑容:”你们的关系,正是我想要的。“说完,他转身离开了。
  4。输掉约定
  又是两天过去了,男人离开后一直没有回来。我对小雅道:”看来,他是想让我们给他的兄弟抵命。“
  小雅说:”其实,我理解他的心情。“
  ”你居然还能理解他?“
  ”他本意不是想饿死我们,是想看到我们在饥饿下相食。只有这样,他的心里的罪恶感才能解脱。“
  ”罪恶感?什么罪恶感?“
  ”他在井下被困两个月,不吃东西,怎么活得下来?但如果吃,又能吃什么呢?“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你是说,他是靠吃另外三个人的尸体才活下来的?“小雅没有做声,不肯定也不否定。
  我继续道:”那为什么又想逼迫我们相食?这不是变态吗?“
  ”说是变态也可以吧。不过,这其实是善良走向的另一个极端。“
  ”这么说,我们只有相食?“
  ”如果想活着出去一个,这是唯一的办法。“
  ”那谁吃谁呢?我吃你还是你吃我?“我有些怒了。
  小雅没有直接回答我,她惨然一笑,将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前天,你对他说我是你的女朋友……我很开心。“
  又是一个黑夜降临,我靠在墙壁上,我想我快死了,不过我更想吃东西。我将手伸到嘴边,轻轻地舔着,仿佛闻到了肉香。反正是死,我豁出去了,就先饱上一顿吧,我张开嘴猛地咬了下去。
  奇怪,竟然不痛,奇特的肉味在口中弥漫开来,有点生鱼片的味道。我顺着胳膊一路咬下去。突然,我停住了,难怪不痛,原来我咬的不是自己的胳膊,是小雅的。小雅静静地看着我,眼神温柔,脸上毫无痛苦。
  ”不要!“我大喊一声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一定是梦,否则我刚才在黑暗之中怎么会看得那么清晰呢?
  ”小雅,你还好吗?“我喊道。好一会儿,才传来小雅的应答声。真是个可怕的梦,我难道会吃了小雅?不可能,一定不会的。
  挨到天亮,我告诉小雅离我远些,我也尽可能爬向相反的位置。
  ”野鬼“终于又出现了,野鬼变得越发暴躁:”你们为什么不杀了对方吃掉?为什么不想活下去一个?“
  突然,他将小雅扛了起来:”我宰了她,把她炖了,看你吃不吃!“小雅看着我,眼里居然不见丝毫恐惧。
  迷人的肉香将我唤醒,在我面前,一个铝锅里热气升腾。”野鬼“挑衅般地说道:”不尝尝吗?如果吃了,你就能活下来。女人的肉,那可真是美味。“
  ”小雅!“我悲从中来,呜咽着爬到铝锅旁边。浓浓的肉香直冲鼻孔,被唤起的食欲如排山倒海一般在我体内涌动,淹没了一切……
  ”野鬼“看着我狼吞虎咽,表情开始恢复平静,甚至是淡然。
  不过,他失算了。我吃了小雅的肉不假,我被变成了食人魔,但这个代价要他来偿!他犯了一个不可饶恕的错误,居然在锅里遗留了一把螺丝刀!就在他再次点燃一根烟的瞬间,我突然跃起,手中的螺丝刀向他的胸口刺去!哧的一声,螺丝刀刺入他的身体。
  ”野鬼“哼了一声,摇晃着后退了几步,痛楚让他的表情有些扭曲。奇怪的是,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我还是失败了,这回,不知道他会怎么对我?然而,”野鬼“没有上前,他平静地摆了摆手:”我赢了。“说完,摇摇晃晃地走入甬道。
  他到底赢了什么?我搞不懂。难道不管他是活是死,我都无法脱困,最终也只能死在这里?
  又是一天过去,饥饿感再次传来,吃下的肉已经被我消化殆尽。甬道内再次传来声音,一个身影越来越清晰,竟然是小雅!我相信了,这个世界上有鬼,真的有鬼!
  小雅手里拿着一把刀,锈迹斑斑的钳口显得越发狰狞。她一定是来取我的性命的,以报复我吃了她的肉,看着高高举起的铁剪,我闭上了眼睛。一滴水滴在我的脸上,我睁开眼睛,铁剪并没有落下,只有泪水从小雅的脸上扑簌簌滑落。
  5。劫后余生
  我和小雅相互搀扶着爬出矿井,外面已是黑夜,难以摸黑下山,只能在工棚里暂居一夜。另外,小雅还从”野鬼“那里带出了食物,正好吃下恢复体力。
  ”他为什么会放过你?“我拥着小雅小声问道。
  ”他和我有个约定:如果你不肯吃掉那锅肉,他便放过我们。“
  ”可是我吃了。“
  ”是的,所以,我输了。“
  我的心里不由得一冷,道:”小雅,他不会对你……“
  我心如刀绞,将小雅紧紧拥在怀里。小雅止住哭声:”你说我是你的女朋友,你还会娶我吗?“
  ”我……小雅,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小雅推开了我的胳膊,她的身体仿佛产生了一种无形的排斥力,让我无法接近。
  我再次睁开眼睛,天空已经泛白,却不见了小雅的影子。我立刻坐了起来,只见地上用煤块写着几个字:”我要带他出来,你自己下山吧。“
  ”小雅!“我拔腿向矿井跑去。是我虚伪的自尊再次害了小雅。我为什么当时连句谎话都不肯说?我呼号着奔入井口,没跑几步,令人恐惧的啸叫声从甬道深处传来,随后浊流奔涌,矿井被吞没,昨夜的暴雨再次造成透水!
  黑鹰砬子的夜里,偶尔会传来哭声,沙哑、阴森,有传闻说当年遇难的矿工化作野鬼,但没人知道,现在的哭声来自另一个男人。
  一、火浪吞尸
  这日,山东省乐陵县发生了一场诡异的火灾,葬身火海的是乐陵本地人赵康。据街坊四邻讲,昨晚亥时还下了一场小雨,这场大火应该是烧不起来的,但偏偏就烧起来了,还烧死了赵康。
  赵康的邻居说起火时,他听到赵康在屋子里痛苦地惨叫,那叫声听得真真切切的,太惨了。
  “小鸟,有只漂亮的小鸟飞走了……爹,它是不是不会回来了?”一个胖嘟嘟的女娃眼里噙着泪水说。
  “小丫别哭,爹明天就给你逮只雀。”
  就在这会儿,一个同样胖嘟嘟的男人跳到女娃面前,递给了她一串糖葫芦说:“丫头别哭了,来吃糖葫芦!”
  “王欢,别吓着孩子!”跟在后面的枯瘦男子正是杜百良,而不远处眸光熠熠的则是“神探”张期侠。
  张期侠来山东省审核各地审案公文,前一日正在乐陵县审核公文,听闻距离县衙不远的一字街发生了诡异的火灾,还烧死了一个人,于是过来看一看。
  张期侠跟查案的捕头打了个招呼,正好烧焦的尸体被抬出了屋,捕头啧啧说道:“这个叫赵康的几乎被烧成了黑炭,面目全非,唉。”
  赵康的大屋被烧了个七七八八,残存的家具也只有半张大床,两张破桌。王欢迈着小步子,小眼珠子在大屋里刚扫了半圈,突然“咦”了声:“大人,你来看这边。”
  半张大床的底下有一摊呈扇形的血迹,王欢说道:“赵康被烧死之前已经受了伤,这凶手竟然还放火烧死了他,太残忍了。”
  张期侠凝思片刻,缓缓地说:“从血迹的溅射位置和方向来判断,赵康是面对木床受的伤,所以血迹才会溅射到床底,最有可能的是,他当时被绑在了床头,无法动弹,任人鱼肉。”
  杜百良皱着眉头:“但这么讲就有些不太合理了,被害者已经被缚而且受了伤,凶手可以轻而易举地杀人,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放火烧杀?”
  张期侠沉声说:“繁冗的杀人手段其实是凶手心虚不实的一种表现。欢子,你再去大屋外头转一转,多留点心。”
  “好。”王欢应了一声便出去了。赵康的屋检查完了,张期侠问:“昨晚大火时门窗都关了吗?”
  捕头迟疑道:“邻居里有人看到东边靠林的窗户敞开了一半,如果赵康是被人所害,那么凶手很可能就是放火后从东边窗户逃跑了。”
  张期侠点点头,而后正色说:“凶手的确存在。”
  “大人,大人!”王欢又跑了回来,手里举着一枚月牙形的小铁环,“我从东边窗户下面发现了这玩意。”
  张期侠乍一看铁环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二、疑凶迷踪
  小铁环被张期侠收好,杜百良枯黄的脸皮上没半点表情:“大人,去停尸房看一看吧。”
  张期侠点点头,三人回到了县衙大院。杜百良跟仵作简单打过招呼,就扑到了焦尸身旁,张期侠和王欢守在外头。不久乐陵朱县令也来到停尸房,朱县令也觉得赵康案有些蹊跷,又说烧杀赵康的嫌疑者已经有了,叫侯勇。
  “侯勇?”
  “下面的捕快报上来,昨晚有证人见到侯勇进了赵康的屋子,然后两人就起了争执,争执一直持续了小半个时辰,之后赵康屋子里的灯盏就突然熄灭了。”朱县令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子,“我已下令让人传唤侯勇来县衙了。”
  朱县令正说着,停尸房的门开了,杜百良慢腾腾地走了出来。王欢忙问:“咋样了,有什么收获?”
  杜百良坐在廊下,拧着眉毛说:“经过尸检判断,死者四肢焦黑,咽喉和腹内有大量炭灰和粉尘,确定他是在大火中窒息而死。不过除了这些,我还在死者腹腔内侧发现了少许的黄白色粉末,暂时不知道用途。”
  杜百良将粉末交给了张期侠,张期侠嗅了嗅,没有什么气味,便把调查粉末的事交给了王欢。
  到了午时,朱县令请张期侠三人去府里吃了饭。
  未时大半,捕头来找朱县令。
  “大人,侯勇跑了!”捕头忙上报,朱县令神情紧张:“跑了?跑哪里了?说清楚!”
  原来侯勇从昨晚就没回家,他夫人等了一整晚都没等到人。至于侯勇和赵康之间的纠葛,侯勇的夫人也全说了。
  赵康先前是世家子弟,后来迷上了赌博而败了家,但他死性不改,四处吹嘘说他还有套老家宅院,以此来招摇撞骗。
  侯勇上了当,把钱借给了赵康,结果银子就如同掉进了无底洞。
  侯勇自然不甘心了,于是三天两头找赵康要钱,两人经常起争执,也动过手。
  前一晚侯勇喝了酒,借着酒劲就又去找赵康,还对夫人说:“这一次赵康再不给我银子,我就一把火烧了他家。”
  朱县令恍然道:“最终赵康家果然被火烧了,赵康也葬身火海,而侯勇却不知所踪……无须多查了,侯勇就是凶手!”
  “立即下令从各要道追缉侯勇。”朱县令义愤填膺道。
  张期侠没有表态,但眼中泛起了疑虑之色。
  三、月牙鸟锁
  五月十号,赵康案后第三天。捕头带来了嫌犯侯勇的消息,张期侠跟随着来到县衙大堂,朱县令早已正襟危坐,堂下跪着一个瘦弱的鼠须男子,全身哆嗦得如风中飞舞的落叶。
  此人名叫张顺水,但身上却穿着侯勇的滚花长袍,而且下摆血迹斑斑!
  “张顺水,侯勇的衣服为何在你身上?你是不是杀了他?”捕头质问道。
  根据侯勇夫人的描述,众人依照侯勇离家最后一天所穿的衣物寻找他,不想却抓到了张顺水。
  张顺水嚅嚅道:“县令大老爷,我冤枉啊。这身衣裳,它不是我的……是我捡来的。”
  “你从哪里捡来的?”张期侠眼中精光闪烁。
  “回大人,就从县城东边的野狗山林子里捡来的。”
  “野狗山!”捕头面色一变,张期侠小声问了句,捕头回道:“野狗山上到处都是山匪和强盗。”
  午时,张期侠等人跟随张顺水来到了野狗山山脚下的林子里,在一块凸出的大石头上发现了一些凝固的血迹,张顺水就是从这儿捡走的长袍和靴子,看来他并没有说谎。
  捕头摇了摇头说:“侯勇看来是被山匪给劫了,他只怕凶多吉少了。害人终害己,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 王欢绕着大石转了两圈,回来跟张期侠道:“周围没有明显的脚印,也没有打斗纠缠的痕迹。”
  “嗯,先回去吧。”? 一行人转头往回走,不知谁惊吵了栖息的林鸟,扑簌扑簌一群林鸟飞出山林,飞往天空的远处,张期侠看着鸟影,忽然说:“我知道了,我终于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来了?”王欢凑上来问。
  “这个!”张期侠摸出了那枚月牙小铁环,淡淡一笑:“先前在恩师家里看到过几次,它是用来扣鸟的鸟锁。欢子,你还记得赵康邻居家女娃说过的话吗?”
  王欢想了想:“她说小鸟飞走了……飞走了,啊,难道这枚鸟锁跟飞走的小鸟有关?”
  张期侠捏紧了月牙鸟锁:“走吧,再去找一找那个爱哭的女娃。”
  乐陵县一字街,王欢很快就问清楚了女娃的家。
  “小丫头,你回答叔叔一个问题,叔叔就给你这串糖葫芦。那晚你看见飞走的小鸟,它长什么样子呀?”
  女娃看着糖葫芦吞了吞口水,很认真地说:“它有一对爪子,鲜红鲜红的羽毛……它很漂亮。”
  王欢回头瞧了瞧张期侠和杜百良,眼睛里流露出无可奈何的神情。
  “对啦,我捡到了它的羽毛!”女娃拍着小手,转身从屋子里取出了一根长长的红色羽毛,这羽毛比一般鸟儿的都要大,也要坚硬。
  张期侠接过红羽盯看了一会儿,嘴角不经意上扬一个角度。张期侠又送给女娃两串糖葫芦,然后嘱咐王欢说:“欢子,你马上去附近的鸟市转一转,记住只找一种鸟,它的样子……”
  王欢静静牢记于心,轻颠颠跑远了。
  四、李代桃僵
  回到县衙后,张期侠吩咐杜百良对焦尸进行了二次尸检,将近一个时辰后,杜百良走出了停尸房,眼睛里却散发出神采奕奕的光芒。
  张期侠上前问:“怎么样了?”
  杜百良露出了两排整齐的黄板牙:“事实跟大人推测的一样。”
  两人说了没多久,王欢回来了,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激动:“大人,我在乐陵最东边的一个鸟市里发现了目标!那只鸟跟你描述的一模一样,胃口也大,而且专门吃好东西。啧啧啧!”
  “很好,欢子。那黄白色粉末的调查可有什么收获?”
  王欢习惯性地挠了挠头:“有个郎中说他有个师叔也许知道,他已经帮我去问了。”
  张期侠伫立良久说:“案件始末我已大致清楚了,接下来就要借用朱县令的力量了,另外还要有几分运气。”
  酉时,驶离乐陵乌渡码头的最后一艘河船潜入了黑色的天际中,摆渡的船夫忽然发现岸边灯火通明,岸边还有一队缁衣捕快不停挥手,示意把河船重新靠岸。
  船夫不敢怠慢,又慢慢把船靠了回去。
  船里的所有人又都上了岸,岸边围拢着七八名缁衣捕快,张期侠如刀锋般的眼神在每一个乘客身上扫过,最后锁定一名留鲶鱼胡子的黑衣男子。
  张期侠望了望其他人,抱歉地说:“打扰各位了,你们可以乘船离开了。而你,请跟我来。”张期侠对黑衣男子说。
  张期侠赶回县衙时已是半夜,朱县令正在等他:“张大人,你说赵康案的真凶还活着,你找到了吗?”
  张期侠点点头,视线落在黑衣男子脸上。“他……他就是侯勇?”朱县令瞪大了眼。
  “真凶就是他,但他不是侯勇,而是―赵康!”张期侠说罢,突然一把扯下了黑衣男子的鲶鱼胡子露出男子完整的容貌。
  乐陵捕头见过赵康的画像,此刻他盯了黑衣男子好一会儿,喝声道:“没错,他就是赵康。”
  “赵康不是已经死了吗?他的尸体还在停尸房里呢。”朱县令一时大脑空白,根本没办法思考了。
  “朱县令,死了的不是赵康,而是侯勇。”张期侠语气平静地说,“赵康精心设计了一出‘李代桃僵’的诡计,利用大火焚尸掩盖了死者的真实身份,让所有人都以为被烧死的就是赵康。”
  朱县令呆了半天才回过神:“可是大火时,很多人都听到了赵康的惨叫,如果赵康是凶手,他是怎么凭空逃离火场的……”
  “问得好。”张期侠瞥了黑衣男子一眼,黑衣男子面沉如水,一言不发,旁若无人地站在角落,“我便说给大家听。”
  五、惟妙惟肖宛如真
  张期侠缓缓伸开左手,手心里有一枚月牙形小铁环,正是鸟锁。“这枚小铁环唤作鸟锁,本应该在铁环尾端还挂着一条细铁链。铁环锁在鸟爪上,铁链则固定某处,这样鸟就无法飞走了。鸟锁为何会出现在火场中,而且就在东窗下?”
  “赵康邻居的女娃在火场里看到有一只很漂亮的红色小鸟,并且捡到了一根羽毛。”王欢举起那根红色羽毛,张期侠说,“这根羽毛属于名唤‘鹦鹉’的鸟。”
  “鹦鹉罕有,不过它也有一个了不得的本事,就是能效仿人说话甚至到以假乱真的地步。”张期侠顿了顿又道,“学舌鹦鹉、遗落的鸟锁同诡异大火有何种关系,想要搞明白就必须找回飞走的鹦鹉―被豢养过的鹦鹉通常会失去自我寻食的能力。逃走的鹦鹉只有一条活路:就是乞求再被饲养。但一般人养不起这种金贵的鸟儿,最好的办法就是卖掉。”
  王欢接了话去:“我按大人的话在整个乐陵鸟市转悠了一圈,在东边鸟市发现了一只红色鹦鹉。我第一眼看到它时,这鹦鹉正伸着脑袋大声地惨呼―救命!”
  无动于衷的黑衣男子脸色变了变。
  张期侠再道:“我已让赵康邻居确认过了,鹦鹉的叫声模仿的就是赵康,而且惟妙惟肖,几乎以假乱真。”
  “至此我已完全识破了赵康案的诡计―赵康先打伤了来要债的侯勇,将侯勇面对大床绑在床头,然后将鹦鹉搁在房里,用鸟锁固定好。
  ”但鸟锁另一端不能用铁链子,而是用长长的布绳,因为一旦鹦鹉逃不掉被烧死了,后来的捕快就可能识破诡计。接着精彩的好戏上演了,赵康放火并逃离了大屋,鹦鹉则按训练好的大声呼叫‘救命’,让所有人都以为当时赵康还呆在屋子里。“
  ”之后火苗烧断布绳,鹦鹉就从窗户飞走了,只剩下了侯勇被烧死。“张期侠看着黑衣男子,”这便是‘李代桃僵’的杀人诡计,也是赵康凭空逃离火场的真相!“
  ”不过天网恢恢疏而不漏,鹦鹉飞逃时遗落下的鸟锁成了识破诡计的关键。“
  黑衣男子抬头凝视张期侠,不多会儿又转移了视线。
  ”但是,如果侯勇是被烧死的,他为什么不在屋里呼救?“捕头狐疑道,”难不成他的嘴被塞住了……“
  ”捕头你还记得在尸检中发现的黄白色粉末吗?“张期侠慢慢说,”黄白色粉末实乃南方大山里的一种哑药,人服用后可三日无法开口说话。“
  ”原来如此啊!“捕头啧啧称奇道。
  ”诡计已破,但为了以防万一我也找到了侯夫人。“张期侠正色说,”侯夫人告诉我,侯勇年少时曾摔断了左腿和左手腕。我于是进行了第二次尸检,果然在两处骨骼外侧发现了经久前的裂痕,这说明了死者乃是侯勇,而非赵康。“
  ”证据都已摆在眼前了,赵康,你是个极聪明的人,否则也想不出如此缜密的诡计。时至此刻,你可认罪?“
  张期侠冷然而对,黑衣男子肩膀抖了抖,竟然笑出声来:”张大人,我就是杀人者赵康,你所推论的都正确。但是,你是怎么猜到我在今晚乘坐乌渡河船离开的?“
  六、执念如火
  张期侠淡淡一笑:”这件事说实话,我靠的是感觉。“
  ”感觉?“不光赵康,其他人也都一愣。
  ”从整件案子来看,我推断你是一个极聪明、自负又大胆的人。“张期侠望向赵康,”而你这样的人,很喜欢自我欣赏。在野狗山故意扔掉侯勇的衣裳,给人以侯勇被山匪所害的假象,无疑是你做的。所以,我判定,你还在乐陵。“
  ”哈哈,哈哈!“赵康突然大笑了两声。 张期侠继续说道:”你的老家在墨岭山,乘坐乌渡河船时间最快,所以我推断你会在乌渡码头。至于在整船人里一眼就寻到你,则是因为你的假鲶鱼胡子太过粗劣。但我不否认,我抓到你靠了几分运气。“
  ”如果你在乌渡没找到我,你会怎么办?“赵康问道。
  张期侠毫不犹豫地回答:”我会连夜乘船赶往墨岭山,哪怕将墨岭山翻个底朝天也要抓你回来!“
  赵康一怔,直愣愣地看了张期侠良久,说:”栽在你手里,我认了。“
  1。诡画
  民国年间,北平的琉璃街上有个叫卓越的文物倒卖贩子,为了钱财,做过不少昧良心的买卖,人送外号“卓铲子”。
  卓越手里有了钱后,便开始厌倦老婆田氏,每天对她非打即骂,他的胞弟阿昆为嫂子打抱不平,反被诬赖有奸情,两人惺惺相惜,反而真的有了情意,又怕事发,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最近卓越不知从哪儿得到消息,说是西平一把手―牛大帅是个爱画之人,不论是谁,只要献上一幅名人字画,就能在他手下换个一官半职。于是卓越便开始大肆搜罗字画,想要觅得好画,给大帅留下深刻的印象。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来到古玩巷,希望能淘点意外收获。很快,他在一个面容憔悴的老婆婆面前停下了脚步,因为这老婆婆一个人坐在一个阴暗角落里,怀里抱着的,却是一幅画卷。老婆婆见他注意自己,连忙寻得一光线明亮之处,展开了手中的一幅画轴给他看,却是一幅宋代名家金雪琴的《踏雪寻梅图》,画中,皑皑白雪中盛开着一株似火般的红梅,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红梅分外红分外艳,就像一滴滴鲜血。
  卓越心中一惊,这幅画他认识,画的神奇之处就是这红梅历经数百年,依然能够娇艳欲滴,也不知用的是什么颜料。
  他咽了咽口水,五年前,他就是为了这幅画,专门与人设了局,最后逼得宝主一家家破人亡,宝主自杀,宝画不知所踪,如今意外得见,叫他怎不喜出望外?
  为了压低价格,他故意假装不识货,把画仔细打量了一番,说:“这字画倒确像是金先生的手笔,只是这踏雪之人在哪里?如果没有踏雪之人,这画岂不是空负其名?”老婆婆看了他一眼,说:“五根金条!要买就买,不买就闪开!”卓越咬咬牙:“你等着,我明天一定来买,但我只能出四根金条。”老婆婆犹豫了下,点点头。
  卓越回到家咬了咬牙,用自家的宅子抵押,跟银行借了四根金条,第二天在古玩巷,他找到了等候在此的老婆婆,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婆婆将画交给他的同时,重重地嘘了一口气,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对他说:“画虽好,但最好不要在晚上欣赏……”
  卓越还要多问,老婆婆却不再理他,径自走远了,他也顾不上多想,回到家把这幅画挂在书房里,喜滋滋地欣赏着,仿佛看到财富正在向自己招手。
  到了晚上,他不放心那幅画,干脆叫田氏帮他把被褥送到书房,他要守着画睡觉。灯光下他拿着放大镜再次仔细鉴赏画时,却意外地发现,雪地的远景处似有个淡淡的人影背对画面,看装扮却似个古代女子,因为穿着白斗篷,前几次他还真没看出来。他不由心中一动,难道这女子就是踏雪寻梅之人?
  他连忙叫田氏来看,可田氏表示自己什么也没有看到,反而劝他:“你一整天对着这画神神叨叨的,会不会是梅花精下来迷惑你?”这时,阿昆一脸惊慌地进来,浑身直哆嗦,说发现一个白衣姑娘在院中翩翩起舞,当时他还以为是哪个丫头在偷懒,准备上前训斥,结果刚一靠近,对方突然凭空消失了。说话间,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画,脸上的表情突然凝固了,用极度惊恐的声音喊道:“就是她!就是她!”
  卓越听了阿昆的话后,感到头皮一阵发紧,心中隐隐生出不安之感,联想到老婆婆临走时的神秘模样,顿时也觉得这幅画有些不祥,当下也不敢在书房逗留了,匆匆逃离书房,心里盘算着,得赶紧将画出手为妙。
  几天后,就在卓越准备将画献给大帅时,道上传来消息:牛大帅因为被人举报贪污腐败,被上级警告,说什么也不敢再收藏字画了。
  卓越一听,脑袋“嗡”的一声响,心想:完了!
  他不甘心坐以待毙,决定中秋节在家举办“赏梅宴”,邀请一些生意上有过来往的伙伴到家里喝酒赏画,希望能将画高价出手。
  中秋当天,卓越私宅,宾朋满座,就等着赏画。卓越当众一打开画,众人都发出一阵惊叹,纷纷出价,然而价格都与卓越所期望的相差甚远,一直僵持不下。眼看着天色将晚,卓越心中暗暗着急。就在这时,有个眼尖的人发现了画中的蹊跷:“哇,这里还有个美人!”
  众人连忙上前仔细观赏,果然发现在灯光的映衬下,白天看不出的地方,现在隐约看到一个美人的背影。阿昆怕大伙看不清,主动移动蜡烛给大伙照明。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清脆悦耳的琵琶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有位姑娘推门而入,她怀抱琵琶,巧笑嫣然,这姑娘披着一件白色大氅,大氅里面是一身白底红梅的绸缎旗袍,衬得身材婀娜多姿,众人都看呆了,她的装扮竟和画中之人一模一样。
  众人面面相觑,硬生生地把尖叫声咽了回去,偏偏阿昆胆子又大,他敲击着铜盆,朝姑娘大声喝道:“快离去!”姑娘幽幽地看了大伙一眼,突然衣裙一挥,一股白烟冒出,待白烟散尽,姑娘已不见踪影,留下极其诡异的气氛。众人不由感到害怕,下意识地去看那幅画,却发现画中的红梅如鲜血般鲜艳欲滴,众人吓坏了,不约而同地大喊道:“鬼啊!这是一幅鬼画!”
  不知谁带的头,大伙吓得一溜烟跑了,很快,家里只剩下卓越和阿昆,卓越也感到十分恐惧,他无意识地向阿昆靠近了一点,想寻求他的保护,谁知,阿昆这时候突然脸上挂起了诡异的笑容,他含情脉脉地看着卓越,冲他说:“公子,奴家美吗……”
  卓越一看,不由感到毛骨悚然,一下子晕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卓越睡得正香,却被一双柔荑拍醒了,卓越睁开眼睛一看,竟是昨晚的那个姑娘,姑娘此刻见他醒来,柔声唤道:“雪琴,你醒来了?”
  卓越吓得连连后退,问:“你是人是鬼?为什么一直缠着我?”姑娘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说:“几百年了,我终于找到了你,可你却几世为人,早已忘了我……”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人?”卓越找了一个枕头,作势要扔过去。姑娘说:“我是梅香啊,而你,则是这幅画的作者,金雪琴。”说完,姑娘将桌上的画打开,略带伤感地给卓越讲了一个故事。
  2。画中情
  在宋朝年间的皖江一带,有个富户姓金,金家人丁单薄,老太太膝下只有一个女儿早已出阁。家里虽然奴仆众多,但金老太太仍觉孤单,于是女儿便忍痛把7岁的儿子雪琴送给老人家做伴。后来因为机缘巧合,外祖母又收养了一个叫梅香的女孩,并认她做了干女儿。
  梅香和雪琴虽然年纪相仿,却比雪琴长了一辈,外祖母让雪琴称她为“梅姑”,还要多注意姑侄之间的礼数,但两个小家伙可不管这一套,当着老人的面以姑侄相称,梅香背地里照旧称他为“雪琴哥”。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两个小家伙都长大了,而且是出落得郎才女貌,雪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梅香则是针织女红件件拿手。十七八岁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两人又朝夕相处,不免生出情愫来。
  这事被金老太太看在眼里,老人家怕他们做出越礼的事来,就写信让雪琴的父母把他接了回去。雪琴回到家里,很快被父母逼着娶了妻,可怜梅香听到这个消息后,思念成疾,久治不愈,雪琴知道后不顾家人阻拦赶到了外祖母家。
  梅香见了雪琴后身体竟奇迹般地好了起来,两人相约着在一个月夜私奔,可是他们刚离开家门就被人发现了,两人只好骑着马狂奔,身后跟着一群人喊打喊杀,最后他们因为天黑路不熟,竟来到一个悬崖边。
  梅香本是大病初愈,现在又前后无路,她不由急火攻心,“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染在自己的白色丝帕上。雪琴一见,夺过血帕,双手不住地哆嗦着。
  梅香回头冲他凄然一笑:“雪琴,我先走一步了,来世再见!”说完趁他来不及防备,便纵身跳进了万丈深渊……
  雪琴正要尾随她而去,却被追上来的人死死拖住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梅香消失在崖下的茫茫云雾中……
  雪琴失魂落魄地回到外婆家,告诉外婆梅香跳崖了,外婆听了如雷轰顶,后悔当初不该拆散他们。
  但是说什么也晚了,雪琴为了梅香的死,足足疯了半年,半年里,他什么人都不见,整天只知道捧着那块血帕发呆。直到半年后,外婆病逝,雪琴才振作起来,一日,他见那块丝帕上的血迹一直没有褪色,鲜艳如朵朵梅花,他知道是梅香的灵魂所托,便取来纸笔,含泪给它画上了枝干,题字《血梅图》,并将它装裱成了一幅画,挂在家里,日夜观赏。
  其实梅香死后灵魂一直没散,她凭借着那一口精血,一直依附在这幅画上,却一辈子没有勇气出来见雪琴。后来,雪琴终老后,这幅画在世间又流传了几百年,经过了多个买主,有时候,她会趁着夜深人静,出来透透气,结果就被人当作鬼魂,唯恐避之不及,但直到最近大军阀收藏字画后,这幅画竟然被数易其主,最后到了卓越手中。
  画被打开的一瞬间,梅香惊喜地发现卓越竟然就是当年的雪琴,只可惜隔世再见,她发现卓越已经不是当年的雪琴,他变得如此市侩,让梅香很是失望,遂生戏弄之情,故意把买主都吓跑了,现在此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世人都说这画中有鬼,谁还敢再买?
  3。大仇得报
  卓越听了梅香一段话,整个人都呆住了,这个故事也太离奇了吧?但此刻他更关心的是,这幅画可是他押进了全部的家当买来的,要是卖不出去了可怎么办?
  梅香一听火了,她将画摔在了卓越的脸上,大声说:“早知道你变成了这样,当初我就不该那么痴情!不行,我不能白白死去!我要带你一起离开!”说完,她将头转过去,待到她又转过脸时,已变得面目狰狞,只见她张开十指朝卓越扑了过来!卓越一见,顿时魂飞魄散,欲要逃离,却手脚无力,眼看得梅香双手接近了脖子,卓越一下子晕死过去。
  “梅香”见卓越晕了过去,伸手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冷冷地冲门外喊了一声:“你们进来吧!”说话间,门被推开了,阿昆和田氏走了进来,田氏上前,将手中一杯药汤子灌进了卓越的嘴里,并喃喃地说:“这是失心散,喝下去他就会变成傻子,也算我们对他仁至义尽了。”
  “梅香”见了,嘲笑道:“看来你们还是狠不下心来,枉我陪你们做一场局!也罢,如今我也算大仇得报,我父亲九泉之下,也该瞑目了!只是可惜了我这幅画,凭空落个‘鬼画’之名,我还谎称这个败类是我的先祖转世,扮老婆婆卖画,又扮鬼吓人……”
  阿昆听了,不由问道:“金小姐,我还有一事不明,这幅画既然不是鬼画,何故画中红梅如此鲜艳,就像鲜血一般?”
  金小姐小心将画卷好,苦笑道:“我跟你哥说的那故事是真实的,此画是家传宝物,金雪琴乃是先祖,当年梅香跳崖后,留下一块血帕,先祖将它作成画挂在家中,可惜鲜血不几月便褪了色,整幅画也失去光彩,先祖苦苦寻觅良方,想要留住这鲜血般的红,他把一切红色的东西拿来作颜料,可惜都是不久便褪了色,最后先祖心里难受,跑去崖边祭奠梅香,意外发现崖边新生一棵红色植物,掐其茎叶,便有红色汁液渗出,先祖大喜,拿回家做了颜料,没想到从此鲜艳如血,永不褪色,先祖便认为是梅香所变,越发不能自拔……”
  阿昆和田氏听罢,不由感叹道:“真真是千古奇情啊,令人敬佩。”金小姐露出一丝苦笑,不待二人多说,转身从二楼跳入后院,消失在后院的竹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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