渊源流堂 源遠如何流長:原來博物館也能不高冷| 《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
源遠如何流長:原來博物館也能不高冷| 《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
文|賴丹蕾
民國八年(1919年)的小學國文課本里,寥寥幾語道出博物館的存在意義:
“人的知識皆由精思博覽而來,然人生不過數十寒暑,欲以一人之力博覽世界之奇,必不可得。雖研究之資、簡冊具在,而徒讀其書、無實際以相證,所得者皆恍惚。終不如觀其物、撫其器,親切有味也。歐美各國蒐集古今物品列於一室、讓人觀覽,謂之博物院。”
民國八年只拿歐美各國的博物院舉例,可見我國雖然歷史厚重,但博物館的建成時間於世界而言相對較晚。
以前的博物館多是每日勤勤懇懇地開門營業,卻積攢不起人氣,冷冷清清地自掃門前雪。然而,近兩年,我國博物館的人氣、熱度愈發明顯了起來。2017年的故宮博物院年度大展“千里江山——歷代青綠山水畫特展”,出現排隊四小時,觀展五分鐘的景象,甚至還有所謂“故宮跑”“上博隊”的架勢。好像博物館已經如火如荼地迎來了它的春天,卻總覺得這些火熱背後似乎少了一些“親切有味”的溫度。
這種熱,更多是出於暫時熱門展覽和文藝演出,當這些“亮點”退去之後,博物館裏的常設展依然少有人問津。就算是去到一個城市旅遊,博物館也只是作爲一個必到的打卡項,進了館,走馬觀花地拍照,再發個朋友圈,完成任務一樣地滿足於到此一遊。多數時候還能聽到逛館的媽媽命令似地跟孩子說:“這些資料都要記下來,回去給我好好寫作文。”
列於館中的文物依舊陳列在那,無甚親切之感,更別提有味了。
最大的病根或許在於我們活得匆忙,忙於奔波、賺錢、生計,宏大的博物館就像擺在面前的一本大部頭書籍,明知啃完它或許能收穫良多,可就是難以下嚥。這種無力感橫在博物館與大衆之間,形成無法跨越的鴻溝。久而久之,博物館變成束之高閣的陳列館,我們則變爲被動去博物館裏打卡的機械人,可謂兩敗俱傷。
在《國家寶藏》等一系列文博類節目出現後,很大程度上打破了這種無力感,其火熱算是逢了天時、地利、人和。以往的類似節目多是解讀文物客觀價值的收藏類節目,幾位嘉賓針對着寶物們辨真假、聊價值;或是帶神祕色彩的科普類節目,恨不能把各個寶物都描述得撲朔迷離以博眼球。《國家寶藏》卻換了一個路子,通過對文物“前世今生”的演繹與講述,深藏於文物的人和情理從故事中流露,冰冷的國寶自然有了血肉。
人們愛聽故事,不帶強烈的情感色彩和觀點偏向,留有空間任憑想象發揮,就像《國家寶藏》講述的雲夢秦簡。如果僅僅呈現一堆竹簡,怎會知道這竹簡背後有一位名叫“喜”的基層官吏,千年前日夜伏案在竹簡上抄寫着秦法,死後在棺材中依然躺在竹簡之上。故事簡單,卻讓雲夢秦簡在嚴肅的法學價值之外,鮮活了一位熱愛敬業、勤懇盡職的“小公務員”。
在年輕人聚集的彈幕視頻網站嗶哩嗶哩(B站),《國家寶藏》的單期播放量也達到千萬以上,彈幕量在百萬上下。因爲節目熱播,今年的元旦和春節假期,全國多數博物館遊人如織。與之前隔閡的無力感相比,人們在博物館裏的腳步似乎開始慢了下來。
在知乎上看大家談論博物館的話題,一位湖北省博物館發燒友答主談起自己身邊的變化:以前非節假日時間,博物館內頂多不超過五個人,現在卻經常排起小長隊。人們不再是匆匆和文物拍個遊客照,而開始駐足在文物前,或細細觀察、或傾聽講解,留下一些觸動和思考,逛館過程中最可貴的莫過於片刻的駐足。
好像大家從“要我去逛博物館”,變成了“我要去逛博物館”。這種轉變,其實很大一部分來自近年來文化類節目的變化和傳播,喊口號似的呼籲愛國,開始變得真正走進心裏。
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播出之後,吸引了1.5萬人自薦去故宮博物院修文物。然而,在匠人匠心類的節目裏,多會有匠人感嘆道“現在的年輕人都不願意做這些事情了。”仔細想來,並不是年輕人不願意,只是不曉得還有諸如文物修復這樣,超越金錢之外的工作選擇。當下年輕人的職業選擇已趨向多元,他們更在意自己的內心而不是外在的一切。原來,民族文化的自信一直紮根在絕大部分年輕人心裏,“我愛中國”四字背後支撐着上下五千年,只不過多年來被井噴的資訊和其他文化夾雜着,一直沒有導火索引爆罷了。
正如《國家寶藏》總導演於蕾所說的:在我們的生活裏,博物館其實離大多數人的生活很遠。很多人會覺得博物館裏的物件就是一個個塵封的老古董,背後的歷史故事跟現在的生活沒有什麼關聯。有這樣的認知是因爲我們的傳播不夠!
傳播得不夠,以至於博物館與人們之間一直隔着鴻溝,我們不知如何與博物館親近、如何品味它的有味,只得走馬觀花地“淨化心靈”。
《國家寶藏》裏展現的國寶今生故事,很大程度上拉近了文物與人們的距離。原來,秦朝時調兵遣將用的杜虎符,蘊含着密碼信息安全的智慧;鑄造雲紋銅禁的失蠟法,是航空發動機渦輪葉片的鑄造基因……還有許多文物也都在繼續散發着它的光彩。其實歷史不遠,甚至與當下息息相關。
反觀古典傢俱行業也是這樣,如何將古典傢俱背後的歷史文化傳遞出來,融入人們當下的生活是一個值得深思的問題。古典傢俱裏精巧的榫卯結構、傳承的造型設計、精湛的雕刻工藝,凝聚中國歷史的積澱。這個傳播不只是傳媒人的責任,還需要傢俱從業者一同的努力,不做虛張聲勢的宣傳,而是實實在在的傳播。
近幾年,逐漸變成“網紅”的故宮博物院起了個好頭。現在逛故宮博物院的官方網站、微博、App、微信公衆號,都會感到一陣親切活潑之風。無論是賣萌搞怪的皇帝表情包、每天美如畫的日曆App《每日故宮》,還是故宮淘寶店裏大開腦洞的文創產品,都似乎在告訴着人們:六百歲的故宮還年輕着呢。

當然,這些所謂容易走紅的傳播方式,終歸敵不過時間這個敵人。就像一位故宮新媒體團隊的成員在《中國新聞週刊》裏所說:“我們的終極目的是展示故宮之美,而不是讓故宮成爲網紅。其實一切新生事物,就像我們今天瘋狂沉迷的微博、微信、App等,幾乎是在一夜之間興盛,而它們也有可能迅速被某些東西替換,時代在變,但歷史和故宮卻永遠都在,只有它是永恆不變的。”——能做的,也就是扎進那些不變裏,汲取新的養料,以不變應萬變。
如今,再談到博物館時,已少了一些沉悶和距離感。想象着,未來博物館裏是否會更多出現這樣的場景——媽媽拉着孩子的手親切地說:“別急,我們慢慢看。”
總 編 | 鄧雪松
主 編丨林育程
執行主編丨程香
資料來源 | 《中國古典傢俱》2018年3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