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聿明 被吹得神乎其神的薛嶽,治理湖南時製造了多少冤魂
被吹得神乎其神的薛嶽,治理湖南時製造了多少冤魂
【文/觀察者網風聞社區 阿蒙】
之前寫過關於長沙會戰的短文,薛嶽抗戰時期國民黨戰區司令還兼任所在省主席,也兼任湖南省主席,在某些“專家”、“教授”的論文、專著中薛嶽長官不僅僅三次長沙會戰“殲滅”日軍十餘萬人,挫敗日軍“佔領”長沙的意圖——氣吞萬里猶如岳飛之鵬;治理湖南,發展工農業生產、推動教育等——羽扇綸巾宛如諸葛之亮;鐵腕“肅貪”——明鏡高懸宛如包拯之清。如果真如“專家”、“教授”般所述且容小僧伸伸腳。
1939年4月薛嶽接替因“文夕大火”辭職的張治中任湖南省主席。薛嶽廣東樂昌縣人,這個名字還是很有講究的,“他自己時常說,他的軍隊是岳家軍,百戰百勝的。而他自己之所以取薛嶽這名字,就是爲表明他有薛仁貴、岳飛之才能。”①薛嶽在國民黨將領中還是很有軍事才華的,北伐時的粵軍名將。薛嶽奉命追擊紅軍長征,據說,在長途行軍中,他常常舍馬不騎,赤腳草鞋,走在土兵前列,屬下官兵因此不敢叫苦。
自稱:“共匪長征二萬五千裏,我窮追了三萬裏”爲了炫耀追擊紅軍的戰功,他編了一本五六百頁的戰史,擬名《追殲共匪紀實》還讓祕書人員編了一本追擊長征的書誇耀自己。隨薛嶽追剿紅軍的國軍士兵自嘲:“拾馬糞,拾爛草鞋,拾到烏江”,“追、追、追到死爲止”,這話太不吉利,薛嶽嫡系第四軍一連由從江西出發時的一百二十餘人,雖然沿途不斷徵兵但到了雅安,由於沿途病、傷、逃亡等等一連最多不過六七十人,即便如此薛嶽在第四軍官兵面前還大吹特吹說是“戰略上的勝利。”
薛嶽
全面抗戰後其先後參加八一三淞滬會戰、徐州會戰、武漢會戰,尤其任第一兵團司令在武漢會戰贛北方向作戰中在南潯路層層阻截日軍106師團,“萬家嶺大捷”斃傷日軍106師團三千餘人,是武漢會戰中的一大亮點,106師團作爲預備兵團參加日後的南昌會戰可見其傷亡之大;第三次長沙會戰作爲同盟國對日首勝也爲中國爭得了榮譽,不過堪比“薛仁貴、岳飛”不免誇張的厲害,“戰爭不過是政治的延續”,蔣介石在第一次南嶽軍事會議就提出“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看看薛長官治下湖南政治如何。
薛嶽與國民黨其他高官的腐化、墮落的生活作風相比截然不同,不納妾、不賭、不嫖、吃住、飲食都非常簡樸,這在國民黨高官裏可謂“稀有動物”。其家眷安置在耒陽,自己常駐長沙,獨處小樓,除晨間散步外,從不下樓,飲食起居都很樸素。室內除軍事地圖外,無任何裝飾,桌上一筆一硯,從不留積公文;辦公室內置一木板軍人牀,軍人被,用換洗衣包作枕頭。
他長年四季都穿布軍服,打綁腿式着半長統馬靴以此形成風氣。當時在長沙的軍官,無不是這種裝束。他自己生活嚴肅,也喜歡干預部屬的生活。長官部的工作人員必須每天6時上班,晚9時下班;不準貪污、賭博;1942年春節期間,薛在孫中山紀念週會上宣佈嚴禁打牌賭博,凡軍、公人員犯禁者槍斃,普通百姓犯禁者罰苦役。這項命令下達戰區及各區、縣,聞者無不駭然。有些人以爲照例是雷大雨小,不足爲怪。一次,長沙市捕獲四個打牌的,其中一個公務員就當即槍斃。
多數軍政人員不願意執行這種禁命,只把賭博的人驅散了事。也有人趁此效詐勒索,犯禁者爲了救命,任何代價在所不惜。也有的軍、政人員想借此立功邀賞。東安縣縣長雷孟炎拿獲四個公務員打牌,被抓槍斃。湖南軍政界貪污腐化的風氣,並不比國民黨統治區其他地方好一些,特別是薛嶽所親近的廣東籍軍政人員膽大妄爲、胡作非爲而無人過問,而有些無足輕重的可憐蟲卻每每禍從天降,死得不明不白。薛殘忍好殺,人的生死就在他一念之間,長官部警衛團一個排長只因爲一點小事觸怒於薛,就被槍決。
“肅奸”
薛嶽接替張治中任湖南省主席後,在湖南政治、經濟方面提出“除匪肅奸以求安,發展交通以求便,生產電儲以求衣食足”的所謂“安”、“便”、“足”的三大治湘方案。
所謂肅奸不過是針對中共組織和進步人士士的,配合國民黨五屆五中全會會議確定“溶共”、“防共”、“限共”、“反共”的方針,推行獨裁政治而已。
1939年4月15日,國民黨第九戰區政治部和作戰部,根據據蔣介石的密令,公佈《戰區各種服務團隊管理辦法》,規定一切團體“須一律向戰區報到,領取護照,並逐月報告工作;工作地點如有移動,移動前,須向戰區報告,到達新的工作地點時,須向戰區所屬駐軍報到,並繳驗護照;凡認爲有必要時,得分別別派遣聯絡員協同工作;各“團體”工作地區,得由戰區及所屬部隊指定或變更;凡未履行報到手續及領取護照者,經查獲或驗發,即勒令停止一切活動。”六月,薛嶽祕密召見了楊森和他的特務營長何學植,出示了蔣介石給陳誠、薛嶽的密電,電文大意是:共產黨在嘉義暗中活動,阻撓抗戰。速將新四軍平江嘉義留守處人員黃耀南、塗正坤等一一解決。
1939年6月12日下午三時,駐平江縣27集團軍(楊森部)總司令部特務營餘連長率領國軍士兵,將新四軍在平江通訊處包圍,將新四軍參謀塗正坤同志(年四十二歲平江人)、通訊處軍需賀衆同志(年三十八歲平江人)二人當場槍殺,至半夜,又將八路軍少校羅梓銘同志(三十六歲海陽人),通訊處祕書吳淵同志(四十五歲江蘇人)新四軍司令部少校祕書曾僉聲同志(三十歲平江人)及傳團家屬趙憬英同志(女,三十歲岳陽人)等六人活埋。
平江慘案紀念館
通訊處物件被掠一空,計繳去盒子槍六支,長二支,手槍二支,掠去紙幣五千元,新四軍軍用證明書、公文、信件、密碼本等劫掠一空。
在“平江慘案”發生後的第四天,第九戰區於6月16日發出了一道《嚴禁非法組織、杜絕漢奸活動》的命令,“嚴防奸細假借名義或巧立名目,編組土匪或誘脅民衆”。
7月17日,又發出了《薛代長官令》,提出:“凡非本戰區所轄部隊,未經本部批准,如在本戰區內擅設辦事處、通訊處之類的機關者,應立即予以解散。如敢違抗,準即追究。”據不完全統計:慘案發生後的三四個月裏,平江縣十五個區委和五十八個支部,幾乎全部被破壞。被殺害的共產黨員六十八人,羣衆達七十多人。陳鯤接任縣長職務後,以“清鄉”爲名,被他殺害的共產黨員,已知名者有原中共平江縣委書記李國清以及李淑陶、李化玉、陳會芳、李濟民、徐子文、張德華、馮香娥等一百三十多人,受害羣衆不計其數。
平江慘案發生後在全國人民反對下薛嶽不得不有所收斂,但是皖南事變後國民黨大肆迫害共產黨人,薛嶽在這股反共歪風中屹立潮頭,將屠刀舉向湖南共產黨人,其中有八路軍副總司令彭德懷元帥的弟弟彭金華(中共彭家圍子特別支部書記)、弟媳;md的祕書李六如的弟弟;賀龍元帥親眷更是首當其衝,湘西祕密失蹤的共產黨員不下千人。
由於薛嶽集團製造的白色恐怖,中共湖南地方組織被迫1939年下半年開始轉入移密狀態,在極端艱難的環境中繼續從事抗日救亡活動。至1942年12日,全省黨員人數由1939年4月的約5000名減至600人左右,與組織保持聯繫的僅180餘人。②更令人髮指的是其在解放戰爭期間防守海南島時,殺害被俘的解放軍戰士。
1950年3月,中國人民解放軍第一、二批偷渡登陸海南島成功後,薛嶽惱差成怒,竟違反國際法,把因傷、因病被俘的幹部戰士秦道生、葛尹雲、王金昌、田長壽等五人和六名船工押到海口市槍決。奉薛嶽之命,陳濟南暫編第十三師追擊我偷渡登陸部隊,遭我回頭反擊,損失慘重,大敗而逃,竟殘忍殺戮我軍傷病員,割頭向薛嶽報功。
在薛嶽槍殺我軍傷病員和船工那天,瓊劇老藝人李長和許多老藝人在海口市富南茶樓品茗,激於義憤,說了一句:“船伕有什麼罪,也被槍決,太慘無人道了。”這句話被同茶樓的國民黨特務韓壁光聽到,立即綁架李長和,押送到海口警備司令部,關進牢房。自稱仰慕岳飛但筆者孤陋寡聞從來沒有聽說過岳飛殺俘,所謂的仰慕岳飛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
殺戮共產黨人在其階級立場上無可厚非,不過是屁股決定腦袋。但是在其任湖南省主席期間以貪污罪將長沙縣縣長田蔚蒸和已經離職當老師的前湘潭縣縣長王綸槍斃,有些專家學者將此事說成薛嶽鐵腕反腐加以宣揚。到底事情的真相如何,讓我們拂去歷史的面紗探尋兩人被槍斃的真實原因。
“肅貪”之千古奇冤
時間到了1940年,這時的薛嶽狹第一次長沙會戰“大捷”的餘威,其在第九戰區的位置宜發穩固,在湖南政壇上也想有所作爲,田蔚蒸、王綸案也就隨之而炮製而出。
1940年4月22日《湖南省政府公報》第977號181頁記載:“查前長沙縣縣長田蔚蒸貪污殺人,及前湘潭縣縣長王綸藉勢勒索,經本府先後查明撤職押辦,並經第九區軍法執行監部訊供屬實。判處極刑,於四月十五日在耒陽同時執行槍決。此爲本省槍決貪污縣長之創舉,亦即以此懲治貪污之戒鑑,更爲嚴明紀律樹一法威,甚願今後不再有貪污而被槍決之事,更爲不願再有槍決縣長之事,但亦不再有同樣案件發生…”。③第九戰區軍法執監部(審判長遷思)判處田、王兩人死刑,在耒陽執行槍決,陳澧蘭陪斬。
先說田蔚蒸,槍決他的罪由是:“(1)擅收兵役代金6980元。(2)奉令變賣拆除橋樑鐵料3筆,圖利1100元;奉令採購封鎖工程鉛絲、鐵釘圖利334.72元。(3)未經呈報擅行處決罪證未經查實的左恩傑、孔少雲2人。”④擅收、圖利,這算不上貪污吧?如果是貪污幹嘛不直接寫在判決書中?未經呈報擅行處決罪證未經查實的左恩傑、孔少雲2人,這個也夠不上死罪。裏面是不是還有什麼內情呢? 田蔚蒸曾任麻陽縣縣長,《麻陽縣誌》載:“民國24年8月,始行短期義務教育,即貧困人家子女可免費入短期義教班讀書。短期義教小學10所是,縣第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義教小學。26年,短期義教小學增至18所,受到湖南省教育廳稱讚,縣長田蔚蒸和教育局長黃成仁因此獲湖南省政府的特殊堪嘉獎。”⑤這麼看田蔚蒸還是不錯的。
田英俊瀟酒,儒雅風流。時有聲譽京滬之京劇名伶白淑雲者,年方二十,風姿綽約,適來長沙義演,傾其所獲,慰勞前方將士和敵後遊擊部隊,並救助淪陷區受災羣衆。白下塌長沙市司馬裏,一時花花公子,王孫哥兒,趨之若鶩,拜倒石榴裙下。

田縣長亦傾慕其色藝,詩詞興韻,時在往來。其時長沙有柳森嚴者,本長沙市區內幫會頭領,頗識武藝,號稱拳師,擁有一班惡少,經常成羣結隊,衝撞街頭,路人爲之側目。柳浪蕩成性,酷愛問柳尋花,以是亦爲香巢座客,田來柳往,不時碰頭,致弄得醋海興波,柳對田時露惡意,田亦不甘示弱,於是劍拔弩張,各欲置對方於死地。旋不久,柳竟誣田以兵役舞弊、食鹽貪污等十大罪,密報第九戰區長官部轉湖南軍法分監部承辦。40年4月某星期六,薛嶽手令田縣長,飭於下星期上午九時,率領縣府全體職員,到中山堂參加紀念週。田奉令即通告所屬科局全體職員,整齊服裝,作好準備,及期由田縣長率領徑往中山堂。到達後,稍事休息,即宣佈開會,一副官登臺喊道:“長沙縣田縣長,主席請內室談話。”
晚年的薛嶽回憶當年
田進到內室後,薛嶽親領李駿出臺說話:“長沙縣縣長田蔚蒸,因案撤職。”繼而指着李駿向大家說:“他是繼任長沙縣長之李駿,隨同你們一道赴縣府就職,希望大家和衷共濟,繼續努力工作。”會後即傳聞田縣長已解押警備司令部,由溯南省軍法分監部問罪。不久,便解赴邵陽槍斃了。爭風吃醋、被人誣陷這個不是田被槍斃真正原因,不過是薛嶽借力爲之,田真正的死因和王綸一樣。賣個關子先說王綸,王的死是傳說中的“比竇娥還冤”。
王綸,別號季解,生於清光緒二十年(1894)七月初三,湘潭東路旵山王家大屋人,湖南法政專科學校(後併入潮南大學)法律系畢業。1928年魯滌平主湘,以考試選拔縣長,與考者二千餘人,獲選者60餘人。王綸中選,榜發後被任命爲桂東縣長。在任以廉能著稱,一年以後去職。曾走貴州,任遵義專員公暑祕書,不久辭歸。1938年底任湘潭縣長。一生主要從事教育工作,先後任聯立長郡中學和湘潭中學教師。死於1940年4月15日,得年47歲,葬於原白石鄉。
王綸學生劉果毅家離王綸家不太遠,他的同班同學劉仕堃距王家更近,他的嫂嫂系王綸侄女。同學之間寒暑假互相遊玩,住三兩日是常事,劉果毅去同學劉仕堃家玩,與他一家人混熟了,青年人說話比較隨便。一次,劉果毅問:“嫂嫂:你叔叔王綸先生當了一屆縣長怕發了筆大財吧?”她苦笑地回答。“叔叔家主要靠他教書來維持生活,家裏雖有一點點田產,收的租谷也不多”。說着說着,眼睛溼潤了。她繼續說:“他要不當這屆背時縣長,不離開學校,而以教書爲業,就不會坐班房,更不會掉腦売…”。看來貪污有些不足爲憑,其實從第九戰區長官司令部判決書中判斷疑點就不少。
案准第九戰區長官司令部法審耒字第1473號函開:“查前湘潭縣長王綸於民國二十八年令各鄉鎮籌款,購買自衛槍枝,每鄉鎮規定等款四千元;至同年四月間,率令禁止一切非法推派,該項槍款亦在禁止之列,王綸奉令後不即執行又復通令各鄉限期收足四千元,人民不願繳鈉者,派兵勒索,以致民怨沸騰。又同年一月間,辦理戴成福私藏軍火案,戴系遼寧籍,道經湘潭,異地孤身,王綸欺其無告;除罰款外,復勒索五百元,飽入私袋。案發後,始將此款分發給湘潭三個私立學校,以圖彌縫罪跡。經本戰區軍法執行監部訊明屬實,依懲治貪污暫行條例第四款判處死刑在案,限於本月十五日籤提該犯驗明正身,綁赴刑場執行槍決。並佈告及分令各部隊知照外,相應檢附判詞,函請查照,刊登《公報》,並飭一體知照。主席薛嶽。”⑥先說攤派購買槍支。
張治中任湖南省主席時期支持民衆抗日自衛軍擁有武器,並設法爲其籌措武器裝備。規定,“民衆抗日自衛軍之武器,應儘量利用民有槍,每鄉每鎮至少須備槍枝二十支,並準人民於呈准省政府後,自行置備,或備呈由省政府統等購發,予以保障,不得提取。”規定各縣市抗敵自衛團可以自備梭鏢、刀矛、土、鳥槍等武器裝備自己。
而薛嶽上臺伊始在8月18日在長沙召開全省保安會議,薛嶽作“正本清源,保衛三湘”的演講,強調“根絕境內之散匪、漢奸,切實辦理民槍登記,禁種鴉片,嚴禁私造槍炮,違者槍決。”
將張治中時代用來武裝民衆、自衛的槍支全部收回。王綸向民衆攤牌購買槍支之舉在張治中時代是合法行爲,雖然在你薛嶽時代改頭換面不讓了,但是人家沒把買槍的錢揣進自己腰包,由此可見購買槍支一說不足爲王的罪狀。
第二條勒索外地人五百,中飽私囊。此事更爲不可能,你案卷上清楚寫着“案發後,始將此款分發給湘潭三個私立學校,以圖彌縫罪跡。”沒進自己腰包都用於教育而且還是一年前的事,不免有些蹊蹺。更爲蹊蹺的是薛嶽要槍斃王綸湘潭各界集體爲王鳴冤叫屈。
《湘潭民報》1940年3月24日第二版載:“株洲訊王前縣長季輝,陳祕書澧蘭。省府因據人控告,傳來候訊。縣屬各公法團及綢布業等四十餘同業工會訊,因念王先生治潭,尚留棠愛,紛紛電呈薛主席代其緩頰。
耒陽湖南省政府主席薛鈞鑒:竊屬縣前縣長王綸、祕書陳澄蘭,以書生拜命,綰政潭邑,撫輯庶黎,勞瘁莫辭。慨自湘北緊張之際,長沙動搖。湘潭密邇省垣,風聲鷁唳,賴其擘劃周詳,處以鎮定,閭里得以大安,貞純治績,有口皆碑。此次奉命解訊,羣起驚,然恐杯弓蛇影,市霓流言,務請秦鏡高懸,無遂雌黃之樂。或係爲政失當,責有攸歸。還祈俯念前勞,宏施法外之惠。仰望鉤座成全,仁加三宥。謹電奉聞,不勝惶悚之至。湘潭縣株洲鎮商會主席羅笏升,湘潭縣株洲鎮籮業職業工會常務理事易福生,湘源縣株洲起木業職業工會常務理事言星明,湘潭縣株洲鎮搖排業職業工會常務理事葉先梅,泥木業職業工會常務理事彭子云叩養。”槍斃一縣長全縣各行各業集體爲其伸冤到底爲何?此事還得從長沙會戰說起。
從1939年起國民黨軍事委員會從各方面得到的情報、日軍也有意放出煙霧要進攻長沙。薛嶽爲防止日軍進攻長沙,增加日軍機械化行軍的難度,在1939年4月17日在長沙各界聯合紀念週上的演講中提出:“化路爲田,不準敵人走我們的路;運糧上山,不準敵人食我們的米。”要求:“無論在攻擊日軍之前或攻擊當中,都須先破壞交通通訊”,要“化路爲田,化路爲河,化路爲塘,化路爲山,把路面削窄至一市尺。”
電視劇《長沙保衛戰》張豐毅飾薛嶽
王綸出任湘潭縣長,時值湘北戰事頻頻告急之時。湘、粵漢、株萍三鐵路及潭衡、潭寶、長潭公路在湘潭境內地段約600華里,上令剋期破毀,還要架株洲、易俗河湘潭市區三處橫江浮橋,總的任務十分艱鉅緊迫。其全力以赴,傳令全鄉各保長開會,分配任務,發動民工,由各保長率領,隨帶糧食、行李、工具、炊具等,馳赴指定地段,親臨主持其事。不分日夜破路架橋。
在姜畲、七裏鋪一線也參加了日夜破路的勤務,湘潭縣人民目睹了戰時的緊張情景,也目睹了王綸不眠不休與民工一起吃住在破路、架橋的工地上,路不斷人,竈不停火,在長沙會戰前全部破路工程完工。大敵當前不免人心惶惶,其又極力安撫民心,各行各業歸於安定。“長沙大捷”後薛嶽作威作福,王綸於次年1月20日辭官回鄉繼續教書,在他的學生眼裏王綸是一位極爲優秀的老師。
1938年下半年,楊嗣(解放後曾任湘潭縣政協副主席)在湘潭中學男生部26班讀書,國文教師就是王綸。王綸常着青長袍,戴眼鏡,性和善,無急言速色,能詩文,有學人風度。教國文,多以選文爲主。他教的課,幾十年之後楊嗣仍有較深印象。選讀《曹劌論戰》、《孟子見梁惠王》等篇章,講得繪聲繪色,把曹劌的遠見卓識與魯莊公的鄙陋無知,和孟子言語與梁惠王言利各鮮明對照起來,很有借鑑意義,也選讀如《愛蓮說》這類託物寓意抒情文,借蓮花以說君子,爲理想中的君子塑造形象。楊猜測說:“可能是王綸以高潔自命吧。”就是這樣一位優秀的老師、優秀的縣長卻被薛嶽槍斃。其留有遺書一封,因遺書文采斐然且無辜冤死,世人皆冤之,其文被當地學子傳頌一時,他的學生楊嗣五十餘年之後仍能流利背誦。
王綸臨刑前,神色不變,席地而坐,向獄卒索紙筆寫下他那感人至深的遺書,“餘宰潭一載有餘,自問無功亦無過,今‘貪污’被殺,夫復何言?平日未必有勇氣,此時心轉安閒,死後有知,九泉當質問閻羅也!家有老母,兩兄各養之;一兒,妻妾善撫之(其妻不育,後娶一妾舊社會乃政策不過之事),他日不必讀書,力耕承先澤可也。‘死去方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其今日之謂乎?”其子尚不滿兩週歲,遺書中有“力耕承先澤可也”,故兒子取名承澤。王綸遺體回鄉安葬,鄉人皆痛哭流涕,長路遠迎。在家鄉的追悼會上,收到親友輓聯多幅,其中有聯雲:“以潭中師表,作湘邑宰官,吏治本清廉,誰知禍起蕭牆,竟使王孫冤莫白;赴來耒陽行營,歸旵山故宅,靈魂已杳,怕聽臨終遺囑,可憐公子醒來遲。”
三青團
抗戰勝利後吳奇偉任湖南省主席。湘潭縣各界向吳奇偉請願給予王綸平反。《湖南日報》1946年7月19日載:“《十年來好縣長屈死王綸膺首選》:抗戰勝利,湘潭光復,湘潭參議會舉行第二次會議,奉民政廳令,列報十年來成績優異的縣長,該會舉行投票,以屈死之縣長王綸得二十七票,榮膺首選;xxx得十六票次之”。湘潭縣人民爲紀念王綸立神主牌奉祀於湘潭縣政府側的衛公祠內。衛公是清乾隆時期湘潭知縣衛學瑗,因其爲權貴所誣陷,悲憤自縊死,後縣人立祠奉祀。爲王綸立神主牌於衛公祠,旨在其遇有與衛公相同之處。當時有人寫紀念文章雲:“縣人高君之行,惜君之屈,於民國三十五年爲君立神主牌,奉把於湘潭縣府側之衛公祠……”。惜王無辜冤死、品行高潔、爲官留有遺愛在民心與與衛學瑗無罪冤死經歷相似,立牌位以記之。綜上所述田蔚蒸、王綸之死罪名皆不能成立,薛嶽爲了在湖南安插自己的勢力“黨同伐異”爾。
抗戰時期湖南國民黨內部矛盾,首先必須敘述其歷史的發展。“何健時代,國民黨中爲兩大派,一派爲CC,即甲派,它是與乙派鬥爭中擴展起來的,組織布散於各縣,而且深入到農村,力量是相當雄厚的,他們的主要基礎爲湖南整個教育界,有大部分的縣黨部完全掌握在甲派手中,省黨部亦佔優勢。一派爲何鍵派,即乙派,他們的基礎爲湖南整個的國防系統與長沙及各縣之商會,有部分的縣黨部。……抗戰後不久,對比爲量促發生基本變動,即甲優於乙。何健離湘,張治中主湘初期,甲派力量有突飛猛進的發展,爲各派中的主導力量。張治中主湘後,隨着復興社的力量便逐漸生長起來。張主辦之民訓幹都班畢業後,復興社之カ量接着便猛烈的發展。乙派首領亦決定將部分之幹部加入復興社,當時復興社爲削弱甲派,亦主要吸收乙部以聯乙。直至張離湘,復興社勢力自未超過甲派,其基礎絕大多數爲下層政治機構中之鄉、保長或公務人員,其次便是部隊中乙派加(入)復興社者,就復興社整個力量的比例說並不大。”⑦
CC對於薛嶽專權有很多掣肘的,爲了爲所欲爲,薛主席先從國民黨湖南省黨部下手。
國民黨湖南省黨部自1937年11月何鍵調離湖南後,一直爲CC勢力控制。薛嶽爲控制省黨部,先是通過陳誠疏通二陳(陳果夫、陳立夫),薛爲陳誠系一號人物,企圖出任執行委員會主任委員。
未能如願後,遂以抗戰時期軍事第一爲理由,要求國民黨中央改組湖南省執行委員會。1939年冬,薛嶽利用第一次“長沙會戰大捷”的有利時機,終於奪得主任委員一職。朱家驊在國民黨五屆六中全會第七次大會上取代陳果夫任中央組織部長,薛嶽便趁機取悅朱家驊,任用朱的族弟朱毓麟爲省黨部執行委員,並邀請朱家驊赴湘考察黨務。
《長沙保衛戰》中有薛嶽處理女漢奸的情節
朱到湖南南後,公開支持薛嶽壓制、打擊CC派的行爲,並在衡陽、耒陽等地鼓動三青團“發揮黨的新血輪作用”“積極敢於鬥爭”,使三青團組織成爲薛嶽打擊CC勢力和湖南地方派勢力的得力工具。薛嶽擔任省黨部執委會主任委員後,陸續免去李毓堯、陳大格、蕭逢蔚、劉嶽厚、毛飛等人的執行委員職務。經過上述動作,薛嶽基本控制了省黨部,之後開始對基層下手。
“薛嶽初入湘時,甲派曾趁機在政治機構中作積(極〕活動(在鄉、保、中,甲派、張記的鬥爭很多),幷包圍薛嶽,各縣在政府機關中爭取了一些位置,這是甲派的全盛時代。當時,薛嶽爲準備人員對付張記復興社(因多在政府與部隊中),對甲不得不有些應付與讓步。”⑧
長沙縣長張翰儀是張治中復興社的人,爲了暫時安撫一下甲派將田蔚蒸調任至長沙縣長,國民黨七十軍軍長李覺是湖南軍閥何健的女婿,武漢會戰後回湖南整訓、修整時,田曾任第七十軍上校參謀;王綸所在的湘潭中學爲湖南省甲派據點。解決了復興社下臺的何健系就是死老虎,薛嶽“轉而對湖南(甲)甲曾依其基礎決抵抗,而薛亦以果斷手段對付。今年三月,長沙縣長劉蔚蒸、湘潭縣長王綸籍貪污而遭槍決,這在湖南是盡人皆知的薛記與甲(派)之爭。省黨部中之甲派,自書記長及委員大部調重慶,嶽所力爭之軍、政、黨、國四位一體之目的,現在可以說是大功告成。”⑨
如薛嶽在判詞中說的:“殺一做百,原非獲己,良以此二人之正法,固以懲惡,亦以示儆”。“示儆”、“殺一儆百”,二人之死皆爲薛嶽殺人以立威!不僅如此還以“包庇共產黨”的罪名將行政專員曹伯聞、省鹽務局長趙君邁等撤職。看誰敢反對我薛嶽?!
有田、王前車之鑑後來的縣長團結起來對付薛主席,1941年10月10薛嶽欲懲辦貪污而殺一縣長以儆效尤,然以殺非其罪,致激羣怒,八十二縣長聯名辭職。軍統特務頭子唐縱在日記中不無蔑視的寫道:“薛有所恐懼,自茲雖有巨好亦不敢殺矣。似此何能立信,威名從此掃地無餘。”⑩
幹倒對手後薛嶽對各級政府人員進行調整。撤換大批縣長和張治中時期由省幹部訓練班分配到各地的鄉、保長,以軍隊中的中、下層軍官充任;組織縣政研究會,訓練縣長,第一批即從軍隊中抽調28人受訓,結業後,有8人被委爲縣長。尤其是在湘西地區,薛嶽派遣大批軍隊清除陳渠珍的勢力後,20餘縣的縣長和基層官吏,大都被各級軍官存得。在一段相當長的時期,湘西廣大地區實際上處於軍警控制狀態,芷江設有憲兵司令部,沅陵、洪江設有警備司令部,津市設有通訊兵團和通訊兵學校,並設有類似集中營的大規模監獄,各交通線均設有交通警察。
自此薛嶽在湖南建立起法西斯式統治,1939年至1940年9月長沙即進行了三次大規模戶口檢查,第一次逮捕3000餘人,第二次逮捕數百人,第三次被捕這多受嚴刑拷打。以“漢奸”、“共匪”和“異黨分子”爲罪名大肆殺害進步羣衆。政治上奪取大權,經濟上才能獲取更大的利益。
如此說來薛主席並不像某些專家說的鐵腕反腐有如“明鏡高懸宛如包拯之清”,長沙民謠“火後一副瀉藥,東長路改伯陵路,長沙民衆吃蠶豆。長沙縣長李公達(田蔚蒸後繼任長沙縣縣長),害的民衆冒飯吃。”到底薛嶽任湖南省主席經濟、民生髮展的怎樣呢?且聽下回分解。做個廣告,下期內容簡介:不爲人知的“戰神”另一面——寵妻狂魔薛伯陵;慧眼識人——千里馬常有伯樂難尋之薛主席;不瘋魔、不成活,喜劇之王——第九戰區中將參謀長吳逸志。
·【資料選自①⑦⑧⑨《抗日戰爭時期湖南地下黨歷史文獻選編》湖南省檔案館編湖南人民出版社1985年出版96頁、182-183頁、184頁、184頁②《湖南通史現代卷》伍新福、劉泱泱、宋斐夫湖南人民出版社2008年出版③⑥《湘潭縣縣長王綸“貪污”被槍決》劉果毅著《洪江文史資料》第二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洪江市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1987年出版123-124頁、124頁④《王綸之死》楊嗣著《湘潭文史》第四輯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湘潭縣委員會文史資料研究委員會編315頁⑤《麻陽縣誌》湖南省麻陽苗族自治縣地方誌編纂委員會編讀書、生活、新知三聯書店1994年出版613頁⑩《蔣介石特工內幕——軍統“智多星唐縱日記揭祕”》唐縱著團結出版社2011年出版141頁未見標註的見《長沙文史資料》《湖南文史資料》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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