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遗忘的数理化

    日前，一位高中同学来访，不免一番叙旧。高中，是我人生记忆中的一段光荣。那是85年，我们班43个人考上大学的39人，其中重点大学29人，在同年级6个班中成绩最好。接到录取通知单后，大家天天串门，兴奋得不得了。我们是理科班，填的专业大都是工业自动化、机电工程、计算机、化工、机械制造等，于是在欢声笑语中打趣说，四年后我们毕业了，既可以造船，又可以造飞机，可以造原子弹，当然还能盖高楼大厦。只有我填的专业似乎不太合乎潮流，报了一个比较虚的管理工程，虽然说带着工程两字，似乎也是一门手艺，但管理两字却让父亲大为不安，以为就是坐办公室，看报纸，万金油，那儿都能抹，却没有真本事。同学们也觉得我的选择有点亏了，这么好的数理化成绩，为什么要学管理呢？不过，他们也安慰我，将来，我们开一个公司，大家都有专长，你来当总经理。
    一转眼快20年过去了。掰着指头一个个地数过来，只有一两个人还在搞技术，其他的都改了行。学高能物理的进了工商局，学电子工程的当了销售员，学自动控制的进了酒厂，学水泥的改行作了医药代表，学纺织机械的天天买布，与专业最相关的，当然还有陪丈夫出国作了专职太太的。小日子过得都算不错，房子都有了，不少人还有了车，唯一丢了的就是数理化，就是技术。
    我们这个理科班的变化其实是社会变迁的一个缩影。本来，这20年似乎是最重视科学技术的，然而，实际上，却可能是科学技术滑坡的年份。过去，国有企业吸收了绝大部分学技术的大学生，也在创造着主要的科学技术的成就，如两弹一星，战斗机，运输机，驱逐舰，万吨轮，集成电路，半导体，人工牛胰岛素合成，长江大桥，铁路网建设，地质勘探等等。但在我们这一届毕业时，国有企业开始陷入三角债困境，社会上的经商风日益炽烈，结果，同学们身在企业，心向商场。搞技术哪有经商、炒股、倒房地产赚钱啊？刚毕业的那段时间聚会，见面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换什么工作了？”一个接一个，或者直接下海，或者借单位的船下海，相互鼓励着，都告别了数理化。动作越慢的，似乎头脑越不灵活。其中有一位搞化工专业的，开始还想用技术入股，参股温州的一家私企，后来就作了传销。有一回，还打电话向我推销不知什么产品。
    早出来的还真对了，晚出来的那些同学更惨，钢铁厂倒了，水泥厂倒了，集成电路厂经营不景气了。只有留在电信、电力局、银行工作的同学日子吃着垄断饭，日子不错，当然也不需要什么技术。
    但是，一个国家的发展，真的可以不要自己的技术，靠给跨国公司打工发展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