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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途:民间文化交流的感触——台湾纪行

火烧 2017-04-18 00:00:00 时代观察 1047
吕途分享2016年台湾文化交流经历,探讨民间艺术与文化实践的互动,强调两岸文化共鸣与情感连接,突出新工人艺术团与台湾伙伴的合作与影响。

  民间文化交流的感触:台湾纪行

 

  2016年11月13日到22日,应台湾“众志”计划的邀请,新工人艺术团在台湾开展了9天的文化交流活动。此次众志计划没有去争取官方或者企业的赞助,而是采取民间众筹的方式支付来台的大陆人员的费用,所有台湾的工作人员全部是志愿者。

图 1:2016年11月16日,从嘉义返回台北的路上,在海边吹海风

 

 

  1、文化实践带来的启示

  新工人艺术团在台湾期间分别在中正大学、流民栈、萬華新移民会馆进行了4场公开演出,孙恒在世新大学、中正大学和政治大学进行了三场唱谈、吕途在清华大学进行了一场讲座。

  两岸交流中最让人畅快的是,语言和文化上几乎没有障碍,双方的文化差异更多是地域上的,而不大是文化传统上的。我的很多同事到台北后的第一印象是: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温馨和亲切感。住在小段开办的流民栈就如同住在家里。有时候,需要和当地人交流和对话的时候,对方辨别出我的大陆口音之后,我感受到一种友善和愿意多说几句话的温情,也许都是我碰巧了,但是毕竟碰到了。

  为何“众志”计划的同仁付出巨大的时间和精力主办这次活动?对台湾有所了解的人们也许知道,台湾在过去的10多年来,在经济上一直处于低靡的状态。台湾的资本大量转移到大陆,台湾工人失业了;大陆工人虽然获得了某种就业机会,但是劳动报酬和待遇却被无情地剥夺着,并没有过上好日子。台湾底层的日子不好过,台湾的大学毕业生也不好过,很难找到合适的工作和较好的待遇,很多人到大陆求学和就业。台湾的民众戏剧和工人文化比大陆发育得早,差事剧团和黑手那卡西一直是新工人艺术团敬重的台湾伙伴。现在,新工人艺术团经过14年的艰苦奋斗,逐渐发育出社会企业和合作经济的文化实践的时候,台湾的伙伴们看到了某些可以借鉴的地方。

  我们也在台湾看到了自强不息的底层精神。黑手那卡西的强哥是机场的搬运工,现在他退休了,住在基隆,11月21日那天,我们的一部分伙伴去拜访了强哥在基隆的新生活和新“工作”,强哥说要回到农村和社区开展基层民主和民生工作。

 

  2、歌曲和文化交流带来的情感连接

  众志计划和新工人艺术团的合作不是一般的合作,是一种基于长期文化交流的情感共鸣。新工人艺术团演出之后一般都有对谈和交流环节。众志计划的牵头人之一晨引曾经在北京皮村的同心实验学校做过一年的志愿者老师。对谈中,晨引回忆了在同心实验学校期间艰苦和快乐的生活。琳茹也在同心实验学校做过一年的绘画老师,她叙述:“从皮村回到台湾之后,我有半年的时间无法适应,好像自己还在皮村,总觉得台湾的生活好像不再真实,非常痛苦。后来,一个朋友建议我把在皮村做的事情放到台湾的环境中来做,我成立了‘童心藝術小學堂’,我的状态才开始好起来。”

 图 2:2016年11月17日,在去世新大学的路上

 

 

  在中正大学的演出现场,大礼堂虽然没有坐满,也至少有150多名观众,琳茹也专门赶来观看,当许多演唱歌曲“红五月”的时候,我看到琳茹在默默流泪。

图 3:2016年11月15日晚,中正大学演出结束后和观众合影

 

 

  在流民栈的演出现场,段玉收到一位台湾粉丝的口信,希望段玉演唱他最喜欢的歌曲“电梯姑娘”。

 

  3、在台学习的大陆学生中有无知的,也有聪慧的

  每次在大学的交流现场,都可以遇到从大陆来台湾进行交流的学生。中正大学的一位大陆交流学生在现场对我们提出了质问:“我觉得你们的工作方式本身就存在问题,你们没有办学许可证开设打工子女学校本身就是违法的。国家的进步需要一个过程,为什么只看到问题。”孙恒回答:“如果你了解国家法律和政策就会知道,保证学龄儿童9年义务教育是法律要求的,而且教育部的政策里面也规定,以输入地为主来解决流动儿童的入学问题。我们是在维护法律的实质。”

  在政治大学的唱谈会上,一位来自大陆的社工专业研究生深受感动,她说:“我学习社工专业,也做过一些社工工作,越做越无力,看不到方向。今天,知道社会工作还可以这样去做,我真的非常高兴今天有幸参加这个活动。”

  我在清华大学讲座的时候,介绍了我们机构在北京平谷建设合作社的工作,在场一名学生非常吃惊,问:“你们的工作怎么会得到政府的支持?”我说:“我们的工作的确得到村委会和镇政府的支持。发展利国利民的农业和乡村本身就是政府的职责。”

 

  4、感天动地的台湾共产党的悲歌

  此次台湾之行之前,我对台湾几乎没有任何具体的了解。为了补课,我读了几本书,包括:《幌马车之歌》和《陈映真文集》。到台湾之后,正好赶上观看差事剧团演出钟乔导演的话剧《人间男女:幌马车之歌变奏曲》。

  《幌马车之歌》让我第一次了解了1930年代到1950年代台湾共产党人的故事,让我知道,当国民党政府自绝于人民的时候,追求正义和真理的人们如何甘愿牺牲生命去追随中国共产党、去追求一个更加美好的社会。据估计,大概有8000多名台湾共产党人被国民党秘密伤害,被乱葬在六张犁,他/她们的故事被故意遗忘和扭曲了半个多世纪。那日,孟祥、李中、立本、郭佳等伙伴陪伴我们去六张犁,我知道,我们回不到过去,但是,我希望通过瞻仰烈士们的遗迹而从情感上贴近他/她们。

  我印象最深的是六张犁烈士乱葬处被发现的故事。1952年8月,苗栗铜锣的共产党员徐庆兰被枪决,尸骨无踪,他的弟弟曾梅兰也坐了10年的牢;出狱后父母都叮咛他一定要找到哥哥的坟墓。曾梅兰一边打零工一边走访台北每个墓地。梅兰后来在接受采访的时候讲述过自己做的一个梦,哥哥告诉他,他住在一片竹林之下,之后梅兰就总是奔着有竹林的地方打工和寻觅,在冥冥之中住到了竹林掩映的六张犁的山脚下;1993年5月28日,曾梅兰认识的一位捡骨师偶然间在台北六张犁公墓的一处草丛边看见一块碑石刻着“徐”的字样,就跑去告诉梅兰这件事,梅兰终于在哥哥死后50年找到了他,意外的是,发现四周还有类似的碑石,很明显,墓主都是当年音信杳然、曾让家属们肝肠寸段的烈士们。

图 4:徐庆兰的墓碑至今仍静静地安放在六张犁 

图 5:2016年11月18日,我们来到六张犁,徐庆兰等烈士的墓碑的确掩映在竹林和树木之下,虽然荒草丛生,但是无法阻挡我们对他们的祭奠和崇敬

 

  我其实很好奇,当年国民党杀害共产党人的时候,为什么不干脆毁尸灭迹,为啥还要埋葬并且留下小小的砖头大的墓碑,上面还写着名字和处决地点。李中她们觉得这是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也许可以想办法找到当年行刑的国民党士兵进行询问,不过,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敌对双方的当事人都没有剩下几个活人了。大家估计,人们信仰中对生灵和鬼神的敬畏应该起到很大的作用。

 

  5、关于两岸关系

  离开台湾的前一天,大家都恋恋不舍。哲宇喝了啤酒之后,清秀和执着的脸上红扑扑的,他终于忍不住谈起了两岸关系,这么多天,大家好像都有意无意地回避这个敏感的话题。

  谈到两岸关系,哲宇从一种区域格局、跨国流动的角度来加深我们的思考,一些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很难简单地以国家之名来解决,因为资本的压迫是跨国界的,而底层、特别是女性是承受多层压迫的受难者。“众志”这次的计划分为两个阶段,此次新工人艺术团来台是计划的第二阶段,而第一阶段是“姐妹淘剧团”的南洋姐妹来北京与北京木兰文艺队的打工姐妹进行交流和共同演出。“姐妹淘剧团”的成员来自菲律宾、越南、印尼、柬埔寨等国家,她们都是嫁来台湾的南洋姐妹,在台湾受到政策和社会的歧视,遭遇身份认同与生计的难题。对于南洋姐妹这样的境遇,钟乔老师在后来的交流中给予了深刻的描述:“在西方的資本主義發展過程中,得以透過殖民主義及跨國資本,於發達國家境內累積資本,而後將發展的代價,諸如:廉價土地與廉價勞動力及高度污染的代價,讓後發展的第三世界國家與人民來承擔!”

图 6:11月20日,在新移民会馆演出之后,工作人员、姐妹淘剧团和新工人艺术团一起合影

 

  那天在台湾新移民会馆的演出现场,我非常感动钟乔老师的发言,他站起来就声明立场:“我是左统派。”后来和钟乔老师私下聊天,我得知,左统派在台湾并不是主流。我也可以感受到,主流民众中有一种单纯的想法:由“民众自决”来决定台湾的未来。左派中也有单纯的想法:如果大陆政府不为人们利益服务,那么统一干嘛?我的担忧是:当初台湾共产党遭受灭顶之灾不是因为国民党政府多么强大,而是因为美国舰队开进了台湾海峡;今天,台湾人民能够自决吗?虎视眈眈的美国和日本苦心经营了这么多年,能够让人民自决吗?

 

 

  吕途

  2016年12月4日

永远跟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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