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勇的兰州警方和老舍先生的《月牙儿》

英勇的兰州警方　和老舍　先生的《月牙儿》　　

我一向佩服中国警方的八面威风，今日又读到一则令人振奋的消息，足显警方之雷厉风行，对于犯罪分子之攻势凌厉。

据新华网2010年9月30日报道：兰州警方夜袭娱乐场所，抓获“异性陪侍”百余名。新华网似乎很是兴奋，因为为它还为这则消息配发了图片。

300多荷枪实弹的警力，抓获毫无反抗之力也不会也没打算反抗的“异性陪侍”，以多胜少，雷厉风行地打了一个伟大的歼灭战。

从图片上看，这些被抓获的“异性陪侍”中有一些妙龄少女，她们中间应该还有不少人稚气未脱，我想。她们本该在此夜幕沉沉之时，或依偎在父母身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故事；或与恋人漫步于花前柳下，互相诉说着绵绵相思，共同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或在学校教室的绚丽的灯下，用知识去充实自己幼稚的灵魂。然而，这一切都不属于她们们。那些少女们竟不顾廉耻地“自觉地”置身于暗无天日、空气污浊的“包厢”里，不断地接待着素不相识的、似曾相识的、满嘴酒气、满嘴臭气，甚至携带者艾滋病毒的贪官、富豪、教授和黑社会的流氓。道德败坏啊！毒化风气啊！罪恶之源啊！活该被抓，向英勇的兰州警方致敬！

不过，静心想一想，此事又有蹊跷。这百余名“异性陪侍”怎么能忽然聚到一起，难道是梦游游到一处了吗？就算是有这么一件万年不遇的奇事，天上怎么会又恰巧掉下一个偌大的娱乐场所为他们进行“异性陪侍”提供各种方便呢？怎么未见英勇的警方抓获组织者、操纵者、提供场所者的报道呢？

算了，这不是小民应该关心的事情，但也不想夜袭娱乐场所这种雄壮剧没完没了地演下去，清平世界毕竟令人活得舒服。

忽然想到了老舍先生八十年前——那时正是万恶的旧社会——写的小说《月牙儿》，写的是一对母女相继沦为“异性陪侍”的故事。小说中还展示了监狱培养“狱地两用人才”的片段，并试图告诉我们这些死不要脸的“异性陪侍”者为什么不光明正大地找份儿工作却偏要干这见不得人的营生的原因。此处抄录小说的最后几段，请看官温习温习。圣人曰：温故而知新——

    “四十一    

“……因为接触的男子很多了，我根本已忘了什么是爱。我爱的是我自己，及至我已爱不了自己，我爱别人干什么呢？但是打算出嫁，我得假装说我爱，说我愿意跟他一辈子。我对好几个人都这样说了，还起了誓；没人接受。在钱的管领下，人都很精明。嫖不如偷，对，偷省钱。我要是不要钱，管保人人说爱我。
      “四十二
      “正在这个期间，巡警把我抓了去。我们城里的新官儿非常地讲道德，要扫清了暗门子。正式的妓女倒还照旧作生意，因为她们纳捐；纳捐的便是名正言顺的，道德的。抓了去，他们把我放在了感化院，有人教给我作工。洗、做、烹调、编织，我都会；要是这些本事能挣饭吃，我早就不干那个苦事了。我跟他们这样讲，他们不信，他们说我没出息，没道德。他们教给我工作，还告诉我必须爱我的工作。假如我爱工作，将来必定能自食其力，或是嫁个人。他们很乐观。我可没这个信心。他们最好的成绩，是已经有十几多个女的，经过他们感化而嫁了人。到这儿来领女人的，只须花两块钱的手续费和找一个妥实的铺保就够了。这是个便宜。从男人方面看；据我想，这是个笑话。我干脆就不受这个感化。当一个大官儿来检阅我们的时候，我唾了他一脸唾沫。他们还不肯放了我，我是带危险性的东西。可是他们也不肯再感化我。我换了地方，到了狱中。
      “四十三
      “狱里是个好地方，它使人坚信人类的没有起色；在我作梦的时候都见不到这样丑恶的玩艺。自从我一进来，我就不再想出去，在我的经验中，世界比这儿并强不了许多。我不愿死，假若从这儿出去而能有个较好的地方；事实上既不这样，死在哪儿不一样呢。在这里，在这里，我又看见了我的好朋友，月牙儿！多久没见着它了！妈妈干什么呢？我想起来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