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勇：“精英联盟”与图穷匕见

石勇：“精英联盟”与图穷匕见
 
中国大陆的“改革”通过意识形态与政策、经济改革与政治改革的“精神分裂”症状所揭示的最终逻辑指向似乎直到今天才在许多人的恍然大悟中彻底暴露无遗。GCD内关于“左”、“右”判断的意识形态对于公共领域关于“左”、“右”标准的偷梁换柱所牢固确立的“政治正确”和所制造出来的思想混乱对于人的驯化在成功地导致了对大量国资和工农等弱势阶层的合法性洗劫后，终于在寄生于既得利益格局的“精英”的无耻表演与底层社会啼饥号寒的对比氛围中催生出了一个使其神话破灭的契机。

而在现阶段，没有什么比置身于标志着多元力量的残酷大搏杀的“改革争论”背景中的“精英”的“真情告白”或说图穷匕见所营造出来的话语、心理与政治情境钥匙更能让我们打开真相之门。

高呼经济自由主义口号而为“改革”出谋划策过的张五常关于“改革”的独裁归宿的自我表白虽然时隔不久，但在“精英”们的竞相比赛无耻中已经成为遥远的过去了。多年来被欺骗、压榨和洗劫的底层社会日益燃旺的仇恨怒火使负有为一个掠夺的具有“精英联盟”特征的利益秩序进行意识形态上的“合法性打造”的伟大历史使命的“精英”们越来越像是坐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上而让他们的“真情告白”不再是“口误”而是一种似乎急不可耐的赤裸裸的言说。一个在政治情境中参与制造意识形态的谎言也使自己的人格结构被谎言畸形化的以“改革派”面目出现的“精英”在近段时间就返回文革寻找到了攻击郎咸平的政治棍子，并淋漓尽致地展露他对底层社会的轻蔑和对最起码的现实和学术的无知。

这并不只是一个足以让人开怀大笑的娱乐事件，我们欣赏的不只是一个依靠谎言和霸道打造、维护和推进一个“精英联盟”的利益秩序的人在其谎言被揭穿后恼羞成怒地对“神话爆破手”进行小儿似谩骂撒泼及准备“告发大人”的拙劣表演。它预示出了“精英”们在谎言被揭穿以及底层的怒火中所表现出的致命焦虑和恐惧症状，而人在焦虑和恐惧中变成了弱智。我们有理由惊呼的是，那篇比最无耻和无知的党棍“文章”还要拙劣的“文章”在一种悲壮情境中完成了并不逊色于其它“主流精英”们的“改革”就是要掠夺底层并同时保持权力的主导的无耻“政治言说”。

当所谓的“改革”让一小撮权贵及其走卒贪婪地将国有资产甚至私人资产吸入囊中，让广大弱势阶层被压榨而陷入绝望，以及弱势阶层的权利从不被无耻地与“自由”字眼挂钩的“精英”有一丝一毫的承认和尊重等现象像无数云朵一样似乎在一瞬间汇聚成了一大片预示着中国大地将下暴雨的黑云时，它也越来越否定自身，而这种自我否定预示着不对“改革”加以重新规范将使它在合法性上无可挽回地寿终正寝，并拖着它所允诺的图景一起覆灭。对“改革”的反思不过是“改革”自身的逻辑在它所作用和规范的现实中的一种回应。而这种对“改革”的反思即意味着对那个利用“改革”的合法性所建构的“精英联盟”的利益秩序的学术拆解和伦理质疑。

依靠两种似乎相互冲突并分别位于政治和经济领域的意识形态谎言与权力的霸道而建构起“精英联盟”的利益秩序的“精英”们既受惠于他们的拙劣话语同时又为其所拖累。完全像是来自于政治灵感，将“反思改革”纳入既存统治的政治合法性系统中说成是“否定改革”而企图借助政治之手扼杀反对声音逃避争论构成他们的一种本能。当惨酷的现实使他们无法完全掩饰当下罪恶从而不能再为自己的行径进行充足的辩护时，将语境转入“文革”并以“回到过去”相污蔑和恫吓，或以改革需要让一些人付出所谓的“改革成本”这样的一个“客观需要的现实”来遮蔽这种所谓的“改革”就是要让弱势阶层付出被权贵资本掠夺的“成本”并使其合法化便成为他们的惯伎。这种以历史的非法性来合法化当今的非法性的企图和在存在权力压制下将所谓的付出“成本”与强制性的掠夺加以分离开的只能蒙骗小儿的作法充分暴露出“精英”及被其驯化而只配重复他们的一些陈词滥调的“经济学青年”的技穷之境。

这种技穷之境还反映在“不讲道德”的“经济学话语”中，这种对道德的蔑视如今越发登峰造极，以致某人的高声呐喊越来越成为这个时代的强音而总让人在极度的厌恶中挥之不去。但“不讲道德”的经济学在切入一个并不仅仅有经济学的规范在起作用，而同时也有政治学、社会学、伦理学等学科的规范在“说话”的社会中时，它的“不讲道德”无异于向世人说明它不讲学术的狂妄和无知。在“精英”们看来，（经济）改革的成功判断标准和目的是“效率”，是“私有化”的“路径”，为此，蛀虫对国有资产的掠夺这样的政治、法律、道德、社会问题仅仅能够从经济学的角度进行规范性的解读――只要蛀虫的掠夺能够步入“私有化”的轨道并为所谓的效率提供一种“制度说明”，那就是“合法”的。

这种有如智障般的认识丝毫没有看到“私有化”在经济领域中从来就不是一种可以凌驾于现实之上而天生具备规范功能的价值理念，从而不具“必须”的规范效力。它似乎也一直对没有政治结构对于所有人进行同等权利保障这个背景，所谓的“效率”根本就是一种短暂的幻觉这一点视而不见。在它的逻辑中，只要权贵资本的抢劫结果能够和所谓的“私有制”划上等号（事实上只是一个假象，真正的私有经济意味着政治权利的不可撼动和对抢劫的“大拒绝”），那么被抢者的权利只是一种没有价值规范功能的垃圾品。“自由主义经济学”玩到连政治自由主义的权利体系都加以否定的地步，使得它连被德沃金斥为“只会让自由主义蒙羞”的边沁的功利主义的原始版本都不如。这是野蛮人的经济学。

事实上无论是“自由主义经济学”从经济领域破除他们所针对的“基础”（他们在仇恨基础时连在这个基础上生存的人的权利也一起仇视），还是以邓的“改革论述”为既得利益秩序进行辩护，精英们对“骗出一个新体制”都心照不宣，逼急了才流露出来。他们自以为高明，实际上路人皆知：以被抢者的啼饥号寒为代价（所谓付出“改革成本”）鼓噪权贵去抢，只要权贵所能抢到的东西超出了既定制度在合法性上所能给予他们的，抢的风险就会使意识形态和集团名称成为一个障碍而促使他们“改邪归正”丢掉早已是自欺欺人的破红布去“漂白”，这样似乎“自由”（当然只是“精英”们的自由）就来临了。

其实不需要这些“精英”鼓噪，内核被资本主义的市场经济渗入的权力体系的逻辑运作路径显然是指向这一可以让精英们欣喜若狂的天堂般的图景。罗伯特.库尔茨早就指出：市场与国家、私有资本与国家经济、经济要人与政治精英，无论从历史或是社会结构的角度而言，这些对立面所体现的始终只是同一社会场域的两极之间的紧张关系，这方面随时有发生突变的可能。在中国，以“资本家入党”和“企业家”当人大代表、政协委员甚至政府官员为标志，这种突变早就发生。

循此现实不得不看到当前“破红布”的暂时捂着给思想层面所造成的混乱反映在权力体系内既是抢劫的方便饰物同时又是一种阻碍。一方面它可以掩人耳目以地“改革”之名将名义上属于所有人的国有资产鲸吞，并利用人们被洗脑几十年来对意识形态条件反射般的政治光谱幻觉而暗渡陈仓，将掠夺隐身并定位于反对在官方那儿早被非法化的“左”的意识形态的光荣位置上。而另一方面，并没有将“破红布”抛弃给一些位于政治光谱的另一极的人从意识形态文本中寻找对“右”的批判提供了似乎是合法性的依据。这构成一种博弈。在这种情况下，权力体系内或外的诸多“同路人”（精英们）与权力体系的核心在这里的判断可能出现分野：前者希望能尽快抛弃对掠夺有文本上而不是实际上的障碍的“破红布”和集团名称而实现公开彻底的“精英”的神圣同盟，后者则考虑到由此而来的剧烈震荡是否会让权力体系崩溃。但它们的分歧只是时间、程度问题。

由此在经过观察和某种刺激后这样的真相并不让人感到吃惊：熟练地以“左”、“右”这样的政治光谱来介入当前的“改革”争论的人说的都是“党内话语”。他们的“左”、“右”概念完全不来自它的源头西方而且也从不对应于当今西方对于“左”、“右”的政治和政策判定，而仅仅是党在那么多年来的“内部意识形态”的分歧。然而这些人对于“左”、“右”不在“党内”而是在公共空间的言说构成了一种障眼术，在“政治正确”的这种主流意识形态洗脑的思考模式作用下，舆论对“左”的非法化导致了对弱势群体的权利和利益的荡涤，而对“右”的合法化则催生出一种权力资本主导下的掠夺秩序－－以“党内”的“左”、“右”思维方式暗中切入对应于公共领域的“左”、“右”判定并致其变质所出现的人的歇斯底里和社会罪恶，不受反思而且非常容易。我们所看到的一系列以“自由”之名对反对意见的“左”的定性以及相伴而生的辱骂，不过是它通过被决定了如何思考的头脑所表现出的证明驯化的成功程度的一个特征。

仅仅从精英们头脑中没有底层民众的权利概念就可以看出“骗出一个新体制”的如意算盘不过是让人最终刚离虎口又入狼窝。“精英”们为他们的神圣同盟所设计的这种天堂般的图景在对弱势群体的权利不尊重中固然是一个天大的“自由”笑话，但更重要的是他们无法否认这一点：既然是希望权贵通过掠夺自行“漂白”，那么仅仅按照权力的逻辑，权贵“漂白”后也绝不会放弃权力，否则其利益将无法再行维护和积累扩大――如果不是这样，将对“精英”们大言炎炎的“经济人”逻辑构成尖锐嘲讽。而被敲骨吸髓的弱势群体作为“大多数”对“精英联盟”的心理仇视意味着一旦实现民主，他们将对掠夺进行清算。在这样的博弈中，权力集团为维护自己的利益，或仅仅是保证自己不受到清算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以独裁来阻击来自底层社会的仇恨。只要不是“共产主义”，这种“独裁资本主义”也是哈耶克辈所赞扬的。

在美国华裔学者蔡爱眉的笔下，这样的“狼窝”见之于南美、东南亚、非洲等很多国家。独裁和资本主义的神圣同盟在马科斯、苏哈托等人那儿已玩烂玩臭而最终见证了它的覆灭。不必想像，在那些“狼窝”里，政治、经济和知识“精英”们的豪华别墅与贫民窟的强烈对比就像是天堂与地狱的对比，这种对比使“狼窝”变成了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而中国的“精英”相对于庞大的十多亿人口更是“一小撮”，这些绝望的数量大得惊人的人们能否乖乖地被精英们牵着进入“狼窝”安心呆着，而不在进入之前或之后发动一场“你不让我活，大家一起完蛋！”的“革”命，至今仍是疑问――这恐怕也超越了“精英”们的理解能力，否则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一个稍微正常点的人，不会明白给人活路就是给自己活路的道理。

说当前中国必须继续改革已经像精英们的“毫不动摇地坚持改革”一样成为一种让人蒙羞的陈词滥调。真正的问题在于改革的逻辑指向和评判标准。到底是在政治权利未得到保障的情况下在私有化等幌子下继续以“改革”的名义掠夺，还是在给民众以公正的经济博弈机会和社会保障时主要进行朝向民主的政治体制改革，并为经济改革提供权利保障，这样的分野分别指向独裁资本主义社会和民主社会这两种未来中国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