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盛世 

顽石

    顽石昨天读了安徒生童话《皇帝的新装》，那是西方童话的经典。某可不能和精英、权贵们那样，什么都是西方的好。其实在东方文学里，有比《皇帝的新装》更智慧的文字，明代刘基的寓言《卖柑者言》就属于这样的篇章。

原文

杭有卖果者，善藏柑，涉寒暑不溃。出之烨然（yè然：光彩鲜明的样子），玉质而金色。置于市，贾（售价）十倍，人争鬻（买）之。

予贸得其一，剖之，如有烟扑口鼻，视其中，干若败絮。

予怪而问之曰：“若所市于人者，将以实笾豆（实：填塞，装满；笾biān豆：古代祭祀时盛祭品的两种器具），奉祭祀、供宾客乎？将炫外（xuàn：炫目；炫外：绚丽的外表，此指光鲜的皮壳）以惑愚（愚蠢的人）瞽（gǔ：瞎子）乎？甚矣哉，为欺也。”　

卖者笑曰：“吾业是有年矣，吾赖是以食（sì：供养、养活）吾躯。吾售之，人取之，未闻有言；而独不足子所乎？世之为欺者不寡矣，而独我也乎？吾子未之思也。今夫佩虎符（虎形的兵符，古代调兵用的凭证）、坐皋比（gāopí：虎皮，指将军的坐席）者，洸洸（guāngguāng：威武的样子）乎干城之具（捍卫国家的将才。干：盾牌，文中意为捍卫；具：器具）也，果能授孙、吴之略耶？峨（高戴）大冠、拖长绅（拖，通“托”； 绅，古代士大夫系在衣服外面的腰带。）者，昂昂乎（器宇轩昂的样子）庙堂之器也，果能建伊、皋之业耶？盗起而不知御，民困而不知救，吏奸而不知禁，法斁（dù：败坏）而不知理，坐糜（通“靡”，浪费）廪（粮仓）粟而不知耻。观其坐高堂、骑大马、醉醇醴而饫（yù：饱食）肥鲜者，孰不巍巍（威风凛凛的样子）可畏、赫赫乎可象也？又何往而不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也哉？今子是之不察，而以察吾柑。”　　

予默然无以应。退而思其言，东方生（东方朔，汉武帝时曾任太中大夫，性格诙谐，善于讽谏）滑稽之流。岂其愤世疾邪者耶？而托于柑以讽耶？

                         ——刘基 《诚意伯文集·卖柑者言》

新读

杭州有个卖水果的人，擅长贮藏柑橘。他收藏的柑橘，历经寒暑也不腐烂。不管什么时候拿出来，柑橘都光彩鲜艳，黄橙橙的色泽，玉石般的质地。放到市场上，尽管售价高出别人十倍，人们还是争相购买。

我也忍不住美色诱惑，买了一个准备尝尝。可当我把它剖开，立刻就感觉有股霉味直呛口鼻，仔细一看，原来橘瓣已经干枯得有如破烂的棉絮。

我十分惊讶，问卖柑者：“你卖给别人的柑橘，是用来装在容器中，供奉神灵、招待宾客，还是炫耀它的外表用来迷惑傻瓜和瞎子？在特色社会、和谐盛世，居然如此骗人，也太过分了吧！”　

卖柑者一声冷笑，徐徐说道：“我干这样的营生已有30多年了，从来不管柑橘里面是白的还是黑的，只要它表面是光鲜的就是好的。我卖它，别人买它，大家都习以为常，为什么唯独您要说三道四呢？这本来就是一个弱肉强食、尔虞我诈的黄猫花猫的盛世，难道只有我一个人在坑蒙拐骗吗？您好好看看这光怪陆离的大千世界吧！当今那些佩戴一麦三星肩章的，威风不可一世，好像是保家卫国的干才，他们果真有孙武吴起的雄才伟略吗？有岳武穆袁崇焕对国家的忠诚吗？庙堂之上那些戴着眼镜、穿着西装的肉食者，一副气宇轩昂的样子，好像满腹经纶，可以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他们真的有秦皇汉武的雄风吗？他们能够建立伊尹皋陶的功业吗？国土沦丧而不去奋起收复，主权日失却甘做洋人奴才；百姓陷水深火热还在花天酒地，人祸如波涛汹涌仍然醉死梦生；纵容官贪吏虐，放任法坏礼崩；孝悌忠信尽失，礼义廉耻无存……看看那些坐在主席台上的，入则簇簇拥拥洋酒美人，出则浩浩荡荡宝马香车，无所事事，饱食终日，夸夸其谈，欺世盗名，哪一个不是道貌岸然，人模狗样，威风凛凛？又有哪一个不是外表像金玉，内里像破絮的呢？您不去谴责这些丑类，却来纠缠我这个卑微的卖柑者，是何道理！”

看着卖柑者，我无言以对。古人云：“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吾尝疑乎是，今信焉！回来思忖这卖柑者的话，感觉他是一个像东方朔那样的诙谐智慧之人。难道他是愤慨和谐盛世而假借柑橘来进行讽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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