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宗源是自作多情还是无知？

网上报道，　6月30日　贵州省委书记石宗源赶赴瓮安察看现场后，走进公安局旁一家盲人按摩小店。在和店主人吕小丽夫妇聊天过程中，他问在场的人：“你们五个人，觉得有安全感的人举手？（没人举手）你找门面找在公安局旁边，想这里安全，现在感觉也不安全了。”　　

石书记的问话方式带有十分明显的诱导倾向。这种诱导在新闻采访和司法审讯中都是犯忌的。石宗源作为一介高官，可以不懂采访和审讯的专业规矩，却实在不应该不了解我们的社会和民情。石书记所不自觉沿用的这个生活逻辑——“在公安局旁是安全的”在三十年前的毛时代无疑是正确的，但在今天已经时过境迁，是老黄历了。就以最近的、发生在他眼皮底下的事情为例：　　

在此次少女离奇死亡事件中，李树芬的叔叔李秀忠被打伤住院。最早的传说是他到公安局报案被打成重伤，放出后又被公安人员唆使的黑社会毒打。事件得到平息、所有“谣传”得以平息之后，在“贵州日报”上出现了一篇题为“贵州瓮安县死亡女生叔叔辟谣 称未被警察逼供”的报道。报道中，李秀忠说：我走进民警张明的办公室，他正在办案，很不耐烦的大声呵斥我："你搞哪样？"因侄女刚亡，我没好气地随口回答："来玩的"。张明大喝："滚出去！"就赶过来推我，发生了冲突。后来，教育局叫我到局里了解冲突情况。从局里出来后，走到保险公司门口，被6个不明身份的人冲出来暴打一顿。　　

仔细揣摩，省党报的官方版“真相”与民间版传言之间差别并不是很大。问题仅仅在于那6个不明身份的人究竟是受谁指使？如果张民警很生气，这后来的暴打似乎可以为他解气了。如果张民警已经打了李秀忠，这后来的暴打还可以掩盖前一次的伤势。这些事情现在只能是“如果”，而不必“如果”的是，张民警不仅突然发了“无名火”，大声呵斥了李秀忠，而且动了手（或者说是先动了手——不过我想身为中学教师，且身处他人屋檐下的李秀忠如果稍稍“识时务”些，虽有可能会下意识地抬手自卫一下，却不大可能有还手的胆量）。而李世忠在从派出所到教育局的路上遭到了不明身份人的暴打！是不是很耐人寻味呢！　　

　2008年07月06日　“重庆晚报”在题为“贵州省委书记三次向老百姓道歉”的报道中称：“针对各式传闻，瓮安县公安局副局长周国祥说，‘第一，死者爷爷奶奶被打伤的事实不存在；第二，死者婶婶被剃掉头发，关在公安局的事实也不存在；第三，死者叔叔与民警发生扯皮被打伤的事实也不存在。’”　　

副局长的这第三个“不存在”——与民警发生扯皮被打伤，虽然把“扯皮”和“被打伤”连在一起，做了模糊化的精心安排，但仍然与“贵州日报”的“辟谣”报道显出了冲突，有点儿自打嘴巴的意思。　　

恰好在这几日上海发生一起袭警案。此前的说法是凶手杨佳曾在上海遭到警察的刑讯逼供，并丧失生育能力，此番杀人属于报复。上海警察局经过了数日的沉默，终于在　7月7日　搞清并公布了这么简单的一个“真相”——否认刑讯逼供并致杨不育一说，并称抓到了谣言散播者郏啸寅云云。（从汶川地震到瓮安事件，我们的政府刚刚深切体会到了信息及时发布的必要性、重要性，而上海警方面对刑讯逼供的“谣言”诬陷时能够表现得这样“沉稳”，着实令人佩服！不过后来得知杨母被接到上海闸北“配合调查”以及抓郏啸寅的事，又发现这“沉稳”的评价实在有些过誉。）　　

当截然不同的说法摆在面前时，人们就需要调动一下自己的经验了。经验，词典的注解是：由实践得来的知识或技能。人们近二三十年来从实践中耳闻目睹过怎样的关于警察的经验呢，一件发生不久众所周知的事是山西黑砖窑事件中警察面对心急如焚寻找失踪少年的父母时的搪塞和忽悠。有关被刑讯逼供屈打成招的事情更为民众所关心，其中比较著名的有聂树斌和佘祥林。前者是白白付出了生命和一世清白的冤魂，后者则万幸躲过立即执行、在大狱里苦盼昭雪11年。因为这些事之能够大白于天下，完全是由于偶然地找到了真凶，所以谁也不能保证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屈死鬼和正在坐穿牢底的倒霉鬼了。经验就是这样在帮助人们对不明底细的事物作出推测和判断，这在心理学上应该有说法的。发生在今天的这些事件的真相究竟如何，我们只好等待。应该相信时间，相信广大网民的力量。　　

图为2005年聂树斌的母亲哭倒在聂的坟上　　

诚然我们不应该忘记，今天的警察队伍中还有着蒋敏、蒋晓娟这样一大批感动过我们的英雄。但是仅靠警察英雄，能够掩盖上述事实吗？更让人不抱希望的是，在出了那么多冤情和徇私枉法事件之后，国民得到过什么像样的公开交代呢？　　

此时再看石宗源书记与小店盲主人的对话，就有点滑稽了。店主人把店址选在这里，可能是指望着警察们的护佑，也可能是实在没有更好的选择而看好这里租金较低，还可能已经自感到“伴君如伴虎”而正找机会要另寻新址呢！若要说石书记有意粉饰太平，也可能冤枉了他，但他起码是高高在上惯了，不明白底层社会实情。他也许长了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但是在睁眼看我们这个社会时，不一定比两位盲店主“看”得清楚！如果这一判断不错，那么他就是自作多情和无知兼而有之了。　　

200807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