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武：百团大战，也许可以打得更好

　　在彭德怀的军事生涯中，百团大战算是一个重大的问题：既是他在抗战中最大的功劳，也是后来被批判、诟病最多的一个问题。百团大战刚一结束不久就在延安被批评过，庐山会议上又被拿出来说过。跟所有这样的事情一样，以前否定得太多的东西，现在一律颠倒过来，百团大战又成了彭在抗日战争中最大的功劳。

　　到1940年，共军已经与刚开始抗战时的情况大不一样了。从人数上说，共军已有30余万之众;从经验上说，虽然仍有很多不足，但原来那种用枪指着倭寇喊“老乡缴枪”的现象已经很少了;从装备上说，虽然共军在当时的中国战场上仍然属于最差的，但是比起刚到陕北那时候的一穷二白来，已经好很多了;后勤上，蒋委员长虽然不肯照数给八路军拨付军饷，但是已经给了的钱也够本来很节省成本的共军用一阵子了。加上在各地大搞特搞根据地，可以说，共军已经部分地具备了打大仗的条件，是到了应该认真跟倭寇好好打一仗的时候了。而且，如果战场战机选得好，也是能够战而胜之的。

　　不过，共军似乎对此并没有充分地自觉，或者说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条件已经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所以仍然采用的是游击战的方式。虽然从数量上说，动用兵力达40余万，歼敌总数三万余人，但是共军的战术和指挥水平都还是处在抗战初期的状态，还是用游击战的套路。也就是在正太路、同蒲路上选择几段进行破坏，同时选择有利地形打援，小股、零星歼敌。

　　以超过十比一的比例打仗，而且用的是传统的游击战争的套路，作为前线总指挥，说实话，这个指挥难度不算是太高。在井冈山混过的很多人应该都具备这个能力，而且不见得结果会比老彭指挥的结果差太多。而且，从整个战役来说，共分三个阶段，第一阶段大胜，第二阶段可以算是跟倭寇打了个平手，第三个阶段还没开始倭寇就已经开始清乡战了，百团大战也只好草草结束，最后突围的时候损失不小，连军部实际上的总参谋长、当时的八路军副总参谋长左权都牺牲了。所以说，从整体上说，百团大战并不能算是一个很成功的战役，最多只能算是平手。

　　从战争的角度来说，一般而言，歼灭敌人有生力量同时壮大自己固然是首要目标，但是从相持阶段来说，就战略的角度而言，不能满足于此，更重要的是在战争中学习战争，学习、摸索、发展新的战术，让部队的技战术水平上一个台阶。从这个角度而言，百团大战的成绩就不那么可观了。虽然也取得了歼敌三万多人的成绩，但是就八路军的技战术水平而言，非但没有进步，反而有所退步，从原来的有条件的运动游击战干脆倒退回到了纯粹的游击战、破袭战。在倭寇战线越拖越长，在华北已经不可能投入大兵团发动大规模战役的情况下，本应该是“集中以消灭敌人”的时候，就像《亮剑》里那样，逐步把部队集中起来，打歼灭战。但百团大战的结果是，共军经过一次大战，退回到“分散以发动群众”的阶段去了，以搞根据地建设为主，纯粹打游击战去了。

　　当然，很多人可能会说，如果不是经过了那几年的分散发动群众，共军就不会发展到近百万的正规军，也不可能在解放战争中取得胜利。但是，从后来的历史实践来看，情况恰恰不是如此，而是相反的。虽然共军在抗战时期也有相当程度的发展壮大，但是并没有发生质的变化。就技战术水平而言，更是如此。经过八年抗战的长期锻炼，共军的装备水平虽然已经有了大幅提高，但是从抗战初期的情况看，战术水平并没有发生突破性的进展，而是在解放战争前两年的战争实践中才发展起来的。华东、东北、西北，莫非如此，一开始都要先经历一个从游击战向运动战的转变，然后才能逐步学习攻坚战、阵地战、穿插分割歼敌等战术也都是进入反攻阶段后才学会的。

　　实际上，站在今天后见之明的角度看，共军学习和提高自身的技战术水平最好的时机其实就是在1940年到1944年间，尤其是太平洋战争爆发后倭寇战线拉长顾头不顾尾的时期。百团大战这样的战役，如果换成徐向前、林彪、粟裕之类学习能力比较强的将领来指挥，很可能就完成了这个转变，而在老彭指挥下，结果却适得其反。更重要的是，第一阶段刚取得了一点胜利，倭寇还没有开始组织反击，老彭就专门签发命令要求政治部门扩大宣传，结果倭寇一组织反击，共军受到的日军压力陡增，不仅失去了大片的根据地，而且转入了游击战状态。就这个意义上说，即使单纯从军事的角度讲，百团大战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很大的失败。

　　后来老彭屡次被批评，其实主要也是针对他宣传太过的问题，而不是说他发动百团大战本身是个错误，毛主席在第一阶段结束后就给彭发过电报说，“类似这样的战役可否再打一两个”。结果他宣传太过，本来在华北战场上歼灭的倭寇主力就不多，并没有彻底改变华北战场上敌我双方的攻防形势，反而引来了倭寇的清乡战，让共军陷入不利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