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知青运动到大学生村官计划--农村需要什么样的领导人?
农村需要什么样的领导人?
我在乡镇基层已经工作了16年了,深知农村和农民的需要。
共产党提出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目标很宏大,但要实现,关键是靠人才。但农村的现实是,各种人才都有,但缺乏有组织、有纪律、善管理、谋发展的领导人才。
我也知道,近几年在这些方面有多种尝试,为了村级发展,我们极力寻找那些在外发了财的能人回村担任主要职务,这些人回来,开始因为自己有经济实力,大多也会给村带来一些变化,但真正为村民长久谋利的人少,因为他们的投入是要有回报的(当然也有做的好的);我们也极力在村民中寻找有能力、愿意为群众服务的干才,并把他们推到村领导位子上,但这些人,开拓发展的能力欠佳;靠选举出来的人,往往脱离不了宗族房头的影响,因为选举是靠人头表态的。而且,我发现,农民一旦当上干部,马上就不自觉地把自己当成了统治者,走到了农民的对立面,他们手段过激,情绪急躁,独断专行,不善于做群众工作,也不善于跟群众交流,也不善于宣传政策,为了完成上级的任务,他们的手段比国家干部狠毒,所以农村现在的现实是,能担任主要职务的人,财大气粗的和宗族房头拳头多的人居多,这些人,有多少为人民服务的理念,我真的不知道,但如果不是共产党还坚持着为人民服务为宗旨的话,这些人恐怕会成为鱼肉一方的恶霸,所以一旦上级派来的指导村级工作的人有问题,这些村马上就会出问题。
农村的改变,特别是不发达地区的农村,光靠农民,要建设新农村,是难以实现的。中国几千年的大国家化的历史,最大的恶果就是取消了基本单位的自治,使中国的基本单位村失去了自治的基因,所以现在给予村级自治权,农民也不知道怎样自治,农民思考问题的出发点往往是自己的利益,因为人人都有利益,所以村级决策往往靠民主不能决策,这就是狠人恶人能在落后的乡村当政的文化基因,但依靠狠人恶人的确发展不了农村。
农民学会自治,学会站在集体利益的角度思考问题,并服从于集体利益,要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要由国家来完成。
中国的村级发展计划,本来1968年就开始了,因为那时就开始了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我的启蒙老师,就是这些被农民讥笑为“五谷不分”的知识青年中的一位,那时,我的家乡,还处于小孩生病,不问医生而信迷信的时代,我记得我只要发烧,母亲就会在午夜到十字路口烧纸,然后回到家里,对着水缸用棍子搅动水,口中喊道:“文文伢哎,哪里吓倒哪里回呀”,而知青老师,会送我们去看医生。那时,我们湾能够释文断字的,是读过几年私塾的一位老人,还是破落地主出身,每年大年三十,他的门前挤满求对子的人们,知识青年来后,老人的门前开始冷落了。
可惜,这些知识青年后来都回城了,而且,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还作为文化大革命的罪恶被批判,为了丑化知识青年运动,不少电视电影还将“知青办主任”作为利用知青回城权力来侮辱知识青年的主角来写,让人看了就好笑,因为这些作者是白痴,在文革时,作风问题是干部的主要问题,不少有生活作风问题的干部,都是被判刑坐牢的,那时的干部,吃百家饭,百姓吃什么,他们吃什么,我亲眼所见,在我家吃饭的干部,鱼肉鸡蛋是不敢吃的,走时还要把钱压在碗底下,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放的,干部的生活作风和工作作风,是现在的干部无法比的。我们也知道,现在为找工作,为生存,被领导和有钱人玩弄的大学生,不计其数,也远胜于我们现在谓之“浩劫”的那个年代。
也有人说,那场运动,是为解决青年的就业问题而做出的荒唐举措。其实,现在大学生村官计划出台的背景,也是大学生就业难,其实也是带有解决大学生就业问题的因素。只是最高抉策人和决策的时代不同罢了。
否定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让我们这些农村的孩子,向往城市生活,读书的理想就是离开这不是人生活的穷山恶水,在大学毕业后,也没人想回到农村,当时我被分配到乡镇工作,成为了没有门路的嘲笑对象。
当然,那场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问题还是有的,主要是上山下乡的目的提得太单一,知识青年接受教育不应该是运动的目的,给农村送去新的血液才是目的,知识青年在农村大有作为才是目的,我们不是为了要将学生变成农民,而是要让学生带去文化、带去科技、带去新的思维、新的生产生活方式,建设城市化的新农村!以接受教育来定位,则知识青年是客体,农民是主体,知识青年把自己当作过客,农民则把知识青年当作客人,知识青年对农村、农民的影响有限,而且知识青年也有一种委屈的心理,扎根就只能是一种政治口号。
现在,国家有“一村一名大学生”计划,为农村培养大学生村干部,国家也在推行“大学生村官”计划,不少优秀大学村被选派到村任职,这是很好的改变农村和农民思维的计划,我希望这些大学生村干部,不要以官自居,也不要工作久了后农民化,要站在农民的发展上思考问题,而不要用农民的思维来思考问题。而且要明确,农民需要的是有组织、讲纪律、善管理、会发展的领导人,需要站在大家的利益上考虑问题的为大家谋发展的领导人。
现在的大学生村官计划,一个“官”字又将这个计划推向了另一个极端,在“官”的定位下,大学生是主体,农民是客体,所以不少大学村村官在上任时慷慨激昂,把村民作为了自己统治的对象,农民也在冷眼看待这些强加于自己的来客。其实,农村不要“官”,要的是引导者、指导者、组织者,农民中人才很多,只是他们难以克服农民的局限性,他们缺少组织观念、自由散漫,不关心集体利益,而且公共利益往往是农民刁难国家干部的借口,总之关注自己一亩三分地的利益,而且希望公共利益由他人来替自己完成,一旦公共利益妨碍了自己的利益,就会拼命反对和抵抗公共利益的实现,这是由小农生产决定的农民的局限性。但农民的积极性一旦开发出来,没有什么目标不能实现。放下架子,走群众路线,将自己的设想化作农民的蓝图,美好的新农村就会建成。
(2009年9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