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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广天就《风帝国》答北师大杨利慧博士

火烧 2004-11-03 00:00:00 文艺新生 1025
张广天回应杨利慧博士关于《风帝国》的提问,讲述创作契机与理念,结合玉文化与女娲神话,展现传统文化与当代社会的联系。
一、杨利慧博士致函张广天(2004年10月31日)

  张老师:

  谢谢您这么快就寄来了剧本。这对我的女娲神话研究非常有帮助。
  还没看此剧之前,听学生们的介绍,我曾经在课堂上说:“这位导演和编剧非常有思想,而且有对现实的道义感。”看完此剧,这一感受更强。我觉得这一音乐剧是非常成功的,尽管它是对古典神话的重新诠释,加入了您的许多新理念。
  我有几个问题想和您请教:

  一、是什么样的契机或动机,使得您想创作此剧?
  二、通过此剧,您想传达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和思想?
  三、您如何看待古典神话与当代社会之间的关系?

  请您在便中予以指教。 另,如此剧有音像资料出来,请一定告诉我,我想把它作为重要的教学参考,在北师大的课堂上和同学们分享您的才华和成就。

  不胜感激!祝一切顺利!

                                 杨利慧

  二、张广天回复杨利慧(2004年10月31日)

  杨老师,你好。

  试着回答你的问题,或不好,不准确。但我努力表明我的观点。
  另画面资料正在剪辑中,出来就送你一份。音乐资料网站上有,你可以下载。网址www.fengdiguo.com
  你若不介意,我很想在我们网站上刊登我们的对话,这或许也有助于观众理解此剧。听你的意见。

  祝好!
                                 张广天


  一、是什么样的契机或动机,使得您想创作此剧?

  答:

  1)契机

  创作此剧是一个偶然的机缘。有人找我写一出女娲的戏,我就接了。但所谓机缘,是今年年初,我接触到了和田玉。在38岁以前,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东西,原本概念里的玉是翡翠、岫玉一类的东西。真正出自昆仑山的和田玉,使我对中国传统我文化和中国精神有了新的理解。
  其实,我一直有志做传统文化的整理工作。2002年我在广州创作并上演了《圣人孔子》,为这出戏我用现代汉语重新整理翻译了《论语》(这样的翻译与原来的白话助读式翻译和语言教学不一样,而是尽量做到精神意义的标准化并发挥现代汉语的优势。)。接触和田玉之后,我才理解儒家思想的源头,孔子是师法自然而有心得。他从玉的自然特性而体悟到君子之德,《风帝国》中句芒的唱段《美玉》就是儒家“玉有五德”的阐发。
  可以说,上半年我对玉产生了几乎痴狂的兴趣,而恰在此时有人找我写女娲。这让我想到《淮南子》说的,女娲去昆仑山炼五彩石以补天的故事。和田玉非常神奇,有白、青、赤、黄、黑五色,正应着五行,也和昆仑山神话中心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我想这件事或是天命。
  但你说的动机,可能还有更深的意味。

  2)动机

  1840年以来,中国传统精神面临毁灭。民族要独立,必须找到新的价值支撑,这就有了后面的“科学、民主”运动,也有了共产主义运动。但这两个运动是出自实用主义目的的,也就是“富国强民”。我们历经千难万险总算蹚过来了,总算没有在列强的殖民下亡国。可是,走上富足道路的我们却既没了“科学、民主”精神,也丢失了共产主义理想。中国处在一种信仰真空的时代。
  为实用而选择的价值观固然短命,而重新回到儒家中心思想也没人愿意。人们只要一想到1840年的噩梦,就会责怪祖宗。但其实,世界上任何一个强大的民族都不会与自己的文化割裂。基督教价值观念曾在中世纪也给欧洲人造成了灾难,但他们从来没有放弃这种信念,后来的资本主义复兴也是依赖新教精神而崛起。
  我们需要的不是抛弃,而是重新出发,在还原信念的本来面目中创新。
  《红楼梦》是一部寓意深刻的书。那块女娲补天剩下的石头有材无用,玉在那里作为精神的物证被“声色财利”迷惑。一个玉的时代过去了,玉的失落意味着中国梦的破碎(就是红楼梦的破碎)。
  我们今天有责任找回那块玉。或者那块玉正在找我们——按照新教的说法:不是我们选择了上帝,而是上帝选择了我们!
  再也不可以顺着实用主义驱动而借来某种价值观,“拿来主义”是错误的!

  二、通过此剧,您想传达一种什么样的信念和思想?

  答:

  在此剧中,我没有给出答案。我设置了爱和恨、人和神、主和奴、光明和黑暗、理想和现实、作为中正之心的信仰中国和作为世界中心的民族中国的种种对立,归根结底,是玉和土的对立。不幸的是,这一对立从人之初起,就存在我们的身体中。我们的血肉是泥土的,而筋骨却是玉的。
  人就是这样的矛盾统一体。
  不过,我试图在这些矛盾中张扬积极的一面。鲁迅说,宋以来的中国就是衰亡民族的历史。在这衰亡中,我们更多地走向了泥土性,随风任雨的吹打,渐渐失了人形,散落到大地之中,变得懵懂浑浊。人们一味关心安身立命的哲学,忽视了作为人应该创造、争取的独立性。在《风帝国》里,女娲身上有这种东西,就是《飞扬》这首歌里唱的:“哪怕只剩下一阵风空无影,我要飞扬,飞扬!”从刑天到哪吒到孔夫子,中国人原本是这样的——知其不可为而为之。
  飞扬精神的核心,不仅在于高高飞扬,而在于明知现实的血淋淋,明知自己不过飞蛾扑灯,依然义无旁顾。
  女娲在剧的前半部分重在飞扬,后半部分她看见了叛逆、荒唐、残忍的现实之后,依然决定继续飞扬,这就是她找到的爱——我们原初先民的仁爱精神——“我用我的身体去补天,在空气里融化弥漫。”——这点她与句芒终究走到了一起,即使失去了灵魂也要变成空气充满人的胸膛。“因为世界本来这样,本来就是这样。”
  这就是我要传递的思想,是中国人本来的精神,也是当代缺失又极其需要的信仰。
  
  三、您如何看待古典神话与当代社会之间的关系?

  答:

  原本我们并没有神话一说,只是民间传闻。散落在各种子集野书中的记载,也不过给人饭后谈资。今天我们讲究神话,也是西学在中国的科目延伸。但是,孔夫子说:“礼失求诸野。”这话是有道理的,失去文明的国家要重建文明,求不得正史,求不得典章,可以向人民学习。
  我今天写这段故事,正是书写神话,而不是什么编造神话剧。我希望有信心的民众和我一起再造神话。
  过去我们可以没有,但从今天开始,我们必须有。
  一个不相信神话的民族是可悲的,一个丢失玉的灵性的民族也是无力的。
  当我看见越来越多的观众走进我的剧场,并且不断地向我发问,我就忽然感觉到希望——我们共同作为学生在未来的文明之路上追问生死的答案。弱水的绝境也是当代人心灵绝境的投射,我相信,没有过不去的河,就象女娲说的:“天不能亡我,地不能亡我,这山和水都不能亡我。谁敢挡我们去路,那就让他来吧,先取了我的性命再说!”
  神话精神就是当代精神。
  或有人疑惑,说当代人迷失在高速公路和声色财货之间,但若要是他们都在玉的境界里,还要我们飞扬做什么?我们在地上才仰望天空,我们在天空才渴求大地。这就是人,在不幸和幸福中间挺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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