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松民 |《一条狗的使命》:美利坚变的多愁善感——观影笔记之十二
继2009年的催泪电影《忠犬八公的故事》后,导演莱塞·霍尔斯道姆又为观众带来有关汪星人与人的温情故事《一条狗的使命》。
动物类电影其实已经拍过很多了,套路往往大同小异,但是都能唤醒人们心中的美好情感。
一只流浪狗被捉去人道毁灭;然后转世投胎变成一只猎犬(贝利),陪伴小主人伊森长大成人,甚至为他追到了女朋友,直到年迈死去;第二次转世轮回(贝利)成为威风凛凛的警犬,却在一次营救被劫持人质的过程中殉职;第三次轮回,(贝利)成了陪伴一位单身黑人女青年的小柯基犬,并帮助主人找到爱情;第四次轮回,(贝利)落到一对不负责任的嬉皮士情侣手里,整天被拴在户外日晒雨淋,最后被遗弃,却因祸得福,辗转找到了已经年迈的主人伊森,帮助主人找到初恋情人,并通过和主人的“特殊暗号”,让伊森认出自己是(贝利)。
标准的好莱坞式圆满结局,也让观众看得心中充满暖意。
以汪星人为主角的电影为什么总是能够感动观众,甚至成为“催泪弹”?
关键在于狗对人类的情感是极为单纯的,狗不会变心,不会在你落魄的时候离你而去,没有“成本/收益”的算计,不骗人,不撒谎……,这些素质,都是在一个日趋功利化的商业社会里极端稀缺,不可能从另一个“人”那里得到的。
狗在欧洲和美国享有某种与人相同的地位,几乎成为“亚人”,折射的是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疏远和冷漠。
中国也是这样。
在前社会主义时代,城市养狗的人极少。宠物狗进入家庭,是从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开始的,九十年代之后爆发式增长,进入新世纪之后,宠物狗的地位更是迅速上升,年轻的狗主人开始对宠物狗以“儿子”、“女儿”相称。
与这一过程相对应的则是原来人际关系密切的“单位制”解体;同一单位同事集中居住的“家属院”解体,人们开始搬到左邻右舍互不相识的商业化小区居住;“大家庭”解体,独生子女家庭成为主流,“丁克”家庭,甚至不婚族都开始占有相当大比例,社会逐渐原子化了。
人际关系疏远所带来的情感上空白,自然而然的就由宠物狗来填补了。
能够打动人心的文艺作品,尤其是电影,往往都是来自现实的投射,《一条狗的使命》也不例外。
透过汪星人贝利的眼睛,我们会发现,美利坚变得多愁善感了,美国梦已经不再是壮怀激烈,拯救人类了,而是要像张爱玲那样追求现实安稳,岁月静好了。
在某种程度上说,《一条狗的使命》是一部汪星人版的《阿甘正传》。
《阿甘正传》中,阿甘从五十年代一直“穿越”到了九十年代,经历甚至目睹了战后美国所有的重大事件,包括越战、反战运动、中美乒乓外交、水门事件等。影片缝合了美国的历史伤口,也重述了美国的保守主义价值观。
《一条狗的使命》中,汪星人贝利也像阿甘那样,从五十年代后期一直“穿越”到了今天,只是狗的寿命没那么长,贝利要经过四次轮回才能做到这一点。
贝利的四次轮回中,第一个主人伊森的家庭是经典的白人中产阶级家庭,在郊区有独栋房子,父亲是能干的推销员,母亲是漂亮的家庭主妇,在经历了三次轮回后,它终于又回到了已经成为农场主的伊森身旁。
贝利轮回的过程,客观上也是美国社会一个横断面的比较。
通过贝利的历险、选择,《一条狗的使命》营造了“白人的乡村美国才是故乡”的印象,所有已经入戏的观众都会为贝利和伊森的重逢而欣慰。
如果把这部电影放在美国爆发了“特朗普革命”(见《郭松民 | 特朗普的颜色革命能走多远?》)新总统的主要支持者是美国内地的“红脖子白人”,特朗普在美墨边境筑墙,提出“买美国货,雇美国人”的政策主张,准备在高墙的庇护下过美国人自己小日子的背景上看,就更觉意味深长。
贝利是个爱思考的汪星人。它一出生就开始思考“狗为什么活着?”而最后的结论则是“首先要开心,力所能及的事情要竭尽全力的去帮助别人,舔你爱的人,对过去的事不要一副苦瓜脸,对未来也不要愁眉苦脸,活在当下。”
“活在当下”,这其实正是经历了金融危机和伊拉克战争冲击后的美国人的心态。
他们要抛弃嬉皮士生活(嬉皮士夫妇抛弃了贝利,贝利也抛弃了他们),回到传统美国重温过去的好时光,他们要生一大堆儿女,建立一个大家庭。
伊森错过这个机会,所以他最后说“我一生都在后悔”,并且亡羊补牢的与年轻时擦肩而过的初恋女友重聚,“加入了一个没有想到这么大”的大家庭。
《一条狗的命运》表明,美国在疗伤止痛,方式是向自身的传统回归,乡村仍然是拯救性的力量,仍然是安全感的来源。这表明美国的文化自信仍然存在,这应该成为我们观察美国的一个视角,也应该引起我们的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