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物主义使人类重新回到了地球上
唯物主义使人类重新回到了地球上
郭春孚
人类是地球的公民,地球是人类的出发地,也是人类的归宿。然而,人类曾经长期生活在精神世界和天国,唯心论和宗教神学占据着统治地位。唯物主义的价值在于使人类重新回到了物质世界中来,回到了生存和发展的现实体系中来。
费尔巴哈是谁?
路德维希·费尔巴哈(1804~1872年)是德国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哲学家。
1804年7月28日,他出生于巴伐利亚,早年入海德堡大学神学系,后转入柏林大学学习哲学,1826年转入埃尔兰根大学攻读植物学、解剖学和心理学,获博士学位,并在该校任教。后因发表反对神学的著作被辞退,隐居乡间。在逝世前不久,他曾参加德国社会民主工党(爱森纳赫派)。他的功绩是在唯心主义统治德国哲学界达数十年之久后,恢复了唯物主义的权威。黑格尔逝世前,形成了一个庞大的黑格尔学派。黑格尔逝世后,学派迅速分化瓦解,形成了保守的右翼派老年黑格尔派,鼓吹政教统一;激进的左翼派即青年黑格尔派,主张政教分离。费尔巴哈曾经属于青年黑格尔派,他几乎听完了黑格尔的所有讲座。
他对宗教神学、康德的不可知论和黑格尔的唯心主义进行了有力的批判;认为时间、空间是物质的存在形式;人是自然的产物,是灵魂和肉体的统一,自然离开人的意识而独立存在;人是认识的主体,主体和客体通过感觉直接联系达到统一,自然是可以被认识的,主张直观的反映论。他论证了宗教和唯心主义在本质上的联系,提出唯心主义只是用理性改造了的神学。在否定了过去的宗教之后,他试图建立一种无神的宗教来宣扬超阶级的爱。他提出了以人和自然为哲学对象的人本学,对人的理解是抽象的自然人。
费尔巴哈认为,人的精神、思想是人脑的属性,是附属于肉体的,黑格尔的错误在于把精神和思维看作一种脱离人脑而独立的东西,“没有感觉,没有人的,在人之外的思维”是十分荒谬的。他指出,唯心论直接地将理性神化,将思维当成了神圣的绝对的本质。黑格尔所说的“绝对精神”,不过是以精神、思维形式表现出来的上帝,“绝对”哲学的秘密,就是神学的秘密。黑格尔将精神、思维“外在化”为自然的学说,不过就是改装了的上帝创世说,“从精神里推出自然,意思等于算帐不找掌柜”,“等于从水里做出酒”,“等于用语言呼风唤雨,用语言移山倒海,用语言使瞎子复明”,“等于处女借圣灵而生救世主”。
费尔巴哈在批判黑格尔的唯心主义时,抛弃了黑格尔的辩证法。从总体上说,他的唯物主义依然是形而上学的,他的社会历史观是唯心主义的。
1830年,费尔巴哈匿名发表了第一部著作《论死与不朽》,抨击个人不朽的概念,拥护斯宾诺莎等人提出的“人死后会被自然重新吸收”的哲学观点。他的这种激进思想加上不善演讲,使他一直在学术界无法取得成功,并被永远驱逐出大学讲坛。只能依靠他妻子在一座瓷厂中的股份生活,居住在纽伦堡附近的勃鲁克堡。
1834年,费尔巴哈发表《阿伯拉尔和赫罗伊丝》。
1838年,发表《比埃尔·拜勒》。
1839年,发表《论哲学和基督教》、《黑格尔哲学的批判》。
1841年,发表《基督教的本质》。
1843年,在瑞士的苏黎世和温特图尔出版《未来哲学原理》;1846年,收入《费尔巴哈全集》第2卷。
1857年,发表著作《神统》。
1860年,由于赖以为生的瓷厂倒闭,他只得离开在勃鲁克堡的家,搬到纽伦堡,靠朋友的帮助生活。
1866年,费尔巴哈发表了最后一本著作《上帝、自由和不朽》。
1870年,他加入了德国社会民主党。
1872年,费尔巴哈在纽伦堡去世,享年68岁。
我存在的开端,岂不是一个绝对个人的开端吗?
费尔巴哈所著《宗教的本质》对人有深刻的启发。
人的信赖感是宗教的基础,而这种依赖感的对象,亦即人所依靠并且人也自己感觉到依靠的那个东西,本来不是别的东西,就是自然。自然是宗教的最初原始对象,这一点是一切宗教和一切民族的历史所充分证明的。
宗教只不过是人的一种依赖感,只不过是人的感觉或意识:觉得人如果没有一个异于人的东西可依赖,就不会存在,并且不可能存在,他的存在不是由于他自己。从这个意义上说,宗教对于人的关系,很像光对于眼、空气对于肺、食品对于胃那样密切。宗教是对于我之所以为我的思量和承认。无论如何,我总不是一个离开光、离开空气、离开水、离开大地、离开食料而存在的东西,总是一个依靠自然的东西。这种依赖性在动物和野蛮人中,是一种不自觉、不自省的依赖性;将它提升到意识中,表象它、思量它、承认它,就是进入宗教。因此一切生命都依赖于季节的变化,而惟独人则用戏剧式的观念,用度节日的行为,来庆贺这个变化。这些仅仅表示季节变迁或月亮盈亏变化的节日,是人类最古老最原始的本来的宗教表白。
一个人,一个民族,一个氏族,并非依靠一般的自然,也不是依靠一般的大地,而是依靠这一块土地、这一个国度;并非依靠一般的水,而是依靠这一处水、这一条河、这一口泉。埃及人离了埃及就不成为埃及人,印度人离了印度就不成为印度人。既然人可以将自己的普遍本质当作上帝崇拜,那些肉体和灵魂都束缚在自己的土地上,将自己的本质限制在自己的民族和氏族的特质中,而不放在人性中的古代闭塞的民族,当然有同样的充分理由把他们国度中的一些山岳、树木、动物、河川泉源当作神来崇拜,因为他们的整个存在、整个本质确乎只是寄托在他们的国度、他们的自然的特质上面。
人并不是孤立地存在的,必须有另一些存在来支持他。不过这些存在者并不是超自然的、想象的产物,而是实在的、自然的事物;并不是人以上的,而是人以下的事物;因为一切支持人性的东西,一切优良的禀赋,都不是自天而降,而是由自然的深处而来的。
人的存在和生命所依靠的那个东西,对于人说,就是上帝。至于基督教徒不再将自然当作上帝崇拜,那只是因为按照他们的信仰看来,他们的存在并非依靠自然,而是依靠一个异于自然者的意志;可是他们所以把这一个异于自然的东西当作神圣的或最高的存在者,所以把它当作上帝崇拜,只是因为他们把它看成自己的存在和生命的创造者与维持者。因此,神的崇拜只不过依附在自我崇拜上面,只不过是自我崇拜的一个现象。在原始的情形之下,人对于自己与他的生命是不加区别的。如果我轻视我自己,轻视我的生命,我怎么会赞美和崇拜那个可怜的、被轻视的生命所依靠的东西呢?在生命的内在价值里,只是意识的对象才成为价值,我又不知不觉地将这个价值加到我的生命上面,加在我自己身上。因此,生命的价值升得越高,那些生命赐予者——诸神的价值和尊严自然也就被抬得越高。如果人还不知道金银的价值和用途,金神和银神怎么会发出光彩呢?希腊人充实的生命和对生命的爱,与印地安人孤寂的生命和对生命的蔑视,中间有多么大的不同啊!但是希腊神话与印地安寓言之间,奥林普山的神人之父(古希腊人相信诸神住在奥林普山上,宙斯是诸神和人类的父亲)与那伟大的印地安袋鼠或响尾蛇——印地安人的始祖之间,又有多么大的不同!
基督教徒和异教徒同样喜爱生命,不过基督教徒将他们能够安享生命的原因归之于天父;正因此他们谴责异教徒为拜偶像者,说异教徒只停留在感谢和崇拜被创造物的阶段,而不提高到那最初的本因,那一切恩惠的唯一真因。然而,我难道把我的存在归功于亚当,归功于第一个人吗?我难道把他当作我的父亲崇拜吗?我为什么不应当停留在崇拜被创造物的阶段呢?我自己不是一个被创造物吗?对于我这个确定的个别的存在者来说,最切近的原因、同样确定的个别的原因,不就是最后的原因吗?我与自身的存在不可分离、不可分别的个性,不是依靠着我的父母的个性吗?如果我继续追溯上去,最后我岂不失去了我的一切存在迹象吗?这里难道没有一个回溯过程中的必要的终止点吗?我存在的开端,岂不是一个绝对个人的开端吗?我难道是和我的兄弟在同一的内外条件(同一年、同一个时辰、同一个情况)之下诞生的吗?我的生命既然是一个毫无问题的独特的生命,我的开始岂不也是一个独特的个体的开始吗?那么我难道应该把孝心一直推展到亚当身上吗?不是的!我有充分的理由守着那与我最切近的实体,守着我的父母,把他们当作使我存在的原因,向他们作宗教式的崇敬。
古代的无神论者认为,万物及其产生原因是一个无限的系列,有神论者则认为是一个有限的系列。实际上,这个因果系列的冗长的单调性为事物的区别或个性所打断、所扬弃,个性是一种新的、独立的、唯一的、最后的、绝对的东西。在自然宗教意义之下的圣水,诚然是一个化合物,是一个依靠氢气和氧气的东西,然而同时也是一个新的、只像它自己的、新创的东西,其中氢和氧两种元素的特性本身已经消失、已被扬弃。异教徒在朴素的宗教心情里把月光当作一种独立的光崇拜,月光诚然是一种派生而来的光,可是同时也是一种与日光不同的光,一种由月球的阻挡而改变了的光。狗,在拜火教徒看来,是一种能服务的忠诚动物,所以拿来当作一种行善的(因此是神圣的)东西在祷辞中称颂;它诚然是一个自然产物,并不由它自己决定,凭它自己而成为它;可是它同时却只是狗自身,是这个生物,而不是别的,才具有那些值得崇拜的特点。我是否应该因这些特点而仰视那最初的普遍原因而不顾狗呢?然而这个普遍的原因却同样地既是那与人为友的狗的原因,也是那与人为敌的狼的原因,并无分别;如果我要确保我自己的有较高合法性的存在,我是必须不顾这普遍的原因而取消狼的存在。
显示于自然之中的神圣实体(即神),并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就是自然本身,自然本身以一种神圣实体的姿态显示于人,呈现于人,强加于人。古代墨西哥人的许多神中,也有一位盐神。这位盐神给我们打开了迷惘,以亲切的方式使我们看出了一般的自然神的本质。盐以它的经济效用、医疗效用、工业效用给我们描述出那有神论者所盛赞的自然的有用和恩惠,以它对眼睛和心情的效用,以它的色彩、它的光泽、它的透明表现出自然的美丽,以它的晶体结构和形像表现出自然的和谐和规律性,以它之由相反的质料组成,表现出自然之由相反的元素结合成一个整体——表现着一种结合,这种结合素来被有神论者认为足以证明有一个异于自然的主宰者存在着,并且这是一个颠扑不破的证明,因为他们由于不认识自然而不知道正是这些相反的质料或本质自己相互吸引,彼此凭借又已结成一个整体。那么盐神是个什么东西呢?并不是什么别的东西,就是盐本身,由于它的特性和功效,在人看来好像是一个具有神性者,即是说,一个施惠的、庄严的、值得赞美与景慕的实体。荷马便明明白白地说盐是神圣的。那么,盐神既然只是盐的神性的映像和表征,整个世界或自然的上帝也就是自然的神性的映像和表征了。
有些人认为在自然之中,除了自然本身之外,还表现着另一个实体,认为自然被一种与它不同的实体所充塞、所宰制。这种信仰,根本上和相信精魂、灵鬼、恶魔至少在某些状况之下凭借人身而显现,在人身上作祟,是并没有两样的,实际上就是相信自然里有一个外来的鬼物作祟。在这种信仰的立场上,自然里实际上的确有一个精灵在作祟,但是这个精灵就是人的精神、人的幻想、人的心情;这种心情不由自主地游入自然之中,把自然弄成了人的本质的一个表征和反映。
自然不仅是宗教最初的原始对象,而且还是宗教的不变基础、宗教的潜伏而永久的普现。有些哲学家认为,神即使被表象成一个异于自然的超自然实体,也依然是一个存在于人之外的客观实体。这一种信仰的基础仅仅在于:那存在于人之外的客观实体——世界。自然原来就是这个神。自然的存在,并不像有神论者所妄想的那样,寄托在上帝的存在上面,决非如此!恰好相反:上帝的存在,以至于对上帝存在的信仰,只是寄托在自然的存在之上。你之所以迫不得已把上帝想象成存在的实体,只是因为你被自然本身所迫,以自然的存在作为你的存在和你的意识的前提。而上帝的最初基本概念所表示的正好就是:上帝的存在是先于你的存在的,是假定在先的。换句话说,我们如果相信上帝是存在于人的心情、人的理性之外,绝对地存在着,不管有没有人,不管人是否想到他,不管人是否企求他,他都同样存在,那么在这信仰里以至于在这信仰的对象里支配你的,并不是别的,正是自然。自然的存在并不需要人的存在来支持,更说不上要依赖人的理智和心情作为基础。因此,如果神学家们——尤其是理性派的神学家们把上帝的尊严主要地放在“上帝是一个独立于人的思想而存在的实体”这个观念上,那他们就大可以考虑考虑:这种存在者的尊严也同样属于盲目的异教徒的诸神——星辰、石头、树木、动物,因此他们的上帝的无思想的存在,是与埃及的阿比斯(Apts或Hapis,是古代埃及人所崇拜的圣牛)的存在没有分别的。
确定和表示神与人或个人之间的差异的那些特性,从根本上说来,只不过是自然的特性。上帝是最有能力的或全能的实体,也就是说,上帝能做人所不能做的事,能做无限地越出人力以外的事,因此将一种认为自己有限、无力、一无所有的自卑感注入了人心。上帝向约伯(见《旧约》中的《约伯记》)说:“你能够把北斗七星的带子连接在一起吗?你能够把猎户星的带子拆散吗?你能够将闪电放出,让闪电说‘我们在这里’吗?你能给马气力吗?苍鹰是由于你的理智而飞翔的吗?你有没有一只像上帝一样的胳膊?你能不能像上帝一样发声作出雷霆?”不能,人的声音不能和雷霆相比。但是表现在雷霆的威力中、骏马的强壮中、苍鹰的翱翔中以及北斗七星不息运行中的那个力量,究竟是什么东西呢?就是自然的力量。
上帝是永恒的实体吗?《圣经》里写道:“一代过去,另一代出世,然而大地千古如斯。”在《真德亚吠阳》中明明白白地说,日月永存而“不死”。有一个秘鲁的印加人(Ynk,南美洲印地安人的一族)向一个多明我派僧侣说:“你崇拜一个死在十字架上的上帝,我却崇拜那永远不死的太阳。”
上帝是全善的实体吗?他使太阳照临恶人也照临善人,使雨水膏沐正人也膏沐邪人。但是,这个对善、恶、邪、正不加区别的实体,虽不按照道德的功绩来分配生活的资财,终究给予人一个善者的印象,正是因为它的那些作用,譬如使万物滋长的阳光和雨水之类,是使人得到高度施惠感觉的泉源,这样的一个实体正是自然。
上帝是无所不包的、普遍的、唯一而同一的实体,但是普照地上或世间一切人类和万物的,是那唯一的太阳;覆盖万物的,是那唯一的苍天;那载负万物的,是那唯一的大地。大地本来而且在一切宗教中就是世界本身。八世纪时法国本笃派神学家安伯若斯说,有一位上帝,创造了共同的自然,因为只有一个世界。希腊著名作家普鲁塔克说,正如日月、天地、海洋为众人所共有,不过有些人这样叫它们,另一些人那样叫它们,同样也只有一个统驭宇宙的精灵,不过它拥有不同的名号,并且人们对它行不同的礼拜而已。上帝“并不是住在人手造成的庙里的东西”,但是他也不是自然。谁能把光,谁能把天,谁能把海洋关进局限的、人的空间之内呢?古代的波斯人和日耳曼人只崇拜自然,可是他们并没有庙宇。庙宇或礼拜堂里那一点点人造的、为人所规划的空间,对于崇拜自然的人是太狭太闷了;只有在那一望无际的自由长空之下,他们才感觉舒服。上帝不是人的尺度可以规定的,是不可测度的、伟大的、无限的实体;不过他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他的作品——世界是伟大的、不可测度的、无限的,或者至少对于人是这样的。
创造者的光辉只是建立在创造品的光辉上面。太阳是这么伟大,太阳的创造者更加伟大。上帝是超凡的、超人的最高实体;可是就其起源和基础来说,却只不过是那在空间方面的、在视觉上的最高实体:天空和它灿烂的现象。一切只要有点生气的宗教,都把它们的神灵搬进云端里去,搬进以太或太阳、月亮和星辰里去,一切神灵最后都化作苍茫的太空。甚至基督教徒的唯灵主义式的上帝也高踞在天上。上帝是充满秘密的不可思议的实体。这只是因为自然对于人,特别对于教徒是个充满秘密的不可思议的实体。上帝向约伯说:“你知道云彩是怎样散布的吗?你到过海底吗?你知道大地有多宽?你看出冰雹是从那里来的吗?”总之,上帝是一个超出人类意愿的、没有人类欲求和情感激动的、永远如一的、依照不变的法则主宰着的、将它一度规定的永远不变地规定下来的实体。但是这个实体如果不是那历万变而始终如一的、合乎规律的、无情无私的、毫不任性的自然,又是什么呢?
作为自然创造者的上帝,固然在表象上是一个与自然有别的实体,但是这个实体所包含、所表达的东西,它的实际内容,却是自然。圣经中说:“你们应该从它(自然)的那些果实中去认识它”,使徒保罗也明明白白地指点给我们看,世界是一件作品,从这件作品可以认识上帝的存在和本质,因为一个人所做出来的东西便包含着他的本质,便向我们说明他是什么东西以及他能做什么事情。于是凡是我们在自然中看见的东西,我们就没想它在上帝中,而且把它想作自然的创始者或原因,所以它并不是一个道德的、精神的实体,而只是一个自然的、物理的实体。一种上帝崇拜,如果只是根据上帝是自然的创造者这一点而崇拜,并不把另一些由人假想出来的性格加之于上帝,同时也不把上帝想成一个政治、道德即人性方面的立法者,那么这种礼拜将是纯粹的自然礼拜。诚然,自然的创造者被赋予了理智和意志,然而这意志所要的,这理智所思的,却正是那不需要任何意志、不需要任何理智的东西,而是只要机械的、物理的、化学的、植物的、动物的力量和动力便足够实现的东西。
如果自然本来是一个精神产物,因而是一个精神现象,那么当前的这些自然作用也便是一些精神作用、一些精神现象。我们说了甲,便必须说乙;一个超自然的开始,必然要有一个超自然的继续。当那些在意志和理智操纵之下的作用超出了人的理智时,当人仅根据自己、根据人的理由去解释一切时,当人根本不了解、不知道自然的因果时,当人因此而把特殊的当前的自然现象归之于神时,或者像对付自己所不明白的星辰运行那样,归之于次级的神灵时(次级的神灵指上帝的下属诸神,如日神、月神等,希腊人将每一个星座都看作一个神灵),人就把意志和理智当作自然的原因了。但是如果现在支持地球和星辰的并不是上帝的全能的圣言(本意就是“语言”),使它们运行的动力并不是神灵或天使,而是一个机械的动力,那么这种运行的原因也就是最初的原因也必然是一种机械的或一般的自然原因。把那些次级的、作为解释自然现象的根据扔开,却听任一切迷信的最初的原因原封不动地保留着,这是何等懦弱、何等愚昧的事!
有不少教会神父主张上帝的儿子并非上帝意志的结果,而是上帝本质、上帝本性的结果,认为自然产物先于意志产物,所以作为一种本质活动或自然的生殖活动,先于作为一种意志的创造活动,因此,自然的真理虽然与超自然的上帝的本质和意志有着绝大的矛盾,它的势力却在起自然的上帝起过的作用。意志活动以生殖活动为前提,自然的活动先于意识的活动、意志的活动。这是完全正确的。首先必须有自然,然后才有与自然不同的东西,这不同于自然的东西才把自然作为自己思想的对象。从无理智进到理智,是通往人生哲学的途径;而从理智进到无理智,则是到神学疯人院去的直路。不把精神放在自然之上,却倒过来把自然放在精神之上,也就是说,不把头脑放在下身之上,放在肚子之上,而把双脚和肚子放在头脑之上。较高的要以较低的为前提,较低的并不以较高的为前提,理由很简单,因为它必须要有个东西在它下面,才能站得更高些;一个东西越是高高在上,它所假定的东西也就越多。正因为如此,最高的东西并不是那最初的东西,而是那最晚、最后、依赖性最大、需要最多、最复杂的东西,正如在地球形成史中,最重要的石头并不是那些最早的岩石——板岩和花冈岩,而是那些最晚、最近的产物——玄武岩和密致的火山岩。一样东西有了没有任何前提的光荣,也就有了什么都不是的光荣。然而,基督教徒们当然懂得无中生有的艺术。
基督教徒依照着他们虔诚的信仰,说万物都是上帝创造的,都依靠上帝,但是他们又立即依照着不敬神的理智,间接地加上一句话:上帝只是最初的原因。可是这样一来,便引来了无数个低级神灵,引来了一大堆中间原因。不过所谓中间原因是唯一实在的、起作用的原因,是唯一客观的、感觉得到的原因。一个上帝,如果是不再用阿波罗(APOllO,希腊人的太阳神)的金箭将人击倒在地,不再用尤比德(Jupiter,罗马人的主神)的雷电震撼人的心情,不再用火焰给不悔悟的罪人们烤热地狱,不再用至高无上的“最独特的”手将铁引到磁石上,保护陆地,不使它为海洋的放纵、永远以卷起一个新洪水相威胁的力量所侵,便只是一个空有其名的原因,一个没有什么可怕的极度无为的思想物,一个用来解决理论上的困难、用来说明自然或有机生命的最初起源的纯粹假设。因为假设一个异于自然的实体来解释自然的存在,至少到最后所根据的只不过是我们不能从自然出发去解释——但是这只是相对的主观的不能解释有机的生命,特别是人的生命。有神论者不能根据自然来解释生命,就将自己的这种“不能”说成自然不能从自身产生出生命,因此把自己的理智的界限当作自然的界限。
创造与保持是分不开的。如果我们的保持者不是自然,而是上帝,那么自然便仅仅是上帝的一个遮眼戏,因此便是一个多余的幻象;反过来也一样,如果是自然在保持着我们,上帝便是个多余的幻象。可是很明显而无可否认的是:我们将保持我们的功绩只归之于自然物的特有效果、特性和力量;我们不仅有权利而且不得不作出以下的结论,即我们的产生也只是由于自然。我们置身于自然之中,我们的起源难道应该在自然之外吗?我们生活在自然之中,与自然一块儿生活,靠自然而生活,难道还不应该出于自然?
地球并不是一直就像现在这个样子的,它只是经过一连串的发展和变革而后才达到现在这个状况。地质学已经证明,在这些不同的发展阶段里,还曾经存在过许多现在或早已不复存在的各种动植物。现在已经不再有三叶虫、石莲、鹦鹉螺、翼手龙、鱼龙、蛇颈龙、大树懒兽、猛齿象等生物了,这又是什么缘故呢?显然是因为它们的存在条件已经不复存在。如果一个生命的终结与它的条件的终结连在一起,那么一个生命的开始、发生也是与它的条件连在一起的。即使现在,动植物(至少是高级的)只是借有机生殖而发生的时候,我们到处看到,只要一旦有了它们的生命条件,它们便立即大量繁殖出来。因此,我们当然不可以把有机生命的发生想成一个孤立的作用,想成一个生命条件产生之后的作用,而要把它想成这样:当此之际,一般的温度、空气、水分、土地取得了这样一些特性,氧、氢、碳、氮等作为有机生命的存在条件的元素参加了这样一些组合;还要把它想成此等元素同时结合起来组成有机体的那个时刻。因此,如果地球凭着自身的本性,在时间的历程中逐渐发展,逐渐发育,因而取得一种与人的存在相容的、与人的本质适合的、可以说就是人的品性,那么它也就能由它自身的力量而产生出人来了。
自然的能力并不像上帝的全能那样,就是说,并不像人类想象力的能力那样,并不是漫无限制的,它并不能随时随地为所欲为,它的产生作用和活动是附着在条件上面的。因此,如果现在自然不再能够以原始的产生作用产生有机体,或者不再如此产生,我们并不能就推论到它过去也不能产生有机体。地球的性质现在是个稳定的性质,剧烈变化的时代已经过去了,它已经静止下来了。那些火山是仅存的个别的不安点,对于全面并无影响,所以并不扰乱既成的秩序。即使是人类记忆中规模最大的火山事件——墨西哥霍如罗火山的爆发,也只不过是局部的扰动。然而,正如人只有在非常的时候,才能发挥非常的能力;只有在极度兴奋和激动的时候,才能做出别的时候绝对做不到的事情;正如植物只有在某些时候,只有在萌芽、开花和结果的时候,才产生热量,才燃烧碳和氢,才发挥一种与它平常的植物性能正好相反的机能,发挥一种动物的机能。地球也只有在它的地质剧变时代,只有在它的一切质和能都在极度激荡、沸腾、紧张的时候,才展开它的动物性的生产能力。我们既然只认识自然的现状,我们又怎么能够推论到凡是现在不发生于自然中的事物,在任何别的时候、在任何别的条件和关系之下也一般地不能发生呢?
基督教徒们对于异教徒把发生出来的事物当作神灵崇拜这一件事,决不可以感到十分惊奇,反倒很应该因此佩服异教徒,因为这种崇拜有一个完全正确的自然观作基础。发生的意思就是个体化;个体事物是发生出来的,反之,普遍的、无个性的自然元素或基质不是发生出来的,物质不是发生出来的。然而个体化了的事物就质上说是比无个性的东西更高、更具神性的东西。生的确是羞耻的,死的确是痛苦的;但是一个人如果不愿生与死,便是放弃做一个生物。永恒排斥生命,生命排斥永恒。个体事物虽然以另一个产生它的东西为前提,然而那个产生者并不因此位于被产生者之上,却位于被产生者之下。产生事物的那个东西诚然是存在的原因,并且就这点说,是最根本的东西,但同时又只是另一个事物的存在的工具、材料和基础,是一个从属的东西。婴儿以母亲的体质为营养,吸取母亲的血肉和气力来滋养他自己,拿母亲的血液来红润他的面颊。而婴儿是母亲的骄傲,她把他放在自己之上,把自己的存在、自己的幸福放在婴儿的幸福之下;即使是母兽,也是把自己的生命牺牲给它的幼兽的生命的。一个生物的最大的耻辱是死,然而死的根由是生殖。所谓生殖就是牺牲自己,就是抑己从众,就是舍己于众,就是将自己的个性和特质牺牲给另一个生物。世界上最矛盾、最颠倒、最荒唐的事,莫过于让自然物由一个最高、最完满的精神实体产生出来。依照这个程序顺推下去,创造物既然是创造者的摹本,人类的婴儿也就不是从卑下深藏的器官——子宫里生出来,而是从那最高的有机体——脑袋里生出来的了。
世界创造了三种唯物主义,第四种是什么?
唯物主义有三种历史形态,第一种是古代朴素唯物主义。基本特征是:把物质归结为物质的具体形态,例如中国古代“五行”学说认为金、木、水、火、土是世界的本原;把复杂的事物简单化,例如古希腊赫拉克利特(前540~前480)认为“火”是万物的本原,世界过去、现在和将来都是按规律燃烧着、按规律熄灭着的永恒的活火。“这个世界不是任何神创造的也不是任何人创造的。它过去、现在和未来永远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在一定分寸上燃烧,在一定分寸上熄灭。”
唯物主义的第二种形态是近代机械唯物主义,即形而上学唯物主义。基本特征是:与近代自然科学相结合,克服了古代朴素唯物主义的直观性、猜测性。承认世界的物质性,但却用孤立、静止、片面的观点解释世界,看不到世界的事物和现象之间的普遍联系和变化发展,或者只是承认机械的联系和机械的运动,因而表现出机械的、形而上学的特征。近代形而上学唯物主义的产生和形成,同这个时期自然科学的发展的特点是密切相关的。这个时期的自然科学还处于分门别类的收集、整理、分析经验材料的阶段,只有力学发展到了比较完整的形态。这种状况反映到哲学中来,就是这一时期占统治地位的形而上学的思维方式具有不可避免的局限性——用机械的观点观察和解释世界。机械唯物主义的另一个局限性是它的不彻底性,这主要表现在它在自然观方面是唯物主义的,而在社会历史观方面则是唯心主义的。17世纪的英国唯物主义,18世纪的法国唯物主义,19 世纪40年代德国费尔巴哈唯物主义,是近代唯物主义的几个主要流派。
从费尔巴哈的论述中,我们可以看到他的观点是基本正确的,即使在今天对于我们仍然具有启迪意义,但是显然具有机械唯物主义的痕迹。他认为,宇宙和地球运行的动力并不是神灵或天使,而是一个机械的动力,那么这种运行的原因也就是最初的原因也必然是一种机械的或一般的自然原因。这种观点明显是片面的、机械的。
唯物主义的第三种形态是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即马克思主义哲学。马克思认为费尔巴哈在批判黑格尔时,没有认识到黑格尔哲学中辩证法的重要性和合理成分,因此费尔巴哈的唯物论是形而上学的。马克思写了一本《费尔巴哈论纲》来分析评价他认为费尔巴哈的正确和错误的观点。马克思、恩格斯批判地吸取了费尔巴哈哲学的“基本内核”,创立了科学的、革命的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因此费尔巴哈哲学是马克思主义哲学的来源之一。马克思主义哲学是唯物论和辩证法、唯物自然观和历史观的统一。
有没有第四种唯物主义提供给人类,奉献给世界?
人类本来是在地球上生活着,但是由于自己的力量在自然面前显得微不足道,就从对自然的神秘感和恐惧感中产生出一种崇拜。如果人类能够认识到自己的家在地球上,自然是万物之母,那么人对自然的崇拜是有积极意义的,可以减少人的行为对自然的破坏;如果把自己的命运完全交给人以外的存在,迷失了回家的路,找不到自己的先人,生活在虚幻的世界中,那就是消极的、有害的。自然、宇宙也是会思维的,对人有巨大的影响,但人是相对独立的存在,人的命运主要是由自己支配的,而且人的言行也可以对周围环境产生影响。这种互联互动互决的关系是客观存在,并不是虚无缥缈的幻境。
那些游荡在超自然境界中的灵魂,迷失在主观臆造的歧路上的跋涉者,应该觉悟了。我们的家在地球上,回家来吧!
爱学记

微信收款码
支付宝收款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