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 山环水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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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篇小说    山环水转  

                                                                       作者     旌旗烈焰

1，秦刚长得有点像世界著名球星阿根廷的战神巴蒂斯图塔，蓄着巴蒂式的披肩长发，由于爱吹萨克斯，眉宇间还带有一种艺术家的艺术特质。他开着电影放映队的金杯车，打着呼哨行驶在辽宁本溪东南山区盘山路上。坐在副乘上的放映员几粒花生米一口小酒的啜饮着，他叫谢明，打量打量秦刚，玩笑道：你那么帅，到山那边可别被大姑娘小媳妇的掠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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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刚习惯性的腾出右手在脑后拢了一下头发，结实的下颚一抖，朗朗的笑了。­

    谢明：那地儿闭塞啊，出门见山，上路见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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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刚：远古时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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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总的来说，和我居住的县城不能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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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杯车在盘山路上开得很快，车窗外山环水转。谢明有一次打量秦刚，驾驶技术娴熟，帅气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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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十几年前，我的帅劲也不次于你，也是披肩长发，被山那边一个漂亮的小媳妇掠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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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刚：讲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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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等会儿再说吧，现在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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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杯车驶进盘山路尽端汽车旅社。两个人背着放映设备往山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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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山的那边还是山，群山环抱的角落里稀稀落落住着这百十户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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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在为儿子臭头的婚礼跑前跑后，他习惯性地举手向亲朋好友打着敬礼，即谦和又愚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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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里人东拼西凑的八仙桌占据了很长一道山地平坡。新郎臭头木呆呆的样子看上去有点傻，新娘赵凤斜着眼看上去有点怪。新郎的姐姐帮厨，是不停地往嘴里塞肉的那种帮法。新郎的姐夫铜锣张打锣，打的套路不错。新郎的大舅哥吹唢呐，只会吹一首歌《纤夫的爱》。新郎还有一个妹妹叫云想想，像燕子一样在席间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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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主持是娘家人赵驼子请来的，词儿多，爱作弄人，把婚礼的气氛搞得喜气诙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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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天地的时候，主持人先调侃：只要天地拜，麻子放光彩，臭头也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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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拜完天地，宾客入席，杀鸡宰鸭的热水早已满地流溢，山坡上散发着大团大团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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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和妻子云秀陪亲家公赵驼子及平长辈人一桌。亲家公赵驼子常常不怀好意的偷看云秀，令云秀心里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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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郎新娘，给亲朋好友点烟倒酒，新娘子转过身子，呕了又呕。席间有人不怀好意的议论开了。新郎臭头跟腚问：咋的啦，咋的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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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一个乡邮赶到婚礼场喊着：云想想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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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想想正被吹唢呐的赵麻杆纠缠着，他的姐夫铜锣张还很着打锣凑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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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打锣，打锣，打锣打的舒服，噹——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儿屁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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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想想的信封里是一纸县城重点高中入学通知书。喜悦的泪水挂在姑娘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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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妈，我被录取了，我被录取了，嘢——她扑到云秀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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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打锣，打锣，打锣打的吉祥，噹——山涧里飞出金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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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锣张凑了过来，不知为什么，听到锣声，母女俩都感到身体发抖。云想想瞪了铜锣张一眼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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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老云一直憨憨的笑，一个劲的劝酒：整！别人没整呢，他就先整进肚了，接着继续整，酒糟鼻子渗着汗。亲家公赵驼子也是酒酣耳热，招呼铜锣张耳语一番。铜锣张是赵驼子亲授的铜锣弟子，有过师徒之恩。铜锣张寻思一下，把锣敲得震天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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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打锣打锣，噹——姐夫打锣，小舅子娶老婆。噹——今天是六月六，姑娘节顺溜，噹——嫁出去的小媳妇回山沟，噹、噹、噹，六碗包子六碗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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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间的确回门的媳妇多，随点份子嘬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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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驼子：这锣怎么打的？整哪八家子去啦，整正事儿啊，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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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在赵驼子的眼神里看出一丝邪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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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打锣打锣，噹——姐夫打锣，小舅子娶老婆，噹——今天是六月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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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驼子：整正事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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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晚上有电影看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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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席间一片欢腾。亲家公赵驼子嚯的站起来，把锣抢到手里：噹、噹、噹，打锣打锣，噹——丈眼子打锣！噹、噹、噹，送女出嫁，噹——钱是大把大把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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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还在那里喝酒憨笑，老云的妻子云秀愁云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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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我女嫁给臭头，噹——云家香火有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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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我儿麻杆待娶，噹——娶的是云家，噹——三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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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我不同意！我家云想想不会接受这种换猫换狗般的悲惨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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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瞅着心虚的丈夫道：老云啊，老云，你糊涂到家了，这么大的事，你，你们都背着我，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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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想想不知婚礼场上发生了什么事，她手摇着入学通知书跑到涧水河，快乐的歌儿飘荡在山谷......她叠了一只又一只小纸船，放到河水里飘荡，飘荡出在学光阴的温馨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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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婚礼场这边锣声凄惶。赵驼子瞪圆了眼睛，愈加凶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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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锣声为证，噹——众乡亲听的分明，噹、噹、噹，换亲已签字画押，噹——三丫头嫁给我家麻杆儿，噹——吉日选在——噹，中秋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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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悲愤到极点，抢过铜锣用脚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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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铜锣声给云秀带来悠远的令人心碎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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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年前，云秀高中毕业没有考上大学，回到村里当起了民办教师。校舍非常破落，没有经费维护。她征询了校长意见，领孩子们到涧水河边讲起了露天课。有一天，涧水河边多了一个人，他是从省城来到这里秉风作画的。云秀的露天课堂给他提供了极好的创作素材。在他们熟悉到互报姓名的时候，就觉得心和心贴近了一层。他们都姓云，他叫云松岭，住的地方离涧水河不远，山谷中一顶军用帐篷无论在晨曦中还是在夕阳下，或者秋风乍起的夜晚，都给云秀带来一种神秘而浪漫的遐想。直到有一天，她走进那顶帐篷。那是个星期天，学生们放假了。她吃过早饭寻思着云松岭仍会在涧水河边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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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渴望和他独处交流。远远地，她看到他一会儿沉思，一会儿作画。她悄悄从他身后走过来，便看到画纸上勾勒的人物是云秀：远山，近水，远山秋阳斜挂，树荫泛红了。近水是涧水河，清透的可以看见河卵石，画面上的云秀摆着拢头的优美姿态，瞳孔清澈透明，身体透明，浸泡在水里的下半身也是透明的，荡起的水波唱起生命之歌，远处无数的浴女嬉笑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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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一时感动的流出了泪。云松岭有所感应地回过来，惊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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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松岭：嗅，云秀，听我解释，这是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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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云秀破涕为笑道：可是我喜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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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他们不由自主的拥抱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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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松岭：涧水河有个悠远悠远的传说，女人们无忧无虑地洗浴，不染半丝纤尘。男人们在山上狩猎，把珍馐美味献给自己心爱的女人......传说中的天啊，有多么的蓝，城市里没有喧嚣和浮噪；山村里没有粗蛮和曚昧。为了这个传说，我踏破铁鞋，满世界的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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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眼睛里的云松岭高大挺拔，一头披肩长发浪漫潇洒的垂挂，眉宇间略带一个诗人的忧郁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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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松岭：山环水转的寻找，爱——在脚下生根；凝神伫立的一刻，世界已——姹紫嫣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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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太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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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松岭：我终于——找到了，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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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人渴望的对视，云秀翘起了脚，行吻的瞬间，云秀终于把话吐出来了：是啊，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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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幕，被赵驼子窥视了，他打起铜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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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打锣打锣，赵驼子打锣。噹——好消息来报，噹——众乡亲停活，噹、噹、噹，涧水河边，寻欢作乐，噹——大伙儿一起来看，噹——一男一女正搞破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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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松岭寻着声音怒不可遏地跑去，打跑了赵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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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头一望，云秀不见了。他就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处石砬下，看见云秀身体缩成一团在哭泣。他后来领着云秀直奔帐篷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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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神秘和浪漫的故事都在帐篷里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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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孩子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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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带你走！­

­

    没有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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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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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男孩女孩？­

­

    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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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取啥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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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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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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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想想。云想衣裳花想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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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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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婚礼场上的云秀忽然想起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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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云想想，我的女儿云想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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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四处找寻云想想，泪水立刻又涌出。­

­

    ......­

­

    云松岭的军帐外已是漆黑一片。赵驼子打着锣率领一伙山民点着酥油火把伺机报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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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噹、噹，大家伙听分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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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噹——他仰仗是城里人来勾引山妹­

­

    噹——数已数不清，山妹都光着腚­

­

    噹——让这小子舒坦，让我们当王八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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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呀——山民们群情激昂，携翻了军帐，画纸满天飞，云松岭抢拾作品，最后被村民打成血人。云秀拼命地和村民厮打，最后看到云松岭的惨象，她晕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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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是老实巴交的老云在混乱中抢出云秀，把她安置到自己家里。老云在一次采山石的时候挫伤了生殖器，落了个性功能障碍的病根，老婆看他不行事，就跟着别的男人跑了。当时一双儿女都留给老云，大丫7岁，二小子臭头才5岁。老云的故事谁都知道，也没有媒人愿意帮他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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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苏醒时努力想起起身去搭救云松岭，但是又无力的摔倒了。她哀求老云：快去救松岭，他会被活活打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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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很畏缩的样子，不肯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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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急下，云秀喊出：快去背他下山，把他送到医院去，我嫁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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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啊！老云愣一下，忽然像是获得一种魔力，他飞快的跑向打斗现场，左冲右撞地抢出松岭，背着他就往山外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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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云秀因为这件事被学校不明不白地开除了。她也常常往老云这跑，帮助做饭、洗衣裳、带孩子。老云总是怯弱的问：那天你说什么来着，那天你说什么来着？云秀敷然一笑，老云看不透云秀收敛笑容时的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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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去冬来，云秀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了，云松岭一直没有回来。春来了，山花开了，云秀伫立涧水河边遥想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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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越来越大，胎动时，她喊道：云想想，云想想，听话哦，的你爸爸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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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的家人看不下去了，最后把精神日渐恍惚的云秀嫁给了老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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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整日恍惚，直到一声婴儿的啼叫声，唤醒了云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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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在生理上没有任何要求了，但是心里的需求更强烈了。云想想两周岁的时候，正值初夏，老云在田间里汗流浃背，他伸腰时一阵眩晕，恍惚中：一只黄鼠狼立起身子，变换成一个姑娘家十分优美的跳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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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呀，这还了得，这还了得!老云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眼前的情形消失了。忽地，他兴高采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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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事咧，黄皮子变成姑娘家跳舞是好事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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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跑到一处用山石垒起的狐仙神龛又是烧香又是磕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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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后是正午时分，隔着篱笆他就兴奋地喊：云秀，云秀，好事咧，仙人指路咧！我吃口饭就下山买那种药，吃了硬棒起来钢钢的，俺俩揍个大胖小子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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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望着丈夫一晃一晃的身影消失在山谷里，眼神一定，莫名其妙地生出一丝丝反叛着什么的快感了。仿佛长久以来压在她身上的重荷，那些无可名状的痛苦，都在那时随着他的背影一齐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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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们都在午睡，屋子里静悄悄的。山阴把光线遮暗了，她走到镜子前打量自己，还是那么俊俏。她不由自主的解开上衣的胸扣，那双不堪巍峨，但却十分白皙挺实的乳房便袒露出来。一种肉体的需求，和别的男人幽会的欲望忽然强烈起来，她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云松岭的音容笑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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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山外边的县城，夜市繁华，老云不但买到了药，还在一种莫名的兴奋中给云秀买了一件胸衣和一条短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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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怀揣一瓶酒，时不时的来一口，心里有些飘然，身体打晃的向一家小旅社走去。横过马路时，路中央的一个警察迎着他疾走过来。老云立刻想到买那种药可能是犯法的，心里便害怕起来。哪知警察站在他的对面举手打了个敬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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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稍等现在是红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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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老云忽的感觉对人和善、举止文明真好咧！他对着回身的警察模仿着举手还了个敬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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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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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山谷里两个放映员汗流浃背。谢明讲起十几年前进山放电影的故事，他遇到的第一个山民就是老云，也就是老云进城买药兴奋回返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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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远远的就看到了谢明的背影，那么眼熟，他心里琢磨着：云松岭回来咧？于是很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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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叹自己：俺这是啥命啊！于是就追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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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停一停咧，你......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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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转过身来，你不是云松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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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哈哈.....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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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在声音里做比较，云松岭的声音正，这个人的声音有那么一点点烟呛嗓，仔细看脸孔，云松岭文气，这个人文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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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立刻行个手礼，憨憨笑道：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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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急忙帮助谢明背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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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啥？演电影咧，打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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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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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太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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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进山村，老云远远的就看见云秀在院子里教云想想歌谣，而大丫和臭头在一旁玩泥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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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云秀，俺回来咧，那种药......还有什么的都买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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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放开孩子望了一望，她对老云身旁的谢明锣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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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领谢明走到篱笆前，老云道：他是县城里放电影的，今晚演电影咧，打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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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招呼着他们吃饭，谢明婉拒了，走向村委会，他听到老云喜悦的声音：药，还有这个、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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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电影的时候，云秀就立在谢明旁边，有时瞅瞅银幕，有时瞅瞅放映机的小窗，更多的时候是偷窥谢明，让谢明一时分神，上片的时候上倒了，于是银幕上的人物都是倒立着的。观众喧哗了，前面有几个人垂下脑袋顺着裤裆看，欢呼着：这么看是正的，这么看是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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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又有一伙人模仿顺着裤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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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慌忙停机，更新上片，这当儿打了一天锣报告今晚演电影的赵驼子站起身来，抽空儿过把锣瘾：噹、噹、噹，打锣打锣，噹——电影倒立，山崩地裂，噹——重头再演，将功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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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驼子煽动锣声很奏效，人声吵杂：从头演，从头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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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妈的，打锣这小子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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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想站在一旁的云秀帮了一句：不是个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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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从头演了起来，演到战争场面，机关枪淋漓酣畅地扫射，子弹壳横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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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观众又起喧哗，一群人跑到银幕下面寻找什么，有人道：找啥呢？好好看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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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回答：找子弹壳啊，那么多子弹壳都飞哪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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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老云就跑到村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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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同志，谢同志，快上俺家吃饭去啊，云秀做的饭，让俺找你一块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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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为之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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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饭的时候，大丫，臭头这两个孩子伸手去抓肉，两岁的云想想用左手持勺。老云端着酒一口一口闷儿，老云说：谢同志别笑话俺这孩子啊，会用筷子的用手抓，不会用筷子的动左手，左撇子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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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说：左撇子怎的了，左撇人聪明！云秀立刻记起云松岭就是左撇子，他转而一笑，往谢明碗里夹块鸡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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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对，左撇儿人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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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见他们一唱一和也不生气，也张罗给谢明夹菜道：谢同志，有一事相求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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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老云求谢明把云秀母女俩带下山去，到他的表兄家住上几天散散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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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云：她打昨晚儿就没完没了的央求这事儿，俺顺着她惯了，可俺送不了她咧，地里活多，还得照看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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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望着云秀，云秀向他脥下眼，谢明忽有一种犹在梦里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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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路的时候，系在布围里的云想想，在云秀后背上问：妈妈，山的那边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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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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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想想：那——那边的那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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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还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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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想想：怎都是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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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叔叔带我们走出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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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云秀就给孩子唱歌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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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云想想甜甜的睡着了。她就动情地对着谢明讲起她和云松岭的故事。眼前便禁不住涌起泪光，在初夏的朝阳下滚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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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示意她歇一会儿，便想帮她把背着云想想的布带解下来，伸手的瞬间，云秀一把攥住她的手，口里哝哝道：松岭、松岭，抱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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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惊愕道：云太太，我是谢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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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立刻松开手，又转头望望云想想，他仍睡得很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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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对不起啊，谢先生，打第一眼看见你，我就一直恍惚，以为松岭回来了，你们长得太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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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她泪水涟涟，谢明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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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秀：他被人打走了，他对着里彻底伤心了，他永远也不会回来了。而我呢？这辈子都走不出大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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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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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 秦刚见谢明讲的故事嘎然而止，便坏笑一下问：那后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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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后来什么啊，她不跟我往前走了，她说老云是个可怜人，她也是可怜人，转身就往回走，走着走着又回头释然一笑道：谢谢你哦，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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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刚哈哈大笑道：被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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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明：也不算是被耍了，但又好像是被耍了。老云也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说：俺都看见咧，云秀，俺们回家好好过日子吧！­

­

    ......­

­

    11，云想想在涧水河边耍够了，就往坡谷上爬，他想登高望更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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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放映员似乎听到了山村里的唢呐声。­

­

    谢明：到了，到了，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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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刚边往前走，便在包里拿出萨克斯，张扬的喊了一嗓子：萨克斯《回家》大战唢呐《纤夫的爱》！­

­

    悠扬的乐曲在山谷里回荡。­

­

    云想想在坡谷顶扬起双手向山向水热忱致意着，忽然被萨克斯音乐陶醉了。­

­

    坡谷斜坡窜出一个人影，是醉醺醺的铜锣张向云想想扑来。­

­

    跟姐夫走，跟姐夫走，姐夫给你开包，让你舒坦！­

­

    云想想：放开我！­

­

    铜锣张拉住她的手不放，奸笑道：嘿嘿......你迟早就是赵麻杆儿的人了，姐夫恨死他了，姐夫给你开包，肥水不流外人田，嘿嘿......让他妈赵麻杆儿刷锅底去吧！­

­

    云想想狠命咬了他一口，他恼羞成怒，粗暴的把云想想抱住了。­

­

    住手！声音到，人到。秦刚指着铜锣张怒道：找死啊，你？­

­

    铜锣张歪了歪脖子，心虚的走掉了。­

­

    云想想浑身颤抖，秦刚不假思索地用手拍她的肩膀给他压惊。­

­

    云想想忽然咽了起来：赵麻杆儿，赵麻杆儿......­

­

    她往婚礼场跑去。­

­

    立在那里的秦刚一时不知所措，谢明背了俩个包气喘着道：又有故事了，过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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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在寻找云想想的云秀在山谷一侧和云想想抱在一起哭。­

­

    谢明看到了她，远远的问道：是云太太吧？­

­

    云秀向看到了救星眼睛一亮，云想想看到了秦刚也是眼睛为之一亮。­

­

    12，这晚的电影是《烈火金刚》，山里人都聚到一看电影。洞房那边就少了听壁的。但是老云就讨了这么一次人嫌：他顺着帘缝观察着屋里的动静。­

­

    儿媳妇麻利地脱掉了衣裤钻进了被窝。儿子臭头却倚在墙壁，瞪着眼睛望着屋顶。过了一会，他慢慢蹲到地上，无声的抽起自己巴掌来。­

­

    儿媳妇蒙着头，忽的坐起来问：你还等什么？­

­

    我......不等什么，外面再演电影。­

­

    新娘背着脸哼了一声，说：你以为我愿意嫁给你呀，像木头似的。还不是为了我爸我妈，为了我那个损哥哥！­

­

    我知道......可......你开过包没？­

­

    傻小子，过来吧，试一下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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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头往前挪了几步又停下了。­

­

    你不是要见红吗？你会看见红颜色的！­

­

    臭头于是关灯扑了过去。老云下意识的闭了一下眼睛，笑着走开去看电影了。­

­

    13，第二天，天刚亮，两个放映员就带着云想想悄悄上路了。抢着背这背那的，被两个放映员制止了。­

­

    他们绕过一道坡，边看到一个醉鬼枕着铜锣在草皮上睡。秦刚认出醉鬼是白天欺负云想想的那个人，愤愤地空舞着拳头。他们还是躲着醉鬼走过去。­

­

    醉鬼不知为什么全身激凌一下，睁开了眼，恍惚中看到了两个放映员和云想想。­

­

    嘿嘿，赵驼子，赵麻杆你们爷俩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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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接着站起身子寻望，不假不假，是他们！他又悲愤满腔的叹了口气。­

­

    山雾缭绕，阳光透过山林间呈现一排排光柱。山坡上，云想想像鸟儿一样做起飞翔的姿势。­

­

    山村里忽然炸响锣声­

­

    噹、噹、噹，打锣打锣，姐夫打锣。­

­

    噹——小姨子被放电影的拐走啰！被吵醒的山民衣冠不整地张望。他简直要疯了，边跑边敲。云妻第一个听到锣声，追出去没有拦住他，他直奔赵驼子家跑去。­

­

    噹、噹、噹，打锣打锣，打锣来到赵家，­

­

    噹——驼子、麻杆都听清楚啦，­

­

    噹——你家的妞子算是白白送人，­

­

    噹——换回的小媳妇，噹——我的半拉儿屁户啊，­

­

    噹——昨天就跟人家，噹——勾勾搭搭，­

­

    噹——现在正往......噹——山外边跑，­

­

    噹、噹、噹，赵家赵家——啊哈！­

­

    噹——还续什么......我呸！香火，­

­

    噹——等着瞧吧，噹——鸡飞，噹——蛋打！­

­

    赵麻杆儿听到锣声迷迷糊糊去取唢呐，还自语道：大清早就有活儿啦，点儿正咧！­

­

    当他听清楚是怎么回事时，肺子都气炸了。­

­

      14，正午。临街的破旧门面平方，里外两小间，云想想的表叔、表婶，在外面一间切肉穿串，屋地上肉水血水的显得脏乱。两个放映员把车驶进电影公司的车库，很快就找到了这里。­

   赶上表叔家的两个姑娘放学回家吃午饭，表婶阴着脸嘟囔道：又多了一张嘴。­

   表叔在一旁小声道：明后天她就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了，不久就开学住校了，人家带了书本钱和日常零用，亲亲礼道的计较个什么？­

   秦刚和谢明立刻把衣兜翻个遍掷了过去。­

   秦刚道：有什么困难就吱一声！­

   谢明道：得！往后就到你家吃烧烤了，捧你的场，把那老白干多准备点！­

   晚上，他们如约而来。烟熏火燎，整个一趟街，卖烧烤的居多。云想想也是忙前忙后，她的美丽的脸孔和无邪的瞳仁，招徕不少顾客垂青。­

   看到两个放映员入座，她非常愉快，忙把地桌擦得干干净净，端菜送酒。­

   云想想的表叔表婶也非常高兴。­

   表婶：今晚的生意咋这么好呢？­

   表叔：俺那小亲亲带来的好运呗！­

   夜很深了，路边烧烤基本都打烊了，表叔表婶家门前的生意还是红红火火。­

   秦刚、谢明吃的香，喝的酣。秦刚掏出百元钞票，往云想想表婶手里一递，道：不用找零啦！她转转眼睛忽然对着已渐走远的放映员喊道：多出二十多块呢，咋就不要啦？然后独自嘿嘿的笑。云想想若有所思地问：他们走了？­

   表婶颇有意味的瞧着云想想道：走了，但还会回来的，侄女，好好往下吧，婶稀罕你——­

   就在这时，街面驶来五、六辆汽车，车顶灯光闪烁。车停后迅速跑来一帮人，见东西就往车上扔。­

   有人喊：城管的来了，城管的来了！表叔蹲到地上捶胸，表婶横在车前倒地不起。云想想惊骇的望着表婶被人拖到路旁。车门呯呯的响，有的车似乎门还没关严呢，就驶走了。­

    15，这个晚上，云想想一夜无眠，她盼着天快点亮，好去学校办理入学手续，争取尽快住到学校去。天快亮的时候她又困乏地闭上眼，但还是在表叔表婶的叹息声中醒来。­

    两个放映员同时走进电影公司的经理室，刘经理一脸严肃，背手道：­

         从今天起你俩被开除了！­

         两人同时问：什么？­

    刘经理：还什么呢，都是你们做的好事，昨晚惹来一伙山民吹吹打打的砸东......现在是全球金融危机时期，你们捅了这么大的漏子，丢了饭碗也不屈。­

    ......­

    老云在自家院落里喝闷酒。自语道：也是咧，他家那个二茬货要换走三丫头，美出他个鼻涕泡儿咧！­

    云秀笑道：想通了？­

    老云：啥想不想通的，多会儿不依着你，俺就瞧着臭头的媳妇，好像鼓起了，才相亲几天啊，不是给云家续的香头咧！­

    云秀：劝她收收心，给云家续香头......­

    云秀又惦念起日思夜想的女儿云想想。­

    ......­

   16， 云想想来到先高中办理入学手续。校园里都是家长和孩子在一起，兴高采烈的。排队等候的时候，云想想幻想出妈妈拉着她的手，妈妈漂亮极了，她幸福地和妈妈站在队列里温馨等候。­

    云想想终于排到了对头，女教师阅这云想想递交的入学资料，沉吟着：多好听的名字啊，云想想......云想衣裳花想容！女教师不由得抬头打量她，投去赞许的目光：好了，你是个高材生，办理入学手续吧，费用都带齐了吗？­

    云想想愉快地道：带了带了，这是住宿费、这是课本费、还准备了班费。­

    女教师：学校建筑维护费呢？­

    云想想：什么？­

    女教师：这种费用是必交的，你考试成绩好，只交九千元，别人有两万、三万的！­

    云想想睁圆了眼睛，九千元对她来说是天文数字。­

    她哀求道：我家没错啊，老师，你先让我上学，毕业前把钱交齐，我是诚信的孩子，我的家长更讲诚信啊！­

    老师有些感动的说：别着急，这办理手续时间长达20天呢，你让家长慢慢筹划。­

    十六岁的云想想已是泪水涟涟。排在她身后的家长不耐烦了。­

    磨叽啥呀？有钱就念，没钱拉倒！­

    就是。下一个、下一个！­

    云想想跑出了学校，绝望和委屈的泪水挂满腮边，远山的家回不了，表叔表婶早已现出不欢迎她的表情，怎么办，怎么办啊？­

    她漫无目的的在大街上行走，猛一侧脸，便看到电影公司的办公大楼。­

    他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进去，想和两个放映员倾诉一下心中的苦闷。­

    走廊里刘经理问：找谁？­

    云想想：秦刚他们在吗？­

    刘经理：是不是他们把你领出山的？­

    云想想：是啊，他们......­

    刘经理：你别动啊，我打电话让公安局营救你！­

    云想想：什么？­

    刘经理：你别动啊，你说的秦刚和谢明这两个坏蛋，已经让我果断开除了！这漏子捅的，啊？­

    ......­

   17， 谢明：秦刚，打算做点什么？­

    秦刚：还没有打算！­

    谢明：明天我就走了，到深圳的一家公司搞影视器材销售。今晚我请你，到云想想那儿吃烧烤，顺便和这丫头道别。­

    他们走到云想想表叔那道街，街道清冷，没有一个摆地摊的，只有行人匆匆走过。­

    云想想表叔和表婶因为两个孩子上学的费用吵嘴，直到动起手来，两个放映员拉开了他们，四下寻望，一齐问道：­

         云想想呢？­

    表婶：早晨去学校就没回来，这丫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表叔：得了，得了，你那一张霜打的脸，不给孩子吓跑才怪呢！­

    两个放映员急匆匆跑到学校，更夫告诉他们没有一个学生住校呢。­

    谢明：糟了，这孩子心思重又倔强，会出事的。­

    秦刚：那就快找吧！­

    他们找了一夜没有找到云想想，又跑到她表叔家寻问无果。­

    谢明走进检票口，对送别的秦刚道：一定要找到她，一定要保护她！­

    18，那一夜云想想睡在一处工地的简易房里，一只流浪猫和一只流浪狗来回穿梭。白天她回家的时候，表婶瞪着她道：你这个祸害精，打你一来，晦气就到了。快滚吧！­

    她背起书包就走，愤愤地说：我要自己赚钱，我要交齐上学费用，我要自己养活自己，根本就不用你管！­

    云想想走过一道街，看见一位女学生跪地行讨，人人都说她是骗子，她怎能是骗子呢？云想想看到跪着的女生前面写着行讨是为交学费的字样，立刻泪光闪烁。­

    工会分配她去搅拌水泥砂浆，这活儿又脏又累，不到半天，她就觉得腰酸背痛。­

    她要求换个工种，工长让她搬运砖头。抛砖时，人家手一扬，几块几块的砖头像似有胶水粘着、有手牵着似的，顺顺当当地飞到接转人手里。可她一抛，一块砖头也不听指挥，不是近了，就是远了，好砖也变成了碎砖......­

   19， 秦刚满世界地寻找云想想，一天他在云想想的表叔家看到老云。­

    老云蹲在地上痛哭流涕道：让俺怎么和云秀说啊，三丫怎么说没就没了咧！­

    ......­

    云秀又遇到了麻烦。赵驼子一家人到云家闹事儿，把气都撒在云秀身上，半晚时分，老云跌跌撞撞地跑回来了，倚在篱笆下，身体就软软地瘫坐下来：­

    还弄什么弄啊，把人都作没咧！­

    什么？云秀急着跑来搬着老云肩问：­

    你说什么？把话说清楚。­

    老云彻底失神了，嘟囔道：­

    云秀啊，俺对不住你啊，当初你跟她一起下山就好了，俺舍不得你啊，啊该死啊！­

    云秀急道：说什么呢，老云？­

    老云：三丫她没了，他表叔家没有，学校那儿也没有，那两个演电影的家更没有，那个叫秦刚的小伙找遍了县城都没有。三丫没了，三丫没了咧！­

    一瞬间，云秀整个人都变形了，她啊的一声就往山上跑，口里喊着：云想想，我的女儿云想想——他跑得披头散发，在山谷中绕圈跑，喊着：跑妈妈一起跑出大山吧！老云就在后面追，她跑他追，不知为什么老云怎么追也追不上她。­

    她的脚下就像生了风，往往在凝神伫立的一刻忽然启动。老云只有去追，黎明是，他们向两只穿梭的雨燕，黄昏时他们就像两只青色的蝙蝠。她跑他追，整个山村都为之肃穆了。­

    ......­

    20，云想想的手磨出了血泡，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小时候他划破了手，妈妈用嘴去吸的情形......她自语道：­

    妈妈若在身边有多好哇！一起干活，赚足上学的费用。­

    每当做活累了的时候，她就羡慕看管升降输送机的女孩。电掣一按，呼呼啦啦机器就转动了，升上送下毫不费劲。不过，她也打听到了，那个女孩是包工头的小姨子，当然干俏活了。后来他碰见了那个包工头，肥头大耳，身材短粗，脖子上挂着一串粗粗的项链。包工头色迷迷地打量她道：愿意多赚点吗？­

    云想想：当然愿意了，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我要尽快赚到九千元！­

    包工头哈哈大笑道：马上让你赚到！­

    云想想：什么？­

    包工头歪下脖子问：你是处女吗？­

    混蛋！云想想骂着，跑到简易工棚，取出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21， 山村里还在重复那情形：她跑他追，她的脸已沾满了泥垢，只有那双眼睛像萤火虫一样流光。她跑他追，顺着山谷环绕。­

    赵驼子拿起铜锣想过过锣瘾，但是她跑他追的情形令他心里愧疚地一颤。­

    ......­

    22，云想想漫天目的地走到火车站，播音员报道：直达沈阳的列车正在检票......­

    沈阳——云想想立刻联想到上初中时，一位音乐老师总是夸赞她的家乡好，她接着脚踏风琴，深情地说道：这是一支知情情节的歌，接着唱到：沈阳啊沈阳，我的家乡，马路上灯火辉煌......­

    云想想眼睛为之一亮：我要去沈阳！­

    她迅速去买票，但是不卖这个车次了。云想想也不知从哪里来的那股劲，奔着检票口就跑进了站台。检票口的吵嚷中惊动了一直在寻找云想想的秦刚。­

    云想想——他边喊边闯进检票口，但是云想想的身影已经闪进列车箱，车门合上了，缓缓开动了。­

    秦刚怅然地拢了一下脑后的长发，忽然做出一个决定，到沈阳找云想想。­

    沈阳的夜晚灯火辉煌。商场、酒楼五光十色，透过玻璃亮窗，云想想可以看到宴桌上的烧鸡、海参、基围虾、膏蟹、油炸乳鸽以及花花绿绿的洒菜。看到这些云想想方觉肚子饿极了。她还是忍了忍，想早个便宜一点的小吃部对付一口。走着走着，肯德基店闯进眼帘，几乎都是大人领着孩子其乐融融地吃着汉堡，喝着可乐或咖啡，还有年轻的情侣富有情调地吃饮着。就在这时，匆忙赶到沈阳的秦刚几乎与她擦肩而过，一阵手机铃声分散了他在人群里寻人的注意力，他边掏手机边躲着人流往前走，就在云想想身后的一侧走过去了，一看来电显示是谢明的，忙接话道：你好。­

    谢明：云想想找到了吗？­

    秦刚：有线索了，她跑到了沈阳，现在我也在沈阳。­

    谢明：我是问你找到了吗？­

    秦刚：会找到的，会的！­

    谢明：那么大的省城你怎么找啊，你先安顿下来，找个事儿做，边做事儿边找人吧，找到云想想一定告诉我一声，唉——真的很担忧，那孩子会出事儿的！­

    秦刚：闭上你的乌鸦嘴！­

    秦刚一时迷茫，感到悲伤。­

    23，天亮了，太阳同时在都市，在山村升起来。省城人声沸沸，城市的车流时不时拥堵在马路上，人行道上，脚步纷踏。秦刚拥在人群中，感受着快节奏的生活步骤。而在他不久前曾经去放映的那个山村，此时炊烟燎绕，寂静无声。老云在大灶前吹火做饭，云秀披头散发拢着膝骨坐在炕梢幽幽地冥想，显得比较安静。老云偷瞧她一眼，满足地嘟哝道：中咧、中咧，她没往出跑，俺得好好将养将养她，她会好的咧，她会好的咧，狐大仙都告诉俺，她会好的咧！­

    西屋的臭头媳妇在被窝里推一下臭头道：­

    哎、哎、哎——你说疯子今早怎么没犯病呢？­

    臭头：你才是疯子呢，你看你那肚子！­

    媳妇：肚子怎的了？你没看见那天白毛巾上有红颜色吗？­

    臭头：你以为我傻呢，我一闻一舔，那是腐乳汤！­

    臭头的媳妇不做声了，她看着臭头捂着被呜呜地哭。­

    赵驼子习惯性地在这个时间走进院落，是云秀跑，老云追的情形给了他太大的震动。他看了看寂静的山村，自语道：今天可真静啊！­

    山村里有窃窃私语声音：老云的媳妇病好了，呆会儿过去看看，他们可真可怜啊！­

    老云在锅里捞了一碗面，还放了一个鸡蛋，端过来，送到云秀嘴边笑着道：来，俺喂你啊，悠着吃，烫咧！­

    云秀幽幽转过脸，又惊觉地摇摇头，接着怔住了，他的耳畔忽然有声音在撕肝裂肺地缠绕：­

    妈妈，妈妈，我饿！妈妈，妈妈，我快要死了......­

    她急转头望向窗外，幻视出女儿云想想饥肠辘辘的从上顶向谷底飘落，飘落的瞬间女儿变成了一根枯黄的稻草：妈妈——快来救我啊！­

    她噌地跳出窗外奔跑起来，这次奔跑和以往不一样的动作是张大手臂地疾跑，口里喊道：­

    女儿——你慢一点往下飘，等妈妈接住你——­

    老云放下饭碗就去追，他的脸上一派愁苦，焦虑喊着：­

    云秀、云秀！­

    她跑他追，她跑他追，山村又沸腾了。­

    云秀这次没有绕圈跑，而是直奔山坡往山顶跑，老云在后面奋力地追，不小心滑了一跤，啊地一声滚落下去，脑袋撞在狐仙神龛的石砬上，就不动了。云秀忽然被这惨烈的啊声惊住了，她收住脚，一转头似乎清醒了许多。赵驼子、赵麻杆儿、老云的大姑娘、二小子及姑爷、媳妇，还有一些乡亲都跑了过来。­

    云秀也跑了过来，看到老云闭着眼睛躺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往出呕血。他猛然清醒了，立刻跪下身子呼喊：­

    老云，老云——­

    老云抽搐着，睁开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

    老云啊——云秀用衣角擦着他嘴角的血，喊着臭头过来抬人。这时老云嘴角动了动，云秀立刻把耳朵凑过去。老云断断续续无力地说：­

    云秀......会好......狐大仙都......对......对不起......云秀，跟我受......受苦......再......再劝，劝......臭头的......媳妇......媳妇......给，给......云家留......留后......续、续、续......香火......­

    老云的手又动了一下，秀云忙攥住他的手。老云用仅存的一点力气说道：­

    抬......抬起......俺向你......向，向大家伙......敬......­

    云秀把他的手抬起，摆成敬礼的姿势，这时老云嘴角挂着一丝满足的微笑，永远地离开了人世。­

    ......­

    24，秦刚想凭自己的一技之长找个开出租车的工作，大街小巷的穿梭正好便于寻找云想想，可是巨额押金费让他承担不起，转而到一家销售公司去应聘，结果顺利过关，马上就可以上岗，其实工作十分简单，就是到街上分发产品宣传小报。秦刚想，满大街分发小报同样便于寻人，于是他愉快地答应了，但是上岗前还要有个简单的培训，这个培训人是销售公司的副总，有人私下议论道：她是靠跟总经理有一腿提拔上的，不是什么好鸟。­

    十几个新员工在办公室里等候这个副总，副总一到，侧脸扬天，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样子。她巡视一周，忽然叫道：­

    都给我跪下！­

    秦刚站在后排抗议道：无理！­

    副总寻着声音，望到仪表堂堂、威武不屈的秦刚，倒吸了一口气，但她很快镇静下来，道：­

    这是在国外引进的教育员工的服伺机制、服伺机制，懂吗？­

    秦刚从后面走出来，挥了挥拳头愤怒道：­

    你要是男的，我废了你！副总侧过脸用眼睛卖弄地挑了一下。秦刚非常从容、一字一板道：瞧不起，死去吧，你！­

    他夺步而去。接着一多半人都走了出来，其中有一位青年奔跑着喊秦刚：­

    喂——哥们儿，等下。­

    他掏出一张名片递给秦刚道：­

    这是我一个哥们儿开的公司，你到那儿工作正合适！­

    25，秦刚便拿着那张名片，在一个写字楼的房间里找到了那家公司佟经理很满意道：想挣大钱吗？­

    秦刚：当然想。­

    佟经理：想挣多少？­

    秦刚：九千。­

    佟经理哈哈大笑道：为什么是九千而不是一万呢？­

    秦刚：甭管啦。­

    佟经理走过来，在秦刚面前踱了几步，忽然“咣”地对秦刚当胸一拳，收拳的瞬间，秦刚死死地攥住她的腕骨，问道：­

    什么意思？­

    佟经理又笑了，摆着另一只手求道：­

    放开我，放开我，我只是试试你的抗击打能力，我们是讨债公司，什么狗娘养的东西都能遇到，可能被打，但我们能把对方镇住，为客户讨来债款是目的。­

    这天晚上，秦刚开车和佟经理一起去一家酒店，找一个外号叫老徒的老板讨债。从一楼到二楼，绕过宾馆满席的餐厅，甬道一侧就是老板的房间。佟经理先行进去，说话的工夫他又跑出来了，鬼头蛤蟆眼地示意秦刚道：­

    你去，你去。­

    秦刚走了进去。一望：老徒块头大，一脸横肉。­

    秦刚：请把海鲜市场的货款结清了。­

    老徒：什么？从哪儿钻出来的野小子，敢跟我吆三喝四，知道我叫什么吗？­

    秦刚：知道。但你就是座山雕也要懂得欠债还钱！­

    老徒脸都气紫了，狂怒喊道：来人啊，给我打——­

    呼啦啦闯进四、五个保安手提橡胶棒乒乒乓乓打了起来，佟经理跟了进来忙劝道：­

    好说，好说，暂告一段落，这个钱，我们不帮海鲜市场要了！­

    老徒：给我一起打——­

    秦刚下意识地躲闪着，但还是被乱棍打伤，他眼瞅着佟经理几棍子几棍子就叫人打倒了，捂着脑袋喊：饶命！秦刚就不想被动挨打了，他一闪身跃到在那里叫好的老徒眼前，及出手钳住老徒的喉咙。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只能闻听到佟经理哎哟哎哟的呻吟声。老徒，手臂无力地示意保安都出去。这当儿，屋外传出女领班的声音：­

    云想想，云想想——你给我站住，你不陪客还想拿到高薪，做梦呢？­

    一刹那，秦刚感觉血危头顶，眩晕了一下，他松开手夺步跑了出来，云想想正泪水涟涟地站在吧台前被女领班训斥着。­

    秦刚一把抓住云想想的手，从二楼跑到一楼。老徒在后面喊叫：­

    打呀，废了他！­

    身后保安追，门口保安堵，秦刚先把云想想护在怀里，左突右冲，闯出门口。这时远处有警灯在闪烁，警笛在呼哨，保安歇了手。这才使秦刚得以脱身，他拉着云想想跑进佟经理的轿车，飞速地向沈南驶去。­

    老徒：这小子吃豹子胆了？­

    佟经理：我的车，我的车啊！­

    警车开到了打斗现场。­

    ......­

    26，转眼，汽车驶出了市区。­

    惊梦乍醒的云想想道：你带我上哪儿去？­

    秦刚：县高中！­

    云想想眼泪立刻落下来了：可我上不了学了，我......­

    秦刚：没事儿，那九千元，我帮你解决！­

    这时，秦刚的手机响了，是佟经理打来的，他说他向警察说明了情况，替秦刚圆了场，最后他索要他的车，秦刚答应送还时答谢。­

    汽车驶到本溪境内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秦刚的手机又响了，是谢明在深圳打来的电话。­

    谢明：秦刚，我现在在上海，云想想找到了吗？­

    秦刚：找到了，找到了，她就在我身旁！­

    谢明：快叫她跟我说话！­

    云想想：找到了，找到了，她就在我身旁！­

    谢明：你们在玩什么轮子啊？她就在我身旁......哈哈，我在谁身边啊？哈哈，啊，对了，我正要告诉你一个特好消息，白天，我就在你爸爸身旁！­

    云想想：什么？­

    谢明：你爸爸回来啦！­

    云想想：啊？­

    谢明：把手机交给秦刚！­

    秦刚：喂，啊，啊，啊......太好了！­

    云想想一头雾水，自语道：爸爸？­

    秦刚收回手机，神秘地道：关于爸爸的事情，我来从头给你讲......­

    ......­

    27，上海某宾馆标准间内，谢明挂掉手机电话，把手举过头顶：太好了！然后他仰躺在床上，把手枕在脑后，沉浸在回忆中......­

    谢明在上海出差，走了十里洋场街路中，一家酒店门前人宾客如云，军乐队在演奏管乐，地方红旗招展，天空彩球飘飘。一条条醒目的条幅标语，把谢明惊住了。上面写道：热烈欢迎旅日画家云松岭先生大型系列组画《山环水转》国内循环展览，庆祝世界华裔组织签约考查涧水恋谷开发文化旅游项目圆满成功！­

    主持人宣传剪彩仪式开始，他兴奋地向来宾报道：著名旅日画家云松岭先生刚刚在虹桥机场落机不久，他风尘仆仆......噢神采奕奕地向我们走来......­

    人头躜动，谢明往前面挤，他想看看和他容貌相似的人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姿态。­

    剪彩仪式开始了，和他容貌相似的人还是一头长发，脸孔比他要年轻，透着书卷气，容光焕发。谢明想到云秀，想到云想想，心里愤愤不平起来。剪彩仪式结束，宾主落座、领导讲话的时候，他已经挤到主席台侧面。隔着主席台，他喊道：云松岭！­

    云松岭寻着声音望见他，心里很诧异。­

    谢明急不可待相约出他，就动个心眼：­

    我是你表哥，有点急事儿，很急！­

    云松岭转动眼神思考着，看到对方的确很焦急的样子，就抱拳向大家示意抱歉，走了下来。­

    他们面对面落座在一家咖啡屋。云松岭严肃问道：你是谁？你要做什么？­

    谢明不紧不慢地搅咖啡，侧脸道：­

    将一个关于你的故事给你听吧......­

    ......­

    剪彩仪式那边，主持人非常煽情地宣布云松岭讲话，因云松岭不在，程序打乱了。主持人打圆场道：­

    因云松岭先生临时有急事，她的讲话安排在酒会上，请各位领导、各位嘉宾海涵，继续关注！下面我宣布：展览开始——­

    人们有秩序地走进酒店展厅......­

    ......­

   28， 咖啡厅，两个男人的对话在继续，一个专注地听，听得泪光闪烁，一个滔滔地讲，忽然打住，举手捶了一下桌面，道：­

    可是，你的女儿云想想现在还下落不明，就是为了那九千元钱，家里使不上劲，亲属白眼，倔强的孩子也许正流落街头忍饥挨饿，也许......­

    别说了！云松岭的眼泪顺着脸膛往下淌，两个男人的手紧紧地攥在一起，两个男人都在流泪。­

    云松岭眼前浮现出那一幕幕艰难、揪心的情形。­

    老云在锹镐棍棒下抢出他，他怀里一直搂抱着画稿。老云背着他在上山上疾跑，老云累坏了，见后面没有吵杂声，老云一头栽在山坡上，两个人都顺着山坡滚落下去。云松岭迷迷糊糊，胸前还死死地搂着一摞画稿，老云爬了过来，脱下褡裢，把画稿卷成筒包了起来，腰带里一掖，然后又脱掉背心，给他擦血水，接着从裤兜里掏出药涂抹他伤口处。口里道：这是山里宝贝咧！然后背起云松岭。他背着他左摇右晃地走啊走，实在走不动了，就身体向前倾扶着树蹲下来，慢慢把云松岭放倒，他顺势就仰颏倒下，瞅着满天的星斗幽幽地说：有口酒喝多好咧！­

    老云的眼皮在打架，他自语道：­

    谁会儿吧，睡会儿吧，睡会儿就有劲儿了咧。­

    过一会儿，云松岭在轻轻地呻吟，手脚也在动。­

    老云一轱辘便爬起来自语道：­

    他会死咧，云秀说了，他会死咧，云秀答应俺，救了他，就要嫁给俺咧！­

    老云去拉云松岭。云松岭轻声说道。­

    老哥，谢谢你，别背了，我搭着你走。­

    老云把他扶起来，拉着他一只胳臂放肩上，两人跌跌撞撞往前走。­

    云松岭：画稿呢？­

    老云：在咧、在咧！­

    一声鸡叫天晓，他们走到盘山路，一起昏倒了......后来有司机发现，把他们送到了县城医院。­

    云松岭父亲从省城驾车赶来，谢过了老云，就在当天把云松岭拉回沈城大医院。­

    云松岭父亲告诫他永远也不许再去涧水河。出院后，云松岭心烦意乱地在室内作画。­

    第二年夏季，父亲张罗着给云松岭办理东渡日本出国护照，云松岭提出要到涧水河去看云秀一眼的要求，父亲答应了，但条件是由父亲跟从。他们进山了，临近山村的时候，云松岭看到他酸心的一幕，他看到云秀坐在老云院落里哺乳，老云坐在一旁，轻轻地摇扇，还不时地摸着婴儿的小脚丫，云秀时而凝神时而微笑，老云又瞅着云秀的脸庞笑嘻嘻地嘴里嘟哝什么，云秀用手轻轻打了他一下......­

    云松岭落泪了，本来他偷偷计划好了要找云秀一起去日本的，可是......­

    走吧！父亲说。­

    ......­

    29，咖啡屋，谢明把餐巾纸递给云松岭擦泪水。­

    云松岭：在日本这几十年，一直在创作系列组画《涧水恋谷》，我要表现关于人生、关于爱、关于自然、关于社会、关于文明进步，共同克服困难创造美好未来的积极思想主题，通过在日本展览，受到了世界华商组织的关注。这次国内巡展，就是落实一些实质问题。我不会忘却涧水河，那里有我的爱，现在看来，还有我的女儿，我的......­

    谢明：会找到的，我的小老弟秦刚正在省城找她！­

    云松岭：我明天就飞到省城，找到了女儿，再去看云秀，再去......答谢老云！­

    ......­

    旅店里，谢明想到这儿，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忙又操起手机，拨打给云松岭。­

    ......­

    30，老云的墓碑埋在山谷，对着涧水河，落下最后一锹土的时候、云秀一家人还有众乡亲，静穆地跪下了，哭声乍起，云秀跪爬着前走搂住老云的石碑，惨烈地哭叫：老云啊——­

    臭头的头都磕出血了，臭头的媳妇用衣袖给他擦血，哝哝说道：臭头，你也是好人，俺对不起你......­

    老云的大女儿大丫扑到坟丘上哭，她的男人铜锣张悲悲切切地去摻扶她。­

    最凄惨的声音是赵驼子的锣。今天的锣音闷，今天的锣词悲：­

    噹、噹、噹，打锣打锣，赵驼子打锣，噹——说的是我的老哥哥——噹，他叫云功德，噹——云功德他打小就修善事啊，噹，担柴挑水采药，帮助别人做农活，噹——云功德的头房妻不贤啊，噹，丢下大丫、臭头，跟着别人搞破鞋，噹——云功德有那病心里苦啊，噹，娶了二房也不欢乐，噹——我赵驼子对不住云功德啊，噹，逼得人家出大祸，噹——云功德呀云功德，噹，你们夫妻双双跑啊，噹——跑得乡亲心哆嗦，噹——云功德呀云功德，噹，你一头栽倒不起啊，噹——留下了什么来着？­

    赵驼子的锣越打越悲伤，越打声音越哑，最后几乎没音儿了，他慢慢地跪地，无力地敲了一下：­

    噹，留下了......噹，南无......噹，阿弥陀佛。­

    ......­

    31，第二天午后，云秀独自跪在老云碑墓前哭诉：老云啊，臭头媳妇答应打胎给云家续香火了，我要下山了，去找我的女儿，你好好歇歇吧......­

    涧水河的水清澈地流，山林起风了，天空中传来轰鸣声，云秀抬头一望，两家直升飞机在天空中盘旋。一架直升飞机里坐着世界华商组织人员，另一架直升飞机里坐着云松岭、云想想、秦刚和谢明。他们都在机窗向下望，感受着山环水转的万千气象。云想想撒娇地对云松岭道：­

    爸爸，我还会写诗呢！­

    云松岭很兴奋道：­

    来一段给爸爸听！­

    云想想朗诵道：­

                 山环水转地找寻，­

                 爱——在脚下生根；­

                 凝神伫立的一刻，­

                 世界已——姹紫嫣红！­

    云想想朗诵完就顽皮地吐了一下舌头。­

    云松岭哈哈大笑道：这诗好耳熟啊，谁叫你的？­

    云想想对着秦刚那边努了一下嘴，大家都笑了。­

    云想想：可是我真的会写诗啊！­

    云松岭：一定要原创啊！­

    云想想沉静下来朗诵道：­

                         你心底里的花儿开了，次第吐红­

                         你眼睛中的欢喜现了，幸福温润­

                         阳光照耀你的天空，祥云铺陈你的旅程­

                         山环水转啊，水转山环­

                         爱——在你的心底里开花­

                         情——在你的眼睛中闪动­

    ......­

    山民听到飞机的轰鸣声，欢呼着从各家各户跑车来，飞机低垂了。­

    飞机越垂越低，云想想第一个喊出声来：­

    爸爸，那是妈妈，妈妈怎么跪在那里？­

    云松岭也看到了，他喊着驾驶员：­

    赶紧联系一下，马上降落！­

    妈妈——­

    云秀——­

    云想想，云松岭跑了过来，云秀跪在那里惊住了，所有的人都惊住了。­

    云想想扑到云秀怀里，云松岭看到了墓碑，明白了什么，立刻毕恭毕敬地鞠躬，秦刚和谢明也跟着鞠躬。云秀惊呆地望着云松岭，又惊呆地望着怀里的女儿云想想，忽然嚎啕大哭起来。云松岭轻敲云秀的肩轻声道：云秀，我回来了，你吃苦了！­

    云秀哭得更伤心了，云松岭缓缓蹲下，眼睛里也是一汪泪水，还是不停地轻声道：云秀，云秀......­

    云秀哀怒地望了他一眼，接着招呼怀里的云想想给老云下跪磕头，云想想磕完头，云秀就拉着女儿的手一起站起身来，匆匆地走。云松岭追过去，被秦刚和谢明拦住了。­

    云想想一直跟着云秀往前走，云想想道：­

    妈妈，你听我说......­

    32，山民们惊奇地拥向两架落在山谷平地上的飞机，喜悦得大呼小叫，有人说：这辈子要能坐上它到天上遨一圈就知足了。有人说：是啊，窝在山沟里，抬头是山，低头是石，不开眼啊！­

    赵驼子手里提个锣从东头跑来，铜锣张也是手里提个锣从西头跑来，赵驼子噹的一敲，瞅瞅铜锣张，张开嘴却没词儿了，铜锣张也是噹的一敲，瞅瞅赵驼子，张开嘴也是没词儿了，他们反复噹噹几声，一起向飞机那边跑去。­

    ......­

    爸爸——声音是从涧水河边传过来的。­

    愁眉不展的云松岭，闻听喊声，眼睛为之一亮。­

    谢明捅了一下秦刚道：­

    咱们留在这里干什么，到那边去！­

    他指了指飞机那边。­

    飞机那边，人声鼎沸一个世界华裔组织的代表说：­

    乡亲们，可以排好队，要有秩序，按飞机组的专家人员指示的安全程序去做......­

    山民兴高采烈地排好了队。­

    世界华商组织的代表继续道：­

    不见高山，哪有平川，但一辈子被阻隔在大丘小岳里，我们的凡人眼，透视不到山外的繁花...... 生活也是如此，如果一味地在谷底捶胸顿足，满心苦怒，那么眼前的世界都是荒草石砬。益令我们高贵的头颅仰起来吧，超越苦难，俯瞰一切，看吧，所有的一切在旋转变化中诞生美好！­

    山民们似乎非懂地听着他慷慨陈词，都被他激昂的情绪所感染。世界华裔组织的代表接着道：这是著名旅日画家云松岭的人生感悟语！有两位妇女议论道：­

    一位说：你看看人家捅的词儿，那才叫词儿呢！­

    另位说：就是嘛！再比比咱村的赵驼子和铜锣张，整天琢磨捅词儿，捅的都是啥词儿呀，什么搞破鞋、半拉屁户......哎呀妈啊，砢嘇死了！­

    听着他们议论，大家都笑了。排在前面的赵驼子和铜锣张提着铜锣正往飞机里走，铜锣张的媳妇大丫喊道：­

    哎、哎——你俩还提着那玩意干啥？整天噹噹噹的捅不出好词儿，刚刚让大家伙笑掉了大牙，不嫌砢嘇。啊，还想在飞机上噹噹噹啊，把飞机震下来咋办？­

    飞机起飞了，山民欢呼起来。谢明对秦刚道：­

    你还怔着干啥，操起家伙来一曲！­

    秦刚取出萨克斯，一曲《回家》回荡山谷。­

    从上空鸟瞰，涧水河边云松岭、云秀、云想想三个人拥到一起。山转水转人也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