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邻居走了
我们住在(杭州)武林路宿舍楼时的老邻居、老编辑江莉莉走了,到佛的极乐世界去了。
她是新闻出版系统最后一批离休干部,儿子和儿媳、女儿和女婿早都去了美国。她晚年信佛,与她的哑巴妹妹相依为命,常年住在宁波郊区的一所寺院敬老院里。我们搬家以后就没有见到过她。有一年,她的孙子从美国回来看她,她打发她的孙子来看我们,而她自己没有来。
前不久的一天,我妻子突然接到她的一个电话,说多少年前借过我们家一杆电子秤,一直没有还,她把电子秤放在社里,请有便时去拿拿来(并赠给我们好几张念佛光蝶)。她一再道歉说,这是一种犯罪的行为,真是很对不起!拿到这杆早已忘得精光、锈迹斑斑的电子秤,我们感慨着:江莉莉还是这么认真、执着!
冥冥中,她这是在与这个俗的世界提前做一个告别么?我们还商量着,什么时候去看看这位老邻居呢,她却匆匆走了。走时没有通知单位,人已不在医院,是在她老家莫干山下的一所寺院里走的。
陈年旧事,总是那么的难以忘怀。在单位里,江莉莉是个几十年一贯制的积极分子。常记得,妻子(那时还是女朋友)刚分到出版社一次参加义务劳动,与江莉莉搭挡抬担子,她硬是要多抬点,抬得比男同志的担子更重些,累得妻子直不起腰来,事后她笑说与江莉莉搭挡“苦不堪言”。
江莉莉的丈夫老索是个山东藉的南下老干部,朴实无华,两袖清风,言语不多(我记得他讲过的一句话是“不足与外人道”),平易近人,喜欢孩子。吃饭的时候,他爱喝点老酒。那时老索的孙子还没出世,我们的女儿还没上幼儿园,我们常抱她串门。遇到老索喝酒,他就用筷子头往酒杯里一蘸,伸到女儿嘴里让她尝尝,女儿的眉头一皱,露出怪相,他便开心得哈哈大笑。
可惜好景不长,文革结束后的清查运动他注定挺不过去了。老索是文革中“三结合”的社领导,与“帮派体系”关系密切,也被关进“住读学习班”隔离审查。江莉莉自然要与老索“划清界线”。老索于绝望中在厕所里上吊自杀。记得这一天正好是中秋节,团圆的日子。江莉莉以及他们的儿子、女儿都表现得“坚强”,我们没有看到他们家人掉过一滴眼泪,也没有听到过一句怨言。从此再无人提及老索,好像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至于背后江莉莉有没有哭泣,外人不得而知。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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