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社会建设为中心是防止社会断裂的关键所在
以社会建设为中心是防止社会断裂的关键所在
刘保群
一
按照《现代汉语词典》的解释,社会有两层含义,一是指社会形态,即由一定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构成的整体;二是泛指由于共同物质条件而相互联系起来的人群。本文所强调的社会,是以一个国家的疆域为边界、属于该国公民的全部人群。
社会,汉字本意是指特定土地上人的集合。社会是共同生活的人们通过各种各样关系联合起来的集合,其中形成社会最主要的社会关系包括家庭关系、共同文化以及传统习俗。微观上,社会强调同伴的意味;宏观上,社会就是由长期合作的社会成员通过发展组织关系形成的团体,并形成了机构、国家等组织形式。西方流行思潮认为,强人权,弱政府,是先进国家的特征,也是落后国家谋求发展的不二之门。政府,在亚当·斯密看来应当是民众的守夜人。除捍卫国家安全,设立公正司法机构和提供公共设施之外,政府不应太多干涉人民的生活。
在国家治理模式上,落后国家除保障国民安全和提供服务之外,首要的任务是解决温饱和生存问题。新中国建立之后面临两大问题:一是国防安全;二是生存问题。因此发展经济、巩固国防成了以毛泽东为核心的第一代领导人的中心任务。朝鲜战争是新中国赢得世界尊重的经典之战,也是毛泽东纵横捭阖、高瞻远瞩的战略思想的伟大胜利。但在经济发展上,毛泽东以其诗人的浪漫和理想主义的经济发展导向,在“一大二公”的所有制模式下,国民经济几乎到了崩溃的边缘。即使如此,毛泽东时代也为1978年的改革开放奠定了三大基础:第一,国家的基本统一;第二,“两弹一星”的成功研制;第三,和资本主义世界的紧张关系得以缓解。以此为基础,邓小平有一个基本判断:世界大战20年内打不起来,我国可以腾出时间和精力专心致志地发展经济。除非发生大规模的外敌入侵,经济建设这个中心不能动摇。
三十年后,我们回过头来看改革开放,我们惊叹于邓小平的远见卓识,也理解了邓小平在1989年对“六四风波”的态度。“先经济后政治”的落后国家发展模式被证明是行之有效的,印度和俄罗斯的发展为中国发展提供了参考样本,使我们避免了俄罗斯“社会震荡”的改革成本,平稳地走上了持续发展的道路。
二
中国三十年的经济发展,到今天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但在经济繁荣的背后,大多社会民众却感觉不到繁荣带来的幸福与和谐。中央领导集体对这一点也洞若观火,相继出台一些调控政策,试图解决可能出现的“拉美陷阱”。
“拉美陷阱”也称“中等收入陷阱”,是指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拉美经济“起飞”,大量农民涌向城市,而由于当时实行的分割政策,绝大多数人被阻隔在城市的周围,形成了特有的棚户区居民,未能融入城市社会。两极分化趋势越来越明显,整个社会消费也出现了畸形现象。一边是繁荣的现代化,一边却产生了那么多穷人。有增长、无发展,大多数人享受不到现代化的成果,社会陷入动荡,发展停滞。人均收入阻隔在6000美元的玻璃穹幕之中,阻断了现代化的进程,同时也阻碍了社会继续升级。
三十年经济发展的基本模式是以政府为主导的,经济发展成了各级政府的主要任务,招商引资成了地方政府工作标签,GDP迷信伤害了我们生存的空间,在财富狂飙突进式地增长中,我们的社会开始出现了裂痕。权力和资本沆瀣一气,打造出许多问题富豪,远离权力和社会资源的草根阶层,对畸形社会分配多有微词,社会矛盾的弥合力日渐微弱。
三
过去我们一直强调三大建设即: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十七大以来我们强调四大建设,即经济、政治、文化和社会“四位一体”的建设,完整地讲,全面的建设是包括生态建设在内的“五位一体”建设。我们都清楚,经济建设是基础,政治建设是保证,文化建设是纽带,社会建设是公平,生态建设是健康。三十年经济建设让我们从物资匮乏到财富充盈,为其他四大建设提供了基础,政治建设是经济发展得以持续的保证,没有循序渐进的政治建设,一切建设成果都可能在无序中丧失、崩溃。政治建设是确保国家机器平稳运行的保证,没有政治建设,公民的生命和财产都可能都处在一种不稳定的状态中,对未来就会失去信心。文化建设的纽带作用,是民族国家得以几千年延续的关键。和汉朝几乎同期建立的以色列国,几次被别的民族消灭,有1800年没有自己的国家,直到1947年联合国决定以色列复国,很快就返回两三百万人犹太人,直到今天以色列人口接近1000万。因此有希伯来文在,有犹太教义在,犹太人就能在世界上顽强地生存。反面的例子也有,匈奴、鲜卑也曾经很强大,但是没有强大的文化,都消亡了。因此许嘉璐先生说:“无科技,无以强国;无文化,足以亡种。”
通过经济建设可以创造财富,通过政治建设可以保证财富的归属安全。文化是一个民族的精神家园和生生不息的纽带,“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厚德载物。”炎黄子孙几千年一脉相承,离不开文化的传承。一个国家历经朝代变迁,依然可以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但是《礼记·礼运篇》所描述的大同境界,和谐安乐的社会,则需要社会建设来完成。然而社会是什么?前文所说的社会是一定地域的人的集合,也就说一定地域范围内的人,不分民族种族,不分城市乡村,不分学历高低,不分官员百姓,不分穷人富人,不分宗教信仰都可以享受地域之内的基础设施和公共财政的阳光。
客观地讲,马克思的社会形态划分是深邃的,原始社会-奴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这五种形态是宏观递进的。但是进入共产主义社会是漫长的。30年前邓小平提出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是有其时代背景的,而且说过“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先富带动后富,最终实现共同富裕”;“不管黑猫白猫,逮住老鼠就是好猫”。在经济凋敝、民生困顿的30年前,这些经济发展举措不失为明智之举,“发展是硬道理”也无可厚非,在效率优先,牺牲公平和环境的30年里,社会建设乏善可陈,富人和穷人、官和民、发达地区和落后地区、城市和乡村、体制内和体制外、劳方和资方的裂缝正在逐步加大,“拉美陷阱”的一些特征开始显现,导致社会断裂的一些元素恶性膨胀,各种对立情绪在貌似平静的大环境下,积聚着爆发的力量,一旦国家管控失误,群体性事件就难以避免。
今天我们应该反思30年前国家经济发展战略了,世易时移,“人不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必然以牺牲公平和环境为代价,强势群体会掠夺弱势群体的利益,“官二代”和“富二代”的恣意妄为,会在“民二代”和“穷二代”内心种下反社会的种子,“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改朝换代意识就会膨胀,一旦国家有事,在风云际会的大变革格局中,就会“揭竿而起”,拉美国家多年存在的反政府武装力量有可能在中国出现。国家高层已经注意到了这一问题的严重性了,相继出台了一些政策,试图化解这种深层次的矛盾,比如:进行收入分配体制的改革;农村合作医疗;农村社会保障改革;种粮直补;启动下岗再就业工程;加大反腐力度等举措。然而“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倘若将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国策变为以社会建设为中心,将效率优先兼顾公平变为公平优先兼顾效率,社会和谐的前景一定是值得期待的。
四
社会建设的最高境界是和谐,“和”是物质层面的要求,“人人有饭吃”;“谐”是精神层面的要求,言论自由,“人人都有话语权”。共同建设,共享和谐,是我们追求的目标。我们现在一直强调的和谐,其本意在于把“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忽视的人,重新重视起来,用“以人为本”来取代“以GDP为本”。人世间“人”第一可宝贵的,人是发展的目的,发展经济只是一种手段,“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只是民生凋敝的一种无奈之举。经过30年的发展,以经济发展为导向的国家发展大策略,应该转变了,把社会建设作为中心,高举“以人为本”的大旗,以人的全面而自由的发展为终极目标,最终实现“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任能,讲信修睦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和谐美妙的大同境界。
当然,以社会建设为中心,难免会冲击效率,因此国家正在进行的收入分配改革,必须在体现公平的前提下,注重效率,在国民收入初次分配上,关注效率。在国民收入再次分配上,体现公平。使社会不至于为了追求公平牺牲效率和活力。
但社会建设应该怎么建?这是一个重大的课题。本文并不试图给出一个方案,关键是提出一个导向,转变久已存在的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国家策略,以此把关注人比关注经济放到更重要的位置上,解决两级分化的社会顽疾,化解社会不公,追求公平和正义,弥合社会伤口,杜绝社会断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