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是:首页 > 网友杂谈

寒春阳早传记连载:第15章 跋涉

火烧 2022-08-30 00:00:00 网友杂谈 1025
寒春在北平和平解放后,踏上前往延安的旅程,途中遇见哥哥韩丁,参与拖拉机教学,开启机械学习新篇章,记录其跋涉历程与个人成长。

  延安的精神令我印象深刻。去过的人都会为之感动。

  ——寒春

  人民解放军完全包围北平城后,局势已然明朗,国民党已经走投无路。于是双方坐到了谈判桌前。当权的国民党将领傅作义已经无路可退,但仍需进步年轻女儿的敦促,才下定决心谈判接受和平投降。

  和平投降使得北平城避免毁于战火。但对寒春来说,北平城并没有真的“被解放”的感觉。一个重要原因是,和平解放使得北平城内所有的国民党官员都被允许留任。

  投降谈判结束时,寒春已经和她老家的朋友格特小姐,在北平郊外的燕京大学呆了一个多月。她去陕西解放区的愿望一直未能实现,因为北平城周围的情况太复杂了,好像把生活在大学校园内众多外国人中的一个外国人找到,并撤离出来,这并非易事。因此,当北平城打开大门欢迎解放军进驻时,她便又把睡袋、计算尺和打字机驮在自行车上,和他们一起进城了。

  解放军进城来到西直门1时,我就在他们中间。整个城市都兴奋不已。大门敞开,解放军向里开进,我和队伍一起行进。路两边的人们向解放军的队伍撒碎纸花,每个人都鼓掌欢呼,我就这样从解放区被迎进了北平城。

  沙理博和凤子仍然和他们的私人厨师住在传教士的院子里,寒春同他们一起去开会时,遇见了文化团体的一位领导。在会议上,他把寒春拉到一边,悄悄地告诉她,已经安排妥当,让她乘坐一辆运送重型机械的卡车去延安。

  寒春收拾好她的小提箱,等候解放军的车来接她出发。她与朋友们一一道别。士兵们发现她也会开车,寒春便向他们炫耀了一番车技。之后车子开到一座人民解放军驻扎的空荡大楼,她在那里呆了一晚,等候其他货物装上卡车。两名解放军司机负责护送寒春。他们开始了漫长的南下之旅。这是一辆老式道奇卡车,寒春高兴地站在车斗里,前方是远景,后面是裹着防水布的设备。在普特尼上学的日子里,她迷上了大卡车上的颠簸旅程,风儿拂过脸庞,四下无人,她可以自由自在地放声高唱。

  第一站是石家庄,一个位于北平西南部的小城市2。他们在那里停留了两周,等候司机处理完事情。等待期间,一位干部找到了寒春,问她是否愿意乘火车去附近一个叫衡水3的小镇,那里住着两名外国人,其中一个在拖拉机学校教书,那人正是寒春的哥哥韩丁。

  寒春发现韩丁全心投入于讲课之中,他正全神贯注地向第一班认真的学员讲授拖拉机机械的细节——这也是迈向农业机械化的最初起步。兄妹重逢,他们都非常高兴。他们拆开机器,试图搞清楚工作原理,韩丁不断追问着寒春,不放过她可能掌握的任何关于机械的知识。寒春终于在这里赶上了未能与她乘坐渡轮过洋,但在寒春之前很久就到达解放区的史克。史克在美国接受过护士培训,可以在任何需要的地方以护士的身份开展工作。

  返回石家庄时,寒春向当地的干部保证,她可以自己坐火车回去,不用麻烦任何人送她;每个人都在忙着工作,回去的路很容易。他们同意了。

  这很有趣,因为每个人都说,外国人在解放区不能自由出行,因为政府担心外国人会看到一些不应该看到的东西。他们总是说做每件事都受到严密监控。整个西方报道都是如此。“但在当时,一切都是那么简单。”如此地自然、简单和容易。没有人担心这个外国人;他们不是那样想的。他们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你是他们中的一员,这就是一切。

  离开石家庄的路没有之前那么顺利了,一路泥泞,道路也被国民党的轰炸破坏得千疮百孔,车子就在这样的路上艰难行进。由于大部分桥梁和道路被毁,他们的行程非常缓慢,经常得停下来,用绳子把老道奇卡车从陷入的淤泥里拉出来。每天晚上,他们都会在小村庄停歇。休息时,两名解放军司机总是保护着他们的货物,他们也会睡在寒春的两旁,以防万一。进入太行山时,要穿过一片地区,当地农民从没见过外国人,所到之处,消息人尽皆知。好几百人挤来挤去,拼命想看一眼这位黄头发的外国人,寒春的解放军护卫必须得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给她找饭吃,又不至于在餐馆引起拥挤。

  终于,经过几天的艰难跋涉,他们来到了一个铁路边的小镇,俩司机把寒春委托给当地的组织,这样他们可以继续完成余下的任务。当地干部不知道该怎么招待这位客人,就给她安排了一个房间,询问她要不要吃元宵;他们听说外国人喜欢吃甜食。发现寒春确实喜欢元宵后,他们便为她一天三顿都准备元宵,直到寒春说服干部,他们吃什么就给她吃什么。

  在等待解放军司机回来接她时,寒春感到有些孤独,便询问干部是否可以参加他们的日常政治学习。他们大声朗读报纸,然后讨论所读的内容。虽然中文不是很好,也不理解他们讨论的大部分内容,但她感觉自己现在是作为一个更大集体的一部分,而不是孤立在自己的房间里整天吃甜食,这让寒春倍感欣慰。

  解放军司机的任务之一是从卡车上卸下重型设备,然后再把设备装进火车。他们接上寒春,下一站来到了老军阀阎锡山的窄轨铁路。有一部分铁轨还没有被扒掉,他们登上了一列旧的燃煤蒸汽机驱动的火车。寒春和其他乘客坐在敞开的棚车门前,双脚悬垂在车厢外,专心地听着旅伴们绘声绘色地讲述当地游击队的故事。棚车哐哐地往前跑,他们又会指给她看在哪儿和国民党部队,还有阎锡山的部队发生过战斗。

  火车抵达时,他们见到了另一辆卡车,他们要同卡车一同渡过黄河,然后继续驱车前行。水流太过湍急,为了横渡,他们不得不把木筏或小船拖到上游几百英尺的地方,然后再把卡车装上去,尝试将它送过河去。他们把整辆卡车开到一条小船上,虽然寒春是个游泳健将,但她并不喜欢急流裹挟小船的摇晃翻搅感。总算安全到达了对岸,寒春仰望着著名的绥德古城,台阶从河边一路修到山顶的城上。他们把卡车停在山下,步行爬上去吃饭过夜。

  然而,整座城似乎都听说来了个外国人,聚集在村子的小客栈里想看上一眼。一大群人挤在一起,后面的人还想努力往前挤。两名解放军司机拼尽全力劝阻人群,但也只有前面的人能听见;后面听不见的人则继续推搡,直到整栋屋子似乎在颤抖,薄薄的墙壁快要倒塌了。司机们有点慌,决定迅速撤离,他们把寒春从后门带了出去,奔下台阶,又回到卡车上。

  几天后,在1949年3月中旬的一天4,他们的卡车隆隆地驶入延安,日本轰炸了每座建筑、桥梁和道路,这里几乎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卡车驶上了整个地方唯一的一条小路,这条小路两旁仍然稀罕地矗立着几座小木屋。延安坐落在三个主要峡谷的褶皱中,由两条大河——延河和汾川河5——在城镇中心附近汇合而成。山谷中隆起的黄土丘陵上布满了洞穴,人们从细土中挖凿出一个个小房间,由于巧妙的拱形曲线,这些小房间能够承受上层的土重。地面没有留下还挺立的建筑物,从医院到学校再到通讯社,所有的组织都在窑洞中工作。

  俩司机直接驱车前往边区政府的办公室,办公室位于一排窑洞中间,后面还有一排用于居住。康迪,一个会说英语的年轻人,还有其他官员一起迎接了寒春(当时,解放军解放西安后,本应到西安工作的干部都在延安等候)。寒春和两位沿路护送她的解放军司机热情道别;他们也向这位不寻常的旅伴告别。就这样,寒春又被转交给了另一个组织。

  然而,唯一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的是,在这之前的一年多以来,她一直依靠自己,在某种程度上,依靠自己的能力克服一切困难。与康迪的第一次谈话内容是关于1947年的事情,特别是关于阳早如何通过延安撤退时的一次重要考验。康迪讲述了阳早和张耕野如何在他们以为敌人正在他们身后的山上行进的情况下,仍然留下来挽救掉入河中的装备。康迪向寒春传达了她在新组织中的第一个任务:向阳早学习。至少可以说,寒春对这个任务有着复杂的感情。她是一个独立的人,一个与费米合写过一篇文章的原子物理学家,一个可以参加奥运会的勇敢的滑雪者,一个可以把任何对手摔倒在地的令人生畏的摔跤手。在这里,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主要身份是阳早的未婚妻,并被告知要在思想和行动上学习和模仿他。

  寒春也尽力使自己接受这一现实。毕竟,如果阳早没有通过那次考验,要走到今天这种局面就要困难得多。经过努力,她有意识地克服了自己的“傲慢”情绪,因为她已经做出了来到解放区的选择,而作为一名核物理研究者、世界级滑雪运动员或令人敬畏的摔跤手,都不大能融入这里。

  康迪告诉她,阳早在两天路程之外的一家铁厂工作,并已知道她来到延安的消息,一周内就会过来。康迪也领她来到一间为她准备的窑洞,随后她便搬了进来。

  我把我的小提箱搬进了窑洞里……我的全部家当就是打字机、计算尺、睡袋和几件衣服。原本我以为东西并不多。但是当我进去的时候,他们说这一提箱的东西实在是不一般的多。我开始对我提箱里的东西感到越来越尴尬。当人们进来谈论我有多少东西时,它似乎变得越来越大。后来阳早告诉我,在延安大撤退的时候,当时每个人的家当就是背上拔腿就走的那些。

  这是寒春第一次在窑洞里生活,她喜欢窑洞的实用性。厚厚的黄土墙起到了冬暖夏凉的隔热作用。一个缺点是光线不足。前门是唯一的窗户,上面覆盖着宣纸;当地人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剪纸这一民间艺术形式,他们把复杂的图案贴在窗户上,从屋里面可以看到窗花影子。

  整个延安城只有一台小型发电机,到了晚上就只能勉强点亮小盏飘忽不定的电灯。城市的大多地方使用小煤油灯,人的手掌在灯下显得格外的大,昏黄的灯光散射出约莫两英尺长的昏暗光线。正因如此,当太阳一下山,人们就上床了。

  白天,寒春被延安的生活精神所感染。组织水平和目标感就像汗水一样自然地从人们的毛孔中渗出。寒春很快就融入了这个社会,她给自己量了衣服的尺寸。衣服都是定量供应的,每个人冬天会收到一套棉布衣服,夏天会收到两套结实轻便的衣服。吃饭都是在食堂。由于她是外国人,他们让她和阳早初来时一样,与老人和身体较差的人一起吃较好的食物。但她认为自己属于更年轻的人群,而不是“老家伙”,于是设法说服了他们,很快便转到了普通食堂。

  当然了,每个人每天都会学习。事实上,不仅仅是每个人在繁忙的日子里抽出时间来学习:学习,思考他们周围和世界上的政治和社会问题,已经渗透到了人们的整个社会生活中。生活条件对于来自大城市的干部已经比较艰苦,更不用说来自帝国主义国家的外国人了。但寒春从小就睡过干草堆,已经习惯了因陋就简地生活。此外,成为比她自己更伟大的事物的一部分的感觉,使她在洛斯阿拉莫斯的经历也相形见绌。在这里,人们谈论的是重建一个全新的社会,解放全中国,为一个全新的世界而努力。

  每个人都在为同一件事而奋斗,我突然感到,我已经成为了一项非常非常宏大的事业的一份子。这给了我一种异常强烈的感觉,我将作为全世界人民的一份子,参与一个共同事业,这感觉非常舒服;感觉好极了。

  人们总是说,“你受那么多罪,条件那么恶劣。”但我一点也不记得吃了苦,或者更确切地说,我不记得它是在吃苦受罪。反正我从来都不怎么注重穿着,每天都能穿同样的衣服对我来说反倒是一种解脱。

  刚开始的时候,我记得感觉脖子后面有东西。我把它拎了出来,他们说那只是一只虱子,问我以前没见过虱子吗?还教我用指甲挤虱子,从那以后的一年里,我对虱子很熟悉。这地方到处都是虱子。腰带周围比较温暖,虱子喜欢呆在那里,我们开会聊天时,每个人都在摸自己的腰带。有人会一边谈论边区政府正在开展的一些重要活动,谈论政策是什么,同时每个人都会提起裤子,开始挤虱子。这能带给你很好的满足感,当你挤虱子时,你会听到“卡吧”的爆裂声,看到一点血迹渗了出来。

  与这些有着远见卓识的人一起工作,我意识到我是一个非常伟大、非常崭新的事业的一部分,一个全世界人民都应该知道但却不知道的事业的一部分。我也意识到,虽然我有很多丰富的经历,但这却是我从未有过的。我感觉自己就像是到了家一样。突然,我来到了这个家庭,人类家庭的一部分。我身边所有的人都不是单单为了他们自己。他们没有想到延安,也没有想到瓦窑堡,他们想到的是整个世界。这是一种国际主义精神;他们正在考虑如何不仅改变中国,而且是改变整个世界,使之成为人人都能幸福生活的地方。

  当我有了那种体验时,我感到非常振奋和自由。我只是觉得,“老天啊,就应该是这样。”他们没有把我当作外国人;他们没有孤立我,他们把我当作同志对待,因为他们认为外国人也是革命的一部分。他们把我看作世界的一部分。

  中国解放的曙光以及周围人们的热情和精神,通过她与阳早的联结,使寒春对中国革命的感情焕然升温。这一事业将要陪伴,而也切实陪伴着她,即使她的后半生将要和作为“阳早的另一半”的这一刻板身份而缠斗。

  注释

  1 原文为Xizimen,应为Xizhimen(西直门)之误,现译为西直门。第13章也有同样问题。——译者注

  2 原文有the capital of Hebei Province,河北省省会。此说有误。石家庄市迟至1968年才成为河北省的省会。此前河北省省会曾在保定和天津之间多次迁移。现删除省会一说。——译者注

  3 原文为Wenshui,经确认,应为衡水。——译者注

  4 原文为in the middle of April 1949,即1949年4月中旬的一天。经确认,寒春、阳早于1949年4月2日在延安结婚,故寒春到达延安的时间应为3月中旬。现改为3月。——译者注

  5 原文为the Yangtze and the Yellow Rivers,指长江和黄河,此说有误。延安位于延河和汾川河的交汇处,而不是长江、黄河交汇处。延河和汾川河都是黄河支流。现改为延河和汾川河。——译者注

  本书原名:Silage Choppers and Snake Spirits

  中文书名:踏遍青山人未老

  作者:[美]周道远(Dao-Yuan Chou)

  本书中文版翻译已获作者授权

  翻译:元元

  校对:juxieanchao

  二校:大钻风

  编辑:三好君

永远跟党走
  • 如果你觉得本站很棒,可以通过扫码支付打赏哦!

    • 微信收款码
    • 支付宝收款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