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库门前的素描

粮库门前的素描（四章）　　
——写给九十年代的一个冬夜　　
　 　
（一）排成长龙的车队　　
　 　
　 　
经过粮库的门口，我看见，驴车、马车排成一条长龙，足有上百辆。十里八里的农民们，从老远的乡村赶来，从各个山沟和角落汇集到粮库门前，准备把丰年的主题交给粮库。　　
今年是丰收年，多打了几麻袋的粮，农民们盘算着卖个好价，今年的日子一定比往年强。　　
粮库黑漆的大门很阔，很亮，也很牛。一天只有个把小时挑剔地开放，今年是丰收年，粮仓吃饱了，粮仓撑得慌，懒腰都不愿意伸一下，懒得不愿意装下农民们赶了几十里路奉上的几车粗粮。　　
农民老伯，今夜，恐怕你们要在粮库门前熬上一夜。　　
　 　
　 　
（二）裹紧那件破旧的狗皮大衣　　
　 　
　 　
三九四九接起来太冷，每一阵风都会让你把大衣裹紧。不知你那件露了棉花的旧大衣，和那顶秃了毛的旧棉帽，能否抵挡住今夜北风的侵袭。　　
一阵狠狠的牙颤，让全身的体温失衡。心寒了，你的旧大衣，能否抵御被粮库拒之门外的严寒？　　
粮库的大门外，大车小车首尾相接排了数里之长。麻袋一层层码高，小山一样。想着丰收的小山换来一沓两沓生活的本钱，想着老婆孩子眯着眼笑的模样，美美地裹上大衣，这一夜不睡心里也爽。　　
三九四九天，冷，是今夜的主题；夜，在心里点亮了光明。　　
　 　
（三）靠一袋烟取暖　　
　 　
　 　
等待实在漫长，不如抽一袋旱烟打发时光。你点着一颗，我对着一根，抽烟，是今夜粮库门前对抗寒冷的话题。　　
一根接一根，吸进去的温暖，却驱不走内心的严寒。你把烟头摔在地上，用脚慢慢碾碎，再吐一口积郁胸中的痰。　　
深夜了，水银灯闪出了疲惫，你却没有一丝睡意，没有一个哈欠。　　
拍拍马屁，动动车辕，冷急了就摇起赶车的鞭子，甩几声脆响，把夜晚抽出一道道血痕，让老天也知道，我不会让你冷个没完。　　
再来一袋烟，点点的火星仿佛就是暖暖的火炕。急也没用，不如慢慢巴嗒，捱到天亮。　　
　 　
　 　
　 　
（四）希望是马车上传来的呼噜　　
　 　
这么冷的天，你困了吗？不然马车上的呼噜怎么会这么香甜？　　
这么冷的天，你哈欠的时候，哈出的气体能否变成晶莹的雪片。　　
这么冷的天，你翻身的时候，小心别把紧裹的大衣弄散。　　
这么冷的天，甜美的梦能否走进你的呓语。　　
这么冷的天，别让今年的流感偷袭了你的康健。　　
已是后半夜了，粮库的门口，冷调子的水银灯把你们镶得银亮，无月无星的黑夜，像谁不高兴而拉长的脸。　　
今夜今夜，冷风依旧，星星无言。只有夜里堆积起来的驴粪蛋，硬梆梆地证明，这一夜曾有怎样的严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