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门的世界》后的思考
虽然精神病学关心的是为什么有些人会发疯,但真正的问题却是为什么大多数人没有疯狂。设想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处境,他的隔离、孤寂、无能,以及他对这一处境的觉察,人们会觉得这些负担超出了他的承受能力,以致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他会在这压力之下“崩溃”。大多数人是通过补偿机制,比如使人僵化的常规生活,与群体保持一致,对权力、特权和金钱的追求,在与其他人共同参与宗教仪式时对偶像的依赖,自我牺牲式的苦行生活,以及自恋式的自我膨胀--总之,是以变得畸形而逃避了疯狂这一结果。所有这些补偿机制,都可以使人不致于疯狂,保证他们正常的活动。但要真正克服潜在的疯狂,根本的解决办法乃是对世界具有完全而建设性的回应,其最高形式就是开悟。
--弗洛姆《禅宗和精神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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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楚门的世界》放到一半的时候,有朋友问我,楚门是否是一个有妄想症的精神病人。我看过CCTV数字飙榜关于此片的介绍,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如果认同楚门生活的世界是一个正常的世界的话,那么楚门一系列的想法和表现确实是近乎疯狂。而一间带草坪的房子,一个漂亮持家的妻子,一份还算不错的工作,一个风景宜人的居住环境,多少人梦寐以求,甚至对于众多中国人来说都有点可望而不可及。虽然也有车供,房供等债务,也有完不成业绩就会被解职的危险,但这也只是让正常的生活看起来更正常而已。“X奴其实很幸福,相当奴隶却当不成的才痛苦”这应该是很多人的心声吧。
然而楚门还是“疯”了,如果按照弗洛姆的说法,即是“补偿机制”失效了。如果按照影片的逻辑,大概是因为楚门天生就有超出常人的探索欲和一次“爱的启示”。事实上,探索欲人人都有,我们的生活中也并不比楚门更缺乏真实地亲情、友情、爱情的体验。幸运或是不幸,我们正常着。可敬或是可怜,我们所依靠的“补偿机制”远较楚门来得寒酸。
这一点,我们倒是和“楚门”节目的观众类似。酒吧女招待、旧公寓里的两个老太、停车库里的保安或是警察、浴缸里无精打采的谢顶男,可能除了日本的那一家三口,没有一类粉丝观众生活质量比得上楚门。他们也正常着,也许看24小时播出的“楚门”节目就是他们的“补偿机制”。楚门逃走了,他们也就到了“疯狂”的边缘。
片后讨论中,听一个叫“百晓生”的说,这部片子当年曾经引起过极大的反响。曾经有多大的反响我不知道,但在中国应该是引起不了太大的动静,即使主演是大家还挺脸熟的金凯瑞。我们的社会彼时还只关心一部分人的“补偿机制”,直到最近才刚刚开始关心全体的“补偿机制”。我们的文化长期以来也是一直鼓励人们关注看得见摸得着的“现实”,对于现象背后的诸多可能不甚感冒,要因为一部影片而思考何为正常的生活怕是真不容易。当然,不正常的事件毕竟也是在增长着,“精神病”的标签也正在被越来越广泛的使用。
如果我们的世界都是楚门的世界或许也不是一件那么糟的事。可惜,楚门的世界和与之相对的真实的世界总是同时存在。建造一个楚门的世界的是天文数字的花费,而现实生活中维持一个富裕或理想的中产阶级楚门群体的“正常生活”的代价恐怕是只多不少。更多的人,只是这一场场楚门秀的观众。如果说对于前者,所谓的“正常生活”还只是一场善意的欺骗(或者自欺)的话;那么对于后者,这样的“正常生活”就称得上是为了奴役的目的而生产的鸦片。
楚门的逃离是发狂后的悟,而更多的生活在楚门世界中的人则选择了心安理得的生活,或许是因为楚门的世界越来越完善,或许是因为楚门的世界和外面世界的距离被无意或人为的拉远。电影中,楚门逃走后,观众纷纷欢呼,但是欢呼后的观众又该怎么办?
如果一个人的觉醒叫做悟,那么一群人的觉醒应该叫解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