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所谓“加速主义”
第一个问题:什么是所谓“加速主义”?
答:这里要阐述的“加速主义”与原本的Accelerationism不同(但二者或许存在着一种流变关系,此处不展开)。在这里我将这个“加速主义”定义为对于现状的恶化无动于衷,并且欣然见到(甚至是促成)对人民的压迫愈发严酷,希望以此来促成总崩溃并激起人民对革命的渴求,继而在这个不可避免的革命中解决一切政治与社会问题的一种关于革命的方法论。粗略地概括起来,就是“越坏越好”。
当然,一定会有同志批评我这是树靶子打。诚然,这个定义所描述的是一种比较极端的状态,但就我看来,现实中也存在着这个定义所描述的情况的“弱化”版,把这个问题专门拿出来进行讨论是有意义的。
第二个问题:我们康米对“加速主义”应该持什么态度?
答:反对,坚决的反对。因为这种“加速主义”既无助于反对现实的压迫,亦不能达成其预想的未来。
第三个问题:“加速主义”的本质是什么?
答:“加速主义”的本质是一种背离马克思主义的机会主义。确切地讲,是一种右倾机会主义。这种方法论呼唤着革命,却又不肯为革命做实际的准备;反对反动势力的压迫,而在行动上却又屈从于反动势力,向它投降;觉得人民中孕育着革命力量,却又不将革命理论与群众相结合,也不相信人民具有能动性——它高呼保护人民的口号,却在事实上出卖了人民的利益。
第四个问题:能否论述一下“加速主义”存在的问题?
答:如果说“加速主义”有什么问题,那一定是说它对“革命”的认识是错误的,至少是存在偏差的。
“加速主义”所幻想的革命图景,是以自由派最喜欢的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天鹅绒革命”、枪毙齐奥塞斯库、推到柏林墙等等事件为原型的。将这些事件剥离其发生的历史条件,而将其作为革命的一般形态,进而以此来指导实践,绝对是不利的。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另一个阶级的暴烈的行动,是社会矛盾高度尖锐而不可调和时产生的——因而革命往往以高烈度的、长期的对抗为常态。或许有同志不认同这个论断,因为历史上既有法国大革命、十月革命这种高烈度的革命,也有东欧剧变中一系列“和平”的革命,怎么断定哪个是常态呢?姑且我们这么认为,那么,我们应该按照哪种预期来准备革命才能保证革命的成功呢?恐怕这是不言自明的。
这种图景里还有一个问题,那就是革命并不总是简单的“二元对立”的样态。诚然,我们可以将革命分为建制派与反建制派两派,这是主要矛盾。那么,在派别之中,比如说反建制派中,可能有康米、安那其、社民,还可能有自由派、君主主义、纳粹。矛盾的两个方面中,难道不存在矛盾吗——这个矛盾,难道不是我们瓦解敌人和敌人瓦解我们的关键,难道不会转化为主要矛盾吗?参阅一下西班牙内战,我们就可以得到许多启示。
此外,革命难道是革命领袖振臂一呼,人民群众进行一个“集体散步”,就能成功的吗?革命难道不需要准备的吗?革命是一场战争,而且革命的战争甚至不是两军对垒——我在这里借用一个托洛茨基的比喻——而是一支几乎是孤立无援的伞兵的突围。我们只需要等待革命形势到来而不需要为革命做准备,乃至在必要的时候创造革命形势吗?我们不需要将批判的武器与人民群众相结合吗?革命中的后勤、军事、经济、民政、宣传等等工作,是可以自动完成的吗?这些东西,恐怕是不存在小资产阶级般的对“革命”的浪漫英雄史诗中的。“加速主义”的拥趸将所有对革命的准备,以反动势力的压迫和自己的甜美幻想代替之。这难道不是对人民的极端不负责任吗?
另外再补充一个再浅显不过的命题:如果“加速主义”期待的最终革命不能成功,那现在让人民受苦是为了什么呢?这种倨傲地无视人民苦难的行为,难道是可取的吗?而且,我们总是拱手将阵地让给反动势力,难道这些阵地不需要我们再次费力地、以巨大代价夺回来吗?在德国,“非常法”颁布后,德国社民党付出了十几年的时间和巨大的代价才取回了原有的地位和权力;在日本,《治安维持法》颁布后,左翼团体在几十年的时间外加一次世界大战后,才重新确立了自己的影响力。如今,在一些产业部门中,我们将“八小时工作制”的阵地拱手让人,什么时候可以夺回来呢?
第五个问题:“加速主义”这种对革命的错误认识的根源是什么?
答:根源在于对历史唯物主义的不正确的理解。
“加速主义”的支持者对于最终胜利有信心。但这种信心是过剩的,以至于导致了一种“宿命论”。但正如特里·伊格尔顿所说:“马克思并不认为社会主义的必然性就意味着我们可以躺在床上睡大觉。相反,他认为资本主义制度一旦衰落,劳动人民就必须挺身而出,不仅没有任何理由不将其取而代之,而且有充分的理由将其取而代之。”
马主义不认为历史是按部就班、一个阶段孕育出下一个阶段这样发展的——这是经典的启蒙主义历史观——而是如恩格斯所说“常常是跳跃式地和曲折地前进的”。
我们承认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是反动势力被打倒,人获得解放,但是这里必须正确理解“必然和偶然”这对范畴。必然性寓于偶然性之中,历史的必然性不是先验存在的,我们在偶然的历史事件中才能找寻到历史的必然性。历史不是把人作为工具来实现某种特定目的的人格,相反,历史是人的活动——历史不在任何战场上作战,创造这一切、拥有这一切、为这一切而斗争的正是人本身!
“加速主义”将一切问题抛给了未来的能够解决一切的神圣革命,正如犹太人期待弥赛亚一样。这难道是康米应有的态度吗?
第六个问题:以上就构成了对“加速主义”的全部批判吗?
答:绝不是这样。首先,对“加速主义”的批判并不是在这里就一劳永逸地结束了。对“加速主义”批判的补充或批判,以及“加速主义”拥趸的申辩,都将继续深化我们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与批判。其次,这里我们仅仅对“加速主义”这种现象及其哲学上的错误源头作了批判,而还没有真正地探究这种现象存在的现实基础及其流变,以及对待持有这种方法论的同志的态度与方式。可以说这里所作的批判还很肤浅。
张森曦
2022年8月3日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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