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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极端主义会失败?

火烧 2009-11-12 00:00:00 思潮碰撞 1025
文章分析极端主义为何会失败,探讨全球化、宗教融合与信仰演变对极端主义的冲击,指出其因内部分裂与外部多样性而逐渐式微。

为什么极端主义会失败?
哈维•考克斯 著吴万伟 译
一个看起来战无不胜的力量正在从内部垮塌。
1910年,一群极端保守的美国新教徒起草了一个不容置疑的信仰的清单,他们认为上面所列的内容都是真正的基督徒必须相信的东西。在接下来的五年里,他们在广泛散发的一系列传单里发表了这些“教旨”。目录中包括了这些主张如童女生子、基督身体复活、很快将第二次降临。他们的基本原则是圣经里的每个字都是绝对正确的,包括地质学、古生物学和世俗历史的内容。他们称这些信仰是“教旨”,自豪地宣称自己是“原教旨主义者”,是真正的信徒,他们担心像社会福音派的自由主义运动和对其他信仰的开放态度可能削弱宗教的基础。
新教原教旨主义不是孤立的冲动。同样的趋势也出现在天主教,开始于教皇皮乌斯九世(Pius IX),他1864年签署了著名的通谕《谬论举要》(Syllabus of Errors)。大部分教皇都严厉谴责自由派天主教的所有努力。穆斯林讨厌把“原教旨主义者”用在自己身上,认为它是外来语。但是,当19世纪一些古兰经学者试图在科学和民主的背景下重新思考他们的信仰时,愤怒的反对者坚决抗拒这些新观点。于是,当欧洲殖民者加强对于宗教的控制后,其他思想家比如埃及的赛义德•库特布(Sayyed Qutb)嘲笑这些改革努力是帝国主义的污染。
宗教极端主义在最近几十年的扩张一直是引人注目的,因为世界各地的人在眼花缭乱的变化面前寻求确定性。在20世纪后半叶,从前的宗教吸引了因为国家在朝鲜和越南的失败而沮丧或者对1960年代民权运动兴起和年轻人骚乱而感到无所适从的美国人。在欧洲,美国式的极端主义没有能取得很多进步,但是非常保守的天主教政党和团体有时候被称为“融合论者”(integralist)在一些国家获得了力量。在穆斯林地区,因为石油给精英团体带来巨额财富,它也吸引大量村民进入城市成为愤怒的都市穷人。当世俗解决办法无法让他们实现理想后,许多人被吸引到严格按古兰经基础的更加平等的社会前景上。
随着20世纪结束和新世纪的开始,极端主义呈现出更可怕的形式,不仅在政治上而且在宗教上。虽然多数人是通过精神和教育渠道传播思想的,但是有少数诉诸暴力的团体引起了媒体的关注。如果有人愿意为信仰而死,其他人就准备好为信仰而杀人,在教堂里枪杀堕胎的医生、劫持飞机、在婚礼上引爆炸弹。对于许多有识之士来说,极端主义已经成为自共产主义崩溃以来对开放的社会的最严重威胁。
但是,真实的情况是尽管极端主义者显得很有力量,它的太阳其实在所有地平线上都开始下落。在整个穆斯林世界,越来越多的人对暴力团体以真主安拉的名义杀人但不能提供工作、食物、健康照顾等感到不耐烦。现场观察家报告民众对塔利班圣战者的支持在下降,因为它不能处理阿富汗人民的实际生活问题。(塔利班的其他部分与其说是受极端主义影响倒不如说是部落忠诚或者传统的对外国人的厌恶)。基地组织(Al Qaeda)面临类似的凄凉前景。华盛顿国家军事学院教授和《恐怖主义的终结》一书的作者克罗宁博士(Dr. Audrey Kurth Cronin)说“我认为基地组织正处于内爆过程中,这不一定是终结,但趋势是朝好的方向发展。”在伊朗,神职人员殴打和禁闭批评者的事实已经显示他们的控制已经出现动摇。
在美国,作为圣战者开始的宗教右派现在已经变成了壁龛。兰德尔•特里(Randall Terry)的反堕胎“拯救行动”刚刚宣布它即将破产。最刺耳的电视福音派教徒正在失去听众,人们转而喜欢更温和的“福音派”牧师。极端主义者教徒割让地盘给五旬节派(Pentecostals)和超大型教会,它们拥抱更加广泛的社会议程,讲授圣经的精神权威而不是字面意义的准确性。
调查显示拉丁美洲福音派新教徒的迅速增长并没有产生美国宗教右派的复制品,而是温和的左派倾向。比如,巴西的大部分福音派教徒投票支持总统卢拉(Lula),他是作为工人党候选人参选的。在韩国,基督教的增长比世界任何地区都快,现在基督徒已经占人口的三分之一。但其神学倾向于温和的极端主义,同时伴随促进基督教大联合的倾向。
极端主义的消退表明了全球社会的一个重大变化。它已经让基督徒、穆斯林和犹太教徒自由地探索三者拥有的共同点,面对核武器、贫穷和气候变暖等问题,他们现在开始考虑合作。因此,当一百个穆斯林学者两年前邀请基督徒参加到他们称为“共同词语”的正义议题的探索时,众多派别的基督徒都积极回应。到现在为止,已经召开了四次重要的“共同词语”会议,有数百名学者和宗教领袖参加。摩洛哥国王主持召开了穆斯林毛拉、犹太教拉比和基督教牧师参加的一系列聚会。
在国际政治领域,我们对极端主义的过分关注曾妨碍了我们认识到其他的发展。现在我们可以更清楚地看待这个画面。随着人口中极端分子数量的下降,极端分子曾经拥有强大势力的国家可能更容易进行协商谈判。随着穆斯林世界极端主义者势力的削弱,西方政策制订者将能够把叛乱和恐怖主义作为民族主义和部落忠诚的产物来处理,可以通过政治手段解决而不是看作宗教的暴力后果。
我们当作“极端主义”聚拢起来的多种运动相互之间存在差异,但他们拥有一些家族相似性。每个派别都选择性地回归自己的传统,挖掘某些文本、仪式或者模式,宣称它们是信仰的基石。对于新教徒原教旨主义者来说,那是正义的社会,他们相信字面理解圣经占统治地位。在天主教徒看来,尤其是在梵蒂冈二世之后, 那是拉丁弥撒, 是不变的权威传统的象征。对穆斯林来说,那是先知去世后马上领导伊斯兰的“真主指导下的哈里发”的短暂时期,随后的分裂破坏了他们的社会,让外来者扭曲了自己的文明。
但是极端主义者还有其他共同特征。他们天生地派别众多,这是他们普遍衰落的一个原因。当你用唯一可以接受的方式看待世界时,你就不能做出妥协。几乎从诞生之日起,美国新教徒原教旨主义者就分裂成激烈争吵的派别,它针对“自由派和现代派”的攻击很快转向了极端主义者自己,指责这些人对敌人不够凶狠。因为圣经告诉他们“你们和不信的原不相配,不要同负一轭”(圣经哥林多后书第6章第14节---译注)。究竟和谁能够适当结盟就成为非常恼人的问题。最激进的偏见分子脱离他们的宗派,很快开始争吵他们是否应该和愿意留在从前教会来和“自由派”斗争的其他极端主义同胞友好相处。极端主义者组织新的集会抗议传统分子的思想已经变成“现代派”,但是很快这些新机构又因为教义的细微差别再进一步分裂。
类似的,作为极端主义政治臂膀的现代宗教右派因为不能妥协或者建立联盟而崩溃。基督教联盟的地方分支对于全国机构工作人员为了通过法案与其他人合作感到非常恼火。
同样的分裂逻辑消耗掉犹太人的“土地原教旨主义者”,他们的主张是在约旦河西岸,其根据是圣经“约书亚记”的“占领和定居”。他们蔑视不同意他们观点的犹太人甚于住在他们宣称属于自己领土上的巴勒斯坦人。有些极右翼正统犹太人仍然拒绝接受以色列国家的合法性,因为只有弥赛亚才应该收回应许之地。
在伊斯兰,分裂为多派的倾向出现在其历史的早期,谁应该接替临死没有留下男性继承人的先知而发生冲突。什叶派和逊尼派的分裂火苗持续了几个世纪,最后随着伊斯兰极端主义的诞生而燃起熊熊大火。现在集中在沙特阿拉伯的哇哈比派和政治伊斯兰的兴起重新割开了从前的伤口。今天,这种内部的争斗让穆斯林世界四分五裂,它产生的仇恨首先针对的是穆斯林同胞,其次才是反对西方。
宗派分裂倾向当然也存在于其他宗教运动中,正如存在于政治、艺术和文化运动中一样。但是在宗教极端主义,这种分裂变得极其具有毁灭性,因为代价实太大。永远的救赎或者永远的谴责就在一线之间悬而未决。
极端主义者在如今消退的另一个原因与外部世界有关。极端主义的世界观是决不妥协的,黑白分明的,但是当今世界是五彩缤纷,多种多样的,而且多样性越来越明显。多亏了亚洲和中东的移民的增加,欧美的大街上清真寺、佛家寺庙和犹太教堂与基督教堂相映成趣。从前年代的人可以退回到文化上孤立的社区,放下遮蔽物,但是他们的孩子每天都生活在网络催生的高度多样化的世界意识中。
他们的大学同学和办公室同事来自不同的文化背景,如果遭遇来自不同信仰体系的良好的道德正直的人的话,他们继承下来的偏见可能软化或者消融。实际上,在地球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很难想象极端主义者的孙子们会置身于他们严格限制的精神世界里。
极端主义是由其单向的排外主义确定的。但是今天,讲究精神生活的人把曾经是宗教传统之间的高墙看作多孔的,能渗透的,相互之间可以自由借鉴。犹太教堂和基督教堂在服务中结合了亚洲宗教中打坐的做法。现在,人们不是忠诚于单一的宗教派别,而是组合众多不同来源的“全部内容”元素。他们可能去教堂做弥撒、上瑜伽课、床头柜上放着佛教徒的书。宗教神职人员往往谴责这种“自助餐”式的宗教,但宗教历史的潮流正在朝着与他们希望的方向相反的道路前进。
20世纪著名的天主教作家,好沉思的多玛斯•默顿(Thomas Merton)神父在曼谷一家佛教寺院中去世。马丁•路德•金把他的非暴力承诺归功于甘地,而甘地则说他是从耶稣和托尔斯泰那里学来的。达赖喇嘛已经撰写了虔敬的耶稣传记。因为这些虔诚的宗教人士对于其他信仰的欣赏从来不会削弱他们对自己宗教的忠诚。实际上,每个人都说这样做进一步巩固了自己的信仰。
人类宗教性的本质在发生对极端主义者思想不利的变化。当今最快速增长的精神群体的注意力不是集中在别人的权威上,而是集中在自己直接与神灵对话。许多人自称“相信精神但不是教徒”不管可能意味着什么,至少意味着他们仍然渴望和神灵的接触,虽然对传达上帝旨意的基本框架、教义和等级体系感到怀疑。
在基督教,增长最快速的教派是五旬节教会(Pentecostal/Charismatic wave),它迅速传播到世界各地,甚至到中国大陆。它的数量达到六亿,等于每四个基督徒就有一个属于这个教派。一个作家称他们是“大街神秘派”。年轻的犹太人对他们的哈西德派(Hasidic)和神秘的遗产越来越感兴趣。在穆斯林中,增长最快的是温和的但是狂喜的苏菲派(Sufi)而不是崇拜自杀式炸弹袭击派。所有这些运动是对年轻人有特别的吸引力,成为对极端主义的致命威胁。
当然,新精神信仰的泛滥也产生自己的问题。它们在思想上往往缺乏连贯性或者陷入以自我为中心的自恋主义,可能变得空洞和昙花一现。麦当娜(Madonna)和其他好莱坞明星现在进入古代犹太人神秘传统的“卡巴拉”(Kabala)。这些信仰能够变得高度个人性,缺乏任何社会正义的成分。有时候显得神秘和势利,无法让穷人和被剥夺权利者从中获得慰藉。而耶稣、佛陀、犹太先知则是主要关心这些人的。
但是宗教的构造学变化正在进行中,极端主义时代已经在终结。人类信仰历史上崭新的充满希望的一章正在开启。其凌乱不堪常常让我想起基督教最早时期的热情洋溢。随着时间的过去,它会变得越来越成熟。未来的历史学家在回顾20世纪时会认为它是“极端主义”曾经来打扰的一个时期,但只短期地打扰人类探索生活方式的漫长历程。人们在面对神秘时仍然要设想马丁•路德•金所说的“充满爱的社区”。
译自:“Why fundamentalism will fail”by Harvey Cox

作者简介:哈维•考克斯(Harvey Cox)哈佛大学神学院教授,著有《信仰的未来》(The Future of Faith (HarperOne))。
http://www.boston.com/bostonglobe/ideas/articles/2009/11/08/why_fundamentalism_will_fail/?page=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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