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女人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大概是七年之痒吧,美国大兵终于要从伊拉克撤军了。在底格里斯河和幼发拉底河之间的广阔大漠上,他们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石油,以及甘愿为了向其争宠而互相争斗的人民。然而,当初出兵时最直接也是最容易让老实人动摇的借口——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却再也无人提起了。
我承认,最初我也是那个老实人之一。一个国家、民族乃至个人,只要他(她)敢于堂堂正正地表达自己的自尊和独立,我总是要从内心赞叹一下的。但在那时心里也不免嘀咕:或许萨达姆真的是一个 暴 君?或许伊拉克真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 鲁迅 先生所深恶痛绝的骑墙态度。可悲地出现在了我的身上。
现实总是最好的老师。很快,萨达姆政权灰飞烟灭,自己身陷囹圄,不久,“很巧合的情况下”,由于绞架过高,下坠过程太长,萨达姆在绞刑中被活活拔掉了脑袋。
此时,我不由经常想起之前所曾遇到过的一些流言。其中最令我感兴趣的是关于女人的。毫不例外,诋毁一个政治人物为 暴 君、独裁者时,生活糜烂是必用的一招。在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书本上我读到过这样的“真相”:伊拉克的妇女都是萨达姆的囊中物,他想要谁就要谁。然而,这个真相未免有些老套,作为一个“传奇”,明显缺乏故事性,于是又补上了一条:但是萨达姆是个有怪癖的人,所以他只喜欢25——30岁的少妇。个性不鲜明的角色是难以被人记住的,而这个“少妇”则绝对是点睛之笔,一个残暴、怪诞、荒淫的独裁者的形象顿时跃然纸上。那时,我有些相信了。然而很遗憾,美军入境后,上穷碧落下黄泉,拼命要找的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没有人去提什么后宫佳丽,我们所听到的是,萨达姆及两个儿子先后死在了美国人手里。
在回忆里再深挖一下,这样的例子也还很多。例如同样是书本上看来的,利比亚领导人卡扎菲喜欢带着帐篷全国巡游,顺便游幸各地女子,因为他对全国女子都拥有初夜权。又比如,朝鲜领导人金正日同样难逃这种命运,多少个论坛上,人们信誓旦旦地传播着这样的“内幕真相”——金正日曾在钓鱼台国宾馆抱着漂亮小蜜睡过了头,搞得随行的将军焦头烂额,却又不赶紧去叫他。理由?怕枪毙!或许是惧怕有人质问:“既然朝鲜那么封闭,这些真相你从何而知?”,这个流言很聪明地将地点设定在了中国——我上面有人,钓鱼台里有内线,有“知情人士”,你管得着吗?然而,即便是去看我们的主流媒体吧,也就能知道这些流言是多么的荒唐可笑。朝鲜据说有一个人叫金正银(此前一直译为金正云,不知为何又改了),据说他现在已是劳动党的三号人物了,据说他前几天跟着自己的父亲金正日参观了祖父金日成流亡中国时所就读的私塾。然而,在电视画面上,我们看到了金正日、看到了张成泽,看到了一大堆官员,唯独没有见到一个传说中的27岁的小伙子。于是,这个目前暂时叫做金正银的年轻人仍然只有一张稚嫩的学生照——据说是留学瑞士时拍下的。
流言过后,是不会返回来承担释疑的责任的。但几年以后,我读到了一本描写沙俄时期地主的小说,后来又恰巧看到了一部名叫《勇敢的心》的电影,才渐渐明白:所谓的初夜权说法,原来是有原型的。再联想到苏东坡和佛印“我看你是个大粪”的故事,终于明白,有些人总会把敌人照着自己的心灵去刻画,敌人的画像有多丑恶,他本人的灵魂就有多肮脏。一个人天天意淫妃嫔成群、恣意淫乐,然而在众人面前又要板起一副面孔,只好把这盆污水兜头向敌人泼去。这样,既丑化了敌人,让自己可以飘在道德云端,又发泄了自己的无名邪火,不亦快哉?!
这一伎俩既已识破,我便渐渐不再将“女人”和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划上等号。曾看到有个无耻之徒宣称,毛主席建国后因为性欲过度,和所有高干妻女均有染,所以要搞文革除掉他们,我当时拍手称快,庆幸自己又了解了一层新知识——不是关于毛主席的,而是关于他们自己的灵魂。有灵魂肮脏如此,假使有人打着上帝的旗号恐吓我死后要下地狱,我也是再不能相信了。这个故事太过“传奇”,太过匪夷所思,大概搞得自己的同仁也觉得不好意思,因此这个传奇倒没有大规模传播。但是,擦边球还是有的。毛主席有一张坐在沙发上的照片,拉着旁边站立的刘青松的手。好事之徒又出来了:这不是“扒灰”吗?扒灰还要当众拍照留念,这也真是奇事一桩了。我从主席那淡定的眼光中看出的却是真性情和大蔑视。因为真,所以对身后的肮脏揣测无所畏惧。
回到中国历史中,抓住女人问题抹黑敌人的伎俩远远悠长。最出名的当属隋炀帝杨广,在西门庆这个人物没有出现之前,他在野史中简直就是等同于生殖器。为何如此说?传言,曾有妖道进贡一种木制器械,可以自动摇摆——大概就是周星驰某部影片里的创作原型吧。隋炀帝“以处子试之”,十分满意,从此日夜不停,宁可口服春药,透支身体,也不肯稍歇片刻。还是传言,隋炀帝把全国的处女都征到了宫中,每次都只临幸处子。此外,他连父亲、兄长的女人也不肯放过,所谓的奸母淫嫂,也是出在他身上。其它各种骇人听闻、闻所未闻的手段还有很多,要而言之,隋炀帝每天的生活就是性交、性交再性交——直到精尽人亡,与一个会直立行走的生殖器有何区别?然而即便是从唐人编纂的隋史来看,隋炀帝也是一个很忙碌、文韬武略很有本事的人。他率兵渡江灭陈,统一全国,即位后数次剿灭叛兵,击退过突厥进犯。 王昭 君出塞、文成公主入藏,千古传颂,事实上,隋炀帝也曾挑选宗室公主嫁给突厥可汗,这一点却无人提起。建运河、征高丽、迁都洛阳,一系列劳民伤财的举措固然惹起民怨沸腾,但绝非单纯的个人享乐,大运河更是势在必行,利国利民。“尽道隋亡为此河,至今千里赖通波。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较多”,这样的诗句少之又少,更多的人却乐衷于把见不得人的肮脏心理推到他身上,把他打扮成一个小丑,慢慢欣赏着肮脏和龌龊——这是意淫的升级,可以叫做眼淫。
现实中总还会有这样的人,他要去创造这种丑恶,装作无心地似的把这盆污水泼在某个政治人物身上。这个人物可以是萨达姆、可以是卡扎菲,可以是金正日、毛主席,只要对立还继续存在,只要某一方还愿意为这种帮闲文人支付一点“稿费”。然而,这种污水画像却似乎让许多不幸的人得到了慰藉,以为自己固然很卑贱很无趣,但却有人会讲着一些政治笑话,谈笑着把曾经高大的人们描绘地和自己一样矮小,哈哈一笑中,生活的无趣似乎也被赶走了一些。于是,有人就相信了,流言也就有了市场。而无论是帮闲文人,还是听完后哈哈一笑然后接着去传播的闲人,都只会产生在那个被压迫的国度中。这正是它们的悲哀——本应该用独立自傲去迎接别人的压迫和藐视,然而内部却已经有人先行一步,发誓效忠对方了。“日军来了我逃跑,共军来了我投毒、国军来了我引路,美军来了我加入”,这样的国度,在混乱无序的夹缝中,一盆又一盆地对自己人泼着污水,毫不为奇。
污水掩盖了政治的真相,让很多没有话语权、消息渠道的人相信,世界上没有崇高,只有猥琐。污水混淆了是非,让人们以为隋炀帝亡国只是因为他好色荒淫。隋炀帝的功过自然可以讨论,然而像小丑一样戏耍,得到的只能是历史的虚无感。以这样的结论推出,“国学大师”蒋介石曾在日记里写道:“见艳女心动,记大过一次”,无怪乎,那么多的人念念不舍地想念自己的“蒋公”了。
我开头时说美军连女人也没有找到,其实有些冤枉美国人了。美国人——尤其是上层人物——何尝相信真地有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呢?更不要说屈屈几个女人了。有了石油,谁会在乎你有几个老婆、是不是独裁呢?看看伊拉克周围的那些“阿拉伯兄弟”国家,就会知道,真正的杀伤性武器其实是不肯卖给美国人的石油。在美国来说,如此低级而无趣味的造谣,自己亲自去做是有失身份的,自会有一群帮闲文人或明或暗地帮他们摇旗呐喊。他们呢,永远不必摘掉伪善而端庄的面孔——就像前几日的奥巴马撤军演说一样。
曾听过一个很无聊的谜语,三个大母猴比赛谁的X大,谜底:萨达姆·侯赛因。如今那个人已经死了,但是主角还会再换成别人,换成每一个弱小而不知斗争险恶的国度和他们的领导人,听众和传播者则会换成这些国度中善良而又麻木的人们。
征服前,征服者有很多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女人”污水是其中一例——而且多数时候不需要动用自己的军费;征服时,征服者说自己是在替天行道,寻找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征服后,征服者依然说自己是在替天行道,道就是民主和自由,至于女人这个流言,征服者会给你一个标准的绅士式耸肩:那不是我们传播的。
我很担心,如果伊拉克人继续争宠内斗,继续对作势欲走的美国大兵恋恋不舍,几十年后,真实的记忆将被从人民空虚的内心中赶出,取而代之的是一盆新的污水:其实萨达姆自己就是“咱们”要找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
我又很担心,伊拉克的今天,就是中国的明天、后天……。假如不去战斗,不去反抗,这一天真是指日可待了,焦国标之流为美军带路的梦想,在今生也就可以实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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