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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的粮价

火烧 2010-11-23 00:00:00 经济视点 1029
2010年粮价疯涨引发广泛关注,政府出台多项政策试图控制价格,包括限制收购、打击炒作、增加供给等措施,同时央行也通过上调存款准备金应对,显示出对粮食价格的高度重视与调控决心。

疯狂的粮价  

                                杨国英  

粮食价格这座“活火山”的休眠期显然已经结束,由其引发的粮食价格的疯狂,在两年内频繁喷发,自“2007—2008年”粮食价格的疯狂受到短暂抑制后,再于今年强势反弹,且势头更超以往。  

2010年物价的高速上涨,将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给人们留下记忆。虽然在本年度的下半年,为平息民众生活成本过高的怨言,政府出台了一系列旨在抑制、降低物价上升趋势的货币政策和产业政策,但全球性的货币宽松以及中国历年来的货币超发,必将使此种调控意愿大打折扣。  

在本轮的物价涨势中,粮食价格尤其引人注目,亦被列为一系列调控政策的第一关健点。本年度的粮食价格之所以引人关注,其一为粮食价格之于民生保障的紧密关联性,其二为本年度粮食价格上涨幅度(数倍于物价涨幅)堪称“疯狂”。据统计,本年度主粮价格普涨25%以上,而其中南方人依赖的稻米、北方人日常的小麦,价格涨幅更在35%以上。而就开放背景下的全球市场来说,本轮粮食价格的高企同样令人匪夷所思,涨幅远超国内,亦只有由原苏联引发的、致使全球粮食价格于“1973~1974年”翻番、史称“粮食大劫案”的1972年可供参照。  

正因为本轮粮食价格的疯狂,其上涨占到整体物价上涨比重的三分之一以上,故而被作为本轮调控的重中之重亦成为必然。仅本年度末的11月份,为了拉住粮食价格上涨的“牛鼻子”,先是4日国家粮食局意在减少粮食收购主体,避免抢粮现象发生,公布了六条整肃粮食收购市场的措施;稍后12日国家粮油交易中心为了打击粮食炒作,发布“关于修改《国家临时存储粮食(移库玉米)竞价销售交易细则》的通知”,明确竞购粮食不得转卖,储备粮食限期拍卖运出;17日由温家宝总理主持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特别强调了农产品价格的上涨对民生问题的影响,“关停违规建设的玉米深加工企业”被重点提出;19日国家粮食局再次下发通知,从下周起,加大食用植物油、大豆的市场供给,并要求所竞买食用植物油只能用小包装投放市场。再加上央行罕见地,在半个月两次上调存款准备金( 11月16日 和 11月29日 ),本年度对粮食价格的全面打压,在11月达到高潮,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在种种调控的组合拳之下,粮食价格势必在2010年末至下一年度的一定期限内,其涨幅小幅回调乃至下滑,但就其影响的时效性而言,能否产生相对较长远的效果,则令人疑惑——2年前的2007—2008年,其时针对物价、粮价上涨的种种调控历历在目,所采取的种种调控手段,亦与今天颇为相似,但其效果仅维持一年时间,即于2010年迎来更为疯狂的反弹。  

调控效用的相对弱化,是否在说明,支撑粮食价格的持续上涨,另有一股更为坚实的力量存在。而这股更为坚实的力量,可能就植根于“粮食生产赖以存在的土地、水等自然资源的稀缺”、“历年来,为支持工业化、城市化发展,对粮食价格的严重低估”、“全球性粮食危机的显现,所造成的更为严重的粮食本位主义”……  

而如果认识不到上述因素,是造成本轮粮食价格持续高涨的根本性原因,而仅仅将之归因于货币流动性过剩、自然灾难频发(俄罗斯的旱灾和我国南方的水灾)、投机资金的炒作等外在因素,则可能会让我们陷入“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站在今天粮食价格的高位之上,如果我们仍不能洞察粮食价格高涨的内因与外因,不能用更为长远的眼光——调整经济增长方式,减少对自然资源的过度索取;改变国民收入分配结构,增加农民群体的实际收入;理解基于全球化市场和国家安全双重背景下,粮食价格形成的逻辑。  

那么,在未来10年内,粮食价格极有可能重复过去10年房价的轨迹,今天看似疯狂的粮价,可能仅为明日更为疯狂的开始。  

(一)涨价的必然  

今年粮食价格急速拉升始于8月份初,其时俄罗斯因森林火灾致使粮食大幅减产,其总理普京立即( 8月5日 )宣布包括小麦、混合麦、大麦、黑麦和玉米等农产品在内的“禁运令”(禁止出口)。俄罗斯粮食“禁运令”的出台,国际市场瞬间作出剧烈反应,作为全球粮食价格风向标的美国芝加哥期货交易所,其9月份交割的软红冬小麦连续涨停,比6月份上涨80%。且受此拉动,国际稻米、玉米和大豆等主粮品种的价格均迎来一轮疯狂涨势。受国际市场联动影响,我国在继上半年因南方水灾引发稻米价格高位后,迎来几乎所有主粮品种的迅速拉升,直至11月份接二连三的调控举措的出台,才让这股疯狂的涨势受到抑制。  

据此,本轮粮食价格高位运行的原因,似乎有了定论——供求关系使然,再佐以全球性量化宽松的货币政策,则使此种解说更趋完美——受粮食减产影响的供求失衡是基本面,而资本的流动性过剩则是放大镜。  

此种解读固然合乎情理,但如果结合更深层次的体制性因素,我们就会发现,上述解读仅是引发本轮粮食价格疯狂的导火索,而支撑粮价上涨并可能致使未来10年粮价持续喷发的,则是由自然资源瓶颈、粮食生产投入产出、粮食(之于国家)本位主义等组合力量构筑的活火山。亦即是说,只要此活火山得不到根治,其底层所含的高温、高压得不到合理分流,则粮价疯狂之“岩浆”随时可能喷发,而天气、投机等仅是作为不同时段的地壳脉冲而已。  

土地、水等自然资源之于我国粮食生产的严峻,在上一章第一节中已有详述,而“粮食本位主义”亦将在本章第四节细述,故在此均不作过多敖言。下面,我们重点分析粮食生产的投入产出,阐述其与粮食价格高涨并可能引发未来10年持续上升趋势的必然性。  

以南方人、北方人分别赖以为主食的大米和面粉的作物栽培为例,在我的家乡江苏泰州市里下河地区,2010年11月10日的粳稻收购价为2760元/吨,以540公斤/亩的平均产量计算,粳稻的每亩收入约为1490元;投入大概在820元左右(以自营地算,不计土地成本和流转租金),其中:种子费80元,化肥费150元,农药费预计50元,农机作业费180元,人工成本330元,其他30元。这样算来,当地2010年度每亩粳稻的收益约为670元。再添加上半年的一季小麦,收成以500公斤算,去除各种成本,收益大概在500元左右。在此基础上,再计入当地2010年“水稻种植每亩20元的粮食直补,农资综合补贴每亩补贴69元,水稻15元/亩、小麦10元/亩的良种补贴”的粮食补贴政策。如此,当地以“小麦—中晚稻”为耕作方式的一亩地全年收益不超过1350元。  

请记住!这1350元/亩耕地全年收益的取得,是建立在 “当地全年无灾之天时、当地有鱼米之乡称谓之地利、有史以来仅有的无税费(有补贴)之人和、数十年难得之高粮价之市场”的基础之上的。但即此殊为难得的“谷贵富农”的好年景,其一年两季耕作的每亩耕地收益亦不足当地两个月的最低工资之和(2010年,当地最低工资标准为790元/月),仅为当地乡镇企业熟练工人月工资(以2000元/月计)的70%左右,仅相当于当地一名普通瓦工10天(以130元/天计)左右的收入。  

据此,我们似可理解,为何在2004年以来的农业税费减免、农业补贴逐年加大的大好形势之下,农民之于粮食生产的积极性并未有根本提高的原因。如果说改变,也仅仅体现在耕地抛荒的比重有所降低而已。此种情况的出现,根源于粮食价格的持续偏低,虽然自2000年以来的10年,粮食价格平均上涨了近1倍。但同期,作为农业生产资源的钾肥上涨了2倍有余,种子价格则普涨近3倍;而其他大宗商品价格涨幅则更令粮食价格望尘莫及,在这10年内,原油价格上涨了8倍,黄金价格上涨逾7倍,铜价涨幅近4倍,而房价更是上涨了10倍左右。  

粮食价格之于农业生产资料、之于其他大宗商品价格的严重倒挂,是造成农民无心于土地,粮食增产无明显之效果的根本原因。与改革开放第二个10年(1989—1998年)相比,在第三个10年间(1999—2008年),我国粮食生产总量虽然有些微增长,但就人均粮食占有量而言,则不增反降——1989—1998年10年间,我国粮食人均占有量超390公斤的年份有4个(分别为1990年、1996年、1997年和1998年),而在1999—2008年,我国粮食人均占有量超390公斤的年份仅有2个(1999年和2008年)。而由1996年创下的412公斤的人均粮食占有量,至今仍未能突破。而此“不增反降”局面的出现,直接导致了我国由粮食出口大国向进口大国的转变,近年来,我国农产品(以粮食为主)进出口逆差更呈历年加大之势——2009年,我国农产品进出口总额为913亿美元,其中贸易逆差为129亿美元,连续6年呈逆差走势。而即将走完的2010年,我国更有望创下粮食进出口贸易逆差的历史新高。  

其实,本轮粮食价格的上涨是一种必然,在抛开种种外因的触发之外,其实更多的是对粮食价格长期严重低估的补涨。而如果我们此番对之调控过猛,则极可能在解近忧的同时,再度磋伤农民本已受伤的积极性,给未来粮食安全埋下远患,更为未来粮食价格的强烈反弹创下条件。  

由此,我们可以认定,只要“粮食价格每上涨1个百分点,农业资料上涨2个百分点,能源矿产平均上涨4个百分点”的局面得不到改观,只要制约粮食生产的种种体制性因素得不到根本改变,那么,粮食价格必然会疯狂,且这种疯狂会在未来持续10年之久。  

(二)利益的倒挂  

2010年对广大农民来说,显然是一个格外值得庆贺的一年——年初,他们迎来了历年之最的8000多亿元支农资金;年末,盘点全年虽未“多收三、五斗”,但高涨的粮食却实实在在为他们的每亩耕地“多赚了三、五百”。  

但此种之于农民的大幅增收显然不能持续,一方面系列调控政策瞬间加大了力度,今年末至下一年度的一定期限内,粮食价格的小幅回落已成定势;另一方面以钾肥为龙头的农业生产资料的涨幅后来居上,与上半年相比,平均上涨近40% 。  

粮食价格居高回落,生产成本追涨上升,寄望于粮价以持续增收已然不易,另图于蔬菜水果等其他农作物亦为困难——虽然,“蒜你狠”、“姜你军”、“苹什么”等网络热词已入人心,但其同样难以经受政策调控和农资价格追涨的压力。  

事实上,不仅持续增收之于农民难以持续,就广大农民倍感幸运的2010年来说,城乡收入剪刀差反而可能不减反增。据国家统计局预测,2010年城乡居民收入差距更将扩大至3.35:1,超过2009年3.33:1两个百分点。  

这显然令人吊诡!一方面农产品(含粮食)价格高涨,给农民所带来的增收效应明显;另一方面,城乡收入差距并未因此缩小,反而扩大。此种颇为难解之境况的出现,是否意味着——在全面通胀背景下,农产品价格上涨并未有统计局所言的“占CPI涨幅的1/3强权重”;亦或在货币超发的大环境下,农产品价格上涨所带来的货币收益,与其实际购买力相比,本身就饱含“水份”。  

实际上,我国农业产业链利益分配的现实,亦是“谷贵不富农”的原因之一——“一流建通道,二流做加工,三流忙生产”,早已是我国农业整体产业链的真实图景。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农民在农业产业链组成中的弱势。虽然,“贸易—加工—生产”利益分配的主次顺序,各国皆然。但“7:2:1”的分配权重,却昭示着生产环节在我国农业产业链中的严重弱化。  

    除此之外,“谷贵不富民”现象的显现,更与我国部分大宗农产品定价权的旁落有关——2007年以来,我国农产品价格上涨,有一半来自于外部输入型上涨。亦是说,我国农产品价格的上涨,体现在生产环节上的收益,有一半为国际超大型农业集团所收获,典型的“墙内开花墙外香”。细心的话,我们不难发现,近年来,我国诸如大豆、生猪等大宗农产品对国外的依赖日益增强。以大豆为例,2009年我国进口大豆4255万吨,同期国产大豆产量仅为1600万吨左右,美国孟山都公司的转基因大豆在我国可谓“攻城略地”。对于生猪而言,虽然我国猪肉进出口差额可以忽略不计,但我国生猪供应的60%为外三元,而外三元商品猪的种源均来自美国、英国、法国及丹麦等。  

我们当然期盼农产品的高幅上涨,能够如刀刃之两面,有“塞翁失马”之效——在拉高CPI给宏观调控防通胀带来压力的同时,为广大农民的“增收”带来福音,为更多资本进入“农业这个朝阳产业”提供论证。  

但事实并非如此,农产品的大幅涨价,并未能给农产品的生产者(农民)带来相应的收益,亦未能缓解农业发展现状的日趋严重。事实上,如果我们跳出事物因果的点线思维,在一个相对长远的时间里,来考量“农产品价格上涨与农民增收”的关系,你就会发现,事情远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简单——“农产品涨价”与“农民增收”两者并不够成直接的因果关系,或者说两者之间的相互作用力并不明显。在农产品高幅上涨的2006-2010年这五年,我国农产品价格累计涨幅30%左右,但同期,我国城乡收入差距,却由2006年3.28:1上升到2009年的3.33:1,2010年差距更将扩大至3.35:1。  

当然,此种“利益倒挂”现象的产生,我们完全可以解释为:改革开放32年来,国家财政对于城市大规模基础建设以及城市居民福利的更多倾斜;以及近10年来,大规模城市化运动给城市居民资产(机会)所带来的增值效应。而与城市居民相比,农民在这两个过程中所获甚微。  

如何打破“谷贵不富农”的利益怪圈?这需要我们从务实的微观角度着手,加大对“农超对接”的支持力度,减少流通环节溢价,增加农业生产环节的收益;亦需要推动“产学研”农业项目的深度合作,在全球范围内,加强我们在农业生物种源开发的话语权;更需要我们加大金融创新,优化金融在农业生产环节的资金融通、资源整合和价值增值的功能。  

除此之外,我们更需要改变既往之经济发展模式,从发展理念上给予农民更多公平之地位,且在适当程度上加大其政策性倾斜——这种倾斜,不但与以往支农政策作纵向比,更要与城市居民的既得利益和现行政策作横向比。  

(三)调控之劫  

城乡之间、居民与农民之间总似有一种天然不可调和的矛盾存在,这从明清现代商业萌芽有所谓现代城市起即已存在,新中国成立以来亦是如此。此种观感,并非全无实据。以粮食价格上涨为例,其于居民来说是生活成本的增加,其于农民来说却是收入的提高;再以概念更为宽泛的整体社会发展而论,经济发展似乎必以农民利益受损为支撑,而社会稳定则又以反哺三农(农民占低收入群体的绝大多数)为基础。  

事实上,对于从百余年积贫积弱历史中走出的新中国而言,在其发展初期,通过对农产品相对价格的相对低估、对农村利益向城市的输送,以便在尽短期限内,集中力量实现工业、科技和国防的跨越发展,实并无可非之处。且在这个过程中,通过对城市化扩容的实现,给更为农民提供就业转移的通道,分流我国明显过剩的务农人口,亦是适合我国国情的必然选择。  

纵观世界,“农业反哺工业,农村支持城市”的发展模式和发展过程,不仅之于我国,之于从传统农业国向现代工业国转变的任何一国而言,在其发展初期几乎均是如此——18世纪60年代的欧洲工业革命, 19世纪初美国现代工业的快速推进,19世纪的日本明治维新,20世纪60年代亚洲四小龙经济的腾飞……  

理解这一点,我们就不至于在讨论调控之于粮食价格、之于国民收入分配等问题上,陷入种种情绪化纷争之中。而新中国成立以来的调控,亦是遵循此种逻辑展开的。以改革开放至今的七次重大调控为例,无论是1984—1985年、1988—1989、1993—1994、2005年、2007—2008年、2010年六次反通胀,还是1998—2002年一次反通缩;无论其措施是货币政策、财政政策,还是两者并举;在给整体经济发展带来缓冲、持续的同时,均加大了工农产品价格的差距。而在这种过程中,城乡收入差距在经过去1989拉高短暂回调后,基本呈持续扩大趋势。  

但在我们在肯定调控“反通胀、反通缩”之于经济健康发展作用时,必须正确认识到——“农业反哺工业,农村支持城市”,应是满足经济发展的“阶段性手段”,而非“长期性目的”。  

但实际上,新中国成立以来,这种经济发展的“阶段性手段”,却逐渐上升成一种“理念”而存在。这种“手段和目的”哲学式的混淆,即使在改革开放32后,在整体经济水平获得大规模跃升时,依然如此。虽然在十七大提出“科学发展观”后,中央一改既往的政策导向,“工业反哺农业,城市支持农村”被普遍提出,且自2004年起全国范围内实施了农业税费减免、并在其后逐年大幅增加了支农资金,但桎梏于地方本位主义及GDP政绩观的惯性,其结果却收益甚微——各地通过“新圈地运动”(对农民宅基地、耕地的低价占有后,再高价改变其用途),对农村金融单向支取的加大等等,不但没有改变城乡二元结构性难题,城乡收入差距反而有逐年加大之趋势。  

这种“手段和目的”的混淆,在本轮粮食价格调控潮中,亦可见端倪:11月20日,由国务院办公厅发布的《国务院关于稳定消费价格总水平保障群众基本生活的通知》中深切感受。在全部16项调控措施中,有10项与农产品(粮食)价格直接相关。而其中第10项“规范农产品经营和深加工秩序”和第11项“加强农产品期货和电子交易市场监管”,虽本着“规范”和“监管”之精神,但实质却有强制之嫌疑——第10项暗含减少收购主体、淡化市场竞争之意;第11项则明示为打击游资炒作,将通过调整期货(远期)交易的保证金、涨跌停比例等手段,直接干预农产品(粮食)的价格(其实,在全球主粮品种之间、期货交易所之间联动性极强的今天,“炒作”粮食市场起码需要千亿美元以上的能量,游资根本无力为之,故此“炒作”之名实难成立)。  

“逢物价高涨先拿粮价说事,遇发展之困必让农民让利”,这已成为历次调控的惯性思维(虽高层原意并非如此,但地方落实结果往往如是)。但是,在我们打压粮食价格以解民生之困时,可曾想到,我国低收入群体的绝大多数是由农民所组成。  

从这个角度看,对粮食价格过分调控,非但难以起到解民生之难的效果,反而更易拉大本已悬殊的贫富差距。  

(四)粮价的逻辑  

粮食从来都不是单纯作为商品而存在的。就人类早期商品贸易形态的萌芽阶段而言,被充当早期“货币”职能的往往是粮食,可见“黄金中的黄金”并非虚言;就其与空气、水等同为人类赖以延续的最基本条件而言,是个体生存权的最低保障,故而粮食具有“人权”之释义;而就其如不能保证一国国民的基本需求时,往往就意味着政权的独立自主受到挑战,继而引发政权的动荡、更迭,以此而论,粮食往往又与“政权”密切关联。  

由此观之,粮食价格的生成,并非简单的供求法则就能解决。当其与“人权”(生存权)挂钩时,粮食往往寓意其无价。小时读一西方寓言,印象颇深:大灾之年,一富人携黄金避灾,一穷人带粮食逃命,最终,富人无粮充饥而死,穷人有粮裹腹而生,且最后拿走了富人的黄金。  

粮食之无价,其实并非仅存于西方寓言之中,在我国历史中亦已留存。著名历史学家黄仁宇对明史的研究资料显示:早在1640年代,苏州地区每斤大米的价格升到了100个铜钱,在大批人饿死的同时,许多豪宅低价出售也无人问津。  

而当粮食危机出现时,不仅一般意义的粮食价格完全失衡,且会对一国政权产生冲击和动荡。以2008年为例,该年粮荒普遍存在,全球粮食价格持续高涨,全球各国由此引发了一系列的政治动荡:菲律宾大米的发放要在军警的监控下才能进行,每人每天限购3公斤;孟加拉国大约1000名纺织工人在首都达卡集会,抗议米价上涨,要求增加工资;印度东部城市加尔各答举行大罢工以抗议食物价格上涨;美洲地区最穷的国家海地,其首相更因无法收拾粮食危机的残局,而黯然下台。  

粮食之于一国政权的紧密关联,于粮食匮乏之国而言为求自保,于粮食丰产之国而言则可谓图霸。实际上,自1960年代起,粮食就成为美国维持其经济霸权的关键手段,由其主导的伊拉克战争,本身就隐含着“粮食换石油”(虽以拯救伊民众生存所需为说辞)的战略图谋。  

而以“自由市场”为名,先低价进入、再高价控制,亦是美国的拿手好戏。以粮食危机最为严重的海地为例,20多年前,该国粮食自给率尚能达到95%,但此格局在1995年向美国开放粮食市场后,发生急速改变——其时,美国以海地粮食价格的一半,向其大量出口粮食,“低价粮”攻略使海地农民纷纷放弃粮食种植,选择进城打工。但好梦不长久,全球粮食市场稍有波动,美国就大幅提高粮食价格,而海地每年所需粮食的3/4来自美国,致使其常常饿脬遍野,政权更迭更是频繁。而此霸权之术,在我国1000多年前的《战国策》里亦有记述:春秋时期,鲁国和梁国的老百姓平常织绨(绨是一种丝线做“经”,棉线做“纬”的纺织品),齐王命令臣民须穿绨制的衣服,本国只准种粮食,不准种桑树。齐国由此对丝的需求日增,越价格高速上涨,邻近之鲁国、梁国见有利可图,均不思粮食生产,改种桑树。几年后,齐王更改命令,只准臣民穿布衣,且实行本国粮食禁运。结果,鲁、梁等国因为饥荒内乱,不战而亡,不得不归顺齐国。  

对粮食价格的理解,必须基于“自由市场”和“国家安全”双重背景进行思考。当全球粮食生产远超全球人口需求时(或个别国家少量短缺),其遵循的是“自由市场”之逻辑,其价格往往很低廉;而当全球粮食生产不能(或基本)满足全球人口需求时,供需失衡(有时是人为制造),其遵循的是“国家安全”之逻辑——或以本国安全为由,严禁粮食出口;或欺别国缺粮,售以高价(甚至捆绑附加协议,致其主权受侵)。  

         本文为作者新书《2020年,我们吃什么?——粮食危机会在中国发生吗?》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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