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凯:种花除草记
种花除草记
李定凯
(2011.8.2)
我的一位好友住在京郊的一处深山里,那儿山青水秀,树木葱茏,是个天然大氧吧,与市区大不相同。他在那儿住着,出则目览远山近岭,蓝天白云,入则耳听山涧中的淙淙流水,屋子周围的鸟唱虫鸣,吃农家饭,喝山泉水,还与尚未失掉纯朴的农民们为邻,悠闲而快乐。
美中不足的是,朋友的住房前面有一块六十平方米左右的山荒地,我去年夏天造访他的时候,只见地里布满了石块,杂草丛生,有点煞风景。我向朋友建议:“把这块地整成小花园,岂不更美?”他答道:“那敢情好,就是太费劲。”我自告奋勇:“明年我来助你一臂之力,权当修身养性之举。”我们就这样约定了。为了兑现诺言,去年秋天,我在城里采了各种花籽,准备来年进山种花。
今年清明节过后,我又进了山。我和朋友拿起镐、锹、耙,开始整那一小块荒地。对于我这个常与书、笔、电脑和专业实验台打交道,与“五七道路”相违了三十多年的人来说,这真不是一件轻松的活儿。我们一镐一镐、一锹一锹把地大略翻了一遍,把沙土里大一点的石头一块一块拣出来扔到地边,再往地里掺上从附近的养鸡场拉来的鸡粪,最后用耙耙平。就是这么点活儿,我们整整干了两天,伴以汗流满面和呼哧呼哧地喘气,终于把地初步整出个模样来。我们把带来的花籽分门别类种到地里,再浇一遍透水,我就心满意足地想象着在即将到来的夏天里欣赏五彩缤纷的花园了。
五一节以后,城里的公园已经百花争艳,这时我再次进山。只见我亲手种的地里长出了一片嫩绿,不禁满心喜欢:我的设想终于要变成现实了。待我走进地边仔细观看,长出的苗儿高矮不齐,苗的茎叶也形状各异,这些都是我所期望的花苗吗?按照常识,这里面肯定有野菜、野花和杂草,但是我们一时分不清。于是我对朋友说:“让它们再一起长长吧,到时候好分清哪些是野菜、野花和杂草,再来除掉它们不迟。你先不要动它们,我要亲自来体验。”
又过了半个月,快到五月底了,我惦着朋友的花园。当我踏进朋友家门的时候,他不无嘲讽地冲我笑着说,快去看看你的宝贝试验田去吧。当我又一次走到地边的时候,不禁吃了一惊!地里的野苋菜独占鳌头,马齿苋也不示弱,野草也积极跟进,它们长得又高又壮,这一小块地几乎成了它们的一统天下了!我种的花苗怎么不见踪影了?我赶紧走进地里,用手扒开野苋菜,只见在密密的野苋菜丛里,埋没着不少柔弱的小苗。从外观看,其中一些的叶子似乎比较细腻、有光泽,少一些野性,我估摸着这些应该是花苗。因我是第一次在地里种花,而且不是一种花,没有经验,也就不敢断定那些小苗是不是都是花苗。我决定采取排除法,手拔铲挖,先把那些一眼就能识别的野苋菜、马齿菜和野草除去,保留下长得差不多高的小苗。当然,因为我心急,能辨别出来的野苋菜、马齿菜和野草也没有挨个儿除尽。
原来野苋菜等非花类的生命力极其旺盛。它们把根往土和碎石的深处扎,不仅只有主根,还分蘖出一些旁根,贪婪地吸取地里的水分和养分;它们还把头抬得高高的,抢先接收阳光的照射。这是一个小小的自由竞争的场所,它们只顾自己生长,全然不与花苗讲和谐。我除着那些野种:有的连根拔起,有的拦腰拔断;尽管我小心翼翼,还是难免脚下踩了花苗,手指殃及了与野苋菜等靠得很近的花苗。经过一番低身弯腰的劳作,我把地里大部分靠自由竞争疯长的野草们除去了。保留下来的小苗,因为缺少水分和营养而瘦弱,得不到阳光而泛黄。我对站在一旁观看的朋友借题发挥:“这块地里对立统一的矛盾体是香花和毒草。靠着自由竞争,毒草占了上风;毒草被我们一除,香花得到了解放。我们的劳动就是在做矛盾的转化工作。”
到了六月中旬,我进山去检视我的劳动成果,结果并不尽如我意。那些重获阳光、水分和肥料的好几种花苗长高了,有的还绽出了花蕾。可是新的一茬野草又长了出来;根还留在地里的野苋菜又发出了新枝,而且颇茁壮;上次留下的和花苗差不多高的野物们在竞争中还是获得了优势;还有一种野藤蔓,把它旁边长高了的花苗缠得死死的。为了把那一小块地改变成真正的花园,我不得不又一次下地除草。我尽量把野苋菜一类的根彻底铲除,不留后患。我决定耐心一点,把凭经验已能识别的非花类的小苗一一清除掉,不让它们坐地长大。经过这一番努力,那块地基本成了花苗的地盘。
有意思的是,在地的一角,我的朋友去年栽了两小排我叫不上名字的花,其花形象一种菊,花瓣平张,直径有五、六厘米,颜色红中带黄带紫。经过一年的生长蔓延,根系发达,今年春来自然占得先机,发芽重生,蓬蓬勃勃,长得又高又密,已经不给野草们出头的余地了。此时这一小片花已然枝繁叶茂,花蕾朵朵,竞相开放,引来蜂环蝶绕,煞是可爱。这也是一种竞争,香花占了优势,毒草自然处于劣势,正所谓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经过两个多月的种花除草实践,朋友屋前的荒地最终有了改观,可以勉强称作是一个小花园了。因为是头一次尝试,其中走了一些弯路,留下了一些遗憾。由于识别不清而给毒草留出了生长的时间和空间,延缓了花苗的生长,推迟了花期。因为除了一次毒草就以为大功告成,给解放出来的花苗的生长留下了隐患。在野苋菜长得最密集的地方,花苗压根就没有长起来,待到除去野苋菜,那片地方则成了空地。在除草的过程中又难免伤及了一些花苗。尽管如此,我的劳动付出仍然得到了回报,至少为明年建起一个真正的小花园打下了基础。
当北京城笼罩在闷热难耐的桑拿天气中时,我坐在朋友凉爽的屋子里一边喝着茶,一边和他聊着种花除草的乐趣。我似乎有所感悟,想起了毛主席在五十多年前用过的香花毒草的比喻。“任何时候,好同坏,善同恶,美同丑这样的对立,总会有的。香花同毒草也是这样。它们之间的关系都是对立的统一,对立的斗争。”“凡是错误的思想,凡是毒草,凡是牛鬼蛇神,都应该进行批判,决不能让它们自由泛滥。”毛主席是伟大的理想主义者,更是伟大的现实主义者。他从最平凡的自然现象和生活常识中,引申出解释纷繁复杂的社会现象的哲学思考,提出解决纷繁复杂的社会问题的办法。他比那些自视高明的政治庸人们不知道要高明多少倍。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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