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也凡是，败也凡是

成也凡是，败也凡是

关于中国30多年改革开放取得的成就，国内外的评论如汗牛充栋，这里就不列举了，但系统论述其中错误和败笔的，还没有见到。大凡当政者，对自己造成的失误是缺乏拨乱反正勇气的。譬如当年王明、博古、李立三的错误，要等毛泽东处于领导地位时去认识和纠正；毛泽东的错误，要等他逝世后由邓小平成为“核心”时去认识和纠正。这些，都反映在中共在民主革命和改革开放后的两个“历史问题”的决议中。这不奇怪，因为任何领导集团都是由人组成的，而只要是人，都带有某种局限性，都会有一定程度的“护短”现象；只不过中共有自我批评精神，护短不那么严重而已。中共领导集团自己认识自己的问题虽然不够彻底，但这一代纠正那一代的问题还是很坚决的。这是中共的一个很重要的长处。不像美国的共和党那样，小布什犯了那么多错误，给奥巴马交了一个烂摊子，但共和党决不会认错，搞个“若干历史问题的决议”。换成民主党也是一样。

话休絮烦，现在谈谈改革开放的败笔问题。由于本人十分懒，加上学识十分有限，因此无能力系统论述，只能感想式地点到一些问题，为有志于此者出个题目。而且我点到的问题也未必正确，只是抛砖。

首先，在指导思想上，犯了“逆向两个凡是”的错误。我们知道，为了推进改革开放，第二代认为，必须破除对毛泽东的两个凡是，即对毛泽东说错的话和做错的事情，不能毫不动摇地执行，而必须坚决纠正。但是，在破除两个凡是时，走了极端，变成了“凡是毛泽东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无论对错，都必须改变。也就是推翻毛泽东时代的一切。

譬如，毛泽东时代大兴水利，修建了数万个农村水利工程。改革开放后就不搞农村水利建设，原有的农村中小型水利工程，任其破败，连维修也不搞，有的成为水害。这大约就是因为，这些是毛泽东做过的事情，决不能搞。

又如，毛泽东提出要把医疗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反对“城市老爷卫生部”，实行了农村合作医疗制度。这些工作得到当时的世卫组织的称赞，许多国家派团来中国学习。但因为这是毛泽东做过的事情，因此必须推翻，结果一夜之间一风吹掉了农村合作医疗制度，医疗卫生工作又变成了“城市老爷”。

再如，毛泽东反对“资产阶级法权”，主张社会公平，尽管这只是生产力低下情况下的低水平的公平，但总比不公平好。但由于这是毛泽东做过的事情，于是坚决推翻，搞了个先富实际上带不了后富，贫富差距、基尼系数由世界上最低进入世界上最高之列。

再如，毛泽东重视改造旧社会遗留下来的反动、腐朽的思想文化，重视提升人的思想和精神面貌，荡涤各种污泥浊水。但是，改革开放之后，这些反动腐朽的东西沉渣泛起，黄赌毒黑重又欣欣向荣起来。重庆市只是打击了一下就遭到某些人的反对。

总之，类似事例不须多举，俯拾皆是，大家都清楚。

其次，在经济改革模式的选择上，犯了对美国模式的“两个凡是”错误。即凡是美国说过的（理论），凡是美国做过的（实践），都必须说，必须做。

我们知道，即使是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模式，也不只是美国一家，还有欧洲的模式；即使是欧洲模式，也各不相同，西欧和北欧就有所不同，其中各有问题和长处。但是，我们的市场经济模式的选择，选的是美国模式，而美国模式是新自由主义模式，是完全自由化的经济，是最少社会公平的模式，而且还是高度金融化、泡沫化、骗子化、赌徒化的经济模式。两房次贷危机、雷曼兄弟公司破产、金融风暴、入不敷出的消费主义，以及近来的债务上限危机等，都让美国的这种模式成为全球笑柄。但是，正是这种不可持续的美国模式一度主宰了中国的经济改革。当然，我说的对美国模式的“两个凡是”没有那么彻底，否则面临金融风暴，连回头的可能性都没有了。但从倾向性来看，就是这样。这大概也不奇怪，因为美国最强大，因此可能认为最强大的就是最好的。也因为改革开放后留洋美国的最多，带回来的自然主要是美国的东西。

譬如，在农村经济改革中，无论具体情况如何，发展得好不好，都彻底否定了原有的农村集体经济，让小岗村这只猴子成了大王。嘴上说的是“摸着石头过河”，“大胆地试”，“有把握的就大胆地改”。但是用在农村经济改革上就不是这样了，而是一风吹掉了农村集体经济，数万人民公社、数十万生产大队，一下子只剩下有数的几个，例如华西村、南街村。全国典型小岗村呢？依旧是穷，依旧是自私和懒。那些人除了会按血手印外，什么也做不了，还得空降个干部帮助他们向上面要钱，帮助他们重新发展集体经济。累死了一个干部，再空降一个。不清楚这样的典型算个什么典型！其实，就连一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农村，也是有集体经济的，譬如以色列、日本等就有类似中国农村合作社的集体经济组织。中国对农村集体经济何必仇恨如此！

又如，在中小型国企改革中，虽然没有俄罗斯休克疗法做得那么绝，但也是够绝的了。结果就是贱卖国企，大量职工下岗失业，这些为中国工业化进程立下汗马功劳的工人阶级，成了真正的无产者；由国家最倚重的人群，落到最底层。同时，造就了一夜暴富者。如果真是摸着石头过河，本来可以不这样做的。譬如可以在国企实行全员股份制，即使有些工人下岗，他们在企业也有股份，这是对他们过去贡献的认可，也使他们不至于一无所有。

再如，在教育和医疗卫生改革中，搞什么“市场导向”改革。这是任何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也不敢做的，美国也不敢做。因为教育和医疗，究其本质来说，应该是社会公共事业，其主体应该官办。市场部分只是补充。这种改革的结果是人民群众看不起病，上不起学，大学的农村学生由改革开放前的占大头，减少为只占百分之二十左右。而医院和学校变得唯利是图，想方设法从病人和学生身上榨钱，而医生和教师本应是社会上最崇高的职业。

综上所述，总而言之，毛泽东他们那一代人，对中国的情况是非常了解的，他们也是当时社会上最聪明的人群的一部分，所犯错误既有主观因素的错误，也有探索中难以避免的错误，还有具体历史环境条件下不得已的做法，而最后一点是不能称之为错误的。譬如在西方全面封锁的情况下怎么开放？中国只能同一些第三世界国家做点小生意。何况如果不是毛泽东打下同美国、西方关系正常化的基础，后面的开放如何进行？但是，把毛泽东所做的一切，都当成错误的代名词和参照物，一切都反其道而行之，最终是会吃苦头的。当然，盲目地不加分析地学美国模式，对美国搞“两个凡是”照样会吃苦头。金融风暴发生后，曾被誉为中国仅有的五个经济学家之一的张五常也进行了反思，他说，不能盲目学外国，现在，只要按中国自己的路子制定的政策，他就比较放心。盲目否定毛泽东，盲目学习美国，造成的后果积重难返，尽管党的16大以来，拚命想纠正和扭转，但做起来很难。譬如房地产的乱象，政府下了多少道“金牌”，收效也有，但不很大。这是因为覆水难收，因为坐大了的资本是不肯束手就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