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外来居民
唐朝的外来居民
《撒马尔罕的金桃———唐朝的舶来品研究》(中译本《唐代的外来文明》)是美国汉学大家爱德华·谢弗研究唐代中外文化交流的专著。 《撒马尔罕的金桃》一书的英译本,副标题是“唐朝的舶来品研究”,是一本关于唐代外部世界舶来品的“博物志”研究。本书从动物、植物到药物、纺织品、颜料、工业用矿石、宝石、金属制品、世俗器物、宗教器物、书籍等等19个方面考证了外来文化对唐代中国的复杂,多方面的影响,揭示了他们逐步融入唐代中国的历程。
唐朝外国人
在唐朝统治的万花筒般的三个世纪中,几乎亚洲的每个国家都有人曾经进入过唐朝这片神奇的土地。这些人是怀着不同的目的到唐朝来的:他们中有些是出于猎奇,有些是心怀野心,有些是为了经商谋利,而有些则是由于迫不得已。但是在前来唐朝的外国人中,最主要的还是使臣、僧侣和商人这三类人。他们分别代表了当时亚洲各国在政治、宗教、商业方面对唐朝的浓厚兴趣。在前来唐朝的使臣中,最显贵的人物是波斯王伊嗣俟三世的儿子,萨珊朝后裔卑路斯—七世纪时,萨珊波斯是唐朝的一个弱小的保护国29。在外国使臣中,有许多使臣的地位并不像卑路斯那样高,但是他们也如同卑路斯一样,为了各自所代表的兴盛的,或者是衰落的王朝的利益,到唐朝来乞求恩惠。来到唐朝的僧侣中不仅有大批佛教僧徒,而且有许多信奉各种不同宗教的波斯僧侣,例如祆教徒—太宗贞观五年(631)唐朝在长安为祆教徒重建了祆寺;景教徒—他们也为在贞观十二年(638)建立了一所教堂而感到荣幸;摩尼教徒—武后延载元年(694)他们将摩尼教怪诞奇异的教义30带到了唐朝宫廷31。唐朝境内人文荟萃,奇货云集,突厥王子仔细揣摩着来自阿曼的珠宝商的神情举止;而日本的参拜者则以惊奇的目光凝视着粟特商队的商人。难怪他们会感到诧异,因为当时的确没有任何可以想象得到的东西能够与这些民族和职业联系起来。所有的旅游者都将他们本地的各种货物带到了唐朝—或是作为国王的礼物,或是作为销售的商品,或是仅仅作为他们自己随身携带的附属物品。反之,他们中有些人也在唐朝获得了荣耀—例如被唐朝任命为安南保护人的粟特商人就是如此32;而有些人则得到了财富—例如阿曼的犹太商人从唐朝带回了一个黑瓷瓶,瓶子上盖着金盖,里面放着“……一枚黄金制作的鱼,鱼的眼睛是用红宝石镶嵌成的,瓶子里还添加了质量最上乘的麝香。光是瓷瓶里盛放的东西的价值就达五万第纳尔”33。他们中也有些是为了寻求知识到唐朝来的,这些人的表现可能就要谦恭得多。他们的态度与年轻的吐蕃贵族是一样的—为了能够准确地翻译汉文经典著作,一些吐蕃贵族子弟被他们的父辈专门送到长安来学习汉语34。
商船与海路
7世纪,中国疆域最辽阔的唐朝将其帝国的统治从首都长安向北扩展到蒙古和朝鲜,向南扩展到越南,向西穿越中亚远达阿富汗和波斯。这些臣属国和被保护国都受到来自其征服者的信仰和文化方面的深刻影响。这是在朝鲜的一座庙宇的旗杆顶部发现的、具有与众不同的中国风格的青铜龙头,这证明了,唐朝的影响已远至朝鲜这样的国家,而这种影响的到达最初或许是通过海路达到的。
通往唐朝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商队走的陆路通道,另一条是船队航行的海上通道。定期往来于印度洋与中国海的大船,将急切的西方人载往灿烂的东方。在北部海域,特别是在七世纪六十年代新罗国消灭了百济国和高丽国之后,航海技能和海上贸易主要掌握在朝鲜人的手中。来自战胜国的使臣、僧人和商人,还有来自被征服国的难民,都大批地云集在了唐朝境内35式航道,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了七新罗国交恶时为止36。在八世纪新罗,被迫从长崎越过公海,向着淮河口或者长江口方向行进,就如,唐朝也为渤。自日本的船只航行的正世纪未期,即日本与有时甚至取道向更南部的杭州湾航行日本船只选择的这段航道是非常危险的,为了躲开这段航程,日—唐朝船。虽然新罗船只在这些水域占有主导地位,但是在文化上完全仰仗唐同唐朝政府在山东的登州为新罗使臣设置了客馆一样40北方水域占据了多数,而且他们也确实在唐朝境内形成了一个重要的侨民团体,他们生活在楚州和涟水这样的城镇里—这些城镇位于连且也象其它外国人一样,享有某种形式的治外法权41。朝鲜的船舶通常是在黄海北部沿岸航行,以山东半岛作为登陆的港口。这条航道也是从肥前出海的,来时,日本人为了躲避。但是到了九世纪时,事实已经证明本的参拜者和使臣们宁愿搭乘更安全的朝鲜船,经由山东到达淮河河口,或者甘愿冒险乘坐唐朝的船只不从扬州登陆,而是在更南部的浙江或者福建沿海靠岸朝的,东北地区的渤海国的商船也时常来往于北方的海域海国的使臣专门设立了客馆,为他们提供膳宿。总而言之,朝鲜人在接长江与黄河的大运河沿岸。他们不仅得到了唐朝的慷慨的保护。
但是我们应该看到,唐朝海外贸易的绝大部分都是通过南中国海和印度洋来进行的。经由南中国海的贸易决定于海洋季风的周期性转移。从广州出发前往海外的商船都是在东北季风到来之前,即在秋末或者是在冬季启航离开广州的42。东北季风也是使距离唐朝以西数千里之遥的,波斯湾大港的商船启航的季风,甚至在由唐朝启航的商船离开广州之前,从伊斯兰地区出发的商船就已经动身上路了:如果他们在九月或者十月离开巴士拉或者西拉夫的话,就可以及时驶出波斯湾,而顺风的冬季季风将带着他们跨越印度洋,此后就能赶上六月多风暴的西南季风,西南季风会带着他们从马来亚向北跨越南中国海,到达他们在中国南部的目的地。东、西方的共同规律是“冬季向南,夏季朝北”43。
从七世纪到九世纪期间,印度洋是一个安全而丰饶的海洋,各国的船舶都蜂拥而至,聚集在了这里。这时的阿拉伯海得到了伊斯兰政权的保护,尤其是阿拔斯朝的首都从大马士革迁移到位于波斯湾上部的巴士拉之后,更是极大地促进了东方贸易的繁荣44。巴士拉是一座阿拉伯城市,也是距离巴格达最近的港口,可是当时最大的船只还不能驶入巴士拉。另一个重要的港口是位于巴士拉以下,坐落在波斯湾头的,波斯古代港口伍布莱。在所有的港口城市中,最富庶的城市是位于海湾的波斯一边,处在设拉子下方的西拉夫城,西拉夫的繁荣完全要归功于东方贸易。直到977年被地震摧毁为止,西拉夫城一直在海湾贸易中占有主要的地位45。西拉夫城的主要居民是波斯人,但是也有一些阿拉伯潜水采珠人和来自美索不达米亚或者阿曼,将要乘船前往印度和唐朝的商业冒险家46。九世纪七十年代时,起来造反的非洲奴隶掠夺了巴士拉和伍布莱,使得海湾与远东地区的贸易大大衰退,而此后巴士拉的衰落,对于海湾与远东的贸易来说,就更是一个巨大的灾难47。
东汉明器高16、长54厘米 1954年广东省广州市先烈路出土这件陶船船首有碇,用于船只的停泊。船后有舵,舵杆通过舵室固定在尾部。它不同于近代的舵,还保留着由梢演变而来的迹象;但比梢短,比一般河船的舵则长些。舵是中国古代造船技术上的重要发明,这是现知最早的例子。陶船上塑有6个人物,分立各处作操作状。如按陶塑人物身高比例推算,真船可长达14—15米,载量约有“五百斛以上”。此外甲板上还布置有6组矛和盾,说明这是一艘有武装保护的内河航船的模型。
—因为波斯语是不同母语的人在海上商业贸易中相互间通用的一种混合语48,这就正如同粟特语是中亚陆路商业贸易中通用的混合语一样49。在驶出海湾进入印度洋的途中,商船会在阿曼的马斯喀特稍事停留,然后驶入印度洋;有时候他们可能也会铤而走险,前往海盗出没的信德沿海港口,或者是直接出发去马拉巴尔50,然后从马拉巴尔到达锡兰。锡兰也被称做“狮子国”或“红宝石岛”,商人们可以在锡兰购买到宝石51。从锡兰起,海路向东通往尼科巴群岛,在这些岛上,商人或许能够与独木舟中那些裸体的野蛮人交换椰子和龙涎香。然后,他们将在马来半岛靠岸登陆—据认为,登陆的具体地点是吉打州。此后,商船从马来半岛穿越马六甲海峡,前往黄金大陆(Suvarnabhmi)—传说中的东印度群岛。最后,他们将转而向北进发,在湿润的夏季季风的驱动下,驶向河内或者广州,甚至取道前往更北部的沿海港口,进行丝绸贸易52。
在唐代,中国沿海的各港口中挤满了远涉重洋,不远万里而来的航海商船,唐朝人对这些商船庞大的体积感到非常惊讶,他们将这些航海船舶称做“南海舶、“西域舶、“南蛮舶、“昆仑舶、“师子舶或者是“婆罗门舶”,在所有的称呼中,“波斯舶”是最常见的一种称呼53。但是,我们还无法断定,唐朝的商船是否也从事过前往西拉夫的漫长而危险的航行。中国的大型航海船的出现是在若干世纪之后,即在宋、元以及明三朝54。
在唐代,前往西方的唐朝行人大多都是搭乘外国的货船。当九、十世纪的阿拉伯作家谈到“停靠在波斯湾港口里的中国船”时,他们说的“中国船”,其实是指“从事与中国贸易的商船。这种说法与我们现在说的“Chinaclipper”55和“EastIndiaman”56所代表的含义是一样的;至于阿拉伯人和波斯人将
肉桂和檀香木称做“Chinese”57,则是因为他们是从距离中国不远的地方,或者就是从中国的船上得到这些货物的58。同样地,汉文古籍中出现的“波斯舶通常必定也是仅仅指“从事与波斯湾地区贸易的商船,这些船舶上使用的一般都是马来或者泰米尔船员59。
根据汉文史料记载,在唐代繁荣昌盛的海外贸易中,最大的商船是来自锡兰的师子舶。锡兰的商船长达二百英尺,可以装载六百人或七百人,许多船只还拖着救生艇,并且配置了信鸽60。独桅三角帆船是在波斯湾地区建造的,这种船形体较小,装备有三角帆,船身是葡萄牙轻快帆船的那种样式。独桅三角帆船是用原木板的边与边相接而做成的61,木板不是用钉子钉在一起,而是用椰子皮壳的纤维加以缝合,然后涂上鲸油,或者抹上一层象黑漆一样的,可以凝固的中国橄榄树脂,这样就可以防止船体漏水了。
唐朝境内的外来居民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那些聚集着许多外国人的唐朝的城市和乡镇,看看外国人在唐朝境内四处流动时所要经行的道路。首先我们从南方地区谈起。在唐朝以前,前来中国海的航海者一般都是以东京湾,即现代河内附近地区作为停泊的港口。但是当唐朝建立之后,阿拉伯和东印度群岛的商人就纷纷将他们的商船驶向广州,或者甚至停泊在更北部的沿海港口70。唐代的交州是唐朝建立在东京湾地区的保护领地的统治中心所在地,这里居住着嚼槟榔的安南人,龙编是交州的出海港71。七世纪时,随着广州的兴起,交州的对外贸易虽然有些衰落,但是通过交州进行的海外贸易却从来没有完全绝迹。相反在八世纪中叶以后,即在八世纪的最后几十年里,由于广州地区贪得无厌的官僚和中间代理商的敲榨勒索,外国商人宁愿在交州进行贸易,所以这时交州的对外贸易甚至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72。
现在让我们回过头来,看看那些聚集着许多外国人的唐朝的城市和乡镇,看看外国人在唐朝境内四处流动时所要经行的道路。首先我们从南方地区谈起。在唐朝以前,前来中国海的航海者一般都是以东京湾,即现代外来文明河内附近地区作为停泊的港口。但是当唐朝建立之后,阿拉伯和东印度群岛的商人就纷纷将他们的商船驶向广州,或者甚至停泊在更北部的沿海港口70。唐代的交州是唐朝建立在东京湾地区的保护领地的统治中心所在地,这里居住着嚼槟榔的安南人,龙编是交州的出海港71。七世纪时,随着广州的兴起,交州的对外贸易虽然有些衰落,但是通过交州进行的海外贸易却从来没有完全绝迹。相反在八世纪中叶以后,即在八世纪的最后几十年里,由于广州地区贪得无厌的官僚和中间代理商的敲榨勒索,外国商人宁愿在交州进行贸易,所以这时交州的对外贸易甚至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72。
但是,南方的所有的城市以及外国人聚居的所有的乡镇,没有一处比广州巨大的海港更加繁荣的地方。阿拉伯人将广州称做“Khanfu”,而印度人则将广州称做“China”73。当时的广州是位于热带荒原边缘的一个边疆城镇,热带荒原里栖息着凶猛残暴的野兽,在这里随时还会受到讨厌的疾病的折磨,但是绿意葱笼的荔枝树、柑橘树、香蕉树和榕树,又将这莽莽荒原点缀得分外秀美动人。在李唐皇室统治时期,虽然广州只有二十万人口,而且其中有很大一部分还是南蛮,但是这时的广州已经成了一座地地道道的汉族城市74。广州既是一座富庶的城市,也是一座非常容易毁损的城市,在广州城内大量密密层层的木屋周围,环绕着三层城墙75。广州的木屋曾反复遭到火灾的扫荡,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宪宗元和元年(806),这时一个聪明的广州都督命令广州人用瓦来装修屋顶76。在这座异彩纷陈但又不堪一击的城市前面的海湾里,停泊着许许多多外国的商船,“……有婆罗门、波斯、昆仑诸舶,不知其数;并载香药、珍宝,积载如山”77。那些皮肤黝黑的外国人在广州出售他们带来的,气味芬芳的热带木材和几乎近于神奇的药材,求购大捆的丝绸、成箱的瓷器和奴隶。他们从事的贸易活动使那些甘愿放弃北方的舒适生活,来到南方经商营利的商人发了大财,同时也使广州城和岭南道的统治者得以具有了超乎寻常的崇高地位,据记载,“(广州)都督执六纛,一纛一军,威严不异于天子”78。这段记载生动地表明了广州地方官员的特殊地位。
在广州的外来游客中,有许多人居住在城内专门为外国人划定的居住区内。根据唐朝的法令,外国人居住区设置在河的南岸,以便许许多多选定在广州逗留的,各种不同种族和国籍的商人从事贸易活动,或者是等待返回故乡的顺风。外国人由一位特别指定的长者管理,而且享有某种治外法权79。来自文明国家的公民(例如大食人、僧伽罗人等)与文化教养较低的商贾们(例如白蛮、赤蛮等)都居住在这里,而且他们之间的交往都很密切80。在这里,你还会发现信奉正统宗教的外国人与信仰异教的外国人之间的关系相处得也很融洽,例如印度的佛教僧侣与什叶派穆斯林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印度来的佛教徒居住在属于他们自己的寺院里,院子内的池塘中还点缀着芬芳的蓝睡莲81。而广州的穆斯林则是为了躲避呼罗珊的宗教迫害而来到远东的,他们在这里停留下来并建立了自己的清真寺82。简而言之,每当午时的鼓声敲响时,居住在广州的各种肤色的外国人以及来自唐朝境内各地的汉人,都被召唤到了大市场上,他们或在店邸中密谋策划,或在商船上讨价还价,进行紧张的贸易活动;而每当日落时分的鼓声敲响时,他们又都各自散去,返回自己的居住区。有时在晚间,他们偶而也到夜市去,操着异国腔调大声地讲价钱83。
当一位天竺的佛教徒,或是一名诃陵的使臣,抑或是一位林邑的商贾希望由广州前往北方游历,到传说的唐朝京城其他一些大城市去时,有两条穿越崇山峻岭,通向北方的道路可供选择。一条道路是由广州正北沿着浈水(现在称做北江)到达韶州,然后转向东北方向,翻越“梅岭”101,入赣江流域。从赣江流域就可以轻易地穿过现在的广西省,经由洪州—洪州当时住有许多波斯人102—进入长江流域,此后沿着长江可以直抵有名的商业城市扬州,或者是到达中国心脏地区的其他地方。翻越梅岭的这条道路的状况在当时可能无法满足唐朝初年贸易和交通大幅度增长的需要,为了促进海外贸易的繁荣,加速广州的发展,由宰相张九龄发起,修建了一条翻越梅岭的新的大道。这项伟大的工程完成于开元四年(716)103。张九龄本人就是一位同情中产阶级的,出生于南方的暴发户。另外一条道路虽然非常古老,但是却很少使用。这条道路从广州取道西北方向,溯桂江而上,通过现在广西省的东部地区,沿着桂江到达其源头所在地—即一片海拔低于一千英尺的高地。这块高地也是湘江的源头所在。从这里沿着湘江,可以到达湖南省的潭州(长沙),进入中国中部潮湿的低地地区。湘江的源头又称漓江,而漓江实际上是由一条古代运河与桂江的源头连接起来的。这条古代运河现在与唐代相比已经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所以现在流向北方的河流与流向南方的河流的源头都已经合而为一了。就小船而言,在唐代很可能能够从广州一直行驶到中国中部和北部的大水道中。甚至可以一路抵达唐朝的都城104。九世纪的诗人李群玉在他的两行诗中曾经提到这两条道路:
曾泊桂江深岸雨,亦于梅岭阻归程105。
总之,不管游人选择哪一条道路,他都能够在帆蓬、桨棹或者是风力的推动下,轻易地通过长江以南的众多大湖,从而到达其目的地。从八世纪后期起,他们甚至可以借助明轮的推动到达目的地106。一般来说,游人大多首先是前往繁华的扬州。
胡风
上面我们讲了唐朝接待那些带来奇珍异巧的异域人的方式。这些奇珍异巧就是唐朝的贵族阶层以及模仿贵族者梦寐以求的物品。唐朝人追求外来物品的风气渗透了唐朝社会的各个阶层和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在各式各样的家庭用具上,都出现了伊朗、印度以及突厥人的画像和装饰式样。虽然说只是在八世纪时才是胡服、胡食、胡乐特别流行的时期191,但实际上整个唐代都没有从崇尚外来物品的社会风气中解脱出来。当时有些人物对这种新的观念感到痛心疾首。例如诗人元稹就是其中之一,他在八世纪末年
写道:
自从胡骑起烟尘,毛毳腥满咸洛。
女为胡妇学胡妆,伎进胡音务胡乐192。
咸、洛是指长安(诗中用已经废弃的,长安的前身咸阳来代指长安城)和洛阳两座都城。在唐代,这两座城市是胡风极为盛行的地方。胡风的盛行波及到了语言文字领域,唐朝有些汉人是懂得突厥语的193。当时有一部供正经学者使用的突厥—汉语词典194 ,而且在唐朝的一些诗歌中,也表现出了突厥民歌对唐诗诗体的影响195。有许多虔诚的佛教徒还学习了梵文。但是对于其他一些外语,如高丽语、吐火罗语、吐蕃语以及林邑语等语种的学习是否也达到了这样的程度,我们还不清楚。
唐朝两京的风尚尤其注重效仿突厥和东伊朗人的服饰。在唐代,当男人及女人出行时,特别是在骑马的时候,都戴着“胡帽”。七世纪上半叶时,贵族妇女喜欢一种带着包头巾的外衣,这种将帽子与面纱连接在一起的衣饰当时称做“ ”。其实这是一种类似披风的衣服,它将面部和身体的大部分都遮盖了起来,这样既有助于傲慢的贵妇人隐匿身份,又能够避免粗人闲汉好奇的窥视196。但是到了七世纪中叶之后,端庄淑静的风气日渐衰退,而长面纱也在这时被“帷帽”取代了197。帷帽是一种带有垂布的宽边帽,这种帽子的垂布只是下垂到肩部,甚至可以将脸露出来。帷帽最初是用来在灰尘扑面的长途旅程中保护头部的,它是一种男女都可以戴的帽子。帷帽的流行,尤其是妇女戴帷帽,当时在社会上曾经引起了强烈的物议。咸亨二年 (671),唐朝发布了一道诏令,试图禁断那些“深失礼容”的女骑手,要她们在出行时体面地坐进带顶的马车。但是,对于这种诏令根本就无人理会。到了八世纪上半叶,妇女们头戴胡帽,甚至靓妆露面,穿着男人们骑马时用的衣服靴衫在街市上到处策马驰骋198。在服饰方面,中唐时期流行的还有另外一些外来风尚。如丈夫戴豹皮帽、妇女穿伊朗风格的窄袖紧身服,并配以百褶裙和一种绕着颈部披下来的长披巾,甚至连妇女的头发式样和化妆也流行“非汉族”的样式。而八世纪的宫女则时兴“回鹘髻”199。九世纪时,正当凉州(这里以易于向外来风尚妥协而知名)这样的城镇中的居民随意地选择外来服装和生活方式时,处在吐蕃统治下的敦煌人民却在保持祖国纯正风俗的精神鼓励下保留了汉装200。
追求突厥人生活习俗的热情,竟然使一些贵族能够忍受那种很不舒服的帐篷生活,他们甚至在城市里也搭起了帐篷。诗人白居易就曾经在自己的庭院里搭了两顶天蓝色的帐篷,他在毡帐中款待宾客,并且还不无得意地向他们解释帐篷如何能够对人提供保护,免受冬季寒风之苦201。在这些都市里的毡帐居住者当中,最著名的一位是伟大的唐太宗的儿子,不幸的皇太子李承乾。承乾太子在生活起居等所有方面都刻意模仿突厥人,他宁愿说突厥语而不说汉语,并且在皇宫的空地上搭造了一顶地地道道的突厥帐篷,而他本人则穿得像一位真正的突厥可汗,坐在帐篷前的狼头纛下,亲手将煮熟的羊肉用佩刀割成片大嚼大吃。伺候他的奴隶们也都是全身穿着突厥人的装束202。
尽管在当时模仿承乾太子的人肯定大有人在,但是具有这种粗野爱好的人的数目毕竟是很有限的。唐朝社会上更普遍流行的是从外国传来的食品,这些食品当时广泛地受到人们的喜爱。而在外来食品中,最流行的就是各种类型的小“胡饼”,其中特别是各式各样的带有芝麻籽的蒸饼和油煎饼,尤其备受人们的青睐203。虽然胡饼深受外来居民和唐朝本地人的欢迎,但是制作胡饼的技术是从西方传来的,所以制作和出售胡饼的通常都是西域人。在唐代颇为流行的一个故事中,曾经提到过这样一位胡饼商。有一个姓郑的年轻人在黎明前从他的情人的家里回来,这时他所在的里坊的大门还没有开,在等待开启里门的晨鼓声时,这位年轻人光顾了这样的一所胡饼店。据记载:
( 郑子)及里门,门扃未
发。门旁有胡人鬻饼之舍,
方张灯炽炉。郑子憩其廉
下,坐以候鼓204。
追求突厥人生活习俗的热情,竟然使一些贵族能够忍受那种很不舒服的帐篷生活,他们甚至在城市里也搭起了帐篷。诗人白居易就曾经在自己的庭院里搭了两顶天蓝色的帐篷,他在毡帐中款待宾客,并且还不无得意地向他们解释帐篷如何能够对人提供保护,免受冬季寒风之苦201。在这些都市里的毡帐居住者当中,最著名的一位是伟大的唐太宗的儿子,不幸的皇太子李承乾。承乾太子在生活起居等所有方面都刻意模仿突厥人,他宁愿说突厥语而不说汉语,并且在皇宫的空地上搭造了一顶地地道道的突厥帐篷,而他本人则穿得像一位真正的突厥可汗,坐在帐篷前的狼头纛下,亲手将煮熟的羊肉用佩刀割成片大嚼大吃。伺候他的奴隶们也都是全身穿着突厥人的装束202。
尽管在当时模仿承乾太子的人肯定大有人在,但是具有这种粗野爱好的人的数目毕竟是很有限的。唐朝社会上更普遍流行的是从外国传来的食品,这些食品当时广泛地受到人们的喜爱。而在外来食品中,最流行的就是各种类型的小“胡饼”,其中特别是各式各样的带有芝麻籽的蒸饼和油煎饼,尤其备受人们的青睐203。虽然胡饼深受外来居民和唐朝本地人的欢迎,但是制作胡饼的技术是从西方传来的,所以制作和出售胡饼的通常都是西域人。在唐代颇为流行的一个故事中,曾经提到过这样一位胡饼商。有一个姓郑的年轻人在黎明前从他的情人的家里回来,这时他所在的里坊的大门还没有开,在等待开启里门的晨鼓声时,这位年轻人光顾了这样的一所胡饼店。据记载:
( 郑子)及里门,门扃未
发。门旁有胡人鬻饼之舍,
方张灯炽炉。郑子憩其廉
下,坐以候鼓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