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老愚先生“会商”一下
与老愚先生“会商”一下
鄙人在《读者》读到署名老愚发表在<<新周刊>>2011年第345期上的文章《面试研究生》(原文附后),觉得有和他会商一下的必要。
首先声明,鄙人对当今中国教育的弊端也是牙痒痒的,但是我认为老愚先生对中国教育的批评实在是南辕北辙。
他在批评研究生们“无知识、无立场”的观点下,列举了研究生们不该不知道的一些人。鄙人也很愚,不知道老愚先生凭什么就一定要研究生们必须(不容置疑地)知道这些人?不知道这些人就是无知识、无立场?反过来我们问:知道哪些人才算有知识有立场呢。我们知道一个常识:知识是无边界的,但是“立场”是有前提的定点。请老愚先生先确定这个定点,再列出你认为他们必须知晓的人员名单,被试者才能和你的立场一致。否则知道希特勒的人,知识与立场都可能有问题。
在老愚先生痛批研究生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不读圣贤书”的观点下,他鄙视地列举了一哲学系男生关于中日关系和一新闻系的关于中国外宣效果的看法。老愚给他们的结论是:“无知识谱系,无正当价值观。”关于知识谱系这种学术问题我们在这里不必讨论。老愚的“正当价值观”是什么,始终在他口袋里没有亮出来,但是明眼人都能读出他的言下之意。如果联系他的一系列文章,人们就更清楚了。奉劝老愚先生,关于价值观问题,千万不要拿中日关系说事,因为,日本人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你这样子把价值观和中日关系混为一谈,可见你实在是太嫩。
最让人讶异的是,新闻研究生自信地说:“我不全信中国的主流媒体,也不会信西方的”,被老愚先生嘲弄。研究生们“言之凿凿,坚信联军空袭利比亚是为了石油”的观点被老愚严重否决。老愚先生的立场终于在一个女生的回答中暴露出来,“仅有一位女生认为是为了正义,因为卡扎菲屠杀人民。” 老愚先生的“正义”定义,我没来得及考证,如果确是卡扎菲屠杀人民,外国武装就可以肆意到那个国家丢炸弹,炸死无数无辜百姓,这就是“正义”吗?当年日本军队开进中国岂不也是要把中国人民从军阀的屠刀下解救出来?当年有的强权把坦克开到不顺眼的国家,不也是打着“正义”的旗号保护那个国家的人民吗?先制造一个谎言说萨达姆有大规模杀伤武器,然后美英联军就堂而皇之开进伊拉克。这种“正义”我们实在看得太多,那位新闻研究生错在哪里?仅有一位女生没有被“会商”,中国教育之硕果仅存啊!
最不能容忍的是老愚对“母校复旦就有一位讲国际政治的男博士”的人身攻击,《读者》在转载这篇奇文时,和谐了这一段。老愚先生的人品,由此可见。人品如此,文品我们就不再多说了。《读者》还有一个耐人寻味的改动,前述“坚信联军空袭利比亚”,发在《新周刊》网页是“坚信联军禁飞利比亚”。我们不知道“空袭”和“禁飞”哪是老愚先生的原创,或者哪个词在先?总之这个改动透露了某些“普世价值观”者的心虚。
我查看了一下老愚先生博客文章《不读书的中国研究生们令人讶异》,发现他的提问方式是:列举古今中外的几个人的名字要面试者答何许人、有何著作;列举“列举三种国际上最有影响力的文学奖,并每种举出不少于三位获奖作家以及代表作”、 “请列举三位欧美当代西方最重要的思想家,说说他们的主要观点”。都什么时代了,这种掉书袋的研究生就是优秀人才?这恰恰是我们当今教育的悲剧,以一个立场,圈定一个范围,让学生死死记住这些不可变通的定论,回答的语序都不可变更!老愚啊,我等愚民实在不知道你要什么样的研究生。但是,我们从你对“会商”的仇恨大约可以猜到你的价值观。你要的研究生其实都是一样的,只是价值观要求不同而已。
强烈支持有几年工作经验的北大女硕士的看法,随便找一个小学教师,考考我们的资深媒体人老愚先生,他真的未必能过关。
面试研究生
文/老愚
<<新周刊>>第345期
面试后,始知教育产业毁人不倦。该学的都没学会,却全然丧失了应有的纯真。可以说,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不读圣贤书。无知识谱系,无正当价值观。
浏览完厚厚一摞求职简历,我有点累了。大都出自北大、清华、北师大、人大等名校研究生,看简历及各类材料,个个可谓人中翘楚,饱学多识,机敏踏实,实践经验丰富,深得导师和实习单位好评。我有摘取中国教育硕果的兴奋和忐忑。初试过的朋友称,整体素质不错,有气质,有口才,不知能否留下这些人才?
午后的阳光穿窗而入,在墙上钉了一堆斑驳的碎影。他们翩然降临。男的潇洒,女的优雅,咋看都有一种范儿。我决意从两个方面考察他们。一是基本阅读,二是价值观。
面试完,我不由自主地崩溃了。无知识,无立场,无求真之诚意,只剩下一张教育部发给的文凭。新闻系的同学一口咬定利比亚近邻是阿尔巴尼亚,《冰点周刊》是《北京青年报》的名牌产品,他们不知道钱钢、卢跃刚、老榕、胡舒立;中文系的称自己看过的文学杂志是《读者》,不知道顾随、叶嘉莹、齐邦媛、马悦然;经济系的不知道里根经济学;哲学系的不知道李泽厚;跟随学术名流的思想史研究生,没读过梁启超的《饮冰室合集》,不知道朱维铮为何人;英文系的不知道翻译家方平、杨宪益,更不知道乔伊斯写过什么。毕业论文一概是那种无需动脑子的傻题目,一个自我循环论证的僵尸,他们不过是填格子完成一个程序罢了。不看书的理由是,做论文,找工作,读过的几本书都是本科阶段的了。
看简历,以为天下英才俱在手中,面试后,始知教育产业毁人不倦。花钱上这样的学校究竟是为了什么?该学的都没学会,却全然丧失了应有的纯真。可以说,他们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不读圣贤书。无知识谱系,无正当价值观。在回答政治问题时,他们应对有方,操着一套熟练的正确话语,眼神炯炯,话语滔滔,肢体语言丰富,堪比外交部发言人。一男性哲学生如此答复中日如何才能和谐相处的问题:只有中国做了老大,中日关系才会和谐,因为日本人只崇拜强者。新闻系的说,中国外宣效果不佳的原因在于采写技巧不够,与世界观无关。
他们的资讯来源是《人民日报》、《环球时报》和央视,“也看外网,但只做参考”,新闻研究生自信地说,一千个读者眼里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每一种信息都是一种“建构”,我不全信中国的主流媒体,也不会信西方的。他们言之凿凿,坚信联军禁飞利比亚是为了石油。(仅有一位女生认为是为了正义,因为卡扎菲屠杀人民。)
我相信这是导师“会商”的结果。母校复旦就有一位讲国际政治的男博士,面向满满一教室学子宣称:中东革命……“民主”在他嘴里简直就是个小丑。振振有词,咄咄逼人,以为自此即可跳到宫里,此君神态狂躁,来回晃动,一副志得意满真理在握的架势,自得到令人为他着急的程度。这样一只雄心勃勃的雄蟑螂,培养出的后代只会更狂躁罢。讲台已经成为效忠表演的舞台,只可惜了那些容易相信的年轻耳朵。
我本科毕业时,其实也很混沌,好多似是而非的东西。研究生在我眼里高不可攀,这么多年来,我有时会想,如果我考上研究生该有多好。记得大学三年级寒假,回家给父亲说了自己打算考研究生的设想,老人家满脸放光,仿佛家里又要中状元了。那个时代,有能耐的才能考上研究生。未婚妻当时一心要上进,整天背托福单词,准备考研究生。我在她最紧张的备考关头,飘到校园,卿卿我我,她精心准备的政治考砸了。至于博士,比如陈奎德、谢遐龄诸君在我眼里,真的很博士。现在,博士头衔司空见惯,似乎连博士架子都摇摇晃晃,他们端的矜持,却一脸油滑,唯缺那股由文化立场而来的自尊。隐约记得,三十年前,有国政系教师创造某某某理论,一举入宫。幸好,我未成为这样的博士。
中间进来一位有几年工作经验的北大女硕士,提醒我说,前面的同学都说你太严格了,“这种面试本身就不平等”,她假装开玩笑地说:“如果我们来面试您,您也未必能过关呢!”我想,她说的是一条硬邦邦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