帆已远去

帆已远去　　

郭春孚　　

有过帆，有过很大的帆，有过很多的帆，在大河上，在大海上。　　

如今帆已难觅。　　

在我的心中，迎风而立的帆，鼓满风的帆，是远航的理想，是到达彼岸的力量。　　

帆船能够到达很远很远的地方。对于我，远方始终有着强大的诱惑、神秘的召唤。　　

我认为，远方是神奇的地方。　　

我想去远方，我要去远方。　　

有过大船，有过很大的船，有过很多很大的船，在大河上，在大海上。　　

船长是伟大的，他掌舵。掌握着方向。方向就在他的手里。船长啊，你掌握着方向！　　

我曾经撑过船，那是很小的木船，它没有帆。　　

我认为，没有帆的船就缺少动力，走不远。这种小船属于善良的外公，他去打鱼，就摇着小船。他把网甩成一个很大的圆盘，把鱼罩在里面，拉到岸上。外公打的鱼好吃。我走过天南地北，吃了好多种鱼，但比不上外公打的鱼好吃。外公打的鱼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外公走了，尽管我知道他总有一天要永远地离开这个世界，可我总觉得，他那么善良，会长命百岁。我不知道他是哪年哪月哪日走的，因为我去了远方。　　

我想要一条大船，有帆的大船。我想乘着它到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有我的梦想，我的生活，我的家。然而，水越来越少了，我的家乡见不到船了。　　

我真的去了很远的地方。但不是乘船走的，而是乘火车走的。这里只有浩瀚的沙漠，大得无边的沙漠。骆驼就是沙漠中的船。我小时候骑过骆驼，在沙海里没有骑骆驼。我们一起开着小车穿越沙漠，没有一滴水的世界。　　

我想，沙漠毁了多少生命啊！那可爱的、宝贵的、各种各样的生命，在干燥的季节，突然一个个、一片片死去，永远消失了。地球太无情了，托起了海底，却消灭了太多的生命。　　

我站在大海边。海水绿绿的，没有太大的波涛。海水之深让人感到恐怖。如果我是船长，我会害怕吗？面对没有尽头的大海，我会变得胆小如鼠吗？　　

大海可能是由地球的眼泪汇成的。我见过一种泉眼，里面的水不是流出来，而是一滴一滴滴出来，下面的石头被水滴击出了一个洞。也许地球有什么难以启齿的痛苦，它不说，不愿说，只是悄然无声地落泪。地球的泪水汇成了大海，大海盛满了地球的痛苦。　　

我很痛苦，站在海边。　　

人不如海里的鱼，不如海里的虾，它们在痛苦的海里是自由自在的，海痛苦，它们不痛苦。我不自由，总觉得有一种压迫，来自外部的压迫，有时我被挤压得呼吸困难。　　

波涛汹涌澎湃。不知是大海激动了，还是愤怒了，总之它掀起了巨大的波浪……打击着脚下的岛屿，打击着我的位置，好像要吞没一切，吞没比它高的一切。此时此刻，我有一种快慰，也许能被大海吞没是幸福的，因为它是大海，而不是小海；因为它是大海，而不是沙海。　　

大海的波涛激荡着船长的心，拍打着我的双脚。船长想过什么？他会想什么？面对滔天的巨浪，船长在想什么？　　

我的双脚没有离开岛屿，没有离开坚硬的石头。我孤独，船长孤独吗？　　

大海不孤独，因为它的怀抱中游动着无数鲜活的生命。它们陪伴着大海，大海养育着它们，它们是大海的孩子，大海是它们的母亲。　　

没有帆，只有船，只有大船。　　

帆已远去，远去的岂止是帆？　　

我想要一艘有帆的大船。这样的船已远去，永不再回来。　　

那就要一艘航空母舰，旗帜在上面像帆一样立起来，然后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