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义街六号》给新诗带来了什么
《尚义街六号》给新诗带来了什么?
——中国新口语诗的多维空间缩影
项兆斌
于坚说他的《尚义街六号》1986年发表后,“从此中国开始了口语写作的风气。”(于坚《关于我自己的一些事情(自白)》、于坚《棕皮手记》东方出版中心1997年版,第9页)这话对头吗?
我在《趣谈于坚口语诗及其他——兼论中国现代新口语诗的特点及形成》(2006年12月《星星》)和《谁是口语化写作的代表》(2008年元月25日《华夏诗报》)均作了论述。口语诗,古而有之,在口语诗中尽量使用方言俚语等原生态特色口语,唐代韩愈就是大家。新诗中以说话语气写出的特色口语诗,即我称之为的新口语诗,早已有之。如新诗中的经典诗作—— 田间1938年的《假使我们不去打仗》、臧克家1949年的《有的人——纪念鲁迅有感》。文革以来,黄永玉的《说是从丰台来的》及于坚的《尚义街六号》就是此种口语诗。
虽然新诗中的口语诗,最早存在于民歌,且早已有人创作出优秀诗作,但自觉地把新口语诗作为一种诗体进行创作和提倡,却是黄永玉带的头。是他在文革动乱十年中写了一大批如泣如诉、如怨如愤、如争如抗的新口语诗,并且发表在1976年复刊后的《诗刊》上。是他在1981年出版了我国第一部新口语诗集。而于坚发表《尚义街六号》,却是1986年11月的事。我肯定地说,.文革以来,自觉作为一种文体进行创作并大量出现的新口语诗,“开先河者、举大旗者、代表者,铁的史料证实当属黄永玉,绝不是于坚”( 2008年元月25日《华夏诗报》项兆斌《谁是口语化写作的代表》)。
于坚说因为《尚》诗的发表,“从此中国开始了口语写作的风气”,显然是欺世盗名之说,是贪天功为已有。
但认真一想,于坚此说也并非空穴来风,自藏有其理。
请看易晖在《〈尚义街六号〉当选无可非议》中( 2008年2月2日 《春城晚报》)如是说:“我初读《尚义街六号》(以下简称“《尚》诗”)时,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原来诗也可以这样写:写得明白如话,可以不像‘诗’;写得真实,可以暴露内心隐秘的想法;写得粗粝阳刚,可以把‘寻寻觅觅冷冷清清’、 ‘凄凄惨惨戚戚’之类的声音抛弃;写得好玩,可以不那么一本正经;写得松散,可以加入大量细节。”在此不讨论易文的观点,但他讲了一个事实,即《尚》诗发表后,的的确确影响了一大批热衷写新诗的大学生,他们纷纷进行效仿,写起类似“于坚体”的口语诗来。这或许就是于坚被称为“第三代诗人代表”的原因。但于坚《尚义街六号》发表后,20余年来到底为新诗的发展带来了什么影响呢?是建设性,还是破坏性?是正面影响,还是负面影响?
新诗经过多年的喧腾与闹嚷,回头检阅受《尚》诗影响出现的众多新口语诗作,就可以把《尚》诗带给中国诗歌的影响盘点清楚。对此,白木在《于坚是汉语诗歌霉烂的标本》的网文中如此论述:“于坚为我们时代的诗歌提供了一个霉烂的标本。”“就这么一个低等的私人游戏,‘诗人’们纷纷东施效颦,居然在汉语里变成(出)了一种开创性的文本,太可乐了。” “他所创造的口语诗歌也像一个魔瓶被打开了。”“从瓶子中蹿出了两道汹涌的恶水:一个是以杨黎、何小竹、伊沙、赵丽华为代表的口水诗,另外一个就是沈浩波、尹丽川、春树、朵渔、李师江为代表的下半身诗。”“这两个诗歌流派给汉语诗歌带来了最大的灾难,使诗歌变得低俗无比,使诗歌变成了回车键,它的画外音延续成为一种白痴的唾沫星子与无耻的叫床声。”
白木的上述观点,我基本赞同。综合白木上述观点,20余年来受《尚》诗影响出现的许多新口语诗作,基本上是恶水,把《尚》诗暗藏的各种孽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但我觉得他讲得还不全面,或不够精确。第一,“于坚创造的口语诗”,应改为“于坚创造的庸俗和低俗的口语诗”。第二,“从瓶子中蹿出了两道汹涌的恶水”,应改为“从瓶子中蹿出了三道汹涌的恶水”。除他提及的口水诗和下半身诗外,还应加上一个垃圾诗。第三,“这两个诗歌流派给汉语诗歌带来了最大的灾难”,应改为“这三股诗歌浊流给汉语诗歌带来了最大的灾难”。下面我列举部分诗作来说明三类诗的特征。
第一类:口水诗
《我坚决不能容忍》(赵丽华)
那些/ 在公共场所/ 的卫生间/ 大便后/ 不冲刷/ 便池/ 的人
《一个人来到田纳西》(赵丽华)
毫无疑问/ 我做的馅饼/ 是全天下/ 最好吃的
《我终于在一棵树下发现》(赵丽华)
一只蚂蚁/ 另一只蚂蚁/ 一群蚂蚁/ 可能还有更多的蚂蚁
《旅途》(杨黎)
那是郊外/ 一个普通的下午/ 阳光明亮而又温暖
太多太多了,不用再浪费读者的时间。这些口水诗算得上诗吗?为什么这些写诗的人不敢承认是非诗呢?
第二类:下半身诗或称色情诗(直抵性器官和性心理的诗)
《强奸犯》(沈浩波)
他猛扑上去/ 一把撕开/ 这可怜女人/ 的衣衫/ 天哪/ 他惨叫一声/又是一个/平胸
《为什么不再舒服一些》(尹丽川)
哎再往上一点再往下一点 再往左一点 再往右一点/这不是做爱这是钉钉子/噢再快一点 再慢一点再松一点再紧一点/这不是做爱这是扫黄或系鞋带/喔再深一点 再浅一点 再轻一点再重一点/这不是做爱这是按摩、写诗、洗头或洗脚//为什么不再舒服一些呢嗯 再舒服一些嘛/再温柔一点再泼辣一点再知识分子一点再民间一点//为什么不再舒服一些
说明:这类诗以于坚的《狼狗》《性欲》《黄与白》为最高成就,因此三首诗所蜗居的诗集《只有大海苍茫如幕》,获得了第四届鲁迅文学诗歌奖,给全体下半身写作的诗人及其诗作,带来了无上的荣光。这三首诗因知晓的人多了,在此就只将《性欲》部分节选于下。
“睾丸们大炼钢铁/我的那一对种子却可恶地/一日日壮大 浊流滚滚/我不得不想办法藏匿起/已经进入身体的那头/液体猛兽 小学还没有毕业/1956年我是五年级男生/我必须成为我自己的驯兽员/它不懂得什么礼貌 什么地方都敢胡来/在礼堂后台 在厕所空处/闻见香皂的气味看见裸体的马匹/肥硕的棉花云 胸脯上方的果园令我长出偷针眼/任何一种臀 姐姐们脖颈上的水痕/束发的丝带在石榴树下散开 穿凉鞋的脚露出阳台/就在被窝下面搞些小动作 床板咯吱咯吱响……”
此诗作者说他在小学五年级时,性欲冲动,他的“液体猛兽”,见不得任何一种臀(不分公母,不分人马牛猪)。见到了他就得立马搞“小动作”,还在被窝下搞得“床板咯吱咯吱响”。这里需说明,此节选的句子是此诗中最斯文的部分,属前段;最黄色的部分尚在后段,为了纸面干净和节约读者的时间,就不再节选。
第三类:垃圾诗或称废诗(无用诗和字词堆砌的非诗)
《拉屎是一种享受》(徐乡愁)
在后檐口蹲下来/ 手纸也跟着我蹲下来/ 这时候,我什么也不去想 / 两会是不是成功地召开了不去想 / 美国该不该打伊拉克不去想 / 口袋是否小康了 农民/ 是否减负了/ 都统统不去想/ 我现在最要紧的是/ 把屎拉完拉好/ 并从屎与肛门的摩擦中获得快乐
《垃圾》 (闽北阿秀)
下午在电脑上/ 整理这半年来写的东西/ 突然觉得自己 / 像个收破烂的 / 把看到的/ 别人遗弃的垃圾/ 集中在一起 / 真担心 / 有一天沤出 / 腐臭味
《车过黄河》 (伊沙)
我等了一天一夜/ 只一泡尿功夫/ 黄河已经流远
《空巢》 (田应时——2007年6月《滇池》)
那天强对我说/ 自打离婚后他的精神与肉体/ 来了个彻底分离 他说此话时/ 我的某种体液晃了一下/ 灵与肉/ 将等待二次上岗/ 爱情在哪里,或许/ 爱情在天上,为这烦/ 烦什么烦,请如同大便/ 每天都是新的/ ……
于坚的《0档案》,词语堆砌的非诗,属典型的垃圾诗。如果有人认为,其文字多少有一点思想性,但那与诗歌是无关的。由于此诗近500行,是最大的垃圾诗,无需引述。
垃圾诗的总体特点是都有股粪臭味。连不识字的农村妇女都晓得,在人前尤其是在饭桌上,不能说脏话。可我们的诗人们,在为大众生产精神粮食时,为什么总离不开粪臭味的呢?还有,普通人都晓得,在人前说下流话,是对在场人的不尊敬。可我们的诗人将他们内有脏话的诗作发表在报刊上,已造成了对广大读者的不敬。他们怎么就不心愧呢?难道文化人就是如此下流、如此肮脏的吗?为什么现不少人对作家诗人嗤之以鼻?为什么现在大量优秀的文学作品很少人去买、去读?是谁破坏了新时期的文化生态?!(姚霏语)
从以上三类诗作,你不难发现,均可从《尚》诗中找到其根子,也就是说《尚》诗是三类诗作的老祖宗。就口水诗而论,《尚》诗中那些又长又臭的空泛叙述,就藏着其影子。如“外面下着小雨/ 我们来到街上/ 空荡荡的大厕所/ 他独自一人使用”等口水话。就下半身诗而论,《尚》诗中的“杂种”“渴望钻进一条裙子”等,就是其影子。就垃圾诗而论,《尚》诗中的“隔壁的大厕所/ 天天清早排着长队/ 我们往往在黄昏光临/ 打开烟盒/ 打开嘴巴”、“李勃的皮鞋压着费嘉的皮鞋”等弥漫全诗的垃圾味,就是其影子。一句话,《尚》诗与其他新口语诗的明显区别在于,《尚》诗有天然的口水味、流氓味、垃圾味之三味。或一言以蔽之,《尚》诗遍体通透着小市民的痞子味,称其为“痞子诗”可谓实至名归。
分析至此,于坚《尚》诗给中国新诗带来了什么影响,不是一清二楚了吗?于坚说《尚义街六号》发表后,“从此中国开始了口语写作的风气。” 于坚言之有理、言之有据、言之凿凿:中国诗坛应运而生的口水诗、色情诗及垃圾诗三大浊流,或统称“痞子诗派”,就是其风气的开花结果。
可以作结论了:《尚》诗给新诗带来的是灾难性的恶果,给新诗的发展带来的是巨大的破坏,或言给新诗带来了庸俗化和低俗化的严重影响。奇怪的是,所有洋溢清新空气的新口语诗,无一与《尚》诗沾得着边。不妨举两例说明。
《我想有一锭银子》(金柯)
我想有一锭银子/ 白花花的/ 在街上遇一知己/ 抱拳之后/ 迈入一家酒馆/在楼上挑选一张/ 临窗的桌子/ 啪的一声把银子/ 跺在上面/ “小二!有啥好的/尽管上来/ 动作要快!” / 今天你可/ 怠慢不得
此诗自然、随意、简练,诗句下面跳动着一颗孤寂、洒脱、自尊及与世抗争的心。全诗人性美的光晕照彻读者心肺。活生生的今人情绪,梦幻般地飞起,飞起与历史故事嫁接一身。虚中有实,实中有虚,分不清是道古,还是说今。此诗是想象与写实结合得天衣无缝的佳作,可称为“大意象”的结构方法。俗而美、俗而雅、俗而奇,不像《尚》诗俗而俗、俗而痞、俗而脏。
又如一天,我在昆明华山西路“王记花溪牛肉粉”餐馆,品尝家乡(贵州)牛肉粉(米线)。该店白墙镜框中一首顺口溜吸引了我的眼球:
《无名》 (佚名)
大家,在下无名/ 不是无名鼠辈的无名/ 而是刺秦大刺客——英雄无名/ 如要采访我何以连破/ 长空 飞雪 残剑三大高手/ 十步一杀的绝学中为其——/ 最重要的是伙食开得好/ 牛肉是我的最爱/ 蛋白质高有营养脂肪含量少/ 在充分补充了体力的同时/ 还保持了我剑客的线条/ 含铁量极高也是我的剑为啥/ 比别人的锋利的原因所在
此顺口溜,其实是一首极好的新口语诗。谈古说今,幽默风趣,积知识性、趣味性于一炉,通俗而又含蓄,明白而又深奥,铜钱味中散发着蓝花的幽香,为营利和为顾客服务推销健康食品,商业促销与顾客保健有机结合,虽然是最俗气不过的商业广告,却没有一丝《尚》诗的痞子味。
以上两个例子说明,文革中由黄永玉开拓而成批出现的新体口语诗,发展至今日,与于坚的痞子诗,可谓泾渭分明。我敢说黄永玉后比于坚写得健康的新口语诗诗人并不少,我敢说“王记花溪牛肉粉”餐馆白墙上的《无名》顺口溜,要比于坚《尚》诗高明得多。
于坚被一些诗评家当作先锋诗人的代表,由此而论他的痞子诗,是先锋化写作的样板,以反传统的痞味所产生的刺眼光亮吸引眼球,其症候是呈“疯颠”状的“玩诗”。钱志富先生在《中国当下的先锋化诗歌写作一议》文中,如此评价其危害:“先锋化写作的危害是很大的,它造成了新诗读者的全方位丧失。”(2008年3月25日《华夏诗报》2版)张器友先生在《疯狂不是诗歌创新》指出:“自上世纪中期以来,在诗歌创作领域,存在着一种以“疯狂”为精神症候的创作倾向。从事这类创作的诗人,总是以“改革”与“创新”的姿态出现,颇能迷惑一部分处在青春期而又遭受压抑的叛逆青少年。时至今日,这一固弊并未受到应有的警惕,以至于从一个方面阻滞了诗歌的发展。”(2009年5月25日《华夏诗报》)
为什么一些的文学管理者和专家权威,偏偏看中了《尚》诗、《0档案》之类的“疯颠”诗( “疯颠”或许比“疯狂”更妥切),并不厌其烦的吹嘘其“不断求新探索,他对本土资源的开掘,对中国元素的重视”,还变着法儿地为其发各种大奖小奖。好一个“积极的探索”,好一副曲线救国(诗)的花腔!真理和谬误就只隔着一条线,难怪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有人说“警察就是贼头子!”
中国作协今年3月5日,严肃地批评于坚获鲁奖诗集中的三首色情诗“文字粗俗,格调低下”,对于坚脏本诗集获鲁奖丑闻也作了诚恳的检讨。
读者会问:《尚》诗的徒子徒孙——口水诗、色情诗及垃圾诗,会不会从此烟销迹灭呢?对《尚》诗给中国新诗发展带来的长达20余年的破坏,要不要正视呢?中国新诗的发展道路到底要开辟什么清扫什么呢?
我抬头望着天……
爱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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