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玛--藏民怀念毛主席

卓玛 　　

这次云南之旅中，香格里拉是我最盼望去的地方，我心中的香格里拉是大山深处的一首田园诗。

香格里拉前一站丽江的导游是个藏族小伙子，他在丽江古镇四方街和我们分手时用诗意的语言说，你们今天在这里追寻千百年茶马古道岁月的痕迹，感受了茶马古道文化，明天将去普达措国家公园、游览属都湖、碧塔海、东巴大峡谷和玉龙雪山，去寻找消失的地平线——传说中的香格里拉，我想你们一定会迷上这块土地、喜欢上这里的人民。只不过，导游不再是我，旅行社会配给你们新的导游，我们就要在这里说再见了。

大家都喜欢这个多情又多才的藏族小伙，我也不能忘记他在介绍四方街墙上的东巴文字时，那有着“青春痘”且带着“高原红”的脸上焕发的光彩和那黑亮的眸子里闪耀的痴迷而沉醉的目光。它们向我显示了东巴古老的民族文化，在他心里有着纪念碑和史诗般的地位。

我说：要还是你导游就好了。

他说：是不是我无所谓，我希望分给你们一个藏族导游，因为只有土生土长的香格里拉人，才能真正懂得香格里拉。

那知，第二天上午，在酒店大堂里，一批又一批的旅客被接走，还没见我这个团的导游的影子。唯一可以打发时光、吸引我视线的，是窗台上那几盆盛开的仙客来，令我心中交替出现了昆明滇池上空凌空翱翔的海鸥，西双版纳丛林中多姿多彩的蝴蝶和孔雀，蝴蝶泉边妩媚妖娆的大理女儿“金花”……。

规定的集合时间过了一个多小时，一个“麻雀”般的小个子黑衣女孩，连跑带跳进到大堂，急急忙忙冲我们喊：“你们是今天去香格里拉的 XXX吗？车在门口，带上行李快跟我上车！”那种蛮横、那种利索，那种不由分说，倒好象耽误时间的是我们不是她。

我们很想上车坐定后指责她不守时间，可车刚一发动，她就左摇右晃拿起话筒对全车人鞠躬道歉：“对不起！我第一次带这么大的团。笨手笨脚的，做得不够的地方请大家多多原谅。”

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么一说，我们的气消了一大半，但心也凉了半截：见鬼，碰到这么个导游，她懂香格里拉？

“麻雀”见大家目光涣散地瞧着窗外而不注意她，有些着急地开始了自我标榜——“我可是香格里拉土生土长的，你们别瞧不起我啊，我读了旅游学校，我也算是我们那里飞出的金凤凰啊。祖祖辈辈，我们那里女孩很少出去读书，我却对自己说，你一定要读书，走出大山是你的理想……”

也许是由于怯场，也许是由于激动，她声音发抖，面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我竟也莫名奇妙地跟着她一起激动，喉头哽住了，眼睛也跟着有些发潮，仿佛我自己就是大山深处寻求理解、渴望飞翔的那只凤凰。

当她介绍当地人为了保持上辈的家产不流失，往往两个兄弟共娶一个老婆，几个姐妹共嫁一个老公时，我不知该给这种习俗标上落后守旧还是与时俱进？我想起在我们大楼经营的那几对女同性恋者，她们是出于愤世嫉俗守候清白还是追踪时尚？真是越来越难理解这个世道了。

“麻雀”还说，我的两个姐姐就是共一个丈夫，我父母也要我一起嫁过去，我坚决不肯，为走出大山，我背弃了传统、违抗了祖训，我就是想回也回不去了 …”——她显出底气不足的无奈和凄凉。

藏区还保留着这样的习俗？有人交头接耳。她反而松了口气：“忘了介绍一下，我叫如金卓玛，你们就叫我卓玛好了。哦，其实我不重要，我应该先给你们介绍司机大哥扎布。扎布大哥有三个老婆，大老婆在家管家，二老婆在山上放牛挤奶，三老婆嘛，就是他新买的这辆车，你们大家可要爱惜她呀，不爱惜扎布大哥不高兴。”

她努力调节着气氛，笑着说：“ 大家记住，车牌号XXXX，好记，扎布大哥小老婆的生日。”

她有时也显得很严肃。比如说起2008年的那场骚乱，她一点不含糊：“３·１４”事件后，有人不敢到我们藏区来，其实“３·１４”只不过是少数人的行为，不代表我们大家。西藏和祖国不可分割。我们和你们不可分割。”

她说：“是共产党毛主席解放了我们世世代代做奴隶的同胞，在我们那里把毛主席也称活佛的，家家都供着他老人家的像。”

她还说：“我可羡慕你们了，有钱，可以想去那里去那里，我也要努力挣钱，去我想去的地方。”

就这样，卓玛的嘴一直没闲着，可能她认为既是导游就不能不动口。她无话可说的时候，就问，“你们想不想我给你们唱歌？我前天学习带了上海几个人的小团，不会说，就只有给他们唱歌，结果，我一开口，他们就说：卓玛你饶了我们吧……

有人窃笑，卓玛却认为自己的歌声说不定能赢来青睐，她扯开嗓子唱开了谭晶的那首《永远的香格里拉》　　

天边飘来一副七彩的画
画的名字叫香格里拉 　　

雪山环抱绿色原野
和风吹开四季鲜花
峡谷飞出三江并流
湖水倒映天地光华
你把美丽送给人间
你让世界圣洁无暇
你是我心中不落的日月
你就是永远的香格里拉 　　

经幡诉说千年沧桑
琴弦弹唱新的神话
锅庄跳出丰收喜悦
藏房洋溢祝福奶茶
你把和谐送给人间
你让天下亲如一家
你是我心中不落的日月
你就是永远的香格里拉
….. 　　

她嗓音条件不好，但有那么一点才旦卓玛似的藏味，一种穿透力，一种无拘无束的朴素自然之美。我和几个人给了她掌声。在人们势利地把掌声浪费在那些矫揉造作的明星大腕身上时，我们对卓玛歌声的“原生态”表达了鼓励和欣赏。

其实扎布的歌喉才真正是藏味十足的。扎布也是卓玛的主心骨。在卓玛讲解接不上趟时，扎布不显山不露水地给她递个话题，或者停车开车前干脆拿起话筒取而代之。

扎布平静地证实了自己确实有两个老婆，而且是亲姐妹。他说他们姐妹俩很亲热，说自己对小老婆说过，要是碰到对她好她也喜欢的，就应该投奔自己的幸福去。　　

“可她说她喜欢我，决不会离开我。”——伟岸的藏族汉子扎布，说起自己小老婆的爱情宣言特别激动，还唱了一首情歌作为回应。　　

你有一个花的名字
美丽姑娘卓玛拉
你有一个花的笑容
哦美丽姑娘卓玛拉
你像一只自由的小鸟
歌唱在那草原上
你像春天飞舞的彩蝶
闪烁在那花丛中
啊........哦卓玛
草原上的格桑花
你把歌声献给雪山
养育你的雪山
你把美丽献给草原
养育你的草原

你有一个花的名字
美丽姑娘卓玛拉
你有一个花的笑容
哦美丽姑娘卓玛拉
你像一杯甘甜的美酒
醉了太阳醉了月亮
你像一支悠扬的牧歌
美了雪川美了草原
啊........哦卓玛
草原上的格桑花
……
啊........哦卓玛
啊........哦卓玛
……　　

扎布的歌声那样深情热烈，是献给他的小老婆的，也是献给卓玛、献给草原上所有纯洁美丽的姑娘的。

但卓玛好像并没有理解这首歌的意义，我后来感觉到，她更在意的是如何多多地快快地赚到钱。 　　

先从那天上午说起吧。我们在指定地点吃早餐时，她却趴在一张桌子上，手捂着胃部，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可见胃疼得不轻。 　　

那天，早餐准备不足，排到我们时什么都没有了，但是我和另一个团友，见卓玛不舒服，先人后己地将等了半天才等到的面条，第一时间给她打去了一碗，还诚心诚意看着她动筷子吃下去了才去取自己的那份。

也许我的同情心被她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了，所以她后来轻而易举地从我那里获取了第一笔“不义之财”。

那天晚餐旅行社安排在藏民家里吃。事先，卓玛对我们说：晚上去藏民家主要是吃牦牛肉，喝青稞酒酥油茶。如果不吃肉，收费160元，吃肉的收200元。她极力介绍了牦牛肉如何如何好吃，说不吃牦牛肉就等于没到香格里拉，还说管饱管够，吃不完可以带回酒店。 　　

车上也有人跟她讨价还价，她没有松口。交160的多，交200的不多，有的一伙三、四个人，只交一个200元，打定主意让有肉吃的想办法传递给没肉吃的；有的干脆不交钱也不去。　　

我们两人平时食肉很少，但还是二话没说，老老实实交了400元。一是不想为难这个才开始职业之旅的小姑娘，二是觉得，不吃牦牛肉就等于没到香格里拉，拼着血管里增加一点杂质，也要尝尝只有香格里拉才有的美味。吃多吃少，既然人家这么规定，就应该照规矩来。

去的那家藏胞家房子很大，楼板也很结实，容纳了一百多人。房中间的场地上两个大铁锅里煮着酥油茶，墙上有三个神龛，有两个供着毛主席的像，像上挂着几条洁白的哈达，毛主席的确是藏民心中的活佛，卓玛说得很对。

不是先知先觉，进入藏民家的第一时间，我已经觉察到卓玛骗了我们，骗得并不高明，骗得很容易戳破，因为长条的桌椅任客人随便入座，根本不分吃不吃牦牛肉。卓玛简单到骗人也如此简单、如此不顾后果。 

人们开怀畅饮着青稞酒，酥油茶，大口吃着手抓牦牛肉和大饼，听着歌手悦耳的藏歌，观着舞者忘情的舞蹈，我还捕捉到青年男女演员躲在一边无顾无忌的打情骂俏的镜头。我甚至聊发了少年狂，进入队伍，一起跳起“锅庄”舞…..，难得的放松，近乎奢侈的开怀大笑，虽然明知卓玛骗了我们，我还是觉得这钱花得值。

有在其他地方吃晚餐的团友回来后告诉我们，在外面一百元不仅饱餐了牦牛肉，还供应很多其他特产，更有知情者告诉我，在藏民家吃饭，旅行社规定的价格是每人150元。

明明白白地上当受骗，让我心里有了一种失落感：香格里拉的真精神中不应该有欺骗啊。

1933年，英国的詹姆斯·希尔顿在他的小说《失去的地平线》中描述的香格里拉，是一个有着雪山、草地、传统民间艺术的永远的和平之邦，是没有欺骗没有尔虞我诈、不同种族、信仰、不同宗教的人们和平共处的世外桃源。

卓玛，是急于发财的愿望驱使你这样的吗？我并不十分在意你用撒谎的方法多收了我一百元，我在意的是你是香格里拉飞出的金凤凰呀！香格里拉等同于我心中的乌托邦。

游客中有一对北京夫妇要我投诉卓玛，并且告诉我他们这次游香格里拉是免费的，就是在游丽江时被导游骗了，投诉旅行社后，旅行社不但处罚了带团的导游，赔偿了他们的损失，还给了他们免费游香格里拉的安抚。

可我能学他们去投诉卓玛吗？我想来想去也没好意思更没忍心。她毕竟才开始自己的职业生涯，她走出大山是那样艰难。

我真想对卓玛说，你要在利欲熏心的市场环境里保持纯真的本性的确难，你也许还觉得委屈，那么多唯利是图的人都是用的非法手段，我不昧良心，我老实守本分，我就赚不到大钱。

卓玛，我相信有一天，当你被这个世界骗了的时候，你会后悔自己的这第一次谎言。你或许还会后悔自己没有和两个姐姐一起留在香格里拉，守住一处净土，守住一份纯洁和真诚。

我呢，原以为来到了香格里拉，就是站到了地球上离天空最近的一块土地上，以为来到了香格里拉，就是到达了一个以前无法想象的高度，就是接近了最纯净明媚的蓝天，就是找到了一个千千万万人心中的“世外桃源”。 　　

事实告诉我，纯净与安宁只是一种愿望，只在我们的希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