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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拾荒人

火烧 2011-10-05 00:00:00 文艺新生 1025
一位残疾拾荒人在都市中用歌声讲述自己的故事,虽生活艰难却充满深情。他的歌声打动了旁人,展现出生命的坚韧与希望。

都市拾荒人  

   

“2002年的第一场雪  

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是刀郎的歌,那么苍凉悲哀。寻着歌声望去,我看见了唱歌的人,一个腋下夹着几片纸箱猫着腰的小伙。  

他唱着,随着旋律的跌宕起伏,晃动着脑袋,右手做着动作。如果不是眼前的他那一张一合着嘴,无人相信唱歌的人会是他,这个连站也站不直,甚至站不稳当的小伙。这么好听的歌竟然出自一位残疾人的嘴里。  

充满了深情,好像是在讲述一个动人的故事,讲自己的故事。 他就这样看着打坐在摊铺前的老板或许是伙计,深情地唱着。说实在的,我觉得他唱的不错,虽说没有刀郎唱得那么好听,但依然满怀深情。凄凉,柔肠寸断。  

商场里人们想躲瘟神一样地躲着他,只是远远地看着他,或含笑,或迷茫,或嘲弄,或同情。没有喝彩,没有掌声。  

唱完一曲,他伸出拇指自夸说:正版,真正的正版。眼里含着笑,但却挤出亮亮的东西,他被自己的歌声感动了,他觉得自己的身子挺直了许多。在回转身子那一刹那,两条无法登直的腿,几乎支撑不起身子,眼看要跌倒,他却奇迹般地停住了摇摆,两腿一瘸一拐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腋下的那疉折叠的废纸箱纸随着脚步的移动像大象的耳朵一样一扇一扇的晃动着。  

我被他的歌声感动了,不由自主地走到他跟前。我赞美说,你的歌真好听。真的,我不是在毫无原则地恭维他,是心里话。  

像是找到了知音,他的眼睛先是一亮,在仔细打量了我一眼后又把目光漂移向别处。  

他穿着一件黄褐色的女式皮背心,也许是人造革的。我猜想,那一定是某位女士遗弃的,也许是出于同情送给他的。皮背心的纽扣没有系,肮脏的胸怀敞开着,腹部是一块碗口大的伤疤,喉头下锁骨处又是一个有五分钱硬币大的圆圆的疤痕。  

你的肚子伤疤是怎么回事?我问。  

他回答道:“打工时从七层楼上摔下来留下的。一根木棒插进去了。上面这个是进食时插的管子留下来的疤。我命大。当时在场的人都认为我已经死了,连大夫也说没救了。可是把我拉到太平间里了。可是谁也不敢签字,将我送火葬厂。”  

为什么?  

“我还有心跳,还没有死。是我大哥把我从太平间拉出来的。他相信我的命大,还会活过来。医生断定,我的最好结果是个植物人。我大哥说,只要人还有一口气。我就不能眼睁睁得把我兄弟送到那个地方。在这一点上,我感谢我的哥哥。真的。  

“我昏迷了七十七天。这七十七天我大哥就天天在我耳边呼唤我的名字。我的命大,阎王爷不肯收留我。七十七天后,我活过来了,奇迹般地活过来了。我哥抱着我激动地哭了起来,‘兄弟,你可活了。我就说你不会就这样走的。’  

“看着大哥,我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哥说,你从七层楼上掉下来。已昏迷了七十七天。兄弟,你命大呀。  

“我这才隐隐约约想起,两个月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我是在工地干活,一不小心,脚一滑,从七层楼的脚手架上摔了下来。以后的事一点儿也记不起了。当时,真的我很感激我的大哥,同胞骨肉亲呀。  

“我彻底清醒了。忽然发现,我的妻子没有在我的身旁。我问,她怎么没在?哥哥一幅不在意的样子说,我让她回去啦,女人家,在这里不方便。她回家好好看着孩子。这里我一个人就行了。我的心咯噔了一下,莫非她嫌弃我了,看我受伤了,成了废人了,要抛弃我。当时没有多问,可心里呀,难过极了。人呀,人心莫测,你好着的时候,她怎么怎么地爱你,说得天花乱坠。夫妻本是同林鸟,事到临头各自飞。真正到了事上,谁也不知道谁是怎么想到的。海誓山盟,全是假的。你不是不嫌我家穷,愿和我过一辈子苦日子吗?你不是说不管出现什么情况你都要和我厮守一辈子吗?什么和和美美,白头偕老,你这是欺骗,是背叛!我在心里骂着。  

“后来我才知道,我错怪了她。其实,我那个老婆对我可好了。她爱我。结婚前我就对她说,我穷;她说,我不嫌你穷;我说,我没钱,她说,我养活你。我说,我家没有房,她说,你搬到我家住。我就喜欢你这个人。他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看不到一点伤感的样子。他的眼睛在笑,那是对那段美丽时光的回忆。”  

看见我,一脸疑惑,他解释说,“不是我爱人不愿伺候我,是我大哥不让。他还扇了我爱人一个耳光,把她撵了回去。”  

我更加疑惑了。  

“你猜不到吧?”他继续说,“我是工伤,老板要赔一笔钱。我大哥怕我老婆要这笔钱。他好一个人独吞。”  

按法律规定,即使你不在,那笔钱财的继承人是你爱人。她是财产继承的第一序列。还轮不上他,你大哥呀。我说。  

“法律?农民不懂法。”他惨然一笑。  

后来呢?  

“后来我哥把我拉回去。”  

那你怎么又出来了?  

“我在家里呆不下去。我是个残废人,啥也干不了,还要人养活。为要不要给我继续治病,哥哥嫂嫂经常吵架。最后,我大哥、我大嫂将我赶出家门。人哪,为了钱啥事也能干出来。我大哥就为了得到人家赔偿的那三万元!我对我哥说,‘哥呀,钱不算啥,你要就归你吧。你好好治自己的病。’我哥那时已得了病,是祖传的,临死时肚子鼓的老大。我大哥死后,我二哥又娶了我大嫂。我二哥更是一天也不容我,打我,骂我,把我赶出家门。我和爱人带着我们唯一的女儿租了一间房子住下。爱人对我说,不怕,有我在,你就不会饿死。她一个人,既要做家务,又要干地里的活儿,还要照看女儿。我实在看不下去。我是个废人,我不能拖累她。我就一个人悄悄离开了家。我相信我命大。从七层楼上摔下来,阎王爷都没收留我。人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不会有后福,但我能活下去。我硬是慢慢地站了起来,一点一点往前挪,来到了城里。”  

她没有找你?  

“这么大的都市怎么找?”  

你怎么生活?   

“就靠这。”他亮了一下腋下一沓包装相纸,“我整天流浪,靠捡纸箱、破烂过活。西安这地方好,只要你肯出力,就饿不死。我除了自己生活,还给家里寄钱,供我的女儿上学。”说到这里,他的脸上显出完全不同的表情,眼睛里又闪动着泪花。  

我读懂了,那是爱,是自豪,是满足。他是在为爱而付出。  

似乎不愿再和我继续拉下去,他又唱起了起来:  

“2002年的第一场雪  

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  

他一瘸一拐艰难地向前挪动着脚步……  

望着他的背影,我的眼睛湿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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