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须从东亚破局之三:被东西方撕裂的日本(四)
——人民币须从东亚破局之三
二两拨千金 2010-12-18
(接上篇)
4、撕裂与回归
频频挨揍,谁疼谁知。
《广场协议》制造的日经指数崩盘及东南亚点燃的日元危机,不过是日元去势手术后不同时期的不同症状而已。当然,美元会极力掩饰这一点,日元也坚决不肯承认这一点。受西方资本长期洗脑,日元对社会主义制度有着条件反射般的厌恶和抗拒,即便在1998 年日本经济间歇性昏迷的艰难情况下,傲慢的桥本内阁依然不愿向中国邻居求援,因而失去了借力人民币重新起身的机会——经济衰退也导致桥本黯然下台。
最终,日元把祈求的目光再一次投向了美元。
这回华尔街推出了炙手可热的犹太经济学家保罗·克鲁格曼。早在1994年,这位共济会成员就在华尔街杂志《外交事务》上撰文,“警告”日元经济模式风险;更在两年后的新书《流行国际主义》中“大胆而准确”的预言了亚洲金融危机。
克鲁格曼和我以前文章中谈到的格雷厄姆与弗里德曼一样,是华尔街和白宫的重要棋子之一,美元并非看重他在国际贸易、金融、货币危机与汇率变化方面的造诣,而是要截取其成果的“片断”送给日本。克鲁格曼不负众望,给日本开出了止疼的“麻沸散”——量化宽松——即迅速增加货币供给以抑制通缩。
1998年,在华尔街的策应下,日本央行获得了一项特别法律权,即可以不受政府影响而独立制订货币政策(听起来很耳熟吧,中国的P&G们正向他们看齐)。它忠实服下了量化宽松的“麻沸散”——把利率降为零,基础货币保持每年30%的增长水平——疼痛似乎减轻了,日元经济一度回光返照。
不过,量化宽松政策带来两个后遗症:
一是,零利率虽然使日元实业投资走出国门,日本企业遍布全世界,但在军力与资源缺失的情况下,日元信用反而比以前更加依赖美元。
二是,日元与“以美元为参照的高息货币”的利差培育出一个庞大的套利群体,投机者通过对冲基金以低成本套汇后,大量投向发达国家及新兴市场国家——如果美元稳定,则投机者坐收渔利;如果美元波动、造成日元利差出现反转预期,投机者只要及时抛售资产,就能安全逃回“本垒”。 发现了这个资本游戏后,大批日本企业再也无心研发生产,纷纷跃入波涛搏前程。
这两个后遗症,导致日元眼里只剩下一个影像——美元利率。
因为,日元是出口导向经济,美元利率的任何变化都有可能影响到日元的汇率变化,从而可能直接导致出口受阻,引发日元脑梗塞。
另外,“投机套利比经营实业来钱快” 不但成为新一代日本企业家的信条,也成为日本经济决策者的共识,举国言利不言愁。
由此,日元的行为也就只剩下一个动作——调整汇率。
一步错,步步错。
在我看来,各国制订利率和汇率的依据,大都来自于美元遗留在经济犯罪现场的面包屑——日元就是深陷其中的典型代表。
首先,美元鼓励大家向福尔摩斯学习,用放大镜去观察这些经济面包屑的细节,并找出其中的相互关联;一些诺贝尔经济学家还特别强调用显微镜来分析这些物证,以便指导宏观政策时“更加精确”——当然,华尔街早就准备了用做比对的“科学指标”。实际上,各国央行货币政策委员会(包括当今中国的“P&G”们)都在争当福尔摩斯。
其次,看似不小心遗漏在犯罪现场的面包屑,基本上都是美元故意撒下的。这些线索一律指向复杂的迷宫,专家们最终会发现,所谓的出路要么通向悬崖,要么绕回原地,要么走入更大的庄家圈套。他们一般不承认受骗,反而要求更独立的行事权力和更多的云计算设备,并发誓要从利率和汇率的波动中描画出美元的心理曲线。
这就是美元对全世界施加的利率魔法。
魔法的前提是,出口导向经济体和量化宽松货币政策。
我在[人民币是革命的力量]一文中谈到,美元的信用来自靠全球军力维系的全球资源。既然用各种手段占有了别国资源,美元当然就可以从空间和时间上随意支配、甚至透支这些资源。请注意“随意透支”的含义——就是将可以正常使用一百年的资源信用,在一个季度内用完!——这种美元突击行动就不怕造成资源枯竭吗?不怕。因为美元使用的是别国的资源信用。
具备了这种以邻为壑的条件,美元不论加息或减息,都享有无可比拟的弹性。
世界进入新千年以来,美元利率在格林斯潘的咒语下忽落忽起,日元的心也随之在恐惧与兴奋两端抽搐。接过指挥棒的伯南克更加疯狂,在其强硬的减息行动中,以日元为首的套利群体疯狂抛售新兴国家股市及发达国家楼市资产,奋力逃向“本垒”,令人绝望的市场流出最终引发美国次级债崩盘,并迅速演化成全球金融危机。美元通过利率做空自己,从而做空了全世界货币,再次确定了座次排序。
相同的是,美国与“玩弄利率和汇率面包屑”的国家都站在了地狱中。
不同的是,美元在第一层,日元在第十八层。
为什么这样说呢?
在寻梦利率和汇率的日子里,“积极财政”一直是日本政府的最爱——规模巨大的政府资产总是可以先于企业和民众获得可观收益。不料,金融危机造成的经济萎缩直接冲击日本海外产业,进而强烈冲击日元资产,反使政府损失惨重!
为挽救颓势,日本政府不得不靠迅猛举债来支撑日元。
问题是,当各国都在地狱的时候,谁会对日本国债感兴趣呢?或者说,日本国债能用什么来充当抵押品呢?资源?军力?都不可能。最终,日元自己买单。
日本国债90%以上被日本的银行、邮政储金、保险公司、年金基金等机构吸纳,而他们的资金来自民众的钱袋,因此,巨量政府债务又间接甩给了日本民众——日本的债务已接近国内生产总值的2倍,每个国民从出生起就要负担约750万日元债务(近9万美元)——与民争利的政府,大抵都会这样。
实际上,自己抱着债务地雷的日元,只剩下唯一的抵押品——遍布全球的日本海外企业——这是日元行走江湖的最后依靠,同时也是日本被东西方撕裂的直接见证者。
是的,东西方撕裂日本的着力点,就是日本的全球海外企业。
严格的说,日本海外企业的重心从没有离开过东方,就在中国和东盟,而东盟又一直在中国辐射之下,因此,角力日本海外企业的两只手,便是中国与美国。
其实自“黑船事件”开始,日本一直夹在东西方之间,被人性与兽性、道德与欲望撕扯着。从1885年第一任首相伊藤博文到今天的菅直人,日本在125年中总共换了61位(94任)首相——美元的冷酷无常和日元的麻木不仁令真正有良知的日本人倍感耻辱,前文提到的桥本龙太郎就是其中一位。
这位日本剑道高手刚担任首相时,决心“以剑言志”,不但秉持对华鹰派立场,更执意参拜「靖国神社」,引发日本与东亚关系紧张。直到他在东南亚金融危机中受到美元的百般羞辱,才开始反思日本的道路;尤其是在逐步了解日元真相与人民币的成长潜力后,他决定“收剑问道”,对华态度也变为「亲中」。退出政坛后,桥本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中日友好交流上,并多次率团访问中国。他意识到,既然未来躲不开中国的影响,不如现在就做好铺垫。
留意一下近20年的日本政治家,我们会发现一个现象——上台时亲美反华的,下台后大多刚好相反。是他们故意耍两面派吗?我不这样看。他们能上台,是因为都有着良好的美元支持率;等他们逐步接触经济及金融的更深层面,直到摸索出日元的真相,往往还没做出反应,任期就被突然终结了。这种对美的不满情绪一直积蓄到鸠山由纪夫时代才总爆发——有着“外星人”绰号的他一上位就奋力晃动美元中的军力要素,欲将冲绳驻日美军「普天间基地」迁往冲绳县内的名护市边野谷——然而,不到一年他就被迫辞职。
现在,考验日本的时候到了。
谁才是海外企业真正的依靠?日本政府夹在中美之间,失去了判断。
靠美国?历史证明是靠不住的。况且,日元的债务地雷早被华尔街看在眼里,记在心头,令人不寒而栗。
靠中国?历史的血债一直没还,还总在邻居伤口上撒盐。如果人民币真跟美元翻脸,理论上,中国有权没收日资企业,这也让人痛不欲生。
菅直人政府在煎熬中挣扎,一会儿冲向钓鱼岛宣示“主权”,一会儿“呼吁”中国保护日本企业和侨民,一会儿开亚洲圆桌会议强调“和谐”,一会儿领美国航母“狐假虎威”。难怪有人说,菅直人最近简直不是人,是人妖——你不理他,他在你门口撒尿;你要削他,他说你调戏妇女。
这位日本前财务大臣的焦虑表明,人民币必须有所作为了!
许多人把日本针对钓鱼岛的骚扰和军演看成是新世纪的挑衅,我不这样认为。
在我看来,钓鱼岛事件不过是日元“脱美入亚”、递向人民币的第一份投名状!想以此借人民币的武力抵消美元的压力,将日本海外企业的重心稳定在东亚。
只不过,这份试探性的投名状太小气了点!
因为,人民币的目光从来就没在钓鱼岛或什么狗屁大陆架上停留过!他将越过琉球群岛,直面太平洋,走向更广阔的舞台。(我说的绝不是现在人民币。)
日元应认清这个趋势,并努力付出自己的真诚与人民币沟通、交流。
交流的平台,首先就是在华的日资企业,然后是东盟,并逐步扩展到全球。
这期间,人民币必须拿出自己的魄力和决断力,拿出自己的武力和国家意志去证明自己。长江不择细流,故能浩荡万里。
当人民币走向东海、抵达琉球之时,就是日元获得解放、回归东方之始。
据报道,在今年6月4日,已宣布辞职的鸠山由纪夫在结束最后一次首相内阁会议后,塞给前属下和继任者菅直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日美关系、日中关系、日韩关系,拜托你了。”。许多西方媒体猜测,这是鸠山给菅直人排列的工作重点顺序,表明他后悔与美国硬碰硬。这也太低估了鸠山的智商——明摆着,日美关系是殖民形成的,是过去时;日韩关系是二战后形成的,是现在时;只有日中关系,才包含了历史、当下和未来。
鸠山其实说的很明确,重构日美关系,开创日中关系,维系日韩关系。
别忘了,他曾有一篇重磅文章《日本的新道路》登在《纽约时报》网站上,文中说“我感到由于伊拉克战争的失败和金融危机,美国领导的全球化时代正走向终结,我们正从单极世界走向多极世界。”
我想,这也是1.27亿日本人民心底的呼声,更是日元获得新生的力量,这力量终将促使日元加入人民币的解放洪流,并在与美元的斗争中回归自己的灵魂。
如果说,百年前,日元最喜欢唱的歌是[飞得更高];
或许,今天它只想重温的是,[把根留住]。